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翩翩回眸一看,只能见到赵裙颠狂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恐怖,竟也有些可怜。
她唇角掀出淡笑,便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凤羽宫。
正守候在殿外的秋雨见到楼翩翩一瘸一拐的模样,忙迎上前问道:“娘娘不过是出去一趟,怎么会受伤?!”
“只是小伤,不妨事,擦点创伤药就好了。”楼翩翩掀唇一笑,不以为意地回道。
从今往后,她不能动不动让自己受伤。
为了千尘,她要振作,不能再整天为了儿女情长长吁短叹,浪费光阴。皇宫任何人,包括月无尘,再没有人能欺到她的头上!
春风已在第一时间拿出跌打酒,为楼翩翩抹上:“娘娘,忍着点儿,可能会有点疼。”
“没关系,本宫受得住。”楼翩翩启唇浅笑。
在春风涂抹伤口的时候,她只是轻蹙秀眉。这点小痛楚并不算什么,很快就会过去。
她相信,只要自己够坚强,世间便没有过不去的坎。今日遇到赵裙后,她更笃定这一点。
当爱成灰(6)
那厢赵裙发泄了一通,正打算回锦秀居。''大文学
她回头,便见尹子卿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眸色莫测。
她下意识地垂眸,嗫嚅道:“尹大人……”
“赵贵妃,莫不是平步青云了,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是谁给你的一切?!”尹子卿淡笑,薄唇轻启,掀出讽刺的弧度。
“奴,奴婢不敢忘记。”赵裙的纤指搅在一起,头垂得更低,不敢看尹子卿看似无害的眸子。
“亏你还记得在我跟前要自称奴婢。是我给了你一切,也能毁了你的一切。我安排你接近无尘,让你进步,接近后宫的权利最中心,不是要你去欺侮翩翩。你若是再敢对翩翩不敬,休怪我下手狠毒,拿回你现在的一切,将你打回原形!”尹子卿冷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虽则她有一张和楼翩翩一模一样的脸,他甚至用了几年时间训练她,以为这样世间便能制造另一个楼翩翩。
可惜的是,世间只有一个楼翩翩,她不可能是赵裙,也不可能是其他女人。
赵裙一愣,心脏剧烈地紧抽。
很快,她抬眸,直勾勾地看向尹子卿问道:“奴婢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尹大人喜欢楼翩翩,皇上同样如此,奴婢始终看不到楼翩翩身上有什么优点。她有的,奴婢同样有!她能做到的,奴婢同样能做到。就算是太子爷,奴婢相信只要皇上给奴婢机会,奴婢也能生出同样优秀的孩--”
她话未说完,便被尹子卿狠狠扇了一掌。
“凭你这个贱人,也配跟翩翩相提并论?!”尹子卿扫给赵裙鄙夷的一眼。大文学
他见过的女人无数,但像赵裙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少之又少。
赵裙握紧粉拳,美眸含泪,看向尹子卿:“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同样的一张脸,尹大人对楼翩翩如此厚爱,如今却啬于给我一个笑容。她如果真让大人和皇上如此割舍不下,若是让我毁了她,你们又当如何?!”
以前她乞盼尹子卿偶尔发现她的存在,尹子卿是第一个她爱慕的男子。''她甚至曾天真地想,只要尹子卿吩咐她做的事,她做牛做马也乐意。
直到尹子卿将她拱手送至月无尘的手中,她才终于发现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尹子卿偶尔对她流露的脉脉温情,纯粹是因为她有一张和楼翩翩一模一样的脸,而不是她赵裙。
进宫后,她说服自己对尹子卿死心。
进了宫的女人,没有权利再喜欢其他任何男子,更何况,尹子卿从来只把她当作棋子。
既如此,她也要忘了尹子卿,全心全意做月无尘的女人。
她的眼中自此之后,多了一个月无尘,无时无刻不在追寻他的身影。
只可惜,月无尘和尹子卿一样,从不多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她等到了这个机会,她迅速成为贵妃。
机会难得一遇,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
虽然她想不通月无尘为何会突然冷落楼翩翩,但她知道,机会只此一次。若把握不好,她很可能一无所有,打回原形。
所以,她必须除去楼翩翩。大文学世间只能有一张她这样的脸,另一张多余的,应该毫不留情地毁去。
“赵裙,我劝你安份点,这样才能长命百岁!你敢动她,我不饶你!”尹子卿眸色黯沉,利眼扫视赵裙,沉声道。
“就知道尹大人是这样的答案。也是啊,为了能长命百岁,本宫什么也不能做。不过,现在要楼翩翩不好过的人不是本宫,而是当今皇上。你这话,还是留着对皇上说吧。本宫还要照顾小太子,失陪!”赵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她眸中闪过异样的兴奋之色。
既然尹子卿如此紧张楼翩翩,她倒要看看届时真动了楼翩翩,尹子卿又能如何?
赵裙鲜艳的红唇讥诮的弧度,施施然走离了尹子卿的视线。
这日,楼翩翩才刚起身,便听得外面有动静。
她闻声而出,却见月霁浑身是血倒在大殿之中,奄奄一息。
她心一凛,奔至月霁跟前,哑声问道:“是不是月无尘做的?!”
月霁艰难地抬眸,看向楼翩翩,摇头道:“是我太大意,技不如人,才会遭到毒手,与任何人无关。”
关宇不愧是第一高手,他不是关宇的对手,才被月无尘擒住,毒打一顿。
月无尘早已警告过他,要他自行离开,他始终不信邪,想打听千尘的下落,只可惜未能如愿。
楼翩翩命人将月霁扶起,柔声道:“先别说话,我替你处理伤口,先歇会儿。”
费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楼翩翩才将月霁的伤势处理妥当。
看起来虽然血肉模糊,却没有伤及筋骨,想是下手之人还留了一点余地。
待完全处理好月霁的伤,楼翩翩轻启红唇:“月霁,我看你还是离开皇宫吧,这里毕竟是月无尘的地盘,他心机深沉,如果存心要对付你,你势单力薄,只会吃亏。”
“我答应要帮你找到千尘,不能言而无信。”月霁摇头,不愿轻易离开。
他答应这个女人的事,希望能做到,他曾经让她很失望,只希望在她最希望有人帮忙的时候,能助她一臂之力。
楼翩翩摇头浅笑:“这是我自己的事,理应由我自己解决。月霁,我知道你有心就够了。你再养伤一日,明日我命人送你出宫,就这么做!”
“翩翩,我不走--”月霁有些激动,就要下榻,楼翩翩忙上前搀扶。
“我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楼翩翩淡声道,不改初衷。
月霁见楼翩翩眸色坚定,满脸倔强,知道无法说服她,终还是点头:“也罢,听你的。”
一时间,月霁和楼翩翩之间变得沉默。
良久,楼翩翩眸光幽然,淡笑启唇:“虽然我想找个人依靠,可也知道,自己的事必定要自己解决。别人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从现在开始,我的路由我自己走。”
她看向月霁妖艳的绝色脸庞,“月霁,别再为我费神了。出了这座皇宫,就忘了我吧。说实话,这些年,你们为我磋砣的时光已够久了。五年时间眨眼便逝,我们都老了,不是吗?趁现在还有些许激情,找另一个可以喜欢的人来喜欢,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你听我一句劝,可好?”
“不能喜欢你,就一定要找另一个女人来喜欢吗?”月霁妖眸黯然,失神地低喃。
楼翩翩说,她一生只爱一次,一次就够了。
他觉得也是如此。
相信这世上只有一个楼翩翩,而楼翩翩就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
不能喜欢她,由不得他喜欢,他将她藏在心里也不可以吗?为什么非要找另一个人来喜欢?
他真的,想不明白。
楼翩翩轻叹一声,摇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世上女子万千,每一个都会比我更好,你应该放宽眼界,指不定就会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子不是我这种类型。我也知道,你不缺女人,不需要我跟你说这些大道理。无论如何,我的初衷是希望你能放下前尘往事,放下我,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知道了。”月霁挣扎着下了榻,点头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楼翩翩不解地看着月霁收拾自己的衣物。
月霁却抛下一件他的红色长袍给她,妖笑如花:“翩翩,我怕我走了你会想念。这件长袍让你睹物思人!”
他说着,往殿外而去。
楼翩翩怔了一回,才追出去:“你,你这么急着离开?!”
“是啊,迟早得离开。多住一日,更会不舍,还不如早点离开。”月霁轻拍楼翩翩的玉颊,柔声道:“回去吧,别送了,我不喜欢被你送走。”
楼翩翩点头,顿在了原地,呆怔地看着月霁越走越远。
月霁深深看楼翩翩一眼,便拖着受伤的身体走离了她的视线,留给她一个落寞蹒跚的背影。
当爱成灰(7)
送走了月霁,楼翩翩只觉凤羽宫变得冷清了许多。大文学
足足过了好几日,她才习惯。
这日楼翩翩正想出凤羽宫,想再去找月无尘,无论用哪种方法,她都只想见一回千尘。想知道那孩子是否安好,更想知道赵裙会不会虐待那个孩子。
“启禀娘娘,锦秀居的掌衣宫女心儿求见。”正欲出凤羽宫的楼翩翩接到春风来报。
楼翩翩点头道:“宣!”
春风应声而去。
很快,在春风的带领下,心儿入殿,朝坐在凤椅上的楼翩翩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奴婢是奉贵妃之命前来请娘娘过锦秀居一叙!”
春风听了,忙对楼翩翩使眼色,示意主子不可前往。
楼翩翩却点头道:“好,本宫随你前往。”
虽知赵裙善者不来,但千尘在她手上。如果只有接近赵裙才有机会看到千尘,她知道该怎么做。
春风见状,忙叫来秋雨,欲随楼翩翩一起前往锦秀居。
心儿见两个丫头尾随楼翩翩身后,为难地启唇:“启禀娘娘,贵妃娘娘说明只见皇后娘娘一人!若不然,连皇后娘娘也不见。”
楼翩翩回眸看向春风秋雨:“你们就在凤羽宫,本宫去去就来!”
春风摇头:“奴婢要跟!”
秋雨知道楼翩翩为难,拉住春风道:“娘娘开了口,咱们就在这里等娘娘便是。”
楼翩翩赞许地点头,这才在心儿的带领下,去往锦秀居。
锦秀居内寂静无声。大文学
没有太监,也没有宫女,似乎是一座空殿。
楼翩翩顿了顿脚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赵裙找她来,这里没一个人,若是赵裙存心对付她,她在明赵裙在暗,岂非防不胜防?
虽有疑问,楼翩翩还是决定往前行,为了千尘,她没有选择。
赵裙也许是笃定她会为千尘而来,所以有恃无恐吧?
“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娘娘还在,这会儿却不见踪影。皇后娘娘先请用茶,奴婢去找皇后娘娘,很快回来!”心儿找了一遍不见赵裙的踪影,便索性先为楼翩翩沏了一杯茶。
楼翩翩顺手接过茶,淡然点头。
她并没有喝茶,锦秀居的茶,她不敢乱喝,就怕这其中有诈。
本来是好端端地坐着等赵裙,不多久,她便觉头晕目眩,而且手脚发热。
不多久,她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一个男人到了她跟前,对她淫笑。
偏生她视力模糊,身子虚软,全身燥热,只能由着那个男人靠近自己。
她费力地摸上自己的发簪,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听得有人一声怒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夸张地弹跳而起,楼翩翩方才还昏沉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明。
入她眼帘的,是月无尘阴沉的脸,狠戾的神情。
赵裙就站在月无尘身后,笑容诡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以嘴型说道:“楼翩翩,你不是本宫的对手!”
“你身为皇后,不守妇道,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太监厮混!你说,朕该怎么处罚你,才能以示正听?!”月无尘大踏步在首座坐下,利眼扫向楼翩翩。大文学
楼翩翩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小太监,蹙起秀眉。
方才她看到的分明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小太监了?
“我被赵裙下药!”楼翩翩看向站在一旁的赵裙,淡声道。
赵裙眉清目雅,浅笑启唇:“皇后此言差矣。臣妾寝宫中的所有物什都在这里,就算要下药,也不会在自己的寝宫下药。还请皇上派人彻查此事,还臣妾清白。”
“来人,将锦秀居所有物什彻查一遍!”月无尘不再多作废话,扬声道。
“是,皇上。”钟南应声而入,手一扬,便命人检查锦秀居内所有物什。
一个时辰后,钟南去至月无尘跟前启禀:“回禀皇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物什有下药的迹象。”
月无尘挥手示意钟南退下,朝端站在一旁的楼翩翩道:“你还有何话说?!”
“还是那句话,是赵裙下药才令我神智不清!”楼翩翩淡声应道,不改最初的想法。
她只是不明白赵裙把药放在了哪里,竟能在瞬间令下中了药物,更能在瞬间解了她所中的药物,令她百口莫辩。
再者,月无尘不相信她,既如此,她说什么也没用。
“皇后不守妇道,连太监都勾-引。来人,将皇后押下去,重杖四十,闭宫思过一个月!”月无尘扬声道。
“我不服!”楼翩翩冷眼看向月无尘道。
眼前就是她想要守一生一世的男人?为什么他宁愿相信赵裙,也不愿相信她?
他拿走了她的心还不够,还要拿走她的孩子,为什么到现在,还要以这种方式来羞辱她?!
“皇后,或者你想随这个太监做一对苦命鸳鸯,一并处以极刑?!!”月无尘薄唇微掀,眸色森冷,仿若千年不化的寒潭。
楼翩翩雪腭倔强地上扬,一字一顿地道:“若是你笃定我跟这个小太监有染,就该一视同仁,将我与他一并处死!!你若做不到一视同仁,月无尘,你就愧对风月王朝的列祖列宗,更不配做这个皇帝!”
“楼翩翩,别以为朕不敢!!”月无尘一掌狠狠拍在书桌上,大声喝道。
楼翩翩掀唇一笑,淡声道:“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能耐,这世上自然也没有你不敢做的事。你有本事,直接刺我这里!”
她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希望月无尘给她一个痛快。
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猜度,忌恨,茫然,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还要苦苦纠缠。
“很好,朕成全你!”月无尘随手拔出一把匕首,缓缓朝楼翩翩步近。
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如果说,此前楼翩翩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此刻却是绝望。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闭宫一个月,或是选择跟他一起死!”月无尘手握明晃晃的匕首在楼翩翩跟前晃了一圈,照亮她紧缩的瞳孔。
楼翩翩却出神地看着月无尘的身后,不知自己是不是眼花,她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就在月无尘身后对她张牙舞爪。
“你若不刺中我的心脏,一匕首将我刺死,你就不是男人!”楼翩翩冷笑,朝月无尘一字一顿地道。
她话音刚落,月无尘手中的匕首终于刺向她的胸口。
在电光火舌之间,楼翩翩握住月无尘抓匕首的手,用尽全部的力气,狠狠捅向自己的心脏部位。
楼翩翩身上血流涌注,鲜血喷了月无尘满身满脸。
他呆怔地看着气若游丝的楼翩翩,眸中闪过一丝痛苦。
楼翩翩看得真切,她沾血的手摸上他的脸,笑容飘忽:“要这样才能试出你对我还有情意,是不是太悲哀?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你要让我恨你?现在好了,如你所愿,我,我们的爱,到此为止……”
守在一旁的黑白无常似乎早就等着来勾她的魂,她的魂却和她的身一起,淡薄如雾。
她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身子,觉得自己轻盈的不像话,似乎随时会飞走。
月无尘看着楼翩翩的身体变得透明,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大声喊道:“翩翩,你不能走,你忘了吗,还有千尘——”
他话音未落,怀中的女人已被强烈的光束卷走,消逝无踪,仿佛她不曾来过。
他呆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衣襟上的血,灵魂出窍。
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像是在做梦。
怀中分明还有那个女人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