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月功夫,这后宫就让你折腾了个天翻地覆,嫔妃们的生活过的猪狗不如,容妃,你可知罪?”
“臣妾有罪?”西风先前就不惧太后,此时掌权后宫,独享君宠,哪还会把一个失势太后放在眼中,闻言不慌不忙的施了一礼,然后瞪大眼睛疑惑道:“敢问太后,臣妾罪从何来?”
“大胆。”太后一拍桌案:“哀家刚才所述,难道还不够给你定罪?你竟还有脸这样问,当真是厚颜无耻之极,来人……”
“慢着。”西风不待太后说完,就脆喝一声,登时让那些刚刚动了身形的太监嬷嬷止步,她缓缓从嫔妃当中步出,来到太后面前,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轻启朱唇笑道:“太后因何连臣妾的分辩都不听一听,就命人拿我?喜嫔不敢回宫,与我何干?若说貌美如花便是心如蛇蝎,太后请看,这后宫姐妹,岂有良善之人?非是天姿国色者,能入后宫封嫔封妃么?认真论起来,臣妾的容貌不及众姐妹多矣,还应该算是善良之人呢。至于说我裁减节流,让嫔妃们生活的猪狗不如,这就更是笑话一桩。国舅爷莫非还没去太后面前诉说么?从他家中搜出的东西,够我们后宫姐妹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二年了。是了,太后如此愤怒,甫一回宫便要向臣妾问罪,莫非只是因为臣妾捋了老虎须子,抄了国舅爷的家么?太后这可是冤枉臣妾了。进上证据的乃是风老侯爷,下旨抄家的乃是皇上,与臣妾何干?”
“你胡说,若非是你从中挑拨,风鸣鹤怎会想起去查国舅?”太后气急攻心,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失言,这谢西风分明是拿话引诱自己,这句话一旦说出来,结合对方前言,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挟怨报复。果然,下面的嫔妃再次议论起来,只让太后气的身子都哆嗦了。
西风见太后入彀,更是胸有成竹,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是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淡淡道:“太后容禀,只因臣妾接掌后宫之后,发现许多账目不合,况臣妾入宫之前,打理家中生意,于这买卖之道还算精通,那些宫中珍宝和土地卖出的银子,实在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数字,故此臣妾生疑,才求皇上派风侯爷暗中查察,不料国舅立身不稳,身居高位却不知洁身自爱廉洁奉公,老侯爷又是个刚直不阿的人,国舅可不就是让他拿住了把柄?偏偏皇上亲政以来,内廷外廷皆空空如也,令皇上捉襟见肘困顿不堪,忽然听说有这样贪官,那还不是火上添油般的恼恨?如此种种加在一起,才生成那般局面,实在与臣妾无涉。太后真真冤枉臣妾了。”
“好一张利嘴啊。”太后看着西风从容应对,心中猛然就是一阵惊悸,知道此次若不把西风拿下,日后再想翻身,就更是难上加难。因咬牙道:“好,国舅贪赃枉法,罪有应得,无论这事与你有没有关系,哀家都不怪你,更不会挟怨报复。但是喜嫔求居佛寺,不敢回宫,皆因你太过张扬跋扈,这条罪,你敢不认么?”
“臣妾当然不认。”西风此时正走到太后的西边,闻言豁然回身,目光灼灼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喜嫔姐姐求居佛寺不敢回宫,与臣妾何干?只有她害臣妾的份儿,臣妾何曾害过她?说臣妾飞扬跋扈,后宫姐妹如今都在此处,太后可以问问,她们有谁受了臣妾的气?臣妾又是怎么欺负她们的?裁减节流,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连皇上和臣妾亦是如此。如今国库空虚,内忧外患不断,不开源节流,难道非要等流民四起国破家亡?那时候才真正是猪狗不如呢。还是说,喜嫔姐姐怕回宫过这清苦生活?这更是笑话了,太后尽管派人告诉她,后宫虽清苦,皇妃们也仍是绫罗绸缎,每餐膳食也是有荤有素,断不会比她在佛寺之中的生活更加寒贫寡淡就是。”
“如你所说,她怎会怕生活清苦?分明是怕你仰仗君宠伺机报复。”太后也紧盯着西风,寸步不让。大殿中的气氛紧张的如同琴弦,只让那些嫔妃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喘气都不敢用力。
若论口才,又有谁能及得上西风?闻听太后此言,她立刻针锋相对的顶回去道:“太后就没问问,喜嫔姐姐为何会怕臣妾报复么?俗语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喜嫔姐姐若非做下了心虚之事,莫说对我,就是对这后宫姐妹和圣上,她又何惧之有?”
“你分明与她有私怨,因为她当日打死了你冷宫里的一个侍女,这件事情在宫中又不是什么秘密。”太后也上前一步厉声道。
“这话更可笑了,喜嫔姐姐当日打死我那侍女,乃是说她偷窃喜嫔姐姐的珠宝。既然如此,茉莉的确该死,喜嫔姐姐又何必害怕?臣妾还是那句话,宫中姐妹都在此处,臣妾倒要问问,有谁会因为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而去伤姐妹和气的?还是说?当日茉莉乃是冤死,被喜嫔姐姐设计陷害。因此她心中有愧做贼胆虚,方才不敢回宫么?”
“你……”太后深吸一口气,怎么也没想到,好说歹说才将喜嫔留在佛寺之中,只盼着能利用她来给西风罗织一项罪名,谁知却成了西风的把柄,这一句一句说出来,无不掷地有声,自己竟是无法反驳。
“总之你罪大恶极,不处置不足以平民愤。”太后已经顾不上自身的形象和威严了,一心只要拿下西风,形象威严日后可以慢慢建立,但是此女不除,无需日后,现在就可以让自己威严扫地。她自然是拼尽全力,也要除西风而后快。
“难道太后就恨臣妾到这个地步,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都做不到吗?倒要学前朝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臣妾头上?”西风冷笑:“只可惜,臣妾已不再是当日冷宫那个如蝼蚁般的小小典正。臣妾乃是皇上亲封的容妃,如今执掌后宫,若非皇上下旨,罪名确凿,即便是太后,也无权让臣妾冤死当场。”
“你……”太后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断喝道:“休得胡言,这后宫乃是哀家所掌,哀家不在,任由你翻天也就罢了,如今哀家回来,自该哀家做主。刚刚在皇上面前,哀家已经说过,让你卸了后宫所有权力,你现在,已经不是执掌后宫的容妃了。”
西风早知她会有此言,不疾不徐的笑道:“是么?太后是这么说的吗?臣妾怎么记得太后只说月嫔临近生产,让臣妾全力看顾一些,可是只字未提收回臣妾执掌后宫的权力呢。更何况,便是全力看顾月嫔,其他事情不必操心这件事,臣妾也未听见皇上答应下来,不知太后是凭什么这样说?”
“混帐,哀家身为后宫之主,难道还办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容妃?”太后心中愈惊,正要不顾一切的下令将容妃绑起。就听西风断喝一声道:“太后身为太后,难道竟不知三从四德?你虽贵为后宫之主,办的却是皇上妃嫔,你竟不问皇上一声,不经他同意,就要私自问臣妾的罪,臣妾敢问太后,这天下女人都知道的夫死从子的一条女训,太后倒是记在何处呢?”
太后额头微微见汗,咬牙道:“虽有夫死从子,然而更有百善孝为先,似你这般大逆不道当众忤逆哀家的皇妃,便是不孝,万死也不足惜。”
西风盈盈一礼,不卑不亢道:“臣妾哪里是不孝?不过是解释分辩,以让太后不要误会臣妾而已。民间尚许草民喊冤,难道臣妾身为皇妃,竟然只有含冤而死,才是孝道吗?自古也未闻说这样的道理。更何况,太后执掌后宫,依照的是太后之身份。而臣妾,虽然身份低微,却蒙皇上皇后青眼,得以执掌凤印,凤印在手,怕是即便贵为太后娘娘,也……无权随意处置臣妾吧?”
一提到凤印,太后的面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恶狠狠向皇后看去,却见那“没用”的皇后端坐在一旁,鼻观口口观心,摆明了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只把太后气的七窍生烟,暗道失策啊失策,不该因为她之前乖巧顺从,就任由凤印在她手中,如今却成为自己的一个巨大障碍。
第 94 章
“太后娘娘旅途劳顿,这时候想来也定然困乏了,倒不如好好歇一歇,这些琐事急什么?改日再说也是无妨的。”正在太后和西风对峙不下的时候,林贵妃知机的站了起来,走到太后面前殷殷笑道:“臣妾知道太后娘娘也是心系后宫,容妃妹妹手段也的确是急了些,大家都是为了后宫着想,日后自该同心协力,这时候却不要闹生分了,太后娘娘怕这会子乏了,让臣妾服侍您去休息吧。”
林贵妃心里很清楚,太后之所以这样咄咄逼人,到后来连老脸都不要了,宁可给西风网罗罪名,就是想先把她除掉再说。只要一除去西风,皇上即便再恼怒,也不过成了一个面团儿,再掀不起什么大浪。平心而论,如果真的能痛快把西风除去,她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一时的黑白是非算什么?后宫从来都不是讲这些的地方。有权的人指鹿为马也无妨,失势的人指马是马,也没人去信,反而要附和着去说那分明是一只鹿。因此只要除掉西风,谁还管她是冤死还是该死?若干年后,只怕连这个名字都没人记得了。
但是眼下,很明显的就是西风寸步不让底气充足,一桩桩一件件驳斥的太后哑口无言。林贵妃旁观者清,在一旁审时度势,深知就如同西风自己说的,她已经不再是冷宫里一个小小如蝼蚁般的典正了,现在的她,手握凤印执掌大权,甚至连风鸣鹤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还有谁能对她喊打喊杀的。既如此,太后再和西风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越来越难堪,将她这许多年来在后宫中积攒下来的威信消耗殆尽。与其落得这样结局,倒不如先暂时按下心头怒火,慢慢图谋,或许还有一条破敌之路,古语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焉知太后和自己就是一条绝路呢?太后毕竟是太后啊。
林贵妃是因为自己没了退路,所以只能和太后牢牢的绑在一起,然而其他的皇妃们心中却都打起了小算盘,目光在太后和西风的身上暗暗梭巡来去,判断着这两个人究竟谁会是最大的靠山。一时间见太后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方恨恨道:“好,林妃说的也没错,本宫一路劳累,回来又惹了这一顿气生,这时候也觉身子乏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众嫔妃忙答应了一声。忽听西风款款道:“臣妾启禀太后娘娘,还要烦娘娘身旁的人给喜嫔姐姐送个信儿。早日把她接回来才好。不然长居佛寺,臣妾倒不怕臣妾的名声有损,只怕姐姐过不惯那清苦生活。更何况如今臣妾成了皇上的妃子,喜嫔姐姐也是皇上的妃嫔,我们已是姐妹,岂有为了个小小宫女而你死我活的道理?这件事臣妾早已忘却多时,却不料喜嫔姐姐竟然一直记着,还告诉了太后娘娘,若非娘娘今日提起,我怕是都想不起来了。那日在仪妃姐姐的宫中,臣妾也和她们说过,日后大家自该聚在一起亲近,臣妾这话,可没把喜嫔姐姐排斥在外啊。”
仪妃等人心中都骂西风会演戏,嘴上却都连忙笑道:“可不是,喜嫔妹妹多心了,容妃妹妹可没露出对她的敌意,无端端住在佛寺中做什么?那日子岂是她能过的?”正劝着,忽听太后咳了一声,大家吓的立刻噤声不言,一个个心中不满,暗道太后您没拿下西风,却冲我们撒气做什么?我们这不也是帮着你和容妃打圆场吗?难道还真要争个你死我活?这不是让我们更难做吗?
西风却仍是抬头挺胸,柔声道:“论理,这件事情本该臣妾亲自派人去请姐姐回来,然而刚刚娘娘说了,姐姐便是怕我呢,如今我若派人去了,怕她多心,少不得还要太后派身边得力的人跑一趟了。早日将喜嫔姐姐接回来,咱们大家也都放了心,是不是?”
“这事儿再说吧,也得喜嫔放下心防。”太后冷冷说了一声,看着西风冷笑道:“俗语说,刚极易折,容妃你如今是权势熏天了,切记收着些儿,莫要折腾的天翻地覆,到时候天塌了,只怕把你自己也给埋了进去。哼,哀家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西风盈盈一礼,微笑道:“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慈谕,定当不负娘娘重望,监管后宫,使后宫早日恢复从前繁荣,不负太后娘娘和皇上所托。娘娘想必身子乏累,臣妾这就和姐妹们告退了。”说完再福一福,便当先转身向殿门走去,其他嫔妃也都尾随其后陆续离开。
太后却是气了个不能动弹,抓着林贵妃的手颤声道:“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她……她竟然说还要监管后宫,敢情……敢情哀家刚刚说的话都成了耳旁风,这……这哪里是一个娘娘,分明是个祸国殃民的妲己狐狸精啊,你说,你说,如今……如今哀家竟然连她的权也夺不下来了吗?”
林贵妃心中叹气,嘴上却笑着安慰道:“哪儿能呢?您毕竟是太后啊,之前不过是因为去了佛寺,才给了这妖女可趁之机,如今娘娘回来,她势败自然也是早晚的事儿。只不过现在她风头正盛,又有皇上专爱独宠,所以臣妾觉着,太后娘娘还是在这会子暂避其锋,韬光隐晦,只冷眼旁观着,臣妾就不信了,这人还能不犯错儿?一旦等娘娘抓住了她的错儿,那她还不是任由娘娘捏扁搓圆吗?”
这话让太后听着十分顺耳,自己坐在榻上喘了几口气,点着头道:“林妃说的没错,只是哀家如何忍得这口气。罢了罢了,哀家就看看,她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且不说太后和林贵妃在这里咬牙切齿的愤恨,单说西风,从慈宁宫一出来,众多嫔妃便围着她奉承不休。谁都看得出来,今天这一场交锋,西风是彻头彻尾的胜利者。虽说太后那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西风背后有皇帝,这后宫里的天,谁能说得准哪一块云彩背后就是太阳呢?总之两面都是不能得罪的,有示好的机会,自然更不能错过。
如此一边应付着嫔妃们的谀词如潮,一边往明漪殿而来,好不容易到了明漪殿门口。西风便笑道:“论理妹妹该请姐姐们进去喝杯茶的,平日里承蒙姐姐们照顾了。只是如今这几日着实不行,月嫔肚子大的厉害,身上都浮肿了,每日心浮气躁的,尤其受不得吵闹,上次为了这个事儿,差点就让人下了毒,大家不是不知道。只是到最后也没查出这毒是谁下的,因此如今这明漪殿,是我下了规定,一个外人也不许进的。左右等过了这些日子,小皇子出生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姐姐们过来捧捧场,咱们也好好热闹一回。还望姐姐们不要怪妹妹凉薄,那妹妹真是万死不足惜了。”
她说完,那些嫔妃纷纷附和点头表示理解,因此方一个个散去了。这里西风松了口气,转身进了院子,香桔和小墩子等跟在她身边,都忍不住笑道:“娘娘真是好精神,奴婢们听着那些话,头都晕了,亏娘娘都能应付得过来。”
西风笑道:“谁喜欢听她们这些话?不过是不得不应付罢了。”说完来到大殿前,香桔等都知道她必然是要去看含烟的,因此便自己进了正殿,西风则往偏殿而去。
恰好含烟这时候正烦闷着,又替西风担心,见她进来,忙抓着她的手问经过,西风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了她听,只听得含烟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紧紧抓着西风的手腕,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后娘娘竟发了这样大的火,难道……难道以后姐姐在这后宫中就要被架空了,再也不能翻身了吗?”
西风笑道:“妹妹此言从何而来?”说完却听含烟急道:“姐姐刚刚说太后娘娘要卸了你执掌后宫的职权,又说要你专心照顾我,不要操心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