朦胧的月色下,我的眼里只有男子那微启着而颤抖的唇,仿佛润泽欲滴,让我出奇的渴望,出奇的震动,时刻散发着不知名的力量,牢牢吸引着我。直到唇尖传来丝丝凉意和无限的柔软。
然而,却如干柴遇到了火苗,我的吻渐渐狂浪起来,深吮着他、霸占着他,他腰间的我的手此时已来到他的脑后,紧紧地扣着,不给他任何抽身的机会,狂野地翻涌着滚烫的火苗。
“铛!”寂静和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这一声响并不大,可是已经足够让我怀中的人儿震了一震。
是什么掉了?!清儿蓦地推开了我,虚脱地靠在身后的石桌上,是铜箭,是他手里的那羽铜箭掉了。在清冷的月色下,泛着淡黄的光。
看到它,男子微微一愣,继而以手掩唇,无比幽怨地看我一眼,一扭头,惶惶跑了开去。
“清儿!”我想伸手拦他,那清凉的绸缎衣袖却从我的掌中滑走。
恍惚了片刻,我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那羽铜箭,放在石桌上。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是有些失控了,总是希望能够给他时间,希望自己能够温柔地待他,可为什么每次见面我都抑制不住地想要抱他、想要吻他,甚至、甚至疯狂地想要了他的身子。我懊恼地一拳捶在石桌上,关节处立刻传来阵阵痛楚。
回到寝宫,正准备宽衣,却听得宫外一阵小小的动静,继而哑然无声。我不禁纳闷,片刻只听得有人来报:“皇上,李护卫求见。”
“让她进来。”我说,李护卫是我的锦衣卫副队长,莫非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深经半夜,所为何事?”我问。
“启奏陛下,”李护卫顿了一下,却不再继续,只是看了看我左右的男婢与公公。
“尔等都先下去吧。”我立刻会意。
待最后一个男婢出去并把门关上后,李护卫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启奏陛下,为臣刚刚活捉了一个刺客。”
“什么?”我大惊,“此人现在何处,朕要亲自审讯。”我早料到削兵夺权之事,皇姨一票定是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没有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片刻,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便被带到我的面前,李护卫揭开头罩,我不禁一愣,却是一个年轻女子,只是面色如灰,唇色似铅。
“说!是谁派你来的!”我喝道。
女子却不说话,身抖如筛,半晌,嘴角处艰难地挤出一丝冷笑,缓缓道:“主人有王牌,你的死期到了,狗皇—”话未落音,却直直扑倒在地,李护卫急忙将其反转,却见一缕黑血从其嘴角溢出,煞是可怖。
李护卫急忙以食、中二指试其鼻息,须臾,说道:“皇上,此人已死,像是早已服毒。”
我愣在那里,冷汗津津,继位之后虽也有过斩立决,可却从未见过人亡于面前,直到李护卫轻轻唤我,我才稍稍回过神来,“启奏陛下,已搜查其身,未见异物,是否移交刑部?
“今晚之事可有他人知晓?”我渐渐镇定。
“应无他人知晓。”李护卫答。
“暂先不要移交刑部。”我道。
一切如初,我却无法入眠。
那句“主人有王牌,你的死期到了。”一直回响在我耳边,主人是谁?王牌又是什么?
昏昏沉沉中,却见灰色的脸、黑色的血以及那狰狞的笑容。反射似的坐起,发现锦被早已透湿。
按照旧例,踏青围狩第二日是要大宴群臣的。
承欢殿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我借机暗暗细看那班文武朝臣的言谈举止,却没有抓住任何端倪。
昨日夜不能寐,殚精竭虑,酒过三巡之后,我便有些恍惚,也好,今夜倒是能一醉方休。迷蒙之中,异域音乐响起,大殿渐渐安静下来,只见几名舞男,正随乐起舞。正中一个头戴面纱,身着抹胸,腰裹长裙,如水蛇般扭动着窈窕的身躯,汇聚着在座众人的目光。面纱上的一双媚眼却火辣辣直勾勾地盯向我来,让我不禁更为恍惚。
舞至一半,那男子忽然扬手揭下面纱,顿时满座皆惊艳,吃者忘其嚼,饮者忘其咽。男子却飘至群臣的桌前,顺次献舞,动作也越发的放浪起来,连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妈都红了脸,文书苑的几位阿姨眼珠子更是要瞪出来了。飘了一圈,终于扭到我的桌前,此时我已是酒过八巡,只觉眼前美人重影无数,瘦臀翘股,蛮腰一握,媚眼如斯,透露着无限的邪色。
突然,众人倒抽一口气,只见那男子却慢慢地一圈一圈松开裹胸,一旁的护卫各个呆若木鸡,垂涎三尺。
耳边的糜烂之音、体内的灼灼酒精,一起将我的血液随着那男子胸前滑落的火红的从四肢推上了头顶。
突然,一道寒光从男子胸前向我袭来,我踉跄着后退,刀光剑影中飞溅出血样的红酒,护卫们这才回过神来,却为时已晚,那刺客的飞刀已抵达我的胸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我一起倒在身后重重的宫闱之中。
第十四章 遇刺
却说还箭那夜,清妃待皇上走后又来到石桌旁,眼看见月色下泛着淡黄色光的铜箭,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起她刚才说是“完璧归赵”,他不禁苦笑,自己怕也不是那真正的“赵”啊。那日玩耍遗失铜箭,他也不是没有帮着萧妃找寻,只是却没有找到。
谁想,三日后,他去找萧妃说话,却在路边的草丛中不经意的发现了。他知道他应该物归原主的,可那小箭却如磁石般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神,不是它的质地优良、不是它的做工精美,只是箭尾上有一个小小的正如文胤的笔迹般的“胤”字。
围狩那天,皇夫大人允许后宫所有佳丽前往猎苑助兴,他看到了紫妃,那个据说是皇上选美时一眼看中却又忤逆伤她的男子,早先他曾听文胤提及,说镇关大将欧阳贺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弟弟,已及婚嫁之龄却因心高气傲仍待字闺中。
而现在,那男子看她的眼神里却满是愧疚、羞怯和期盼,他知道欧阳紫定是已经爱上她了。她是风国史上为数不多的明君之一,大局初定、内忧外患时临危受命,却从容不迫、君临天下、百废俱兴,风国的才女佳人们早已传颂着文胤与她的“胤轩之治”,如此美貌与智慧并济的女皇,怕是没有哪个男子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她的皇袍之下。
看着她和紫妃双双纵马离去,他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楚,欧阳紫伤了她,她非但没有怪罪,反而邀他一同狩猎,可见她是真心宠他的。所有的男子都如众星捧月般地围绕着她,讨好着她,甚至连他冷宫中的小男婢们见她独自在门外的雪地里徘徊都面露疼惜之情,可他呢,自落水那日心中便有了她,夜夜越发地惦念着她,却在她终于来看他时狠心地给了她一个耳光,生生地将她推入其他男子的怀抱。
他不想再待在这里听那些后宫妃嫔们口中对圣上的念念不忘,于是悄悄地弄了一套兵士的服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策马跑进猎苑的深处。果然如他所愿,他又一次见到了那半只左耳的麋鹿,却惊恐地发现她正持箭拉弓像是要射杀它。而他的箭袋中却空有一把弯弓,顾不得多想,他拿出日日随身珍藏的铜箭,尽量射去以惊动那鹿。
可她却也发现了他的存在,他飞快地逃,却始终甩不掉她的追,那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听到她大喊一声:“站住!”,他却越发拼了命的策马,他知道就算被她当场抓获,她也不会怪罪于他。
可是,在这猎苑的深处,他若被她擒拿,他却怕她那如狂焰般的情,定要即刻将他对文胤的恋烧个灰飞烟灭,想到这儿,他就恐惧万分,可那脸却兀自地发起烧来。作践的,难道他对她的浓烈却还有一丝企盼不成?怎么倒像个勾栏院中的男子!
蓦地,他只觉得头上一轻,发随簪落,他却更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冲去,可身后的马蹄声越落越远,渐渐听不到了。他纳闷,却终是长出一口气。
下午,他托身体不适提早回了冷宫。失那铜箭他有些可惜,却不后悔,那箭是死的也是他人的,可那鹿是活的,它见证了他与文胤在一起时的欢乐时光,他们还曾经一起喂过它呢。可是,不知那鹿——?箭已丢,若是鹿也死了,他就又少了一样能让他忆起文胤的东西了,他不禁凄凄地想。
谁料,安公公亲自带人抬了那鹿过来,他喜惊参半,喜的是这鹿没死,惊的是难道皇上已知他的所为?他试着问安公公,安公公说皇上说了,若未伤着筋骨,就由他看着办,他念这鹿可怜,清妃与先皇又曾养过,于是就把它带这儿来了。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又放了下来。
可到了傍晚,她却来了,掌中躺着的正是那羽他曾射出的铜箭。还有她的吻,浓烈地让他浑身瘫软,仿佛如溺水的人儿,无法呼吸,若不是文胤的箭落地,及时将他救出情欲的漩涡,下一刻那水就要真的漫过了头顶。
可他却是无颜再将那箭珍藏,先前的一吻他还可以说是她乘人之危,可这一吻呢,他清醒着,不但没有拒绝,反而主动地勾上了她的颈项,甚至还渴望着那份颤栗。他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而羞愧不已,他感觉自己精心呵护的对文胤的情迟早会被这个霸气的女皇击个粉碎,天啊,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第二日晚,承欢殿的方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他知道那是她在大宴群臣。
冷宫中的小公公和男婢们早都坐不住了,他也懒得管,任由他们偷跑去热闹了。
刚过立春,天气却开始发闷。困墉的躺在榻上,思绪却清楚起来,他决定了,以后不再见她,哪怕是离开都城,独自一人,他也要默默守候着自己对文胤的情。正思及此,一阵乍暖还寒的晚风吹过,身上渐渐的笼了一层凉意。
“主子,不好了!”公公小寇子的声音。
“嗯?”喃喃应了一声,他似睡非睡。
“皇、皇上她——”刚跑至他榻前,小寇子的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她遇刺了!”
“什么?”他顿时从榻上一起,却觉得一阵眩晕,不得已又坐了下去。
“主子,主子”小寇子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皇上、皇上她现在情况如何?”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战抖地如此厉害。
“当时情况一片混乱,奴才也不知实情,只是奴才来时承欢殿已经封锁,有人说,说——”小寇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快要听不到了。
“说什么?”他已是有气无力,预感到接下来的一句定会像重锤般落下。
“说亲眼见到皇上、皇上她——血溅当场。”
他的心顿时像刀割般剧痛起来。
“主子,主子,你醒醒啊!”小寇子的声音却越来越远。
已经整整两天过去了,整个皇宫人心惶惶,承欢殿仍是高度戒严,被锦衣卫围个水泄不通。皇夫和紫妃殿下那里也是愁云惨淡,没有关于皇上伤势的任何确切消息。
“主子、主子,您不能去啊!”小寇子当场跪地,死拽着他的裙裾。
“冷宫之妃出宫,都是要有皇上的口喻的,您这样出去,如被人发现了,是要杖责至死的。何况您都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看着主子的憔悴,小寇子不禁落下泪来。
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可是一连两天了,那挨千刀的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她_他不敢也无力再想下去,这两个日夜他整个人就像在油锅里煎着,有一辈子那样漫长,他吃不进东西,连水也咽不下去,他什么也不想,就想再见她一眼,哪怕是被杖责至死,他也心甘情愿了。
第十五章 罗网
他穿着小公公的衣服跟在进承欢殿的一小队太监的末尾,看着守门的兵士一个个地盘查,他的心怦怦直跳,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又焦急地惦念着人,浑身不停的出着冷汗。也许是这日日的盘查让门卫倦了,只见她打了个哈欠,草草地看了倒数第四个和第三个的腰牌,有些心烦地摆了摆手,他头也不敢抬地紧紧跟着前面的人,刚过两步,只听得身后来了一句:“哎,说你呢!”
他蓦地停了脚步,头皮连着脊梁一起麻了起来,又不敢转身,只听得身后接着说:“快过来,换岗了。”他突然反应过来,他还没有被发现,眼看着前面的人落他两米有余,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终于进了承欢殿,便闻得空气中飘荡着丝丝地汤药味,不时地,三三两两的男婢或是公公急急而过,个个均眉头紧锁。
“清主子,我只能带您到这里了,直走到前一个口左转,接着右转,应该就是皇上歇着的地了,您可千万仔细着点。”小公公交待着。前面的太监们不知何时都已散去。
他急急地走着,却怕旁人注意,不得已慢上几步,可下一刻他又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来,立即飞到她的身旁。药味越来越浓了,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宫室门口两侧各站着两位人高马大的锦衣卫,他知道就是这儿了,他不得不慢下脚步,苦苦思索着,怎样才能不被引起注意而又靠的更近一些。正在这时,只听得身后匆匆的脚步声和安公公焦急的声音:
“王太医,您这边请。”
“好、好,有劳公公。”中年女子边说边急急地走着,满脸的凝重。
他只能悄悄的跟在二人身后,不敢太近又不敢太远。好在两人都没有回头,直直进了那门去,于是他终于得以留在门口,门卫们以为他是安公公的人,也没有多问。
他不敢伸头进去张望,只能竖起耳朵聆听,希望能听到那熟悉的曾让他悸动的声音,可是屋里却静悄悄地,偶尔有细细的低语声,不知说些什么,却肯定不是她的。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着,脑海里一幅一幅地闪现着过往。落水时她温暖的怀抱、冷宫外她徘徊的身影、受了他一耳光时她错愕的受伤的眼神、猎苑深处她自信威仪的骑射、以及月色朦胧下她炙热霸道的吻。他快要站不住了,只能紧紧地扶住木质的宫墙,却看见两个男婢匆匆出门来,靠近他这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吉祥如意盆,黑红的浆液,散发出阵阵血腥。只听得另一个问:
“王太医怎么说?”
那端盆的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失血过多,只怕是无药可救了。”
他在一旁,像顿时掉进了万丈冰窟,寒冷异常、眩晕一片,只觉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张开眼睛,眼前是雕梁画柱,床帷明黄,身边是淡黄的锦被,到处都是龙的图案。他一惊,这里,应该是乾坤殿了,他躺的,是大风女皇的龙床。刚才他不是在承欢殿的吗?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境?可这梦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他慢慢地坐起身来,乾坤殿是女皇的寝殿,后妃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的,更何况是躺在这龙床之上。
他起身下床,轻轻的走到门边,转过七彩琉璃屏风,他看见她的背影,端坐在那张檀木宽桌前,桌上是一叠叠的奏章,纤纤玉手中正拿着朱笔,略在思索。
他只是怔怔,终于明白自己对她情深似海,明明已知她已遇难,却不愿相信,恁是凭空想出这样的白日梦来,他无力地靠在屏风的把脚,痛苦地闭上眼睛,应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我正看着奏章,听见身后有微微的动响,回过头去,却看见清儿软软地靠在那里,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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