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罗成,你不接受,莫要后悔,本宫主虽答应放过尔等五人,却未答应放过你母亲!”
罗成大怒,厉声道:“你无耻!”
“说话尊重点!”天星宫主语声一沉道:“当初你提议的赌约,曾提及你母亲吗?琼娘本是天星宫中叛徒,本宫追逮回宫,处以家法,算不得是毁约!”
话声一顿,又冷冷道:“其实你也不必逞强了,拒受本宫灵药,使你的伤势已支持不过二个时辰,人已将死,还能管得了这世间未了的事吗?”
罗成厉声狂笑道:“我偏要管,告诉你,若我不死,非但要阻止你找我的母亲,还要为已死的百余南海少林僧向你讨还这笔血债!”
“好大的口气,罗成,你等你自己能活下去的时候再说吧!”“天星宫主,你等着瞧!”
罗成一声狂吼,拔身飞奔而去,不辨方向,不辨路径,心中惟一的念头惟有先离开这里、先离开这里。
渐渐地,他内脏愈来愈绞痛如割,双眼金光乱冒,慢慢发黑。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多少距离,他终于熬不住沉重的伤势,一个跟头,扑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其实,他不过走出里把远,然而这一里距离,在罗成来说,等于涉过了千山万水……
这时,罗成身畔倏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葛袍老者,他首先按了按罗成的腕脉,口中一叹道:“真难为了这娃儿,能支持这么久,实在是个奇迹!”语声中,扶起罗成身躯,向武功山飞踏而去,瞬眼没于山林之中。
等罗成悠悠醒转,发觉自己已躺在一张木床上,坐在身旁的是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的老者,与一个发梳双髻,清秀可爱,年约十八岁的少女。
他几疑是在阴曹地府之中,首先试运真气,觉得不但毫无痛苦,而且已痊愈如初,不禁惊奇地道:“老丈,是你救了我?”老者微微笑道:“娃儿,你伤势虽好了,还得休养一天,否则功力会大打折扣!”罗成忙挺身欲起,却被老者按住,道:“你有话躺着说也一样,不必坐起来,婉儿,去端参汤,让他喝下,补补元气。”
少女抿嘴向罗成一笑,转身离开。罗成忙道:“大德不言谢,但请老丈赐告姓名,也好让小可永记心头!”
老者道:“老夫姓冷名九如,刚才那女娃是老夫孙女秋婉,祖孙相依就住在武功山中。”罗成道:“原来是冷老丈,但不知如何发现小可的?”冷九如捋髯一笑,道:“不瞒你说,老夫在商家祠前,已暗窥很久了!”罗成失声道:“原来如此,唉!刚才一搏,死中逃生,可恨武功不如人,难杀这批狂女,为天下武林除害!”冷九如笑道:“你娃儿不必灰心,善恶有报,因果必爽,你不见世上有多少恶人能得善报!不过天星宫那批女人,倒并非是大恶不赦之徒……”话方到此,罗成倏变神色,道:“百余南海少林僧伏尸商家祠前,老丈难道没有看见,难道老丈还要袒护那天星宫主?”冷九如笑道:“说出原因,你就知道老夫只是就事论事,不是袒护她们了。”罗成道:“愿闻其详!”冷九如道:“说原因之前,老夫想先问你娃儿几件事!”“请说!”“你怎么会天星武学中最深奥的‘天地心法’?”罗成坦诚地说出缘故。冷九如颔首道:“哦!原来如此,天星宫中居然有云大娘这般头脑清醒的女人,倒是出我意料之外。娃儿,老夫有一忠告,不知你听是不听?”“既是忠告,小可岂有不遵从之理。”“很好,老夫希望你以后再不要深研‘天地心法’,最好全部弃而不用!你做得到吗。”罗成愕然一怔,问道:“为什么?”冷九如正要回答,冷秋婉已端着一碗参汤进屋,走到床边,道:“爷爷也真是,不让人家休息休息,话说个没完!公子,你先喝碗参汤!”罗成忙坐起,道过谢,把一碗参汤一饮而尽,道:“老丈请快说罢!”冷九如哈哈笑道:“婉儿,我想慢慢告诉他,可是现在人家小哥儿却不愿意呢!”冷秋婉道:“少侠,你要听我爷爷说,那你可有苦头吃了,他老人家宏篇大论,引经据典,讲上一天一晚也讲不完,不如我告诉你,‘天地心法’太深奥,而且以人类来说,要穷其理,根本不可能,一旦钻入牛角尖,就会流于偏激,以至疯狂,故而最好不学不用,以免未受其利,反受其害!”
罗成惑然道:“难道‘天地心法’是门邪法?”冷九如笑道:“倒并非是邪法,像婉儿这么说,你一辈子也不会懂,还是让老夫来问你,你对‘天地心法’究竟懂了多少?”罗成道:“小可只是粗懂皮毛,仅知其基本之理而已。”冷九如道:“那你不妨说说,‘天地心法’的基本之理在哪一点?”
罗成道:“以天地为心,究自然之势,天下万物皆有其形,而天地无形,万物千变万化,皆有其极,而自然之势无极,以无极之势制有极之物,以无形之气涵有形之体,正是武学之精髓,盖天下武功皆有形之招,而‘天地心法’却是有招其无形,惟澄其心,见隙即进,遇疏即人,见机而变,其招无名,故能弃其皮毛,得其精髓,横扫天下会无敌!”
冷九如颔首道:“不错,但你知不知道,这些道理完全是一篇疯话!”
一篇至高无上的武学道理,竟说是疯话,罗成一呆,不由苦笑道:“老丈莫非认为其中有偏差之处?”“岂止是偏差,简直是害人不浅!”冷九如道:“我问你,你能知道天心吗?”罗成摇摇头道:“不能。”“你能把地翻过来吗?”“老丈不是说笑吗,人怎能把整个大地翻过来。”“那么你能把天下万物的变化,全部都弄清楚吗?”罗成摇摇头道:“人生有限,岂有能力把天下每一种事物变化都看清楚!”
冷九如哈哈一笑,道:“那你就该明白了,以有限的人生却要去蠡窥难测的天心,无际的地方,广博的万物,想法岂不有点疯狂!”
罗成摇摇头道:“虽然天心难测,地力无际,万物广博,但人为万物之灵,有此抱负,只表示了一种伟大的精神!”
“不错,若仅仅是抱负,值得钦佩,终其生钻研一二,也终必有成,若欲包罗万象,甚至移于武学,欲掌握天地而为主宰,这岂非聪明过了顶,变成愚不可及,终至疯狂终生流毒万年!”
“不错。”罗成喟然叹道:“老丈一言点痴迷,确使小可当头棒喝,惊醒迷梦。”
冷九如含笑道:“你总算受毒未深,立即清醒,想那天星它那批无知狂妇,却是愈隐愈深,无力自拔,终必流于偏执邪行,故老夫说天星宫并非大恶之徒,只是钻研‘天地心法’,久而蒙昧,不知不觉地使心地狭窄偏激而已。”
罗成道:“但区区初悟所学,颇学武功进境神速,与前判若二人,这是怎么回事?”
冷九如道:“天地心法害人的地方,就在这一点,初悟所学,不但易于奏效,而且效果奇速,于是任何人都会如此着迷,继续深研,可是愈到后来愈困难,终将令人毫无所获,发狂而死!娃儿,你知道历代天星宫主如何死的吗?”
“不知道。”
“都是疯狂而毙。”
罗成惊奇得张口结舌,觉得这段奇闻正是闻未所闻。
只见冷九如道:“所以老夫劝你切莫再钻研‘天地心法’,最好不要再用天星武功,道理在此。”
罗成一叹,道:“小可能体味老丈善意苦心,我可以不再钻研‘天地心法’,但却无法不用天星武功,老丈刚才谅必已看到,南海少林百余高僧棋都横尸商家祠,天星宫已再履江湖,若我不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则放眼天下,谁再能阻其横行,如小可不用天星武功,又怎能力挽狂澜,遏止其茶毒江湖。”
冷九如道:“你娃儿仁心可嘉,老夫要你不用天星武功,自当另有绝学心法相赠!”
罗成一呆,只见冷九如已自怀中取出一本薄绢递过来道:“此乃老夫一生心血所注的‘万象心法’,你可以拿去看看,若能领悟,当使你武功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罗成怔怔道:“此万象心法,能克制天星武功吗?”冷九如含笑反问道:“你知道天星宫为什么百年来闭关自绝红尘,不履江湖吗?”“不知道。”冷九如道:“就因为这本万象心法。”“啊!”
“百年以前,天星武功初现江湖,第一代天星宫主,挟武傲世,横扫武林,创立天星宫,造成一次大悲剧,却被老夫先祖制于莲花峰顶,逼其立誓,永避南荒,谢绝尘寰,以至换来武林百年之平静。”“原来如此,那老丈刚才为何不阻止天星宫杀戮南海少林僧?”冷九如叹道:“老夫血气髦矣,如今已有力不从心之感觉,婉儿年龄又小,故担当此重任者,只有你了。”罗成凛然道:“小可既受重托,敢不全力以赴!”“不过老夫希望你习会万象心法后,对天星宫能宽恕为怀,只要逼其遁回南荒,不必多事杀戮!”
罗成挑眉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可不知老丈为何要对她们宽恕?”冷九如道:“难道你也要杀云大娘吗?”罗成一震,道:“云大娘出污泥而不染,且于小可有恩,自然不能杀。”“这就对了!”冷九如叹道:“你可知道老夫与天星宫也有一层渊源!”罗成讶然问道:“什么渊源?”“老夫先祖与第一代天星宫主系出同门,说起来如今这代天星宫主还是老夫师侄。”“啊!我明白了!”罗成道:“老丈只想叫我效生公之说法,期使顽石点头,逼不得已,才动之以武,尽量不伤害她对吗?”
冷九如喟然叹道:“先祖所嘱,老夫怎能违背,只希望你能体谅老夫之苦心。”罗成沉重地道:“但望如老丈所愿,但若天星宫主执迷不悟,小可就无能为力,只能以杀止杀了。”“好罢!”冷九如一叹道:“你好好休养一天,再静心研悟这本‘万象心法’,三天后,再观成效如何!”罗成忙道:“不瞒老丈说,小可立刻要走!”冷九如一怔道:“何必如此匆匆?”“不瞒老丈说,小可必须在天星宫主找到家母前先找到她老人家,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也罢!老春就为你简述‘万象心法’基本之理,路上你再慢慢琢磨吧!天罗万象,不出‘真’‘幻’‘虚’‘实’四字,众幻我独真,我实余皆虚,真幻互易,虚实相辅,乃为生命,故临敌静以观,敌虚我实用以进,敌真我幻用以退,以此理而用,鲜有不屈之敌,你好好记住了。”“谨领教益!”罗成恭敬地道。“你再休息片刻,就自去吧!”冷九如说完,飘然走出房外,秋婉却急急地道:“少侠,你真要走?”罗成叹道:“我有许多事,不能不走。”冷秋婉道:“你还会回来吗?”罗成道:“江湖事了,我一定会再重至府上,拜谢救命之恩,授艺之德。”冷秋婉幽幽道:“希望你不会食言,我会等你。”说完急急地走了出去。
罗成见她离去的表情,心中暗暗一震,但是他此刻心念母亲安危,哪还顾得到儿女之情。
他先默默运功调息一遍,然后摊开“万象心法”,把重要的部分,默记于心,一跃下床,走出室外。
外屋中哪有冷九如祖孙的影子,却见桌子上却留有一笺,上面写着:我祖孙已入山中采药,汝不必辞行,循南方山径而下,半个时辰即可到达山麓,善本我心,善自为之。罗成看完,长长一揖,推开柴扉,只见屋外夕阳已经合山,已近薄暮。他辨明方向,立即依言自南面山径飞掠而下。半个时辰,果到山麓,远处城镇隐现,炊烟已经四起。
这个靠近武功山的一座小镇,镇上仅有的一家客栈,三间院落,倒也干净清爽。
乡下人习惯于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就是过路行商也是鸡鸣早看天,故而夜虽未深,客栈早已关门,前前后后早已熄灯,一片漆黑。
唯有三间上房仍亮着灯火,房中的罗成,绕室踱步,犹自未睡。
他虽逢凶化吉,频有奇遇,可是此刻心中却是仿惶无依,想起母亲此刻尚在“赛诸葛”手中,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天星宫主,局面愈来愈复杂,母亲的处境也愈来愈危急,然而,母亲究竟被匿于何处呢?自己该往何处去找寻呢?
这真是一个难题,空自有力无处施,心中的焦灼,已不言可喻。
越想越烦,罗成索兴不眠挑亮灯火,坐在案头,取出“万象心法”,静静细读。
他发现这本万象心法深入浅出,极易领悟。不知不觉中,内心烦躁尽去,领会到深处,渐渐聚精会神,专心注一起来。正自忘情,院中倏有了动静。
罗成一惊而起,衣袖微拂,先灭了桌上灯火,揣好秘籍,推开窗户,陡见一条人影屹立于窗前,挥手就击出一掌!可是掌出一半,他立刻闪电收手,惊叫道:“啊,云大娘,你怎么来的?”云大娘微微一笑,道:“少侠不欢迎我吗?”罗成脸色微红,道:“大德未曾报,在商家祠又不便叙礼,哪有不欢迎之理,快请进来!”说着重新点亮灯火,窗前轻风微拂,云大娘已飘然进入房中。罗成亲自奉上一盅茶,然后问道:“大娘怎知我在这里?”云大娘含笑道:“我早已见少侠进此客栈,在外守候久矣!”罗成一惊道:“莫非天星宫主知我未死,命大娘在跟踪我?”
云大娘道:“宫主倒不知道你仍活着,只是自你离开后,她仍不放心,命我查你尸体下落,我朝着你离去方向,一路追寻,发现地上有滩血迹,却未发觉你的影子,于是我判断必被隐匿一旁的高手教走。由于你必耽心令堂安危,故判断你醒后必不久耽,而武功山旁仅此小镇,所以我一直在这小镇上打转,果不其然,你天未黑就来了,现在伤势好了吗?”
罗成淡笑道:“一切情况,果不出大娘所料,我伤势已完痊如初,多谢大娘关怀!”云大娘问道:“香芸好吗?”罗成道:“芸姑娘已寻到她生父,如今父女重聚……很好……”
下面的话,讷讷于口,不知怎么说下去,想起正义帮主为虎作怅,恨在心头,可是这些话又怎么能告诉云大娘,又怎么能说出她的丈夫已变成自己的死对头。恩怨纠结,使他暗暗一叹,希望云大娘别再问下去。
云大娘似也心事重重,点点头,没再多问,却轻轻叹声道:“少侠,我本有将芸儿终身托付于你之心……”罗成心中顿时大为紧张,正想托词搪塞,却见云大娘接下去道:“但是眼前的情势却使我改变了主意……”罗成暗暗透了一口气,紧张虽消,疑心复起,暗忖:难道她已知道赛诸葛尚子义是自己的死对头了?
“少侠!”云大娘神色凝重,缓慢地说道:“以你武功,万万不敌宫主,为令堂安危,也为你个人之计,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罗成惑然问道:“大娘说的是哪条路?”
云大娘道:“宫主天纵奇才,少侠人中俊杰,若能双方联姻,不但为令堂消除一动,也为你自己在武林中铺下了坦途!”罗成作色沉声道:“大娘,这是你的想法,抑是天星宫主的主意?”云大娘一叹道:“少侠切莫生气,我原本为你着想,故而话动宫主,宫主默默无言,以我揣测,又动芳心……”罗成拂袖而起,一揖道:“大娘善意,在下心领了,但此事万万行不通。天下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娶她!”云大娘一叹道:“少侠难道不为令堂着想吗?”罗成大笑道:“天星宫主武功再高,敢动我母亲一毫一发,我就要她死无葬身之地!”话声一顿,道:“倒是大娘,何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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