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撅着嘴显得很不服气:“我就知道二少夫人心地宽厚,不会和她一般计较。可是我可咽不下这口恶气!要是看着她好好地出府嫁人,我看着非活活气死。”
一旁的绿云听了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也觉得夏竹这事办得不对,但是听到锦瑟对夏竹这样不留情面,心里还是有些不忍。毕竟多年的情分在那里,绿云一是为夏竹难过,二也难免有唇亡齿寒之感。
书香看了绿云一眼,给锦瑟使了个眼色。
锦瑟知道绿云心里不舒服,放缓了语气:“我也不过是觉得恶人就该有恶报,要是都像二少夫人一样的心肠,岂不是姑息养奸了?”
书香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张嘴啊,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锦瑟说道:“二少夫人还不知道吧?那夏竹离开府里的时候,带了不少体己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要是只是攒了月例,也不该有那么多银子。”
绿云听了心头一动,抬眼看着锦瑟。
自从书香嫁过来,二房里的财物就都交给书香来管理了,如果夏竹当真私藏了体己,大概就是在书香嫁过来之前藏起来的,那时候宁致远房里的事可是绿云在管着。
难道是锦瑟起了疑心?
书香见绿云脸上又是惶惑又是担心,便向锦瑟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偷来的。夏竹在老夫人和侯爷身边服侍了那么久,得了点儿赏赐又算什么了,偏你就大惊小怪的。”
这话其实是说给绿云听的。
绿云知道书香是怕她多心,这才跟锦瑟解释,脸上不由得现出感激的神情来。
锦瑟笑道:“还是二少夫人想得细致,倒是我胡乱揣测了。”
这事只听外头有小丫环跑过来禀道:“二少夫人,宫里的太医来了。”
书香一怔,这么快?灵香的速度还真是快。
锦瑟一脸不解:“二少夫人请了太医来么?二少夫人身子不舒服怎么不跟奴婢说……”锦瑟的眼睛猛然睁大了,“难道是二少夫人……”
书香不知道锦瑟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锦瑟此时的心理变化,书香此刻只是惦记着宫里太医的事情,便起身抿了抿鬓角:“锦瑟,跟我出去。”
锦瑟快步上前,脸上笑眯眯地:“二少夫人慢点儿。”
书香见了锦瑟的表情未免奇怪:“干什么,笑成了这样。”
锦瑟收敛了些笑意,小心地扶住了书香:“当心门槛。”
书香十分好笑,一向大大咧咧的锦瑟怎么忽然这么小心起来,倒像是把她当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书香说道:“好了,快走吧。”
锦瑟跟在书香身旁,不住地嘱咐着:“二少夫人当心脚下……二少夫人别碰了身子……”
书香实在被她聒噪得不行,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锦瑟笑得眉眼俱开:“现在好好的,那更要当心啊。我听婆子们说,这有了身子的女人最不能乱走乱动的……”
书香哭笑不得,停住了脚步:“什么有了身子,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锦瑟一脸诧异:“二少夫人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十多天了,难道二少夫人不记得了?”
书香脸腾的红了,最近一段日子事情太忙,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书香转过身去继续走路:“那也没什么,说不准这几天就来了。”
锦瑟还是不甘心地说道:“二少夫人跟我还瞒着做什么?要不是二少夫人早有了打算,那太医又是谁请来的。”
书香对锦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太医还真不是为我请的。”
锦瑟很不甘心地闭了嘴。
周德正陪着一个身着正五品太医服色的官员用茶,见书香进来,周德忙说道:“这就是我们二少夫人。”
那太医起来躬身行礼:“下官施方济,见过二少夫人。”
书香说道:“施太医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又向周德示意:“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周德退了出去。
书香与施太医寒暄了几句,说道:“这次劳动施太医,是家里大夫人身子不适,听说施太医医术是极好的,这才想请施太医过来诊诊脉。”
施太医连称不敢:“二少夫人太客气了,下官理当效力。”
能让镇国公府拿了帖子请他来诊病,这宁二少夫人一定不是等闲之人。
何况这里还是堂堂的靖远侯府,单是这两家的面子,请他一个区区正五品的太医来看诊也不逾矩。
第一百七十三章 劝慰(五)
书香见施太医答应地十分爽快,心里也先放心几分。
若是她单单下帖子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并不了解太医院哪位太医医术高明,只好让灵香帮她打听打听,谁知道灵香竟然帮得这么彻底,直接用镇国公府的帖子帮她请了来。
不过这样也好,书香明白这生病最是耽误不得,尤其宁夫人这入冬以来都是病不离体,又上了年纪。要是想治病还是早些诊断才好。
灵香能替她做主,说明这个施太医应该有过人之处。果然这一会儿观察下来,施太医对答不卑不亢,隐隐透着自信,想必对自己的医术也很有信心。
书香便笑着起身相让:“那就请施太医移步。”
宁夫人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安息香,宁夫人闻了只觉得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见小丫环的声音:“夫人可还歇着呢?二少夫人来了。”
彩蝶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睡着呢,你还进来吵闹,还不快出去?”
宁夫人听到二少夫人这个词的时候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这个时候她还来做什么?
掌家的权力不是都交给书香了吗?难道她还要来落井下石地看自己热闹。
宁夫人一生心高气傲,又岂肯在这个时候失了身份。
宁夫人咳嗽了几声,竭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些:“谁啊?”
彩蝶将帷幔掀了起来:“夫人醒了?外头人说,二少夫人来看夫人了。”
宁夫人只觉得喉咙又涩又痛,清了清嗓子才说道:“进来吧。”
彩蝶有些迟疑,宁夫人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不大好。
彩蝶便不答话,先去倒了水给宁夫人喝。
宁夫人润了润嗓子。见彩蝶还站在地上,就说道:“怎么还不去把人请进来?”
彩蝶劝道:“夫人病着,还是养养神吧,要不,外头让奴婢替夫人给推了……”
宁夫人动了气,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什么时候我的事情也要你来做主了?还不快去!”
彩蝶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说话,忙出去迎着书香。
书香在门外隐隐听见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见彩蝶出了房,面色慌张中带着委屈。低了头给书香行礼:“二少夫人久候了,夫人请二少夫人进去说话。”
书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宁夫人心绪不佳。
想到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书香进了房。
彩蝶跟着进房,反身关上了房门。
是怕宁夫人受了风?还是怕外头听见里面的动静。
早有伶俐的丫环将方才摔破的茶盏收拾了下去,书香进去的时候,只见一个小丫环正麻利地擦着地上的水渍。
书香故作不见,上前给宁夫人行了礼:“大夫人。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宁夫人看着书香的模样,几日不见,书香一脸的神采飞扬。
越发衬托出宁夫人的萎靡不振。
宁夫人心头一紧,又咳嗽了起来,却还伸着手,示意彩蝶上前扶她起来。
虽然方才宁夫人斥责了彩蝶。可彩蝶毕竟还是念主心切,刚要伸手,却见前面的书香已经将宁夫人搀了起来,又拿了引枕给宁夫人倚着。
彩蝶给宁夫人换了帕子。
书香扫了一眼宁夫人刚刚用过的帕子。淡淡的血迹触目惊心。
书香温言说道:“大夫人只管好好养着吧。”
这话不过是寻常的安慰话语,宁夫人听了却觉得书香别有用心。让她好好养着,她都已经病成了这样。难道书香还怕她挣起来和她抢夺掌家的位子吗?
宁夫人漱了口,才说道:“你放心,我还有心愿未了呢,自然不会早早地就去。”
话语中难免加了几分疏远和阴狠。
书香恍若不闻,微笑地说道:“二妹妹嫁得风光,大夫人也能少操心些了。”
宁夫人想起昨日宁若霞出嫁,都是书香前前后后料理得妥当,虽然心中嫉恨,却也不得不承认,书香对宁若霞的婚事的确是上了心了,即便是让她自己来安排,只怕也不会安排得更好。
宁夫人想到这里心里的气恼不由得消了些,却又不好换了温和的口气,便只顾低头喝水,不答书香的话。
一旁的彩蝶担忧地看着书香。宁夫人对书香的敌意显而易见,彩蝶真怕书香会因此厌烦宁夫人,宁夫人在府里一人独大了二十几年,没尝过看人脸色的滋味。如今却是书香管着家里的事,宁致达一房的人已经没了,二小姐也已出嫁。如果大房与书香关系不好,往后宁夫人还能依靠谁?
虽然宁致连对宁夫人照看得细心,可是终究是住在外院的,又是个爷,怎么好管得内院的事。
宁夫人那脾气又不是肯低头认错的,甚至连虚与委蛇也不肯,这样的硬脾气若是落到了低处可是没有好处。
书香似乎没看到彩蝶的神色,仍是一脸的和气:“我听说大夫人病了,早就想来看看,只是每次来得都不巧,总赶着大夫人在休息,到现在才来看大夫人,莫不是大夫人生我的气了?我先给大夫人陪个不是。”
彩蝶在一旁听了这话都替宁夫人羞愧,难怪老夫人这么信任书香,单是这份大度的心胸,宁夫人就及不上书香了。
宁夫人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书香说道:“听三爷说,给大夫人请了几个郎中也看不好是个什么症状,我惦记着治病可不能耽搁,就托人请了宫里的施太医来,如今施太医在外间候着,若是大夫人方便,就叫他进来替大夫人诊诊脉。”
宁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怔住了。
方才书香的那些话,或许她可以认为是书香在与她客套,或者耍手段,可是现在,书香连太医都替她请来了。
她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自然知道宫里哪个太医医术高明,若是书香请个寻常来的也就罢了,竟然请来了施太医。
这可是多少人家要登门递帖子,都不一定能请到的太医。
宁夫人嘴唇微微翕动着:“……你说,是宫里的施方济太医?”
书香说道:“正是。”
宁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其实,书香完全可以不帮宁夫人这个忙,宁夫人的身子不好,府里也不是没有请过郎中来看,就算是太医也是请过的,只是从前请来的没有施方济名头这么大罢了,而且也没看出什么好歹来。
按照宁夫人的想法,她病着,对书香来说应该是个天大的好事,正是因为宁夫人生病,二房才能顺理成章地接手掌家的事情,所以,宁夫人认为,书香会巴不得她病得越久越好。
可是书香却没有对宁夫人的病不理不睬,几次三番来看视,都因宁夫人看着书香就心烦给推了。书香非但不计前嫌,这次竟然还带了太医来给她诊脉。
宁夫人心里的感动刚刚涌起来,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事,猛然打灭了。
或许书香只是为了博一个孝顺的好名头吧,替宁夫人请太医来看病,让老夫人知道了自然又要夸奖书香懂事。
宁夫人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在应付。
暂时不清楚书香的心思,但是宁夫人也没打算就拒绝了书香的好意。
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彩蝶便上前放下了帷幔,只留宁夫人的手腕搁在外头。
书香吩咐人去请施太医进来。
施太医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眉头微微一蹙,随即舒展了开来。
书香站起身说道:“那就有劳施太医了。”
施太医向书香点头回礼:“不敢。”
一边说着话,施太医将手指搭在了宁夫人的手腕上。
书香怕打搅了施太医,轻手轻脚地出了房,去外间坐了。
彩蝶叫丫环给书香上茶,又返身守在宁夫人身边。
过了半晌,施太医才走了出来。
书香说道:“施太医请坐下说话。”
又吩咐人给施太医预备茶水,施太医忙说道:“不急,还是先说说大夫人的病情吧。”
书香微微一笑,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果然是良医,治病为上。
施太医说道:“大夫人这病,以下官看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尽管调养得好,只是大夫人似乎郁结难开,思虑太重,因此一直不见好,拖得久了就成了症候。下官把脉觉得,从前的方子虽好,只是药效不够,温补太过,反倒助长了病势。”
一旁的彩蝶说道:“太医大人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从前那些郎中只说要温补调养,开得方子也都是滋补为上。我们只道补药吃多了总没有坏处,谁知道听太医大人这样一说,反倒是适得其反了。”
施太医点点头:“既这样就没错了,下官再开两张方子,只是还要请二少夫人常劝劝大夫人,凡事还是要往开处想。否则再好的药,医得了病医不了心。”
书香正色说道:“多谢施太医,我记下了。”
宁致达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施太医或许是以为宁夫人是因为老来丧子,心中苦痛才会病到这步田地。
施太医在外间写着方子,书香进房去看视宁夫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劝慰(六)
床上的帷幔已挂了起来,宁夫人许是听见了方才施太医的话,听说这病可以治得,精神也好了些。只是见了书香仍然没有笑容。
书香说道:“施太医说大夫人的身子是不妨事的,只要好好调养就是了。大夫人只管放宽心养着,若是有什么吩咐,就打发人去跟侄媳妇说……”书香蓦然想到说这话只怕宁夫人又要多心,便加上一句:“……要不就去跟二夫人说,都是一样的。”
宁夫人果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书香这话虽然全是出于好意,宁夫人却觉得有一种仰人鼻息的感觉,便转过脸去向床内睡了。
书香知道宁夫人一向是这样的,便也不生气,嘱咐了房里的丫环几句,才出了内室。
施太医将方子给了彩蝶:“照这两张方子抓了药,先吃上十天看看,若是有效验,那最快到了夏天就可望好了。”
彩蝶谢了施太医,施太医又想到一事:“大夫人睡眠是不是不大好?”
彩蝶答道:“大人怎么知道?我们夫人常是睡不着的,一夜睡上半宿就是好的了。”
施太医说道:“大夫人思虑太重,这也是难免的。既这样,少不得还要再说一句,平日里那熏香尽量就不要用了。”
彩蝶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夫人常头痛,安息香是时常要点的。”
施太医微笑着说道:“虽然安息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但是点的多了,反而容易睡不着觉。若是不信,先停两天熏香试试,要是仍旧睡不好。我再开张安神的汤药。”
彩蝶只得应了。
施太医拿起药箱,书香亲自送了施太医出去,少不得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让人封了赏来。
施太医躬身告辞,起身又看了看书香的神色,像是欲言又止似的,书香见了,说道:“施太医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施太医忙说道:“吩咐是不敢当的,只是下官看着二少夫人的脸色似乎是不大好,二少夫人也要多保重些身子才是。”
书香想起锦瑟头里说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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