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发现哥哥的房门没有反锁,于是扭开房门把头从门缝
里探进去看了看。尽管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可是她还是看见哥哥在床上蒙头大睡呢。她想了想,干脆推开门闯了进去,先跑到窗户前唰地一声把窗帘儿拉开了,清晨的曙光刹那间涌入房间。然后又绕到床头把被子从哥哥的头上扯下来。尖着嗓子叫道,“哥,你怎么这么懒啊,天都亮了,该起床了。哥,叫你呢,快起来呀,别睡啦!”
给羽清这么叽哩哇啦地一叫,羽明到底是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妹妹,说道,“这么早,你不睡觉,跑来我房间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长城的嘛,你快起来,帮我看看这两套衣服我穿哪个好。”
“你问妈去吧!别闹我了,让我再睡会儿,求你了羽清。”羽明把被妹妹扯开的被子又蒙回到头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着,显然还没彻底从睡梦中醒过来呢。
羽清心里已经长了草,哪里还有耐心再等,伸出手又一把把羽明头上的被子扯开了,跺着脚说道,“哥,你帮我看看嘛!爸爸昨天回来的很晚,现在他们还没起床呢,我要是现在去吵醒他们,妈非骂我不可。哥,快点儿起来帮我看看啊!”
“哎呀,真是烦死了,下辈子老天保佑别让我有妹妹。我真是欠你的!”羽明被羽清吵得没法睡,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继续说道,“下回放假,我可不回家住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谁还盼着你回来似的。哥,你先帮我看看今天我穿哪套衣服好!”羽清一手提着一套衣服举在半空中让羽明看。
羽明一看其中有一套是红格子的毛裙,立刻说道,“这还用挑啊,真是的,爬长城穿裙子多不方便啊!”然后用手指了指另外一套衣服说,“就那套好了!”
“爬长城怎么就不能穿裙子吗?这裙子这么宽松,有什么不方便的?”“再宽松那也是裙子,呼呼啦啦的不利索。穿运动鞋运动裤多好啊!怎么昨天在香山没摔够?今儿到长城还想再来一跤?”
“那好吧!就听你的,穿运动装好了。”羽清不是很高兴地答应着,然后鼓着嘴怏怏地转身出去了。羽清很失望,本来想给自己穿这条裙子去长城找一个强大的理由和借口,可是哥哥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她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天还死活不愿意跟着出去,今天又这么积极。这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真是没个准谱儿!”羽明见妹妹从自己的房间出去了,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
当羽清满怀着期盼和紧张的心情跟着哥哥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她只看到了远皓闽乔和玲玲,却没能看到楚天和赵元的踪影。
“玲玲,楚天和赵元呢?”羽明问道,羽清听哥哥这样问立刻禀住了呼吸望着玲玲。
“他们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说昨天的生意火得不得了,一天之内出完了差不多一整个星期的货,连以前压的一些货底子都卖完了。所以他们今天必须得去上货了,就不和我们一起去长城了。哎,”玲玲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说道,“他们不来我觉得真没劲!”
听了玲玲的话,羽清持续了一个早晨的兴奋心情突然间没有了,所有的兴致一下子便一扫而空,已经全然没有了去长城的愿望了。可是自己张罗了一个早晨,现在若突然又说不去,她怕哥哥会疑心,无奈之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大家一起上车了。
到了长城以后,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沸沸扬扬,周遭的游客们的游兴仿佛也都很高涨。可是羽明他们这一行人的兴致却不高,也不知怎么搞的,虽然不过是昨天相处了一天,可是今天少了楚天和赵元两个人就好像是少了两个老朋友似的,旅途也少了很多的兴味。
在游长城的时候,玲玲和闽乔一直都在谈论着楚天和赵元。这让羽明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也根本没有什么心情看长城的风景,而是一路都在想着和长城毫不相干的事情。
虽说赵元那个人挺贫的,有时候说话还不怎么着调,可是有他跟大伙儿贫着,还是挺有意思的。楚天虽说不怎么爱笑,可是说话却不失幽默感。羽明看得出来,楚天骨子里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虽然他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并且喜欢自嘲,但是羽明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桀骜不驯。这种桀骜不驯赋予了楚天一种气质,他冷峻的外表在这种气质的衬托下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魅力,让羽明即感佩又有些妒忌。他知道,自己和楚天比起来,还是楚天更有男儿气概。自己却有些过于温和儒雅了。他忍不住在心里不停地把自己和楚天做比较,他希望自己是那个更优秀的,可是越比较羽明就越没有信心。虽说都是雄性动物,可是楚天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非洲沙漠里纵横驰骋英姿勃发的狮王,而自己则仿佛是一只雪域高原上失了群于苦寒之地孤独生长的藏羚羊。
楚天尽管生在贫寒之家,年纪轻轻就有了坎坷的经历。可是这些都丝毫没有挫伤他的雄风他的锐气,在短短一天的接触中,羽明就已经感受到了他那种一往无前的不服输拼命三郎的劲头。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这是他亲口说的,他没能读完大学,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让人稍微称道一下的职业,他看上去似乎一无所有,在世人的眼里,更无半点荣耀可讲。可是一无所有并不荣耀的他却光芒四射,不仅在闽乔和玲玲的眼里如此,在他林羽明的眼里也是这样的。
回过头来再想想自己,他林羽明有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家庭,目前在名牌大学里接受高等教育,将来的前途也似乎是一片光明。看起来自己好像是应有尽有,可实际的情形又怎样呢。实际的情形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幸福过,爸爸的工作忙,从来没有时间跟自己谈心,母亲又根本是和自己背道而驰的人,小妹的个性也是自己无法欣赏的。在那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能懂他的心。周围的同学朋友更是如此,绝大部分人和自己交往都是因为自己的家庭背景,并不是因为真的对自己有份特别的欣赏从而滋生友谊的,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让他感到无限绝望的孤独里。
他喜欢梁教授一家人,喜欢玲玲甚至也喜欢楚天和赵元。自从认识了梁教授,他觉得自己在这世上突然之间有了知音,他能够感受到梁渠对自己的喜爱和欣赏,而自己也从心底里佩服这位德才兼备的教授,友谊就这样跨越了年龄的界限无形当中把自己和梁渠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自从他在那个秋日的午后他见到了长大后的闽乔,听到了从她的心上和指端流淌出来的美妙的乐曲,并醉倒在她的笑容里的时候,他就真真正正地喜爱上了她,她的柔美恬静温和就好像春风雨露一样滋润着他干旱了经年的心田。现如今他又认识了楚天,如果说与梁渠的忘年之交让他感到安慰,和闽乔的相见倾心让他觉得幸福和喜悦,那么和楚天的相逢相识则无疑让他陷入了一种竞赛的氛围中,在这种氛围中他沉睡已久的精神开始慢慢苏醒并渐渐振奋。然而渐渐振奋的精神最终还是抵挡不过从楚天这面镜子里反射出的自己的种种悲哀和失落。
羽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一阵风吹过来,卷着几片落叶在他的眼前飘过。羽明的心上突然就生出几分凄凉来,或者是因为秋天带来的这种渐行渐近的萧条感受,或者是因为其它。
“要是楚天和赵元哥在就好了,没有他们怎么觉得好像去哪儿都没意思似的!”风过后,羽明的耳畔再次传来玲玲没精打采的声音,羽明的心境便更加凄凉了。
除了闽乔和玲玲,所有的人都在沉默,羽明沉默,羽清沉默,远皓也一直沉默。
因为大家的情绪都不高,所以在长城草草地逛逛,就回北京城了,饭也是到了城里才吃的。吃过饭以后羽明和远皓先把闽乔和玲玲送回了家,然后羽明带羽清回家了,远皓却说他要回学校。
“为什么不回家呢,你都快一个月没回去了吧?”羽明忍不住问了一句,远皓听了也没说什么,就匆匆和羽明兄妹告别一个人回学校去了。
大雅之堂(60)
远皓最近的心情总是乱糟糟的,没办法集中精力练琴。比赛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可他的心却还不知道在何处闲逛。最近他都很少回家,除了到梁教授这里上课,剩下的时间大部分窝在学校里,就连羽清的家里也都很少去了。每个星期都要到羽清的家里逛逛去,这样的习惯已经保持了好几年了,和羽清羽明一起出去吃饭看话剧看电影听音乐会也是常有的事。可是最近他却没有什么心情往羽清的家里跑。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乱得慌。
不过有一件事他感受特别的明显,就是自己越来越愿意看到闽乔了,只要她在自己的眼前晃,这心里就安稳就踏实,不想别的去处了。最近他在教授的家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关于自己近来总是喜欢滞留在教授家里的原因,远皓不愿深究或者说是不敢细想。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一些东西开始在自己的血管里涌动流淌,热热的,辣辣的,不仅让他无法集中精神,而且总是会突然的莫名其妙地就心慌意乱起来。远皓在潜意识中觉得自己被某种物质入侵了,它们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闯进他的身体里,这让他不免感到恐惧。他想把这些入侵者从自己的身体里赶走,可是越是想赶走它们它们就越蓬勃越汹涌。
因为想多看闽乔而滞留在梁渠的家里,可是闽乔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又不理她,不和她说话,甚至不敢触碰她那星星一样纯净的目光。想要逃离,离开闽乔离开教授远远的,可是心却被死死地绊在这个院子里。这种情形让远皓的心情越来越焦躁,脾气也变得很坏,动不动就对周围的人发火。尤其是和父母的关系,变得史无前例地紧张起来。
最近远皓只要回到家里,和父母说不上三两句话,定然就像被爆炒的鱿鱼一样浑身上下嘭然间都炸开了刺,说话好像灌了呛药,常常噎得孟奇和赵怡宁半天说不上话来。那天大家从长城回来的时候,羽明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好久都不回家了,远皓没有回答,其实是因为他跟父母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凶。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周末,远皓在教授家上完了课直接回家了。晚饭的时候远皓忍不住在饭桌上夸了闽乔几句,说闽乔如今越发出息了,琴弹得出神入化,别说羽清的琴艺和她比不了,就是自己跟她比也差得很远。又说闽乔不仅琴弹得越来越好,人也出落的比小时候更好看了,比现在电影电视里的那些个明星都好看。
远皓本来是在吃饭的时候随便说说的,可是孟奇听了以后却心里犯赌,很不受用。于是就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远皓说最近怎么也没听说他去林家玩儿,也没见羽明和羽清兄妹过来。远皓就说最近的事情多,又要准备比赛,所以没顾上去林家。孟奇就说像林家这样的人家应该多走动才对,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能不理的就不要理了。还说远皓如今也已经长大了,应该更理解父母的苦心才对,应该和什么样的朋友交往要有分寸。虽然说现在交往的人也不过都是些普通的朋友,可是那也要门当户对才行。孟奇还特别提到了闽乔,说她就算是琴弹得再好,人长得再怎么漂亮,就冲着她她要过饭给人擦过皮鞋,祖祖辈辈都是小渔村的渔民就上不了档次登不了大雅之堂,并严厉地告诫远皓以后不要把闽乔和羽清一块儿比,闽乔怎么配和羽清相提并论。
远皓虽然在心底里也颇认同父亲的话,可是那些话,那些贬低闽乔的话从父亲的嘴里那样的直白地说出来让他觉得格外地刺耳,心里也很不舒服。于是就顶嘴说,“小时候的事怎么到现在还拿出来说,到底有完没完了。要饭擦皮鞋出生在渔民家庭又不是她的错,就因为这个就要把一个人一棍子打死不成?”
孟奇一听儿子这话,以为儿子已经对闽乔动了那种心思,忍不住怒火中烧,对远皓疾言厉色地说,“这次比赛完了,就不要再去梁教授的家里学琴了,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一个指导老师的。”没想到远皓却梗着脖子说他不要别的老师,他只要梁教授。孟奇立刻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冲着儿子怒吼道,“还反了你了,比赛以后我看你敢再去梁教授家你就别再回来。”远皓就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自己也懒得回来,说完了撂下吃了一半儿的饭碗摔门走掉了。赵怡宁跟在后面追出了家门叫儿子回来可是远皓像是没听见一样跑着下楼去了。
赵怡宁回来以后埋怨丈夫说话太急躁,可是孟奇却用筷子敲着桌子提醒妻子说远皓十有八九是看上闽乔了,做母亲的也该听出点意思来了。闽乔说话明年就要考大学了,既然她的琴弹得那么好,梁渠又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恐怕没有考不上的道理。要是闽乔也上了音乐学院,接触的机会就会比现在更多,那个丫头又跟个小人精儿似的,她要是想成心赖上咱们远皓,咱们远皓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别说是她,就是梁渠和李云霜当年也不知道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才收她做了女儿,她的心可不是一般的大。这换成是别的要饭的小姑娘,这些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她倒好,不仅想到了,还做到了。还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本事,可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远皓栽在她身上,否则自己一生的心血都要付之东流,要把远皓培养成真正的贵族的想法也要泡汤了。如果现在不管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做父母的想插手都来不及了,所以还是趁现在刚刚有点苗头的时候,彻底断了他的念想的好。
赵怡宁听了也觉得丈夫的话不无道理,她想如今这些孩子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是远皓真对闽乔有什么想法,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如果远皓将来要是真的和闽乔好,别说丈夫要气死了,就是自己也坚决不能答应。这样一想赵怡宁便不再埋怨丈夫了。
自从那天和父母吵了架之后,远皓就再也没回过家。赵怡宁倒是去学校看过他几次,劝他回去,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就是不见人影。
大雅之堂(61)
烦恼的还不只远皓一个人,羽清自从和大家一起去了香山之后,心情也跟远皓一样长了草似的,无法专心致至的做任何事情,甚至在弹钢琴的时候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以前羽清不管心里有什么事,只要坐在钢琴的前面,她就一定能够抛开一切杂念,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可是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她坐下来想要练琴的时候,楚天那张冷峻的面孔就会出现在眼前。她紧紧地闭上眼睛,用力地甩头,努力不去看不去想那张脸,可是她越是不想看,楚天面容的轮廓和线条就越是清晰和鲜活。
羽清在梁教授家里滞留的时间也开始变长了。每次下了课羽清都不走,并关照司机不要来得太早,要晚点再来接她。
羽清的理由是想见玲玲,因为玲玲每次都要等到她们下了课才会过来闹一会子。有时候早点,有时候被零七八碎的事情绊住了就会晚些。可是不管是早是晚,玲玲通常都是会来的。这是她多少年养成的习惯了,每天有事无事也要来一趟,哪怕就是看闽乔一眼,和她说上三两句话,这心里就觉得踏实了。若是有哪一天没来,她可是连觉都睡不好的,心里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干完似的。玲玲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