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起他过桥抽板,又残杀祭师院中人,狠毒无情,但现在的情况下,纵使恨得咬牙切齿,也只好暂时虚与委蛇,压低声音道:〃孙子兵法我会慢慢告诉你,重孙子兵法我真的没看过,只有我师父知道。你若有本事请我师父出山,才有可能得到它。〃
〃那令尊师。。。。。。〃
〃师父隐居的地方我可以告诉你。〃凤鸣快速地说了一个地名。反正你也不是好东西,大家你来我往,骗你没商量。
两人心怀鬼胎,相视轻轻一笑。
有鹿丹这么一示意,无人再过来骚扰凤鸣,歌舞继续。
凤鸣在隔着舞姬传来的众多不甘心的视线中端坐,悠然观赏精彩的舞蹈,心里深深明白:只要鹿丹觉得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抛进对面这群野兽之中取乐。
美人就如蛇蝎,容恬说得对。
唉,容恬。。。。。。
宴罢,本以为还是被押回今天下午呆着的房间,可跟随着手握刀剑的侍卫走到半途,才发现前面是一座在整个东凡王宫中算得上是佼佼者的宫殿。
跨进殿中,垂幔处处,焚香萦绕,幽静中别具高雅。四五名容貌出色的侍女迎上来:〃鸣王到了。〃显然早得到主人的诸般吩咐,笑得十分动人。
凤鸣愕然,回头看押送自己来的几名侍卫,已经停在门外,面无表情,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大王吩咐,要我们姐妹侍侯鸣王。热水已经备好,请鸣王沐浴吧。〃
莺声婉转,莹眸似水。
从潺潺流水上航行的囚船,到祭师院阴暗的地牢,再到鹿丹关押他的黑暗房间,忽然一下子转到温暖舒适的华丽宫殿,凤鸣不免疑惑。
〃国师说了,要让鸣王觉得就在家里一样。〃
被侍女们拉扯着走进内室,果然已经备好大捅热水。雾气蒸腾,在寒冷的冬天特别诱人。确实需要好好洗一个澡。
凤鸣虽被侍侯惯了,但当着她们的面脱下衣服,还是红了脸,尴尬的捂着下身站进桶内。
〃嘻嘻,鸣王好害羞。〃
〃鸣王的皮肤好白。〃
哗啦!
让人舒服的热水被勺起来,温柔地浇在肩膀上。
眼前活色生香的美女撩起衣袖,轮流为他浇水,好一番帝王享受。
在西雷,沐浴是容恬的专利节目,哪轮到秋月她们插手。
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浑身的毛孔都高兴得唱歌,凤鸣懒洋洋从木桶里出来,穿上侍女们备好的衣服。
传统的东凡贵族服饰,不同于西雷的庄严繁杂,式样简单飘逸,中间束带,分外显出腰肢的纤细。这个样子,真的挺象鹿丹。
神清气爽地出了客厅,毫不意外看见鹿丹的背影。
〃又来打搅鸣王了。〃鹿丹转身,脸上还是惊世的绝美,温和儒雅。
〃回到舒适的环境,舒服地洗了个澡,〃凤鸣主人般惬意坐下,举手示意,也请鹿丹坐下,才道:〃正是心情放松,最适宜被逼供的时候。国师不在这时候打搅,也不是我认识的国师了。〃
鹿丹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红,哑然失笑,摇头道:〃鸣王啊鸣王,鹿丹怎生对你才好?〃潇洒坐下,象找人商量讨论似的缓缓道:〃杀,这般聪慧伶俐的人,杀不下手;囚,满肚子惊天计谋的人白白囚禁起来,可惜了;放,那是放虎归山,西雷没了容恬而剩下鸣王,依然不可小瞧;象如今这样诚心笼络,鸣王却又疑心鹿丹心怀不轨。〃悠然长叹一声,露出强烈触动他人怜爱之心的苦笑,蹙眉不语。
凤鸣被他忽硬忽软的态度弄得挠头不止,大呼头晕,只好投降似的举手:〃国师厉害,请不要再和我绕圈子,这么一圈一圈绕下来,再聪明的鸣王也会变的糊涂了。有话直说就好。〃
鹿丹心情稍好,淡淡微笑道:〃鸣王请听我详细道来。〃
凤鸣耸肩答道:〃国师口才一流,演讲起来比美国总统竞选还厉害。你说就是,我只管听着。〃打个哈欠,乖乖等着。
鹿丹思索着,轻问:〃鸣王可知,为何鹿丹要将祭师院赶尽杀绝?〃
〃他们控制了东凡很大部分的民心,他们是你的政敌,有他们在你就无法左右朝局。〃凤鸣一口气数了几个理由,又道:〃无论你用什么堂皇借口,也脱不了夺权的嫌疑,国师不用自欺欺人。〃
鹿丹被他直言揭破,并没有任何反应,淡淡道:〃我鹿家一门七十七口,都死在祭师院的手里。〃
凤鸣愕然。
鹿丹露出不堪回首的回忆神色,黯然道:〃我父亲一辈有兄妹六人,当年,五阿姨是东凡有名的美人。就是因为美名过胜,才招来灭门大祸。〃
〃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看上了国师的五阿姨,不顾国师五阿姨的意愿要强娶?〃凤鸣皱眉。
从鹿丹的容貌可以推测,他那五阿姨绝不会差到哪去。至少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可叹红颜都薄命。
鹿丹摇头,苦涩地答道:〃东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贵族绝不会和平民通婚,我家只是普通平民,五阿姨虽美,但若要进入权贵之门,唯一的途径也只有充当贵族泄欲的侍女,连当宠妾的资格都没有。看上她的,是当时的祭师总长。〃
凤鸣脸色微变:〃祭师总长不是代代都由女人担当吗?〃难道这个时代的东凡已经允许女人和女人。。。。。。不过瞧祭师院那些老女人的样子,不象这么开放。
或者是祭师总长也觉得祭师院的形象应该改变一下,打算找个美女当继承人?糟糕,那不是逼鹿丹的美人阿姨当尼姑吗?
正在胡思乱想,鹿丹幽幽道:〃祭师总长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干系?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残忍。我们只是一家平凡百姓,父亲和伯父都以雕刻为生,天地宫前那两尊雕像就是他们的杰作之一。雕像完工的那天,祭师总长的祭令到了家里,宣布五阿姨被神选中,将成为祭奠的牺牲。〃
他轻轻扫了凤鸣一眼:〃祭奠一年举行四次,春夏秋冬一季一次,每次都要向神献上年轻貌美的平民女子。奉献牺牲的过程,和我们差点要经历的差不多,用自己的鲜血浸泡天地环,为圣宫带来灵气。〃
〃这是残忍的活祭。〃凤鸣倒吸一口清凉气:〃因此你的五阿姨就逃了?但是因此招致灭门大祸?〃
鹿丹却道:〃神的选择是不可逃避的,伯父和父亲感激地接受了这份恩典,将五阿姨送进了天地宫,并且得到了祭师院的赏赐。那些赏赐足以使我们全家度过三个严寒的冬天。〃
凤鸣听得目瞪口呆:〃那。。。。。。〃
〃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五阿姨在踏上祭坛之前,被祭师院的人发现。。。。。。她并非处子。〃
〃啊?〃
〃这是亵渎神灵的大罪,祭师总长大怒。我们被带到天地宫前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祭师宣读了祭师总长的祭令,侍卫就拿着刀朝我们围了过来。〃鹿丹闭上美目:〃其实,我的五阿姨美名四扬,又是没有强人保护的平民,不知早被那个禽兽般的权贵蹂躏过。可怜她一直不敢告诉别人,最后竟因此害了我家七十七条人命。祭师院?祭师院天地宫前那两尊雕像上,沾着我父亲伯父,母亲婶婶,兄弟姐妹的血,鸣王难道没看见那些褐色的血痕吗?〃
脸上却还保持着一贯的温柔浅笑,此刻看来令人不寒而栗。
凤鸣打个哆嗦。
七十七条人命,当然比不上今天祭师院中惨死的人数,但想想里面任何一个都是鹿丹的骨肉至亲,这笔名为仇恨的帐就不那么容易清算了。
〃有趣的是,在最后关头,我被拉离家人身边,逃离了杀戮。我站在天地宫的高台上,看着血流淌在地上,听着熟悉的人惨叫,那时候我还小,连反抗挣扎都不会,只是呆住似的看着。〃鹿丹睁开眼睛,流淌着莹光的明眸看向凤鸣:〃鸣王如此聪颖,一定能猜出她们为什么留下我吧?〃
凤鸣心里一颤,下意识闭上嘴,不肯说出自己的猜测。
鹿丹展颜,露出一个凄美到极点的笑容:〃我长得太好了。她们常年闭塞在阴森森的天地宫中,也需要一个有趣的玩物,发泄一下不敢让人知道的欲望。我在那里过了五年,每当我受不了打算寻死的时候,我就想,这一定是神灵的旨意。神灵要我长着一张令人惊叹的脸,神从屠刀下留下我的一条命,神让我知道祭师院的丑恶,就是为了告诉我,祭师院并不真的代表神灵,祭师院其实一直在亵渎神灵,就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为东凡灭掉这个祸害。〃
凤鸣看着他的微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鹿丹却不以为意,顿了顿,叹道:〃我没有猜错神灵的意思,五年后,神灵让我遇见了大王。〃细长美丽的莹眸,掠过一丝难得的暖意。
〃国师,请打住。〃凤鸣受不了继续分享鹿丹的痛苦回忆,他只听了一小会,已经胆战心惊,几乎原谅了鹿丹残忍的所作所为,连忙摆手道:〃国师的过去确实很惨痛,但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国师的大仇已经报了,祭师院也已经完蛋了。国师还是说点和我有关的事情吧。一句话,国师到底打算把我怎么办?国师要的不可能仅仅是孙子兵法这么简单。〃
〃很简单。〃鹿丹不徐不疾道:〃我要鸣王的心。〃
〃我的心?〃凤鸣情不自禁用手护住胸膛。东凡的咒术天下闻名,他已经吃过鹿丹一次亏,知道这美人看似美丽温柔,其实什么诡异的事都做得出来,顿时警惕。
〃鸣王误会了。〃鹿丹有趣地笑起来:〃鹿丹的意思,是希望鸣王归顺东凡。西雷王尚在的时候,鹿丹绝不会做此打算,不瞒鸣王,鹿丹本来决定无论如何,利用完鸣王之后就要杀了鸣王。〃
看见凤鸣脸上抽搐一下,鹿丹话音一转:〃但如今西雷王已经不在,天下虽大,鸣王也已经无处可去。鹿丹愿尽东凡全国之力,请鸣王留在大王身边,辅助大王。十一国中,有哪个能象东凡一样,给予鸣王如在西雷时的崇高地位?〃
〃我好像。。。。。。不一会之前还是个阶下囚,被东凡的王族贵族欺负,连国师本人也不大怀着好意的逼迫我。〃凤鸣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就变得充满诚意了?〃
〃宴会上的一幕,不过是为了让鸣王切身明白,祭师院被灭后,东凡宫廷中的争斗比任何一国都要剧烈,大王的位置并没有真正稳固,如果鸣王要在这里生存,不但不能依赖我,连大王也不是可以完全保住你的。〃鹿丹悠悠叹道:〃鸣王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用自己的力量站在大王身边,保护大王,象当日保护已死的西雷王一样,助我王成为史册上被永远赞颂的伟大君王。〃
凤鸣垂下眼睛,并不作答。
鹿丹凝神看他片刻,忽道:〃鸣王沉默不语,不如让鹿丹猜猜鸣王心里在想什么?〃
站起来,走到凤鸣面前,低头看凤鸣的脸色,开启优美的红唇:〃鸣王是因为对西雷仍存希望,所以不肯考虑鹿丹的提议,对吧?〃
凤鸣到底藏不住自己的心事,眉头微挑,看向鹿丹。
鹿丹道:〃那日我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人打探,如今探子已经回来禀报过了。鸣王不要难过,西雷确实已经易主,新任大王容瞳还送来礼物,答谢我在这次兵变中扰乱容恬的心神,导致他大败丧命。礼物傍晚时分由西雷的使者日夜兼程送到,鸣王可有兴趣看一看?〃
不待凤鸣答话,鹿丹轻轻击掌,两声清脆的掌声后,两名侍女娉婷走来,每人双手上托,都捧着一个红漆方盘,盘上摆满东西,但蒙着黄色丝布,看不真切是些什么。
侍女将方盘轻轻放在桌上,躬身退下。
鹿丹走到方盘面前,随意掀开一个。
上面都是金银珠宝,光彩夺目,凤鸣并不在意,一眼扫过,接触在一件东西,身躯骤然震了震。鹿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从众多珠宝中捡了一样起来,原来是个做工精美的玉指环
〃这是。。。。。。容恬日常佩戴的东西吧?〃
凤鸣沉声道:〃容恬身为大王,日常饰物众多,有一两件流出民间,有什么稀奇?或者是他奖励哪个百姓的。〃
鹿丹垂下眼轻笑,道:〃那请鸣王自己看看另一件礼物吧。〃
凤鸣盯着另一个盖着布的方盘,知道里面绝对是一件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咬了咬牙,伸手把布一掀,定睛一看,立即倒吸一口清凉气,睁眼欲裂。
〃如何?〃鹿丹的声音在旁边轻轻传来:〃这样东西,是绝不会从西雷王宫流落到民间的。西雷已经换了主人,鸣王不该再执迷不悟了。〃
风,冷得入心。虽有垂幔如云,挡不住丝丝侵骨。
凤鸣颤抖的指,缓缓摸上方盘中冰冷的金属。
非西雷国主,不可能送出这份礼物。容恬若在,也绝不可能将此物送予东凡。
无双剑,西雷三大奇器之一,西雷王族的立国之宝。西雷这个国家的建立,在遥远的从前,依靠这无双剑而来。
无双剑,剑成一双,人不独活。若分开佩戴,两人一人一把,其中一人身遭不测,另一人也不能幸免。
这是带着立国之王鲜血的诅咒之剑。容恬用它向凤鸣表达了一次心意后,因为觉得不祥,在凤鸣回到王宫后又收了回去,供奉在西雷王宫深处。
当日,夏管为他阐述此剑来历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夏管已死,容恬呢?
〃西雷。。。。。。真的已经易主。。。。。。〃凤鸣脸色惨败,视线一阵摇晃,勉强稳住身形,沉声问:〃现在的西雷王,是瞳儿?〃容恬说什么也不会把这记录着他和凤鸣两人爱情的无双剑轻易送人。
〃对。〃鹿丹点头证实他的猜测:〃新宰相,也是瞳家的人。〃
他移动脚步,站到凤鸣身侧,用指尖亲切地摩娑凤鸣冰冷的脸,叹道:〃鸣王的遭遇,鹿丹深感内疚。鸣王不是觉得鹿丹行事飘忽叵测,心思难以猜测吗?今天鹿丹不和鸣王绕圈子,直接和鸣王谈一个条件。〃
俊美的脸上收起一贯的温柔浅笑,露出肃容。
凤鸣正看着无双剑发呆,想着容恬音容笑貌,想起住惯的太子殿和秋篮烈儿等一群顽皮的家伙。
他和鹿丹不同,一直对容恬深具信心,绝不会轻易相信容恬已死。但无双剑在面前,起码说明一个残忍的事实,西雷确实出了大事。
国家易主,对任何人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中的惨烈光凭想象就可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难道他在这里苦苦挣扎等着容恬救援的时候,容恬也在不知名的地方苦苦挣扎?五脏六腑一阵绞痛,凤鸣浑浑噩噩抬头,看见鹿丹耐心而关切的明眸,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国师花这么多心思和我谈条件?〃
〃鸣王何不先听听鹿丹开的条件?〃鹿丹道:〃不知东凡权贵的地位、权势、财富,甚至大王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否可让鸣王动心?〃
凤鸣五指紧握无双剑,苍白着脸,沉吟道:〃为了区区孙子兵法,国师怎肯付出这样的代价?其中必有隐情。国师若不肯坦诚相告,凤鸣怎能相信你的诚意。〃
鹿丹脸上逸出一丝轻松:〃听凤鸣这句话,就知道鸣王动心了。〃负手在后,悠闲地踱步思索,道:〃也对,西雷出了这样的事,鸣王如果要报仇,必须掌握足够强的势力,鹿丹的条件无意是一条最好的捷径。〃
他踱到房门处,探头扫了一眼外面的回廊。四下无人,最靠近的侍卫也遵照他的吩咐退到大门之外。
已过午夜,雪花又一片一片飘落下来。
鹿丹转身,隔着偌大的客厅凝视另一头的凤鸣:〃我要为大王作的三件大事,已经完成两件。一件,是解除西雷对东凡未来的威胁,这件事顺利得令人不敢相信;另一件,就是消灭祭师院。〃
〃第三件,就是慢慢整顿已经糜烂的东凡内局。收复一个懂兵法的落魄贵族,使其在王宫中与众位心怀不轨的王侯周旋,助东凡王铲除障碍,而且借用兵法改革军队,增强东凡兵力,好令东凡在十一国中成为霸者。〃凤鸣点头轻叹:〃国师真不愧是东凡的栋梁,东凡王有你在身边,何愁不能成为千古明君。〃
〃鸣王错了。〃如画的容颜微笑着,鹿丹站在客厅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