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纵横心头一凛,面上却一点的反应也没有,他当然明白毒神那其实是说,若是你的消息有问题,我们一定会到来找你算账。
也是说,毒神虽然不致于完全不相信,但始终有些怀疑。
这是在司马纵横意料之内,他也绝不怀疑毒神的话,吃惊的就是这些。
天下并没有绝对的秘密,毒神迟早会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司马纵横目前的力量应付龙飞等人的追击搜捕已深感吃力,再加一个五毒门,无疑是百上加千。
司马纵横也并不太在乎,眼前的形势已使他毫无选择的余地。
他现在已简直在赌命,毒神的解毒药使他的胜算又多了好几分。
这一局他若是能够全胜,他非独可以活命,而且会活得很好,到时候,毒神即使找到去,他自信也能够很轻松的打发掉,必要时,他甚至可以一举将五毒谷夷为平地。
这一局赌的是天下,赌的是万民的生杀之权。
※※※※※※
枫林渡。
已近黄昏,这也是枫林渡一天最忙碌的时候,接载行旅的最后一次横渡应该就在这时候到达,行旅上岸或行或止,也就在这时候决定,车马要上路的也要这时候上路了。
平日每到这时候,枫林渡便乱作一团,马嘶声、车轮声、叱喝声、吵闹声,使得人头昏脑乱,那种赶路的忙,就是看,也令人不由紧张起来。
要进镇,这时候便非赶不可。
今天却例外,横渡没有来,枫林渡出奇的寂静,那些要接载客人的车马轿子仿佛都知道不会再有横渡泊岸,全都走得一干二净。
渡旁的那座酒家平日这时候已经很静,今天却更静得出奇,堂上只得一个客人,而且已经有些醉意。
一个小厮给他抓着,强被他留在一旁听他说醉话。
那个小厮其实也不小了,可是与那个人一比,却像个娃娃一样。
那个人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座铁塔。
他的脸已经红,眼睛已有些不稳定,骨碌碌的乱转,胡子上沾满了酒珠。
“这个酒不错,你也来喝一杯。”他的手仍然稳定,一杯往那个小厮的嘴唇送。
小厮有些尴尬,摇手应道:“小的只是一个下人,怎敢……”
“人就是人,哪有上下之分,来,是老子请你喝,不用你花钱……”
“大爷……”小厮摇手不已。
“这个脸你也不赏,你是不将老子放在眼内?”
那个人看来有些生气。
“那便喝掉这一杯。”
小厮眼转向柜台那边的掌柜,那是一个老人,笑了笑,点点头。
小厮这才接下那杯酒喝下,那个人大乐:“好,这才够朋友。”
小厮道:“小的高攀不起。”
那个人大笑:“你虽然没有老子的高,可也不算矮的了。”
小厮叹了一口气,道:“大爷可真高得很。”
那个人忽问:“你知道老子姓啥?”
小厮苦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也不是活神仙。”
那个人大笑接道:“老子可不就是姓高。”
“大爷可真是人如其姓。”
“你这个小子真的不认识老子就是河西一条龙——高雄?”
小厮呆了呆,又看看那个小老掌柜,老掌柜眉头一皱,并无任何表示。
高雄完全没有在意,一拍那个小厮的肩膀道:“看来老子还是回河西去的好,在那儿,只看老子的影子,人们便知道是老子来了。”
小厮接口道:“太阳要下山的了,大爷要回去,这可要动身……”
高雄摇手道:“你以为河西就是这条河的西面?”
小厮道:“不管怎样,入夜之后,路可是难走得很,再说大爷也喝得差不多的了。”
高雄道:“差不多?还远呢,这几瓶酒还不够老子肚里的酒虫半饱,就是醉了老子睡在这儿地上也乐得凉快。”
小厮苦着脸:“这可是……”
高雄截着:“你这个卖酒的可是奇怪,别的只有嫌客人喝得太少,你却是嫌多,就不怕你那个老板听着生气?”
小厮只有苦笑的份儿,老掌柜即时道:“小胡,客人要喝酒,你怎么老是啰嗦,扰乱客人的酒兴?”
小厮小胡慌忙道:“是,掌柜,赶紧退下去。”
高雄也没有叫住他,自顾斟酒,一面道:“这个小子虽然不太讨厌,可不是好的酒搭子。”
小胡听得清楚,带着一脸苦笑走到老掌柜面前,道:“掌柜的……”
老掌柜摇头:“客人喜欢怎样便怎样,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小胡连声道:“是……”
一个葛衣老人也就在这时候走进来,小胡一见忙招呼:“丘老——”
葛衣老人也就是五毒门的一个长老丘堃,可是他看来一点也不像一个练家子。
他笑笑点头,目注老掌柜,道:“账还没有弄妥?”
老掌柜微一颔首:“有点儿麻烦。”
丘堃走过去,在一个座位坐下,棋盘往桌上一放,接将黑白两种棋子放在棋盘的旁边。
高雄那边放下碗,眼珠子一溜,嘟喃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味儿,有什么好玩的?”
丘堃笑了笑:“最低限度可以培养一个人的耐性。”
高雄道:“老子可不相信这一套,老子也不知道多少次看见,两个人玩不到一半就吵起来,弄得不欢而散。”
丘堃道:“那若非小伙子,便是才学会的新手,高手绝不会那样。”
高雄道:“那是说,你老人家非独是老手,也是高手的了。”
丘堃叹了一口气:“你这样问老夫倒不是知道如何回答。”
高雄大笑道:“你老人家这一把年纪,又何妨老气横秋,说一声‘不错’?”
丘堃笑笑道:“这大概是我这位老人家脸皮还是不够老。”
高雄仰天大笑,道:“好像你这样有趣的老头儿倒也不多,老子正要看看,你这个老头儿是不是真的已炉火纯青,输急了气也不会出来。”
丘堃微笑道:“你看着好了。”
高雄接斟下一碗酒,道:“要不要喝碗酒,老子这儿有,多少碗都有。”
丘堃道:“酒能乱性,老夫这一把年纪,更是受不了。”
高雄仰首一口饮尽,摇摇头道:“一个人喝酒最不是味儿,哪儿来个酒搭子才好。”
语声甫落,酒家外马蹄声响,常护花一骑终于到来了。
司马纵横的消息一向灵通,天地会虽然被龙飞消灭得七七八八,他仍然有不少可用的人,将那些人集中一起,也仍然能够发挥相当威力。
五毒门的飞鸽传书又如何?
※※※※※※
马在酒家外停下,常护花滚鞍跃下来,缓步走进了酒家,竟然朝孙杰打了一个招呼:“孙老板好吧。”
他并非第一次经过这里,也两次看过孙杰丘堃二人在棋盘上决胜负。
两次胜的都是孙杰,丘堃虽然说一时大意,常护花却瞧出他实在逊一筹,他也承认自己虽然略胜丘堃,与孙杰仍然有一段距离。
在与孙杰较量过之后,常护花更不能不承认,孙杰的棋艺已经登峰造极,他倒是奇怪,丘堃怎会那么固执,坚持孙杰一切都是胜在运气。
这亦已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两年之前,常护花当然有这个闲情。
孙杰当然也记得这个年青人,在棋艺上常护花虽然不是他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他却看出这个年轻人的领悟力很高,所以他甚至有意思将这个年轻人收为徒弟,一直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乃是万花山庄的庄主常护花才打消这个念头。
除了棋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传授给这个年轻人,可是他虽然绝不怀疑常护花的天份与兴趣,却不能不承认,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还有很多比学棋更重要的事情要学。
所以他只是表示很欢迎常护花空闲的时候到这里来切磋一下。
两年后的今日,常护花是来了,孙杰却知道这个年轻人非独已没有空闲,而且已成为五毒门的敌人。
接到毒神命令的时候,孙杰也呆了一会,但他仍然立即去准备一切,他虽然欢喜这个年轻人,但对五毒门的忠心却也是无可置疑。
他的面上现在也仍然挂着笑容,点头道:“是常公子?坐,请坐——”
常护花接问:“这时候不是还有一趟横渡?”
孙杰道:“本来是有的,但因为出了一些意外,取消了。”
常护花诧异道:“是横渡出了意外?没伤着人吧?”
孙杰摇头。“没有,也不是横渡的问题。”
丘堃那边插口道:“常公子要今天渡河是不成的了。”
常护花目光一转,说道:“丘老爷子安好。”
丘堃想不到常护花这般有礼,叹了一口气,道:“不大好。”
常护花说道:“你们这儿好像有些麻烦。”
丘堃道:“是有些。”
常护花目光转向高雄,一皱眉,尚未开口,高雄已摇手:“别看老子,老子在这儿喝酒,没给他们麻烦,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麻烦。”
丘堃道:“这也是事实。”
高雄大笑接道:“老子虽然块头大,满脸胡须,看来很吓人,可不是个坏人。”
常护花更觉得这个人有趣,不由一声:“英雄大名?”
“高雄——”
“河西一条龙。”常护花一抱拳:“失敬。”
高雄慌忙抱拳:“看来你这位小哥也不是无名之辈。”
“小弟常护花。”
“原来是万花山庄的庄主。”高雄一下站起来,一把将桌子推开,也不管椅子“砰”地掉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常护花面前,一面大笑一面道:“老子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也拜托过了好几个朋友,可是到现在才有机会认识你。”
然后也不管那许多,一把抓住常护花的肩膀道:“来,我们到那边喝两杯。”
常护花道:“这儿……”
高雄道:“有我们在这儿,还有谁敢来生事?”
常护花道:“你莫非就是因为看出这儿有麻烦,所以留下来看看?”
高雄摇头道:“老子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这儿的酒实在很不错。”
他随即斟下一杯,递给常护花:“来,这一杯是庆祝认识到你这个大侠客。”
常护花接碗在手:“怎么你就是说这种话,难道要我也来这样子捧捧你。”
高雄道:“你说到哪儿去了,老子名气没有你的响当当,说的也是心里话,难道你以为老子见着哪一个都是这样说。”
常护花道:“我只知道我到了河西,若是跟你走在一起,人们只知道有河西一条龙,不知道有常护花。”
“河西可是小地方。”
常护花接问:“这年头河西那边怎样了?”
高雄道:“还不错,老子人虽然来了这儿,那边的马贼在未听到老子的死讯前,相信还不敢再次胡作非为。”
常护花道:“你现在到了这儿,可是令到这儿的坏人头痛了。”
高雄大笑道:“有你在这里,还不足够?”
常护花道:“我虽然也想学学你,给些厉害他们看看,可惜我实在也懒了一些儿,看几个小毛贼也看不稳。”
高雄道:“这你得跟老子跑几趟,看老子如何将他们整治得服服贴贴。”
常护花道:“这个本领非学不可。”
高雄连忙举起碗来,道:“来,让我们师徒干掉这一碗。”
也不待常护花答话他一碗酒便往嘴里倒,常护花方待移近嘴唇,一点光影已然从旁飞至,射向他手中的那只碗。那是一颗白色的横子。
常护花手急眼快,手一转,棋子从碗旁射空,射出窗外,回头望去,只见丘堃手按着棋盘,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高雄将酒干掉,看见常护花呆在那里,诧异地道:“你这个要拜师的怎样了?”
常护花忙道:“有人好像不大高兴我拜你这个大块头做师傅。”
高雄“哦”一声,看看孙杰,又看看丘堃。
丘堃开口道:“喝酒的时候过了?”
高雄道:“哪来的规矩?”
丘堃道:“我们才来的。”
高雄道:“你们就是要上店,也得等老子这个徒儿干掉那一碗。”
丘堃道:“事情完了,他要喝多少碗也成,而且我们绝不会收他分文。”
孙杰接着:“这里也没有高英雄的事,高英雄要离开,尽管离开。”
高雄摇摇头道:“老子只是英雄,不是什么高英雄,老子只是在这里喝酒。”
孙杰道:“那尽管喝酒,只要是喝酒,我们也绝不会来找麻烦。”
高雄又是“哦”一声,道:“原来不是有人找你们麻烦,是你们要找别人的麻烦。”
孙杰道:“不错。”
高雄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孙杰微笑道:“总之与别人没有关系。”
高雄手指常护花:“只是他?”
孙杰点头,高雄随即问常护花:“你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们?”
“不知道。”常护花摇头:“但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一个明白。”
孙杰道:“这个当然。”
丘堃接挥手:“常公子请坐。”
常护花从容在一旁坐下来,高雄看看他们,坐上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孙杰目光落向常护花:“英雄出少年,常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丘堃接道:“就是这一份镇定已不是一般人能及。”
常护花道:“两位老人家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孙杰摇头道:“常公子其实只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便应该想到怎么回事。”
常护花道:“正要请教。”
孙杰道:“我们是五毒门的人。”
常护花一怔,微喟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了。”
话才说完,高雄接上口:“原来你们是五毒门的人,你们到底怎样了,老是找别人麻烦。”
孙杰诧异道:“话是怎样说?”
高雄道:“这之前不久,老子经过一片林子,就不是给你们五毒门的截下,又要搜查又要盘问什么的,气得老子要跟他们拼一个明白。”
孙杰皱眉道:“敝门的弟子怎会如此无礼。”
高雄道:“这是说老子在说谎了,老实说,若不是有两个大年纪的出来阻止,那个架一定会打起来。”
孙杰欲言又止,旁边丘堃插口道:“他们是急着找到杀害少主的仇人,礼貌方面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情有可原。”
高雄“哦”一声,道:“原来你们当家死了儿子,难怪那样紧张。”接顾常护花:“可是跟我这个朋友有什么关系?”
孙杰道:“这要问你这位朋友了。”
高雄正要问,常护花已然道:“贵门的消息也很灵通。”
孙杰说道:“否则我们也不会知道公子与敝门少主的被杀有关系,也不会知道公子随时会经过这里。”
常护花道:“横渡的停开当然与贵门有关系。”
孙杰道:“横渡原就是五毒门所经营,正如这座酒家。”
常护花道:“贵门准备如何?”
孙杰道:“第一步,先请公子留下来,然后向公子打听一下,那个铁甲人此刻何在?”
丘堃接道:“公子可以现在说,也可以等到敝门的头儿到来才说。”
常护花还未答话,孙杰又道:“敝门主不会让公子久候的。”
常护花淡然一笑:“我也想与贵门主谈谈,可惜我必须赶路。”
孙杰摇头道:“这实在可惜得很。”
常护花道:“两位可以代贵门主预订一个日期,到时候我一定前去……”
孙杰挥手道:“公子就是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也有道择日不如撞日,事情早一些解决大家都有好处。”
常护花道:“若是我一定要走……”
孙杰叹息道:“既迫不得已,我们两个老头子只好开罪了。”
常护花也自叹息:“两位其实应该知道,我是非要离开这地方不可。”
孙杰道:“公子意思是,纵使任何情况之下,也不会吐露那个铁甲人的行踪的了?”
常护花道:“她是相信我才会将她的行踪泄露给我知道,我当然应该替她保守秘密。”
孙杰道:“据我们所知,公子是在五毒谷外将人救走。”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
孙杰接道:“而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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