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楼
郑瑶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只听见任轩的声音不急不徐,“而你,就是四令使,四君子中排行第三的竹令使,竹君子,我说得正确吗?郑姑娘?”
他的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打在她的心上,又再听到他叫我“郑姑娘”,郑瑶的心一凛,抬眼看向他,此时,他的眸子清澈如水,不带丝毫其它情绪,只是这样单纯地看着她,仿佛就要将她看穿。
郑瑶紧咬自己的下唇,苍慌地望着他。舌尖已经偿到淡淡的腥甜味,“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已经不是曾经的竹君子。”她僵硬地别开头,移开自己胶着在他身上的视线,“你出去吧,我很累了。”
余光感觉到了任轩眼里的挣扎,郑瑶把头别向床内,自己需要时间消化这么多的信息和整理两人暖昧关系带来的情愫。任轩好像很是气愤很是懊丧,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感觉到他脚步重重地踏着竹楼板,渐行渐远,郑瑶垮下双肩。思绪混乱不堪,疲倦地闭上眼,仅管一夜未眠,却没有想要入睡的念头。放任脑子里面一团乱麻慢慢变成一片空白,她睁开眼空洞地盯着床角某处。
蓦然,一丝不算陌生的陌生气息靠近,“是谁……”谁字没入口中,郑瑶突然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心下明白,自己已被制住。
一个鬼魅的身影出现在床前,还没看清他的长像,捉起郑瑶二话不说就掠夺出了竹舍。
不一会,就来到山脚下的官道。山路虽然崎岖不平,但郑瑶却没感到丝毫晃荡,这鬼影的功夫在她意料之上。只见路边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那鬼影把她往车上一送,关上车门,咔一声上了锁。听到他上了前面驾座,马车奔跑了起来。
来到这世上,郑瑶还没坐过马车。以前在小说中看到的马车都是金壁辉煌,香褥软垫。可她如今坐的这一辆,却是六面皆木,还狭小如厮,躺在马车地板上的她不禁心下郁闷。随着马车的前进,郑瑶被颠得七荤八素,就像在坐长途汽车一样,她有点晕晕欲睡。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正迷糊间,就被人扶起蒙住了双眼。郑瑶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他想对她怎么样,再决定怎么逃脱吧。现在穴道被制,就算想逃走,也没有一点办法。
好像很满意郑瑶的表现,那鬼影喂她喝了一口水。好像也不怕她跑掉,给她解开了穴道,把她扶下车,抓着她的手臂,向前走去。郑瑶听见了河流的声音,知道他们正向着河边走去。
郑瑶被扶着小心地上了船,船也在这时开动。那鬼影带她进了一间舱房,就离开了。听见他离去,关上门的声音,郑瑶拉下蒙着双眼的黑布。四下打量,才发现,这间舱房没有窗口,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只有这一扇门。
房中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着茶具,糕点。桌子旁有两张凳子。桌子前面,也就是舱房最里面,有一张床,简单的床褥整齐地叠铺在床上,很白,很干净。床脚处有一个隔间,想必,那就是洗手间了吧。
郑瑶抿了抿嘴,肚子有点饿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晃一晃茶壶,有水,也倒来喝了。酒足饭饱,她躺到床上,由于在马车上睡过了,现在怎么也睡不着。静静地感受着船支缓慢地移动,船是在往上流逆向行驶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慢?
再次从梦中醒来,算算时间,已是船上度过的第七天了,没有人进来跟郑瑶说过话,也没有人在船舱外面说话,只能听到偶尔有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
郑瑶皱起眉头,捉她的人到底想要怎样?船是开往哪里?她不禁对自己的未来担忧,自从来到这里,从来没有出过竹舍,最远也只到山脚下的村子,还是那晚出事才去的。现在把她送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自己又当如何?任轩看到她不见了,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找她?想到他愤愤离去时的表情,我的心,没由来的有些酸胀,他或许不会来找自己了,少了自己,他少了一个麻烦而已。
胡乱地想着,船身一阵晃动,停了下来。
门被推开,郑瑶来不及坐起身看清来人,就被隔空点穴昏睡了过去。香,好香……是沈香的味道,那种她最喜欢的品种,叫竹头下棧。
这种香有舒络经脉,宁气安神的效果。这种香料得来及为不易,据说是番邦贡品,目前国内能使用这香的,除了皇室,就是她们这里。由于她喜爱竹,这种带着淡淡竹叶清香的沈香,是尊上特地命人去番邦采购,八百里快马运送而来。每次她不开心或是生病的时候,尊上就会为她点一支沈香,然后静静地陪着她……
尊上?郑瑶心里一惊,转醒过来。
入目就是淡绿色的轻纱帐,透过纱帐,郑瑶看到桌上檀炉里升起的丝丝烟雾盘绕室内,淡淡的香味充斥胸腔。烛光跳跃,窗外夜色如墨,影影崇崇,不知道栽种的是什么植物,随着夜风发出“哗哗哗”摇曳的声响。
时值初冬,郑瑶感觉到了夜的寒冷,紧了紧身上的丝被。丝被上满绣的是竹叶,延伸着铺满了整床,轻纱帐的流苏上面,也坠着片片锦制的竹叶片。呵,真有特色,没想到,这房间的主人和自己一样都这么喜爱竹呢。
门外行来脚步声,越走越近。郑瑶推开丝被,翻身坐起,撩起帐蔓,正要站起身来。那脚步声已踏入室内。
“竹儿,欢迎你回来!”男性滋性的嗓音从门口响起,越来越近,郑瑶有些不安,心里窜起一股寒意,心头警铃大作。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安,会有寒意?那男子走近她,伸出手正要抚上她的脸颊,她一下子跳开,警戒地看着他,“不许碰我!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要作什么?”
“放肆!小竹,还不快见过尊上?”一鹤发老者在房门口看着她,眼神中慈爱带着严厉。
“呵,竹儿,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要我回答哪一个?”那男人没理老人的呵斥,径直对着她笑。
郑瑶皱了皱眉,他那一声一声的竹儿,叫得她很不舒服,就像,就像在叫:猪儿。她那个郁闷啊。偏了偏头,“这里是哪里?”心里仍然没有放下警戒。
“呵,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你的家啊,竹儿!”那男子伸出手上前一步,仿似要来抓她(至少郑瑶是这么以为的),她又急忙后退一步,背心已抵到了床脚的衣橱,“说话就说话,你……你不要乱动,我……我问的是,这个地方叫什么。”郑瑶僵直了身体,惊恐地望着他,生怕他再走近一步,她可就无处逃了。
“呵,竹儿,你越来越有意思了,怎么了?自己的家都不知道了?”那男子好笑地看着她,也不再前进。“怎么了?我的竹儿什么时候也开始怕我了?”
“我的竹儿?”郑瑶皱起眉头,望向他。刚才场面过于混乱,还没有细细地打量过他,现在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郑瑶不禁开始大胆地打量起他来。
剑眉星目,鼻梁高耸,性感的嘴唇微微上翘,瘦瘦的脸颊,长发张扬地披散在身后,啧啧,怎么看都是阳刚型的一帅男。月白色的锦袍滚着银色的丝边,袖口上衬着银丝的飞云,领口下开,外袍微敞。内里也是月白色的锦制衣服,胸口上绣着一只威武的狮头,白色的玉带裹紧他的腰身,腰间一块青色的玉佩,玉佩下面流苏真垂到膝。锦袍下摆直拖到地,也绣着飞云图案,啧啧,身材备儿棒!
“看了十几年了,还看不够么?竹儿?”那男子声音出现在她的上方时,郑瑶才警觉他已走到自己的面前,她已无处可躲。
她用手抵住他靠近的身体,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困窘,“你还没跟我说这里是哪儿呢!”
他轻轻地用手抬起她的下颚,笑着对她我吐出两个字:“小楼!”
第九章 冥俞
“小楼……”郑瑶惊呼起来,“那你……你,你……”她连呼了几个你,最后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因为此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笑声由浅到高,那男子放下抬着她下颚的手,转头向门口看去,“冥老,你带回来的到底是不是竹儿?怎么傻成这样儿了?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也不认得了,怕是连你,也不认得了吧”
那被称作冥老的鹤发老人身体僵了僵,答道:“禀尊上,她的确是小竹,据南山山寨的人说,她使用的是竹叶暗器,身上又有暗夜罗刹令,而这把匕首……”说着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那把匕首,“也的确是属下传给小竹的凰匕。估计是小竹因为上次受了重伤,加之又受了一些惊吓,导致神志有些不清,明天我让冷漠过来看看便知。“
“唔,如此甚好,”那男子点了点头,用温柔的眼光看向郑瑶,“竹儿,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现在告诉你,我叫崔飘羽,记住了,不要再忘咯!”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不顾她因他的动作而呆愣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去。
那鹤发老人在崔飘羽离开之后,深深地看了郑瑶一眼,“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郑瑶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站了好久好久。
“竹姑娘,竹姑娘……”隐隐听见有人叫喊。
“嗯?”郑瑶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淡绿色的纱帐外站着一个女孩子。
“竹姑娘,该起身了,冥老和冷大夫来看你了。”那女孩子得了应答,就伸手拨开纱帐,把纱帐从两边束起。接着又把盆端过来伺候洗漱,“你叫什么名字?”郑瑶笑看向她,这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圆圆的脸,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小嘴,也是个可人儿。
那女孩子愣了愣,有些不解,“竹姑娘,奴婢叫小青,这名儿还是姑娘起的呢,姑娘怎就不记得了?”
“呃,”郑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讪讪地笑了笑。小青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一套粉绿色的衣服为她换上,毫无疑问的,这衣服上也是绣着竹。唉,看来古代人的爱好真是单一,再怎么爱竹,这看多了,也该审美疲劳了吧,真不知道这身子以前的主人是怎么想的。
小青牵着她坐到梳妆台前,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云髻,也不问她想用哪根发簪,直接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支竹刻的发簪为她别上,余下的头发,长长地披到身后。郑瑶看了看盒子里,各式各样的发簪很多支,各种材质的都有,有些疑惑地问她,“为什么不问我用哪一支发簪?”
小青又一愣,“竹姑娘,虽然你的发簪很多,这些都是尊上和冥老送你的,可你都不喜欢,你只喜欢这支竹簪,说是这竹簪是你娘留给你的呢,宝贝着呢。上回你出了事,这支簪子由尊上带回来,在你昨天睡觉时被尊上送回来放这儿的。”这下轮到她一愣了,我娘亲?哦对了,是这身体的娘亲,“那我娘亲呢?”郑瑶想也没想就问出了口,小青吓了一跳,“竹姑娘,你别吓小青了,小楼里哪个不是孤儿?我们都是被小楼的人捡回来的,你这是怎么了,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看着小青惨白的脸,郑瑶尴尬极了,这说话怎么不经大脑呢,唉。起身把小青的手握住,“小青,对不起,吓着你了,因为我受过伤,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小青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见她内疚的样子,急忙笑道:“姑娘哪里话,自从来这儿伺候姑娘,姑娘待小青就像姐妹一样。以前姑娘性子冷,不爱说话,现在受伤后,话还变多了,小青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咳咳,小青,小竹起身了吗?”外面传来昨夜那叫冥老的老人的声音。
“起身了起身了,我这就来开门。”小青听到冥老的声音,对着郑瑶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去开门。郑瑶回身坐到桌子边,望向门口。
这时,门外进来两人,一前一后。见到冥老进来,郑瑶站起身,福了福,“冥老,让您久等了。”说完笑着看向他。只见他的脸上的微笑刹时僵住了,愣了半晌,才转身向他身后同样微愣的人说道:“冷漠,你看,小竹连我都不认得了,快,快进来给她看看!”听到这话,郑瑶十分不解,难道这小竹不是这样称呼冥老的?那该怎么叫?早知道就该再问问小青。
正疑惑间,那叫冷漠的男子消去了方才的微愣,一脸淡然地提着药箱进了门,“竹姑娘,请坐下伸出你的右手。”果然冷漠,没有表情,话也不多。
郑瑶依言坐下,伸出右手。只见冷漠在桌子对面坐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垫,放在她腕下,执起她的手腕,把起脉来。在他为自己把脉时,郑瑶开始打量他。薄薄的红唇,坚挺的鼻子,细长的凤眼,浓浓的眉毛间纠结着淡淡的哀愁。看到这里,郑瑶微微一愣,哀愁?
似是感应到她正在打量他,他收回了手,不等发愣的郑瑶反应过来,他已长身而立,对着冥老一拱手,“冥老,冷漠不才,没有发现竹姑娘有什么异状。”看着他俊逸的身影,透着丝丝的冷漠,郑瑶不禁又开始呆呆地出神。
“没有异状?”冥老围着呆愣的郑瑶转了转,“没有异状为何不认得尊上,不认得我?小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竹,小竹……”看着正在神游太虚的她,冥老皱起了眉。
“啊,叫我?”郑瑶回过神来,“有什么事吗?冥老?”
听到她的称呼,冥老皱的眉更紧了。
“看来竹姑娘莫不是失心症?”冷漠的声音在桌子对面响起。
“何解?”冥老挑了挑那已经全白的眉毛,对着冷漠问道。
“所谓失心症,就是对自己病前所有记忆全部失去,不认得以前认识的人,不记得发生过的事。而身体本身却很健康。”冷漠想了想,简单的把他了解的失心症状况说了一下,“这治疗失心症的办法,一只有看时间慢慢过去,她能不能自己想起来,二只有再度受到刺激。我个人,是没办法医治了,告辞!”说完,侧了侧头,过去的一切,想不起来了,或许对自己更好吧,终于还是没有回头看她,提起收拾好的药箱转身离去。
切,自己想起来是不可能了,再度受到刺激,那不是要我再死一回?那才不干!郑瑶心里好笑地想道。
“唉,丫头,你说爷爷该怎么办啊!”冥老走过来,轻轻地摸着郑瑶的头,叹息着。
爷爷?他自称爷爷?那这个小竹以前是叫冥老爷爷咯?想到这里,郑瑶不禁菀尔,这尊老爱幼你都丢到哪儿去了,郑瑶啊郑瑶,面前这个老人,你如果不叫冥老,还会叫什么?当然是叫爷爷咯!心下有了主意。
“爷爷……”郑瑶弱弱地小声叫道,看到冥老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嘿,真叫对了。
看着她悬然欲泣的表情,那冥老又是重重一叹,“丫头,以前你的确是这么叫爷爷的呀!”说着,托起她的手,在桌边坐下,“你是尊上从竹林里把你捡回来交给我的,从小你就和尊上一起跟着爷爷学习武功暗器,学习奇门遁甲之术,琴棋书画刺绣女红你样样精通,这暗夜组里,就数你最优秀,若不是当初竞选暗主,那小兰向你下了毒手,你又念及姐妹情深,她怎么会是你的对手。都怪爷爷当初把你教导得太正直了。”冥老内疚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郑瑶听后,反手握住他的手,“若不是小竹善良,爷爷还会喜欢小竹吗?”冥老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呵呵,我的小竹长大了,知道怎么劝慰爷爷了,乖,乖。放心吧,爷爷一定会寻遍天下名医治好你的病。”
“爷爷……”看着他慈爱的脸,这个世上,没想到还能找到一个不是亲人的亲人,郑瑶有种想哭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