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月无尘在哪里。若是他没出宫,唯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冷清殿。
她这一守,从下午守至黄昏,再从黄昏守到子夜,琴儿说月无尘不可能在冷清殿停留这么长时间。她却执意守株待兔,结果不出她所料,月无尘在凌晨出来了。
看到月无尘的一瞬,秋吟看起来像是被斗败的母鸡,琴儿心疼主子为了一个男人遭罪,轻声道:“娘娘一天未进食,奴婢先陪娘娘回秋翠宫。”
“他定是宠幸了她。本宫不惜作贱自己的身体,对他下药,仍无法得到他。楼翩翩身在冷宫,还是能把他迷得团团转。”秋吟哑声道。
这就是喜欢或憎恶之间的区别么?
“小姐先回去休息。待到有精神了,再来想办法对付楼翩翩这个女人。实在没办法,奴婢派人将她杀了!”琴儿狠声道。
秋吟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在琴儿搀扶下,回到了秋翠宫。
月无尘上朝前对尹子卿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尹子卿领命而去。
又过了几刻钟,小李子才宣布上朝。
上朝时月无尘心不在焉,总记挂着冷清殿的女人,频频走神。待到大臣们启奏完毕,他方打起精神,扬声道:“前晚桃花公子夜闯冷清殿一事,不知各位爱卿有什么想法?”
“太后娘娘身在冷宫,桃花公子却还纠缠不清,可知桃花公子与太后娘娘之间的传闻所言非虚。”户部尚书赵昱出列,道出自己的见解。
“赵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中另有隐情。前晚上桃花公子夜闯冷清殿,是为杀太后娘娘灭口!”礼部尚书张德书随后出列,回道。
赵昱看向张德书,讥诮地反问:“难道张大人前晚在场,目睹桃花公子欲杀害娘娘?!”
“本官只是就事论事!本官的侄子张翔在前晚轮值守夜,幸免于难,逃过死劫。他亲眼见到霁月携同一名黑衣人持剑行凶,杀死众多大内侍卫,更要行刺太后娘娘。”张德书沉声道,言之凿凿,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赵昱讥诮的笑容不断放大:“照你这说法,霁月与那黑衣人武功很高才能杀死众多侍卫。既如此,娘娘为何还能活命--”
“赵昱,够了!!”月无尘冷声打断了赵昱的话:“听你这口气,恨不能母后能死了痛快!”
赵昱垂眸,恭敬地回道:“臣只是提出案情的疑点,并无亵渎太后娘娘之意。”
“这点我能替赵大人解惑。”此时尹子卿出列,意味深长地瞟一眼赵昱。
“愿闻其详!”赵昱坦然回视尹子卿。
“太后娘娘不愿受辱,选择自残,霁月料不到娘娘如此刚烈,一时起了怜悯之心,随后离去。娘娘的伤口还在,乃发簪造成,赵大人若还有疑虑,尽管找众位御医大人共同验证,便知真伪。”尹子卿淡笑着看向赵昱。
赵昱一时语塞,抿唇不语。
尹子卿转而朝上的月无尘拱手:“皇上命臣查的案子有了眉目。霁月当日在隐云寺劫走娘娘,随后再散播与太后娘娘的流言,乃是有目的地羞辱我朝,此乃针对皇上。霁月为什么处处针对皇上,是因为,霁月乃雍容王之子--月霁。”
尹子卿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雍容王在场大臣都知道。
当年皇位之争,雍容王败在月天放之手,此后被流放至塞外,永世不得回京。
流放后雍容王郁郁寡欢,于十五年前雍容王含恨而终,天姿国色的雍容王妃也在几年前病逝,只留下一位嫡子,另有一个养女。
没人料到成名于五年前的桃花公子霁月便是雍容王之子,那么他为何会散布与楼翩翩有染的流言,自然就有了解释。
“启禀皇上。臣以为此案中最大的受害者是太后娘娘,理应以最隆重的仪式请娘娘重回慈宁宫,还娘娘一个公道!”尹子卿上前一步,扬声道。
张德书也跟着大声道:“请皇上还娘娘公道!”
其他大臣见状,纷纷效仿,包括赵于。
赵昱最后一个上前,垂首敛去眸中的锋芒。
“朕当初听信谗言,将母后置入冷宫,朕也有错。索性未铸成大错,还有挽救的机会。待修葺好慈宁宫,朕便亲自接母后出冷清殿,还母后一个公道!”月无尘起了身,淡扫一眼殿中众臣,气势凛然。
火烧慈宁宫
月无尘一语定结果,众臣自然不敢有异义。
“至于月霁,抵毁皇室声誉,散播流言,对风月王朝造成极不好的影响,罪不可恕。现命捉拿其归案,发起全国通辑令!朕念月霁是小王爷,不取他性命。房爱卿,你着手办理此事,争取尽快结案!”月无尘看向吏部尚书房景,将揖拿月霁的任务交由他办理。
他其实另有想法。
月霁这些年悄悄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人脉,他几乎在每个城镇都能买通官员为其办事,难以想象在京城皇宫这样的地方是否也一样。
月霁武功高强,再加上还有武功莫测的不知名高手相助,要捉拿他归案,有点痴人说梦。
他派官兵追捕月霁,只是幌子。另外他会派一批暗卫追捕月霁,两方同时进行,希望会有所获。
“臣遵旨!”房景不敢轻怠,大声应道。
此后再无大臣启奏,月无尘宣布退朝。众臣高呼万岁,恭送月无尘离开太和殿。
那厢,月无尘往御书房而去。
不久后,尹子卿去至御书房。
月无尘心情大好,见到尹子卿朗声而笑:“子卿,此事你办得妙,母后能出冷清殿,多亏你相助。”
“这也要有你这个皇帝开金口她才能出冷宫。”尹子卿淡笑回道,心情也不错。
“张德书此人靠得住么?”寒喧之后,月无尘问道。
“在你未登基前他就是你的忠实拥护者,不在话下。我对所有朝臣作了一番深入研究,为你培养一批心腹重臣,不过这还需要时间的累积,不能操之过急。主要还是月霁,我只怕在朝重臣有他的人,这点需要时间观察。至于赵昱,此人捉摸不透,你要多小心他。若他挡着你的前路,无论他什么来历,必要时可以除去!”尹子卿轻抿香茗,幽然而笑。
月无尘深深看一眼尹子卿,摇头失笑:“你有时下手比我狠。”
“狠才能成就大事,我以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尹子卿朝月无尘伸手,两人相互击掌,这是他们多年来达成的一个共识。
月无尘笑意渐隐,说起自己最在意的事:“赵昱不急于除去,我留他有用,要引出他的幕后主子。当务之急,我要把母后接出冷清殿。不过不是入住慈宁宫,而是凤仪宫--”
尹子卿喝茶的动作一顿,不确定地看向月无尘。
“你没听错。今日我要你在大殿就此事大作文章,宣布母后即将出冷宫,慈宁宫只是世人都能接受的太后寝宫。我的真正目的,是要她入住凤仪宫。她是我的妻子,即便现在我无法给她正式的名份,我也要用凤仪宫作为对她的许诺。办法我已经有了,你只要再找些人把戏演得逼真一些即可!”月无尘胸有成竹,眉目坚毅。
“此事定会引来不小的风波,你确定要这么做?”尹子卿并未持反对意见,扬眉勾唇。
他一直觉得月无尘待薄了楼翩翩。此次月无尘为楼翩翩大费周章,却是他乐意见到的情形。
“波折不可避免,不过我会有办法应对。作为皇帝,我同样有权利给自己的女人幸福。”月无尘眸中闪过兴奋之色。
而后,他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尹子卿。
沉吟片刻,尹子卿声称这方法行得通,便着手去办此事。
月无尘则留在御书房,迅速将奏折批阅完毕,再往承乾宫打了个照面。随后悄然去冷清殿,恨不能即刻见到楼翩翩。
他率先去至寝房,不见其踪影,便往后院而去。
不出他所料,楼翩翩又在照看她的那些不堪风雨的破菜苗。
她蹲在菜地,雪白裙裾沾上了污泥,正在“玩”泥巴。
她的小脸在阳光照耀下,温暖而明媚,红润中透着健康光泽。菱唇唇线丰润而性/感,比女妖还惑人……
楼翩翩自然知道有人站在她身后偷窥她,某人的存在感如此强烈,想要漠视都难。
她回眸一笑,倾倒众生,恰逢轻风拂面,撩起她的一缕青丝,炫闪了月无尘深沉的眼。
“又不是没看过,每天像个傻子似的。”看到月无尘傻气的模样,楼翩翩抿唇而笑,这个男人大大满足了她的女性虚荣心。
好像在他的眼中,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一般。
“母后的伤好了没有?”月无尘轻执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拍去她掌中的泥巴:“你不是孩子了,以后别再玩泥巴,不成体统。”
“我是在种菜,哪有玩泥巴?真受不了你的胡言乱语。”她抽回手,继续拔草,并未回答月无尘的另一个问题。
“你身份尊贵,这种低贱的事情让其他人做--”见楼翩翩瞪他,他的话打住。
“劳动本身就是很高贵的事,不分贵贱,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揍?”楼翩翩无奈地道。
初见他的第一次,她就知道月无尘嘴坏,就是一个被世人宠坏的大孩子。经历了这许多,虽然渐渐习惯了他的脾气,偶尔他还是能让她抓狂。
“不论如何,朕不希望看到你受累。朕命令你,以后不准再玩泥巴--”见楼翩翩要反驳,他加强语气:“这是圣旨。”
“如果我不遵旨,你是不是要把我砍了?”楼翩翩好整以暇地问道。
“当然不能砍了。砍了母后,朕要到哪里再找一个母后?”月无尘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行,我抗旨不遵。”楼翩翩朝他咧齿一笑。
月无尘傻了眼:“你这个女人,不能邈视皇威,否则朕反把你,把你--”
不能砍,不能打,他还能做什么事?
楼翩翩逾发得意的笑容令月无尘脸面无光,他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往主屋方向而去,直接将她扔在了凤榻之上。
随后欺身而上,拉扯她的衣襟领口,查看伤口部位。
比昨日好些,伤口依然怵目。
平日伤口好得快,此次怎么好得这么慢?伤口的旁边,便是他亲手烙下的印记,若是在这个位置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还疼么?”月无尘朝她的伤口呵气,柔声问道。
“不疼,但很痒。”楼翩翩笑着躲了开去。
月无尘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捞回身下:“回来,乖乖躺下,朕为你处理伤口。”
本该找尹子卿帮她看看,却不想其他男人看她的身子,索性自己动手,勤于换药,或许会好得快。
他努力集中心思为她抹药,绮念却不断,尤其是楼翩翩以魅惑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心如小鹿乱撞。
这还不打紧,她居然伸手摸上他的脸,在他的五官一一轻抚而过,在他唇畔吐气如兰:“认真的男人真帅气。”
尤其这还是她的男人,五官如雕似刻,深邃迷人。眸色深沉,黑瞳如漆墨染。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很是性/感。
她凑上前,伸舌在他性/感的唇形轻添而过。他好看得令她想轻薄他……
“该死的女人!”月无尘一声低咒,反客为主,吮上她娇艳的红唇,重重吸/吮。
不敢尝太多甜美,而后将不规矩的她再推开,嘎声道:“总有一天,朕要让你下不了榻!”
楼翩翩被他吻得晕晕乎乎,思绪一片混沌,没听清楚他说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她迷朦的美眸看着他的,月无尘再一声你咒:“小祖宗,别用这种眼神诱/惑朕。算了,你还是去玩泥巴吧。”
他不舍地将她的衣襟拉好,跟她在一起是一种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呃。”楼翩翩飘飘然下了榻,还在记挂着方才的热吻,浑然不知自己就要撞墙。
月无尘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忙一把拉住她,及时制止了一次流血事件。
楼翩翩朝他媚笑,他索性将她提到了后院,自己再踩着重重的步伐回到主屋这边。本是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见不着,又想念得紧,不知那个女人是给他下了什么蛊,让他变得这么没用。
“皇上,还有许多奏折,都是昨日落下的,奴婢特意从承乾宫搬过来的。”冬梅瞅着阴晴不定的月无尘半晌没敢说话,见时间流逝,走至他跟前道。
“很好,朕这就批阅奏折。”月无尘正愁一静下来就想楼翩翩,听说有奏折,笑意染眉梢。
冬梅干笑着将一大堆的奏折递到月无尘跟前,主子好像有点不妥,听到要批阅奏章居然这么开心。
结果月无尘批阅几份奏折后说是累了,要出去走走。冬梅自然不敢有异议,跟在他身后出了室内。结果月无尘鬼祟地在后院探头探脑,原来在偷看楼翩翩。
春风悄然走到冬梅身后,打趣道:“还是我家的主子有能耐,把你家主子迷得团团转。”
冬梅想反驳,可是看到月无尘的傻样,就证明人家春风说得对,她家主子被楼翩翩迷得忘乎所以。
月无尘惨了,栽在楼翩翩手中。更可悲的是,月无尘放着好好的承乾宫不待,来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冷宫,只为陪楼翩翩遭罪。
那厢月无尘将偷看楼翩翩当成乐趣,每每批阅几本奏折便出去走一回,再“顺便”到楼翩翩身旁转转。
这厢冬梅和春风拿此事当赌局,就赌月无尘一天要偷看楼翩翩多少回。一天下来,赌局以春风胜利告终。
到了晚上,月无尘免不了又是一晚煎熬,偏生他又不想离开冷清殿,沉迷于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几日过去,月无尘每天都过同样的日子。楼翩翩的伤口愈合得很慢,月无尘恨不能直接用针将她的伤口缝好,再把她扑倒。
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或许这就是天意。待出了冷清殿,回到凤仪宫,他们再补办洞房。这样想,他就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又过了几日,月无尘挑了个好日子,命后宫妃嫔全部站在冷清殿外列队欢迎楼翩翩出冷清殿。还有一些高官大臣也在其列,更莫说有大批禁卫军正襟端站。
楼翩翩一大早便被春风秋雨挖起,头梳繁复的宫廷发髻,头戴凤冠。她身穿窄袖衫,腰着长裙,兼系柔美飘逸的彩色宫绦和禁步,肩披同一色系的长帛。
她小脸淡施薄粉,有如清晨朝荷,美丽绽放。美眸顾盼有情,流光溢彩,春风和秋雨看得连连赞叹不已,春风打趣道:“皇上若见了,不知会有多喜欢。”
“不过就是出冷宫罢了,要不要打扮得这么妖气?”楼翩翩不自在地拉扯衣裙。她素来不化妆,此次的妆容太过浓重,还戴凤冠,怎么看都有点像当皇后那时的装扮。
“才不是。娘娘丽质天生,气质卓然,天下无双。”秋雨情不自禁地发出连声感叹。
“在你们眼中,哀家什么都好。在冷清殿日子虽过得清苦,却也自在。这要是回到后宫,以后怕是没这么自由了。”楼翩翩轻声感叹。
秋雨忙笑道:“有皇上保护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春风在一旁附和。
那厢小李子在催促,楼翩翩不再耽搁,在春风秋雨的护驾下,去至冷清殿前。
一路上有红毯铺就,小李子守在殿门前,见楼翩翩来到,免不了行宫廷之礼,而后才拉开冷清殿的宫门。
在看到殿外的人山人海时,一向沉着稳重的楼翩翩也不免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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