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蔷不懂。”红蔷不解。
“以后红蔷便会明白的。”城主幽幽道。他此前也决计不与官府有任何往来,但似乎已有人先他一步与某地的官府勾结了去了。青城表面平静,其实已波涛暗涌了。而那不肖子却仍是在外厮混不愿回来,着实让他为难得心生怒意了。
红蔷见城主不愿明说,也便乖乖闭了嘴。
“下去好好休息吧!”城主在沉默良久后忽地开口嘱咐道。
红蔷点头,“是,城主。”她作了作揖,轻声移出了城主寝居。在门口站了半晌,听得里头隐约有咳嗽声传过,好一会儿,终是复度恢复到了与常一般的死寂。
[雪地青城时空情:第十三章 流言蜚语]
段宇轩等人入城之前,青城城内早已流言暗布谣言四起。
时言:白云虚浮而无根基;烈阳高悬而得天下。
若是单只看这首诗,倒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嚼舌根之人往往可将其随意歪曲,进而为政治服务。
青城城主名讳柏枟,从木。这倒也不妨事,但不巧的是,城主的头名护城守将、城主的左膀右臂,他姓单名烈炀。
也不知是谁嚼了舌根,硬是将白云与“柏枟”、烈阳与“烈炀”混为了一谈。
于是,木为烈阳所刻的谣言纷而起。此间,更有传言是为:
日盘拨白云,探头照九州;风起白云散,王者自显现。
起初,也只是风言风语街道乱说;后来,妖言惑众市井喧喧。
初始,只是城中小儿百姓胡言;渐至,城内贵族接话传播。
纷传之间,终于传入城主耳内。
在段宇轩来前的一天,那跟随城主忠心不二的随行大夫与城主曾无意之间提起此事,遂若有似无地问了一回。
“城主,您看这事该如何定夺?”大夫毕恭毕敬地询问。
魏柏枟喝了口药,不答反问:“杨凡,你觉得那些流言会是空穴来风吗?”
“属下愚钝。”那叫杨凡的大夫低头道。此刻,虽然魏城主由于体虚看着莫名憔悴,但那隐约的魄人压力依然存在。他猜不透城主心里所想,也只得如此模棱两可地答话。
跟前这主子,在18岁接城主之位起就将他带在了身边。若是恃宠而骄口无遮拦,只怕他早已不在城中。他看着他褪尽眉间稚气,剔除骨中懦弱,从当年的青城少主逐渐成长为如今的治城城主。庞大青城,由他的双肩担起。其中的苦楚,他虽然看的见,但却无法感同身受。
而今,城主虽未明说,但随侍左右的他或多或少能够知晓,青城城主想要着手做一番举动。
或许,这个流言,来的正是时候。
魏柏枟放下手中的瓷碗,无力地笑笑:“杨凡,你一向知我心意的。”
“城主,只是流言,着实无法搬上台面。”杨凡老实答过。若真信了这流言,那护城将军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将军一直尽心尽力,看着应不是企图窃城之人。
魏柏枟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惹得杨凡急急上前。好一会儿,那咳嗽才停下,魏柏枟缓了缓气,道:“既然传言由民间而来,顺应民众心意,有何不可?”
杨凡屈膝跪地,“城主明见。”
魏柏枟无力地挥了挥手,“起来吧!”
杨凡起身,提醒道:“陛下,市井流言,终是难成气候的。”
“杨凡,你应是听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话吧?”魏柏枟突然说道。
杨凡心中一惊,看来这次城主是已下决心了。他出声,却也只是再度这般说道:“城主明见!”
魏柏枟靠于睡榻之上,药力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微阖双眼,魏柏枟极其缓慢地说道:“杨凡,我若有心,是可以让流言成为事实的……”
他不确定这流言是如何而起的,或许,是有人蓄意放出。若是平时,他只消一句话便可将其打发了去。但是,此时却不比从前,他需要这么一阵流言来造势。
早前,他便已隐约觉得城中有反叛势力形成,却无法找出根结所在,无法找出幕后之人。他想了许久,才觉,或许他需要有一些外界之力来将其逼出。
于是,他故意让段宇轩这位王爷来青城。为的,也只是让那人觉得他的城主似乎是要与南国朝廷合作了,只是为了让一直隐隐在底部暗度陈仓之人的行为搬上台面而已。
很显然,有贼心之人,必然是心虚的。若不然,为何会有人千方百计地半路阻挠段宇轩,欲将其置之于死地。也就是这样的鲁莽举动,才不经意地泄露了他的蛛丝马迹原来,城内的反叛势力竟是那位被他一直信任着的将军!
但是,即便知道了是那位将军,他这个城主也不好轻举妄动,毕竟他是一城守将,手握重兵,着实马虎不得。而且,那将军似乎与西国朝廷珠联璧合着。那么,他现在要的便是趁着因流言而起的人心混乱而将其逼急了去。到时,他便可名正言顺地与南国合作,将其打击到底了。这也成了他为何请王爷来青城的另一原因,因为他需要抗敌的军队。而那样的兵力,当是南国的那位名为段宇轩的王爷方能掌控。
他已病入骨髓,在离世之前,他要将城主之位传于自己那不愿继位的大儿子魏靖淳,他要将毫无隐患的青城,亲手交到魏靖淳的手中不管他是否愿意。况且,他已将魏靖淳的手足兄弟段宇轩请来。他会在段宇轩为了青城而置生死于度外地挥军西进时,给魏靖淳施压,用尽一切方法强逼魏靖淳接替他的城主之位。
这是魏柏枟的打算。
当然,若只他一人断然无法实现。所以,他联合了南国陛下段宇凡。
如此交往,定是只为了各自的利益。
魏柏枟考虑了许久也考虑到了许多
段宇凡权可命令段宇轩直接挥师西进攻打西国,按南国的实力定是可以做到。抑或是段宇凡企图吞并青城,但又为何让密探过来承诺说,青城与南国只是合作,完全不会借此机会吞并了青城。
那么,那位年轻帝王到底在作何打算?他为何要将借此机会将段宇轩派到青城?这些,饶是魏柏枟老谋深算到家也着实猜不出。
但是,既然南国陛下承诺不会吞并了青城。那么,在现下如此境地之下,他愿意冒着风险赌一回。
所以,在段宇轩来到青城之前,青城城主早已做好了万全打算。他要的,只是等待南国王爷的到来了!
[雪地青城时空情:第十四章 温柔雪夜]
入夜,漫天雪花悄无声息而下。夜幕笼络下的青城,唯有皎月与之相伴,无边孤寂满地铺开。遥遥望去,万物似乎都已酣然入睡,死寂了一片。
白雪肆虐,被冷意埋没的房屋,昏暗莫名。
段宇轩躺于床上,思绪纷繁,全然无法安适入睡。忽地,睡于身侧的蓝羽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往段宇轩的怀中钻了钻。正思绪游走的段宇轩倏然回神,他侧过身不无自然地伸手将其揽入了怀中。
“你还没睡着吗?”蓝羽静静窝着,缓缓低喃。
“睡吧!”段宇轩轻拍蓝羽的背,淡淡道。有很多事需要他缜密思量,但考虑许久却仍整理不出任何头绪。
蓝羽沉默了一阵。当段宇轩以为她已睡去时,却蓦地听蓝羽喃喃开来,“失眠的滋味很难受的。”
段宇轩将下巴搁在蓝羽的发顶,轻轻笑道:“既然难受,就快些睡吧。”
“我是在说你啦!”蓝羽有些心疼地闷闷道,“你怎么又失眠了的……”在她印象中,段宇轩似乎从来无法沉沉入睡。即使真睡着了,也是那一有微动便会惊醒的浅眠。
段宇轩用下巴磨娑了下蓝羽的长发,体贴地玩笑着:“我知晓蓝羽会醒来,所以特意醒着等你的。”
“贫嘴。”蓝羽低低笑了笑。满心欢喜,笑意中缓缓渗出。
她从未曾想过,初遇时那冷峻不堪排斥万端的王爷,有朝一日竟会拥自己入怀。在如此冷寂的暗夜里,与她开那难得的温柔玩笑。
尘世造化,措手不及得犹若虚幻梦境,却教人迷途深陷甘之如饴。
“睡吧!”段宇轩再次催道。他低首埋入蓝羽发间,极其缓慢地安慰着,“不碍事的……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蓝羽不觉眉尖皱起。她伸手推开怀抱自己之人,与段宇轩面对面着。黑暗中,只有琉璃瞳孔有亮色流动。
段宇轩有些不解,想重新捞回蓝羽,还未动手,便觉蓝羽蓦然靠近,先他一步将他抱在了怀中。那时,在其身前的蓝羽沉吟了好半晌,煞有介事地犯难着,“怎么办,宇轩似乎是个不肯乖乖入睡的宝宝呢!”
段宇轩失笑,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被女人抱在了怀中,还被称为了那任性不懂事的小娃。顿时,段宇轩竟有些哭笑不得开来。但他并未伸手推开蓝羽,因为他发现,他似乎有些贪恋起这个温暖而又满带心疼宠溺的怀抱了。
“宝宝啊?”段宇轩细细缓缓地念过,他挨近了蓝羽几分,似个撒娇着的初生婴儿。“或许是吧!”段宇轩如是低低谓叹。
蓝羽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她不无自然地紧紧段宇轩,如夜般的温柔肆意笼罩开来,将段宇轩围了个紧实。
“闭上眼睛。”蓝羽温柔命令。
“恩!”段宇轩轻应。
蓝羽满意地轻拍起段宇轩来,喃喃低诉:“小时候,我好像是个很不听话的宝宝。每到该睡觉的点时,我就无比精力旺盛地在棉被上爬来爬去。那时,我还不会行走,我只会在棉被上反反复复地爬着。曾经听我祖母不经意说起,当时的我似乎像极了那初生不久的小猪,只知道咿呀咿呀地拱着棉被,毫不知疲倦地从床的这头爬到那头,又从那头爬回到这头。”蓝羽低低叹了口气,“每到那时,祖母就会趴在床头,看着我,轻轻哼那祖祖辈辈流传下的不知名的摇篮曲,用极慢极慢地速度哼着。当时的我,其实压根不懂什么是摇篮曲,也压根不知道有人在我耳边哼了歌。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在那低低缓缓的曲子中逐渐停下动作,直至安然入睡,直至被祖母小心翼翼地放入棉被之中。直到我开始记事,我才知道,祖母的摇篮曲原来是不成调的……”蓝羽停了停,沉吟须臾才恍惚开口,“我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那毫无章法可循的摇篮曲,可以教一个任性让人操心的娃娃安然睡去……”
段宇轩虽未听过‘摇篮曲’一词,但他能从蓝羽的字里行间去体会那很是陌生的词汇。
傻瓜,段宇轩默叹,‘摇篮曲’哼起时,便已无需再有那成调与否的计较了。感觉到蓝羽似乎有些微的闪神,段宇轩不禁问道:“小羽想不想在我身上试验一次?”他也想听听那从未曾听过的‘不成调的摇篮曲’。或许,听着它,他也可以安然入睡了……
蓝羽的头抬了抬,她笑道:“我正有这个打算的。”随即,她又好心警告,“哼着哼着如果让你更加清醒了,我可不负责任的。”
“无妨。”段宇轩轻笑,他怎舍得让她来负责任呢!
屋外,雪花映着月色,泛起幽莹之光,纷扬而落。漫天枯冷之间,似是有一不成调的曲子隐隐约约被人哼起,又缓缓慢慢地飘过。期间夹杂的温和暖意,似乎能将漫天漫地厚实不堪的积雪直直融化……
[雪地青城时空情:第十五章 接近城主]
昨夜,那断断续续哼哼唧唧的摇篮曲似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反正段宇轩是难得的安睡了一晚。但是,要如此窝在一女子怀中才能换回安然一觉,段宇轩觉得他应是不会再有如此让人好生气恼的举动了,昨晚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除非睡于他旁侧之人执意提出,否则他永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翌日早晨,两人齐齐而起。让下人们伺候着梳洗完毕,又被伺候着用完丰盛早膳,之后,那一晚未见的红蔷便极度适时地出现在了段宇轩与蓝羽的视线里。
她仍是一袭浓艳红衣,艳丽一如往常。
见段宇轩已整理完毕,红蔷毫不拘谨地轻移至他的跟前,讪笑道:“随我来吧!”微翘的眼角眉梢对着蓝羽若有似无地挑了挑,有些些故意也有些些挑衅。
蓝羽几乎是本能地白了红蔷一眼,也随便她去。反正段宇轩横竖是不可能‘红杏出墙’的。
凌寒与琳姚已在门口守候,段宇轩到了门口,对着二人吩咐几声后,便随红蔷而去。
红蔷带着段宇轩七绕八绕几圈后,终是在城主的寝居前站定。按红蔷的说法,段宇轩是前来探病的。
“到了。”红蔷道。
语毕,便忽闻寂静房内传过一阵剧烈的咳嗽。红蔷微皱眉,等着咳嗽声渐歇她才提手叩门。
“进来。”房内传出一个略显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闻言,红蔷推门,段宇轩尾随她而进。
房内,依旧药味缭绕,直熏人脑。城主魏柏枟仍如往常,躺于睡榻之上,闭目养神着。见两人走进,他微转头,望向他们。
“城主,红蔷已将人带到。”红蔷微低首道。
“城主。”段宇轩作揖有礼道。
魏柏枟费力地摆摆手,缓缓道:“红蔷先行退下。”
“是。”红蔷应声而退。走时,她似乎若有似无地投了段宇轩一眼。
魏柏枟深深呼吸口气后,慢慢地从睡榻上坐起,期间,他又猛地咳嗽了一阵。
“城主躺着便是。”段宇轩淡淡道。
魏柏枟淡淡笑了笑,缓声道:“让王爷来此药味颇重的卧房相谈本就已很是无礼,若我再躺着,便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段宇轩不以为意地道:“无妨。”
魏柏枟拉了拉盖于身上的丝质被衾,抬手指指身侧雕花木椅,说道:“王爷请坐。”
段宇轩道声谢后,走至茶几旁,坐了下来。
“还烦劳王爷自己动手斟酒了。”魏柏枟望向茶几之上的酒壶,“那酒多少可让王爷祛些寒意。”
段宇轩颔首,倒也不客气,直接动手为自己斟酒。他边倒边问,“这一路还真让城主劳心了。”若不是他派了手下过来迎接,或许他段宇轩就得费些周章对付那些半路阻挠之人了。
魏柏枟抬眼,那双目因病而显疲累,却丝毫不掩其中光泽。他微笑地道:“以王爷的警觉应是产生些旁的猜测了吧?”
猜测?段宇轩不置可否,他是有过许多猜测,但完全猜不透。他现在所能察觉到的,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无端地利用了一般,这种感觉极其强烈,以致他觉着自己的跟前似是有一片深渊,一步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见着对方如此开门见山,他段宇轩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他答道:“一路行来,想不产生猜测都难。还烦请城主与我说说,为何您会知晓在下的青城之行,还如此有先见之明地派人来保护在下?”
魏柏枟轻咳了一声,反问:“王爷当真不知晓?”看样子,那南国陛下似乎未在这王爷跟前提起过什么。
段宇轩沉吟片刻,才道:“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测而已。”就他现在的考量来看,一切若不出意外应是陛下已对这城主提前知照过什么。所以,城主才会在他才出发一天后便知晓了他的行踪,而且还派人一路相护,甚至于已将他到来后的饮食起居都一并给打点好了。只是,他实在猜不透,陛下为何要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