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九宵宫的门内,我呆呆地停住了脚步。眼前即不是我想像的雕楼画栋,也不是我没想到的庭院深深,既不是屏风隔障,也不是影壁回廊。这一回,任谁也没想到的,在我眼前的,却是又一道金色琉璃,红色宫闱。
左右一看,这道宫墙从两边同外墙平行延伸开去,同样也是暂时看不到尽头。我低头略略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冷月。
冷月见我看向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进来时就是这样,同样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样的情形,让我内心升腾起一种异样感。
既然是宫殿,为何却在大门内设置一道无门无缝的宫墙?难道,这门内与宫墙之间,就是所谓的九宵宫?不对,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我摇了摇头,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伸出手,缓缓走上前去,用手触摸面前的宫墙,是实物。就在我手触到宫墙的同时,大门“吱呀”一声,在我和冷月的身后自动关闭,我微微一惊收回了手,冷月警觉在护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警戒地站在原地驻留了片刻,却再没有异常情况发生,和冷月对视一眼,释然地笑了笑,估计约摸是山顶风大,将敞开的门,吹来关上了。
“瑶,不知这道宫墙的后面,会是什么?”冷月闪亮的星眸,曜曜地盯着我,挑衅的神情勾起了我的求知欲。
对着他挑了挑眉,道:“想知道?那就上去。”话音刚落,我人已婷立宫墙之上。对着墙角下的冷月勾了勾手指,冷月无奈地摇着头,跃上了墙头,却在看到墙另一边的事物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当我在看到墙的另一侧风景时,也打心眼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会是这样?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从另一侧吹过来,冷月急急地牵住了我的手,他望着脚下看似颤巍巍的宫墙道:“瑶,这……”
我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姿势,抽出他手中的手,缓缓小心地蹲下身,扶在宫墙的琉璃瓦片上,细细地打量着这宫墙角下的万丈深渊。
这红墙黄瓦一直延伸到了山顶两侧的悬崖边,我却没有料到,这墙内,却同样也是悬崖。这朝国到底有什么密秘呢?这里标明了是九宵宫,那说明,这的确是一座宫殿,难道,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垮塌事故,让建立在山顶上的这座宫殿坠入了眼前这无底深渊?
看着脚下的琉璃瓦片,这里现在已算是朝国皇宫的致高点,可为什么我没有那一览众山小的俯视感,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抬头仰望天空,惨白的阳光只照射到了宫墙外侧,而这内侧的深渊如同被世界遗弃了般,黑洞洞的,没有生气,只有呼呼的寒风肆掠,然而这寒风,也像是被束缚了般,仅仅是吹起了我身前的裙摆,在宫墙的中线,就消散了开去。
两个不同的世界!这就是站在墙上的我切实的感受。
冷月略带着惊悚的目光向我投来时,我便明白,他也感觉到这怪异之处了。
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那无底深渊,我静静地说了几个字:“下去看看!”
正待起身往下跳,却觉着手臂一紧,冷月在耳边吼道:“你不要命啦!下面是深渊诶!这样跳下去,还不粉身碎骨!何况,还不知道下面有什么。这地方有点邪门儿,我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
“月,今日任轸早朝,我才得了机会上来,倘若回去,这事被他知晓,以后我们还有机会来吗?”我不是没有想过回去准备准备,可是,现实的情况却不允许,我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早朝已经结束,任轸寻我不到,想必现在皇宫里已经炸开了锅,我怕,回去后,这里再也没有机会查探了!”
话音刚落,宫殿外墙便传来一个声音:“禀皇上,整个皇宫已经寻遍了,仅有禁地九宵宫倘未搜寻,不知……”
“还不快进去给朕搜!”是任轸的声音,我与冷月对视一眼,此刻若是在此寻到我到没什么,只是万一冷月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九宵宫乃先皇封禁,早已事隔百年,如今已无人知晓内里如何,还望皇上三思!”这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我从未听过。
“陆怀安,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任轸的语调突然拔高,预示着他已处在爆走的边沿,希望不要有人杵逆他。
“皇儿,先皇昔年封禁九宵宫,设置了不知障碍凡几,机关重重,瑶姑娘若是到了此处,定是知难而退,说不定现在已经回了寝宫,如今皇儿你若让人冒然贪进,只怕枉添人命,我们还是回宫去看看吧。”这是苏妃的声音,我勾起了唇角,眼角瞅到冷月也抿嘴一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翕,重复着苏妃说出的一个词语“知难而退”。
笑着瞪了他一眼,看着他充满爱意地执起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轻轻烙下一吻,我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娇嗔着抽回自己的手,抚上了发烫的脸颊,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一手。
“皇上,不如让微臣施术,先让蛊儿去探一探?”花想容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时,我和冷月都同时一惊,接着又不约而同地把头往深渊方向偏了偏,看来,我们都想到了往下跳。倘若是让花想容施蛊寻我,恐怕她发现了我,会先下毒手。
当蛊虫展开虫翼,那嗡嗡的扇动声在宫殿门外响起时,我与冷月十指相扣,对视着重重地点下了头,我们在花想容的蛊虫飞入宫墙前双双跃向了眼前的深渊。
哪知这无底深渊并非无底,就在我们下跳后不过片刻,地面已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我和冷月急急出掌,内劲喷出,借着反弹力,我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抬头向上看去,那红黄的线条就在头顶上方的不远处,可是这时的苍穹,却是繁星点点点,莹莹闪闪。我们上山时,正值上午,为何这一跃,却跳入了夜晚?我疑惑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好像……好像是北斗七星……直到冷月扯动我俩相扣的手,我这才收回仰望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
只见他用另一只手,在我们的四周画了一个大圈,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落地之处,是这座悬崖外的一座峰顶,这座峰顶齐齐平平,就像是被人工凿出来的练武场一般,足足有一个蓝球场那么大。然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从这里站着向上看去,那红黄的宫墙清晰入眼,而从宫墙向下看,却只有深渊而没有这座平顶峰?
拉着冷月的手,走向山峰的边沿,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直到我沿着这峰顶的边沿,走到了面向宫墙的山壁前,这才看到对面的悬崖上,显露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硕大宫殿,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富贵奢华的飞檐宫阙……重重叠叠,层层没入山腹的黑暗中,这露出山腹的宫殿部份,在星光之下,显得分外幽秘。
而这座宫殿的正门前方,赫然挂着同那宫门上面一模一样的牌扁:九宵宫。
这时,我终于明白自己在踏入宫门那一刻,是为什么感觉有些怪异了。平时里,我们所说的九霄宫,其意乃是九天之上的宫殿,为仙人所住。本以为这朝国开国国君以神人自居,起名九霄宫的,哪里知道,原来,这个宫殿的名称,却叫做九宵宫。宵,意为夜,说明,这座宫殿,是处在黑夜当中的,怪不得当我们从宫墙上跃下时,天空会是繁星闪烁的场面。
自从我进入这个世界后,很多现象我已不能再用单纯的唯物主义理论去解释了,自然,这宫殿的黑夜原理,也不是我所能够诠释得清楚。
就在我和冷月痴痴地欣赏着这华丽的夜宫时,从宫殿深处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
第122章 隐桥
听见野兽的嚎叫,冷月一个箭步护在了我的身前。
就在他的步伐划过我眼前的档口,一道六芒星隐隐没入脚下的地面,眼花?不可能洽好看到的是六芒星,而不是别的什么。我越渐对对面的华丽夜宫感到好奇了。
从冷月身后转出,对他轻声道:“现在没有危险,你看看你脚下的天堑勾壑,什么样的野兽能够过得来?除非是长了翅膀的大鹏,但是大鹏好像不是‘嗷……‘这样叫的吧!”我摸拟的动物嚎叫动作把冷月给逗笑了,他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头,道:“那你说说,这么华丽却又隐蔽的宫殿里,会关着一只什么怪兽?”
怪兽?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我的心里隐隐涌起了不安的因子。
抬头向崖对面仔细看去,那高大的宫门恬静而又幽秘,只是……我发现了一个很怪的现象,那就是,接连这座宫门的宫墙比这道宫门突然矮了很多,很像是寺院外围低矮的女儿墙。
延着这女儿墙,我向两侧看过去,当我看到崖边墙尽头各自立了一座庙宇两相呼应,遥遥相对时,我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了。
天上的北斗星,地上的六芒星,还有这崖中的庙宇……我闭上了眼,有些慌乱地想着,北斗星乃古代武士们认为可以镇压邪气的星相,而这六芒星,却是西方国家用来对付僵尸血族的法宝,至于这庙宇,宗教人士们认为它是洗涤罪恶的净地……那么,这三者加起来,仿佛共同镇压着这宫殿里的某种事物,或者,是一直在嚎叫的怪兽?
“瑶,呆会儿我先过去,你随我身后过来,我们万事小心!”冷月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宫门,对我说道。
我扯着他的衣袖让他面对着我,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一会由我先过去,你在我身后随时测应!”
“瑶,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作为男人,我怎么可能躲在你的身后,让你以身涉险?”冷月紧张地握住我的双肩,满脸的疑惑与焦急。
我摇了摇头,北斗星,六芒星和庙宇同时出现,证明了事态的不同寻常,冷月没有提出异议,那么表示这种现象是在他意识以外,自然也做不到万全防备,再加上他的夜视是凭借自身武功内力来的,不像我是天然夜视,他的夜视时间一长,就会出现内力不济,我不想在进入夜宫还没有摸清敌人底细的时候,就损兵折将,保存实力。而我能看到并联想到某些事物,说明至少可以将伤害减到最小,那又怎么可能让他首当其冲呢。
我微笑着对冷月道:“月,这夜宫虽然从外面看,没什么异状,可是,一旦进到内里,你也听到任轸他们先前在外面说了,不知机关凡几,障碍重重,我有先天夜视,可以说是占了先机,我先进去,并不代表我会有麻烦,相反的,我不想你在还没有摸清敌人底细的情况下,先消耗掉自己的实力。明白吗?”
冷月拾起我的手道:“瑶,我知道,正因为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让你犯险,你明不明白我?”
看着冷月执着的眼神,我不忍心责怪他,却也不许他走在我身前,于是,便沉默下来不再言语,任冷月说什么,也不作任何的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宫门出神,也防备着他不听劝阻率先过去。
冷月见我似乎是生气了,也静静不再吭声,但他也绝不妥协我率先过去,于是站在我的身侧防止我突然前去。
身前的深渊深不见底,而对面的悬崖离我们站立的地方足足有三丈开外,若是以轻功跃过去,必须在中途有一个着力点,然后再行飞跃,任我和冷月都不可能在没有对方的帮助下就能一跃而过。所以,我和他在没有统一意见的情况下,谁也没有突然暴起。
就这样,双方静默良久,我突然发现对面临着崖壁边缘的宫门左侧下方的崖壁上,一人高的地方,有一个微突。由于离得太远,我看不太清楚那微突的大小和型状,但是,在一平如洗的崖壁上,有这么一个突起,就显得有些怪异。
我想了想,于是绕着我脚边的崖壁开始仔细搜寻了起来。冷月见我有异动,急忙一步一驱地跟着我,生怕一下子没有看到我,我会做出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举动出来。
就在脚下的平顶峰转角处,我终于惊喜地发现了一块两尺见方的微突。只是,这微突的方向,同对面的那微突的方向似乎是截然相反的。倘若这微突只是减少相对距离的,那么,正对宫门的方向建立落脚点应该才是最短的距离,然而这两个微突的距离却偏偏成斜对着的,怎么看,也像是三角形的最长斜边。这里面,有什么数学原理在里头?还是下到下方,会有意外惊喜呢?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冷月时,他也发现了崖壁边上的这块凸岩。
就像是怕我抢先似的,冷月跳下了平顶峰,落在了那块凸岩上。他冒失的举动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我以为他站稳了的时候,那块凸岩却像是承受不了冷月的重量一般,边沿开始掉落碎石,而冷月的身形也像是一脚踩滑了一样,向崖外倒了出去。
“冷月……”我尖叫着看着他向外倒去,急忙将身上的披锦当作绳子甩了出去。
就在披锦就要缠上冷月的腰时,我却发现冷月倒下时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就这样临空倒在深渊之上,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让我忘记了将披锦缠上的冷月拉上来。
冷月惊魂未定地就着手上的披锦站起了身子,跃上了平顶峰,在我身边擦了擦额头的汗,讪讪地对着我笑了笑,道:“还好有你。”
我见他没事,好像也没发现刚才自己所掉的地方有何不妥,于是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径直地想着自己刚才发现的问题。
记得以前曾经看过一部名叫《夺宝奇兵之圣战奇兵》的美国历险记,主人公印地安那琼斯,是一名狂热的考古学家,为了寻找到真正的圣杯,来到了一处悬崖边,然而据记载,要想找到真正的圣杯,只有跃过眼前的万丈深渊,到达悬崖对面的一处山洞才可能成功,圣经启示录的语言提醒他:“(上帝的气息)只有忏悔的人才能通过,(帝的话语)只有跟着跟着上帝脚步的人才能通过,(上帝的道路)只有从狮子头一跃而过的人才能通过。”最后,因为印地安那琼斯的智慧和勇气,终于走出最后一步,双脚踏上了通往对崖的隐桥,寻找到了真正的圣杯。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块凸岩,心潮起伏,不知道在它的前面,是不是也有一座如圣经上所说的“只有从狮子头一跃而过的人才能通过”的隐桥。倘若真如圣经所说,那么,这眼前的虚空中,必定有一条通往对面那块凸岩的隐形通道。如果要它显形,那么……
我在地上转了转,可笑的是,这平顶峰上面干净得找不着一点尘土。于是伸手又在怀里摸了摸,最后微笑着拿出了一盒干粉,这是任轸送给我着妆用的。平时自己都是素面朝天,可是任轸自我入宫以后,凌罗绸缎,珠宝手饰,胭脂水粉每天都是数不胜数,源源不断。每日都被小宫女们硬拉着梳妆打扮,就是这样,我也不想成天浓妆艳摸,身上留着一盒粉,也只是为了万一脸上的妆容若是花了,用来补一补而已。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却派上了用场。
冷月见我对着手上的胭指盒发笑,脸上露出疑惑,而眼中却燃起了怒火,他走上前来,一把打掉我手中的粉盒,不言不语地背转过身去。
我惊疑地看着他的举动,还好盒子盖得严实,只撒落了一点儿,我急忙要跑去拾起粉盒,却被冷月一把捉住,他满脸通红,激动地说道:“瑶,你喜欢这个我以后可以给你买,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的男人送给,你的?”
心里涌起了喜悦,是因为冷月因为这盒粉而吃醋,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想戏谑他一番地不置可否,只是强行抑制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对着他道:“亲爱的,相信这世上有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