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岛主娇笑道:“好一手欲纵故阻。可是莫尼不要忘了,罗成非七岁童子,少林和尚又是咱们之敌!”
三环先生深沉地一笑,道:“不错,就因为罗成非七岁童子,所以错非少林和尚,这场戏还不容易唱得好哩!”
鲤鱼岛主道:“怎么说?”
三环先生道:“这就要拜谢天星宫那丫头昔日种下的因果,罗成的心腹牛钊曾受天星宫要挟大闹少林寺,格毙五十余僧,所以说起来少林寺与罗成仇恨不浅,现在少林和尚阻他下崖,可说顺理成章,罗成做梦也想不到这是诡计,所以和尚只是莫某在鱼饵上添的香料而已。”
说完得意地大笑起来。
鲤鱼岛主大笑道:“妙极了,不过莫见可有想到万一少林和尚衡量局面,反而泄密,与罗成勾结起来怎么办?”
三环先生阴阴一笑道:“我想这四个和尚还不至于不顾柱上掌门人的性命!”
被绑在木柱上的天痴僧双目陡睁,厉声道:“莫施主,老衲昔日真瞎了眼睛,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人。”
三环先生阴声道:“老和尚,你若早能想到,我莫某人岂非变成了浪得虚名,谁看穿莫某妙计之时,也就该他上阎罗殿去报到的时候了,嘿嘿,你老和尚也不例外,等你座下罗汉回来,也就是你和尚上西天之时。”
天痴僧朗诵一声佛号:“老衲可惜一具皮囊,只是你施主心肠太歹毒了,太歹毒了!”
三环先生冷笑道:“江湖上就是这么一回事,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天痴僧深沉地一叹,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多说也无用,任是西天佛祖降世,也难以渡化这恶魔。
此刻,老和尚倒反而为罗成担心起来,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欠了罗成什么。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崖底的安排,本是想对付眼前这恶贼,却想不到反被对方用来残害善良。
可是事到如今,少林精英尽伤,自己死在眼前,既不能够通风报信,又无法收回,后悔又何用?
想到这里,老和尚又暗暗一叹,垂下了眼帘。
却听得鲤鱼岛主道:“莫兄果是盛名无虚,一步一计,计中套计,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三环先生哈哈笑道:“算不了什么。”
鲤鱼岛主又道:“但届时金牌帝君怎么办?”
三环先生道:“既要鱼儿上钩,岂能吝惜香饵,其实留这么一个狂傲的瞎老儿在一起,咱们不会过得痛快!”
鲤鱼岛主震了一震,又问道:“不错,要钓鱼就得舍饵,但金牌帝君万一支持不了半个时辰怎么办?”
三环先生道:“不会的,以金老儿那身功力,胜罗成足足有余,可惜是他双目被罗成弄瞎了,不过此刻我并不希望胜,缠住那小子半个时辰,绝对没问题!”
顿了一顿,又笑道:“纵然发生了问题,我仍安排了最后一计!”
“什么计策?”
三环先生莫于道方要回答,倏见坐在洞口的党羽纷纷站了起来,立刻屏息凝视。
葛藤微微掀起,一条黑影如幽灵般一闪而入,站在洞中戒备的党羽见是自己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坐下。
那进来的金环门徒立刻奔近床边垂手道:“禀门主,罗成已到崖下!”
三环先生沉声问道:“少林和尚有没有阻拦?”
禀报的羽党道:“四个和尚只是用话阻拦,却未听门主吩咐动手。”
三环先生冷冷一笑,道:“该死,不过这无关紧要。”
接着扬声道:“胡舵主!”
“是!”
洞口一名黑衣大汉立刻站了起来。
三环先生沉声道:“你即刻点火准备。”
“是。”
“本座不再下令,你细听竹漏滴声,数至五,立刻点火。”
“遵命。”
话声一落,洞口立刻亮起一支火把。
天痴僧倏睁目大声道:“莫施主,你千万不能这样做!”
莫于道冷冷一笑,道:“天痴,这是你的安排,我仅是代你效劳而已。”
天痴僧狂吼道:“恶贼,天会罚你,鬼会找你……”
“闭上你这张乌鸦嘴,高令主,点他哑穴!”
坐在床边一名高瘦黑衣人立刻伸手弹出一缕指风,天痴僧的咒骂声陡然中止。
洞中顿时陷入一片静寂,只听到竹漏滴水声。
嗒!嗒!
这一声一声竹漏仿佛是阎王的催命讯号。
洞中所有的金环门与鲤鱼岛高手都屏息紧张的等待着,五次滴漏声在他们感觉中似乎太慢了一些,慢得像有五年那么长,等得使人心焦。
天色渐渐暗淡了,日已尽,夜将来临,峨嵯的岩石中倏有一条白影在疏林中晃荡。
接着露出身来,是一个清丽的少女,赫,不是别人,竟是在中州府与罗成不辞而别的冷秋婉。
她此刻东张西望,神色有点失望。
也难怪她失望,自上了太行山,除了山脚下看到一大堆尸首外,走了这么远,竟然碰不到一个人。
不过,由山脚下那些尸体上,她相信罗成已经到了,莫于道也没有离开。
莫于道既未离开,金牌帝君必然还在此地,可是这些人都在哪里呢?
自生下来,她从未离开过父亲一步,然而如今父亲死了,第一次孤身单影,奔波山区,寻凶报仇。如今天将黑下来,敌友二方面的人一个也碰不到。她不禁感到惶惑!
就在她目光四好时,倏见左方地上冒出一蓬淡淡的青烟。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不禁感到好奇,身形一掠,已到冒青烟的地方,俯身一看,地上一溜焦黄之色,而且鼻中闻到一股硫磺气味。
啊,是药信!
念头在脑际一闪,不由联想起一连串疑问!
谁在炸山?必是三皇宝藏埋地下,必须要以火药爆炸!但她清楚记得罗成并未准备火药,那必定是莫于道已引点了药信要炸山了。
她不知道罗成是否找到了藏宝地点,但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莫于道这般称心如意。
同时,她想到若是火药不炸,莫于道一定会派人查看,自己何不来个守株待兔,到时暗暗盯着金环门党羽,岂不找到莫于道。找到了莫于道,不怕找不到金牌帝君。
这些念头在心头一闪,她立刻拨草循视,却发觉地上绕过的药引子已钻入地下,显然由于引线不够,或某种原因,才露出明的一段。
不过她已看出埋火药引线的地方插着一些短短的枯草,一眼即可辨识与长在地上的草不同。
火期!线燃烧极快,她不敢怠慢,循迹掠出二十余丈,抽剑向地上一划一挑。
剑尖划过地面,果然,露出一丝焦黑绵线,也隐隐闻到火药味,可是已烧过了头。
冷秋婉心中紧张,立刻又循这掠出二十余丈,长剑再度向地上划去,这次划得真巧,剑尖挑起一蓬青烟,药引子刚好燃烧到断线之处,嗤地一声,立刻熄灭。
冷秋婉松了一口气,于是立刻找了个隐蔽之处,潜伏起来。
这真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其实她又何尝想到无意之间已把罗成一条命拣了回来。
四位少林僧一让步,罗杨就领先踏着小径,向崖底冲去。他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已无暇去多想。
或许由于愧咎,四位少林僧在崖口,目送罗成等四人背影,双手合十,喃喃低诵佛号,神色痛苦地念起经来!
这情形,罗成已无法看到,他冲到崖底,目光一扫,心中猛然一震,立刻止步。身后的“沧浪神刀”等三人也不禁变了脸色,呛!紫金鱼鳞刀立刻出鞘。
崖底的确有人,却只有一个人。
这人双目已瞎,盘坐在地上,双手各拿着一柄锄头在敲石头,叮叮哨哨的声音,老远一听,就像许多人在挖土掘石一般。
而这人使罗成再也忘不了,就是一天前在中州府道上杀了冷九如,受罗成石灰刺瞎双目的金牌帝君。
这刹那,他顿时悟到,其中仿佛是一个圈套,金牌帝君敲着锄头,分明故意在引诱自己下崖,他又想起来僧尸上的字迹,难道三环恶魔就想用金牌帝君来对付自己?
他已无法细细推敲下去,因为金牌帝君已停止了敲打锄头,沉声喝道:“是谁?”
罗成目光向“沧浪神刀”微微示意,后者立刻哈哈一笑,道:“是我!”
金牌帝君厉声道:“你又是谁!”
“天下第一帮帮主展雄!”
金牌帝君厉笑道:“原来是你老匹夫,其余的也自报姓名!”
“老夫‘铁面飞卫’钟灵山。”
牛钊哇哈哈大笑道:“咱老牛见了你这瞎了眼的老王八这付熊相实在又气恼又可怜……”
“住口!”金牌帝君暴吼道:“果然又是你们,三个都到了,那没开口的想必就这是姓罗的小子了。”
好灵敏的听觉,罗成心头骇然一震,觉得对方虽然双目已瞎,仍未能轻视。
只见金牌帝君仰天狂笑一声又道:“小子,你不要以为不开口,老夫就看不到你,老夫坐在这里,就是等你自投罗网,索还瞎目之仇!”
罗成冷冷道:“金老儿,莫老贼呢?”
金牌帝君厉声道:“莫先生就在附近,只怕你已没有希望再去找他了。”话落人已站起来,缓缓取出那件怪兵器——血苏如意杆。
罗成倏悄然走近“沧浪神刀”身边悄声道:“大哥鱼鳞刀借我一用!稍待你们坐下,绝不可动,一切由我来对付!”
“沧浪神刀”递上手中长刀,目光却疑惑地注视罗成,意思说:“行吗?”
罗成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点点头,但他心头之沉重却不敢表达出来。
金牌帝君已厉声道:“罗成,你用不着鬼鬼祟祟,老夫拼上一条命,也非杀你不可!”
刷!旗杆一挑,流苏蓬飞,如电似风,向罗成刺来。
“你们快躺下!”
罗成一声大喝,身形倒掠三丈开外,他是引诱金牌帝君追过来。
哪知金牌帝君并不追赶,狂笑道:“老夫先打发你们三个上路!”
血苏飞蓬,金芒像地狱中融融燃烧的火焰,快速得似已没有空间距离,夹着无比劲气的劲风,向“沧浪神君”、“铁面飞卫”与“托塔天王”牛钊三人同时卷到。
三个人一齐都凛然变色,他们感觉是一样,觉得金牌帝君这一招几乎是朝自己致命处招呼,“沧浪神刀”心中早有成竹,他不吭气也不挡,双足钉地,人向后一仰,就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他知道凭自己功力绝非敌手,所以干脆依罗成的话屏住气息躺下。
“铁面飞卫”却不同了,他心中有点不服气,提足毕身修成的一口真元,功贯掌心,嘿声吐气,力甩而出,正是他威震江湖的“生死掌法”。
牛钊是吃过若头,但他却忘了罗成要他不出声躺下的告诫,身形倒掠,拔脚就退。
嘭!
“铁面飞卫”毕身功力的一掌立刻与金牌帝君的力道碰在一起,却像碰在铜墙铁壁上,哇!张口喷出一道鲜血,人被震飞出七步开外。
金牌帝君此刻脸上是狰狞恐怖的,像疯了一般,一招未完,伤了“铁面飞卫”,身形毫不停留地一转,如怒矢一般,向牛钊追到。
这许多变化快得连眼都来不及眨一眨,牛钊身形方自落地,急旋的劲力与破空声已点近后背,那份快速法儿,使牛钊几疑是另一人。
他怎么也料不到一个瞎子比长了眼睛的人还灵。其实他忽略了自己掠动时的动袂飘衣之声,在金牌帝君的听觉中,变成了追纵目标。
铁杵斗然一翻,牛钊大旋身,拼上老命,正想硬挡一招,在这电光石火刹那,厉喝陡然响起:“牛兄弟快退!”
一道光影直射而至,金芒冷电带着一溜呼啸,如鬼魅灵蛇般,钻入漫天金影流苏中。
叮叮,当当!一连串撞击之声响起,两条人影一合即分,罗成已是额角冒汗,横刀屹立。
牛钊早已再退六尺。站在一具尸体旁,心跳不已。
金牌帝君巍然不动,厉声道:“小子,老夫想要你留在阳世多活一会,哪知你却偏要先第一个死!”
罗成一抹汗珠,沉笑道:“只怕你今生难以偿愿!”
“小辈,你就试试!”
身形蓦地掠射,血苏如意杆已猝然向罗成胸前斜挑而起。
半个身躯倏然舒展,像陀螺一般,刀随身转,罗成一口气挥出八十二刀。
层层刀浪像浩瀚的海水,那么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金牌帝君厉喝一声:“好刀法,纳命来!”
在片片刀影之中,竟硬生生地抢近硬欺,叮叮哨哨……一连串震耳的音符中,金色流苏寸寸削断,但那柄旗杆像一条恶魔变幻的巨蟒,逼近中宫,直抵罗成前胸。
八十二刀竟然刀刀落空,伤不了金牌帝君一根汗毛,反而眼前险象已露,要躲元及,好一个罗成,此刻就看出他机灵,他身形陡然倒掠六尺,身躯几乎点地而飞,顺手抓起一具尸体,向前摔出。
尸身摔出,他人陡然躺在地,五指插地,停止不动。
这几手动作,一连串做成,追逼的金牌帝君完全靠耳代目,果然发生了错觉,血苏如意杆,一挺一绞,那具尸体已变成一片血雨,凌空四散。
“哈哈哈,罗成,你……”
他方停身口中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话未讲完,一道金芒自他脚底如闪电一般向他撩起。
满以为罗成已经伏尸脚下,金牌帝君料不到变生财腋,金芒方自带起一溜血花,这功力无匹的老儿已一声狂吼,身形如电,翻身腾上山道,一转眼就消失了影子。
地上,只留下一只右脚,齐膝而断,那血淋淋的断足,令人几乎作呕。
不过一盏茶时刻,一场生死搏斗,一场激烈的击杀,就这么悄然地过去了。罗成以刀柱地,张口喘着大气,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心房。他全身如浸水一般,湿淋淋地全被汗水所蒸透,英俊的神色,冷得可怕的苍白,像脱了力一般,连提脚的力气都没有。
三声欢呼,出自不同的方向,三条人影立刻掠近罗成身旁,牛钊哇哈哈大笑,道:“公子,要得,终于叫这老王八伤残而退。”
“沧浪神刀”一见罗成脸色不对,立刻道:“公子受伤了吗?”
罗成吃力地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帘调息起来。“铁面飞卫”道:“罗公子是过度消耗真元,脱了力,这一调息,怕不要二个时辰,此非善地,还是早点离开为是,展大哥,咱们二人就帮公子一把力,让他把一口气顺过来。”
“沧浪神刀”默默颔首,右掌一伸,就贴在罗成“灵台”穴上,“铁面飞卫”也伸出手贴着“沧浪神刀”的背心二人都运气输元,把一缕真气,源源逼入罗成体中。
以二人之力,效果当然快速,不消片刻,罗成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接着长长吐出一口气,软弱地道:“二位大哥请住手吧!”
“沧浪神刀”与“铁面飞卫”同时收手,道:“公子舒适吗?”
罗成交还紫金鱼鳞刀,含笑道:“好多了,若刚才那一刀不能奏功,我不用打也会躺下来了。”
“沧浪神刀”叹道:“老朽以为当今之世,公子的武功已无懈可击,顶了天了,想不到这老匹夫功力居然还要高深,不是中州道上那一把石灰,今天咱们四人恐怕一个离不开。”
罗成道:“莫贼诡计多端,咱们虽渡过了一关,但不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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