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说话儿。”
三太太听了更是欢喜,叫了妈妈们把烤乳猪拿去厨房,挽了大太太手去了正屋的堂屋。
大家坐下,大太太就问起了五爷、六爷。
“去学堂了。”三太太笑容有些勉强,“老爷被困在燕京,总不能耽搁了孩子们的学业吧!正好中山侯
府的家学离这只隔一个胡同,我就把孩子放那里了。”
大太太颇有些意外:“你和中山侯府唐家很熟吗?”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私语
“和他们家倒不熟。”三太太道,“不过他们家请的一位门生的侄儿,姓赵,学问很好,是因为这个才
去的。说起来,唐家为人跋扈,并不好相与。赵先生原也是碍着朋友的面子才去的。准备教完了今年就辞馆
的。我听着一年的束修十五两银子,四季衣裳各一套,配一个小厮。还准备商量老爷,这样的费用我们也承
担得起,不如请到家里专教开哥和誉哥。”
大太太很是吃惊:“束修十五两银子,四季衣裳各一套,配个小厮。这也太……”说着,沉吟道,“三
弟妹这个主意好,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请来家里。什么东西都可以马虎,孩子们的学业可马虎不得。说起
来,我们又没有分家,这钱就从公中出了吧!”
三太太一怔,忙道:“这怎么能行……”
大太太已携了三太太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又道,“既然赵先生想辞馆,想来是不满意东家
了。我看,不如将束修提到每年二十两,四季衣裳各两套,配个小厮。我看倒座还有个小院,不如把那小院
专拨给先生用。”
三太太还欲推辞,大太太已笑道:“我是大嫂,你得听我的。”
柳家这个时候倒下,对于人情世事,三太太比平常更敏感。大太太许承的东西并不贵重,三老爷也不是
负担不起,但大太太的这番话却让三太太很是感激。
她握了大太太的手,眼角有点湿润,重重地点头。
大太太就望着静静围坐在她们面前的五娘、十娘和十一娘笑道:“我们大人说些家长里短的,你们听着
也无趣。你们三婶屋后有两株梨树,这个时候应该开花了。让妈妈们领你们到院子里转转去。免得难受。”
三太太听出音来,知道大太太是要支了几个女儿和她说体己话。笑帮腔道:“到梨花树下坐着喝茶更惬
意!”又叫了贴身的妈妈带几个人去后院转转。
三个人明白过来,曲膝给大太太和三太太行礼,然后跟着妈妈去了院子里。
大太太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望着三太太:“三个一般长短了。真有操不完的心。”
三太太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她笑道:“等她们做了母亲,自然就明白您的一番苦心了。”
“但愿有那日。”大太太语气怏怏地应了一句。然后坐直了身子,问三太太:“对了,你可认识哪家适
龄的公子?说起来,五娘和十娘年纪也不小了。你也知道,她们都是庶出的。我们看得上人家,人家未必看
得上我们。真是让我愁死了。”
原来是为这事!
三太太想到在余杭守孝时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不由笑道:“如果是从前,问问我娘,总能找到几个
合适的。”
“可现在却……”满脸的歉意。
“看我,说着说着,又说到你的伤心处了。”大太太自责地道。
“不关大嫂的事。”三太太眼角一红,“是我自己想不开罢了。”
大太太安慰了三太太几句,然后叹了口气,把话题又绕了回来:“其他的我也不敢想,只求人品端正,
家世清白就行啊!”
三太太见她念念不忘,只好道:“大嫂放心,我会帮着看着点的。”
大太太点了点头,还欲说什么,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两位爷下学回来了!”
三太太满脸是笑:“快进来,他们大伯母来了。”
大太太见状,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泡汤了。
从三太太那里出来,大太太的神色有些恍惚。
罗振兴看在眼里。
回到家里,他和母亲说体己话:“……您今天怎么突然想到去护国寺?又不辞辛苦地去了三叔家里?”
大老爷一早出去还没有回来,加上今天去三太太那里去没有得偿所愿,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她也想和人
说说话,就把这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儿子:“……要是十一娘的事成了,五娘和十娘就得赶快嫁出去。我瞧
着姜夫人的意思挺满意的,这还有一个没着落呢?”
罗振兴之前隐隐听妻子提起过,当时只觉得是妇人的荒唐言,现在亲耳听母亲一说,不由沉了脸:“娘
,大姐还好好的,您怎么能……?
“你懂什么?”大太太见一向孝顺的儿子竟然出言顶撞她,想到万一女儿走了,外孙还有这个舅舅撑腰
,如果儿子因为这件事生出罅隙来就不好了,又想到,说不定因为这件事,能让儿子感受到世事的艰难,她
索性道,“人走茶凉,人死灯灭。侯爷再念旧情,可天天看着新人笑,任是那铁打的也要变绕指柔。到时候
谁知道会出什么妖蛾子?现在不早做打算,难道等谆哥有事的时候再去谋划不成?你可别忘了,他上有祖母
,下有父亲,我们再怎么亲,也是外家。就是有心,只怕到时候也鞭长莫及。”
“侯爷不是这样的人!”罗振兴把徐令宜暗中去拜访国子监祭酒的事告诉了母亲。“他完全可以在我面
前夸耀一番。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要不是祭酒在我面前提及,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侯爷是什么人?有谁比你大姐更清楚!”大太太不以为然,“我这段日子忙前忙后,也没有顾得上和
你说话。我看着你比在余杭大不相同,可是出了什么事?”
罗振兴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母亲会问他这个,更不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进了国子监以后,突然发现以前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大太太没等儿子回答,冷冷一笑,“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侯爷到国子监给你打招呼,你要是那祭酒,只怕也会卖弄这人情吧?”
罗振兴脸色微白。想到自己刚进国子监时,谦虚谨行。有人问起他家中之事,他常常含糊以词,结果被
人调侃嗤笑。
后来他无意间透露了与永平侯府的关系,大家对他一下子亲昵起来……让他深刻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大太太见儿子不做声,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遂放低了声音,缓缓地道:“侯爷这个人,虽有不世之
才,却耳根子软,遇事胆小懦弱,优柔寡断。别的不说,当初你大姐刚嫁过去的时候,想开府单独过日子。
侯爷当着她的面答应的好好的,可到了太夫人面前,又立刻变了卦,你大姐一怒,他又变了卦,说过几天就
跟太夫人说。反反复复的,没有个主意。后来承了爵,更是让你姐姐受累。
侯爷是皇后的兄弟,按律令,本应封爵。结果侯爷怕皇上猜疑,硬是上奏请辞了。你说,这有什么好怕
的?难道本朝就他一个国舅爷?还是那些受了爵位的国舅爷没一个寿终正寝了?哦,敢情别人都不怕,就他
怕!你大姐为这件事,没有少和他怄气。”
大太太有些激动起来。
“后来平了北乱,皇上又提起给侯爷封爵的事。
那时候,谕哥已经启了蒙,人人都夸聪明。偏生谆哥年纪小,又有不足之症,亲戚间就有‘以后这家里
全靠谕哥撑着了’,还有些糊涂人,竟然凑到秦姨娘那里献殷勤。你大姐就想把谕哥过继到二房的名下。可
一来这事得太夫人和二夫人同意,二来得族里同意,颇有些为难,正愁着。知道侯爷又得了一个爵位,心里
不知道有多高兴。想着,这个爵位就给谕哥承了。一来解了谆哥之危,二来说出去你大姐也有面子。谁知道
,又让侯爷请辞了。请辞不说,还没跟你大姐商量,你大姐还是事后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这下子,把你大
姐气得……从此就落下了个咳血的毛病。”
说着,大太太不由眼泪涟涟。
“侯爷可是一点也没有为你大姐着想。那外戚的爵位只封本人,没了就没有。可这战功得来的爵位可是
功封,是世袭的。你想想,你大姐在的时候他都这样。如果要是不在了,谆哥儿还能有个活路啊!你可别忘
了,徐家叫你舅爷的孩子再多,可只有谆哥是你大姐的骨血,只有他和你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
罗振兴听着很是狐惑:“可我听人说,侯爷在平苗蛮的时候,苗人假意投诚,还献上锦帛美女,侯爷毫
不动心,杀伐果断,当即斩下苗人头领的头,让苗人弄假成真,这才有了之后的七战七捷,平苗蛮之功……
怎么又‘耳根子软,遇事胆小懦弱,优柔寡断’?您会不会是听错了?”
“你知道些什么?”大太太冷冷地一笑,“当初,老侯爷为了助皇上登基,可谓是散尽家财。要不然,
扬州文家又怎么会和侯府搭上关系呢?后来皇上登基,一心一意想给皇后长脸。顶着几位大学士的反对硬让
从来没有领过兵、打过仗的侯爷做了平蛮大将军。兵部的人都看出了皇上的意思,知道这仗打起来是要粮有
粮。要人有人,只要得胜,拜相封侯是跑也跑不了的。所以当时很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都在侯爷麾下做了参
将或是把总。这样的仗他还打不赢,也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了!”
罗振兴语塞。
这么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在麾下,想让他们听从指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吧?
可这话说了,母亲又不懂……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求娶(上)
大太太和儿子说了半天的话,也有些倦了,道:“今天忙了一天,也早点歇下吧!”
罗振兴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他忙道:“娘,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大太太一听,立刻正色道:“有什么事,你直管说。”
罗振兴就笑道:“您觉得钱明这个人怎样?”
大太太一怔。
罗振兴道:“他今年二十七岁,还没有娶妻。”然后把买烤乳猪的事说了,“……我看他处事极灵活,
以后只怕非池中之物……您看……要不要我找个人暗示他一下?”
大太太立刻来了兴趣:“你可要问清楚了。别家里有一个,然后又在外面说自己没成亲,到时候,我们
罗家可就成了大笑柄了!”
“您放心吧!”罗振兴笑道,“我会好好查查的。”
大太太想着就觉得兴奋:“这个钱明的确不错。光那份机灵劲就没人比得上。要是真能成,这可是桩得
来全不费工夫的好姻缘。”
她想到了二房的四姑爷。
罗家出钱出力,好容易才中了个举人……
罗振兴见母亲应了,笑着起了身:“那您歇着吧!我得了准信就来回您。”
大太太点头,让落翘送罗振兴出了门,歇下不提。
十一娘辗转反复不得入眠,第二天起来照镜子,脸蛋像新剥的鸡蛋,没有一点点痕迹。
这就是年轻的优势啊!
她在心里叹着,然后吃了早饭和五娘、十娘一起去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和以前一样,笑容亲切,语气和蔼。和她们略说了几句,许妈妈就拿了日常的账目来,大太太就
示意她们可以退下来。
既没有问十娘为什么会来,也没有问家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就好像时光不曾流逝,到燕京,见元娘
,都只是一场梦似的。
不说别的,仅这份沉得住气,就足以让人敬佩了。
十一娘暗暗叹气,有些恍惚地出了门。
五娘过来挽了她的胳膊,亲切地道:“十一娘,你等会做什么?要不,我们下棋玩吧?我让你十子如何
?”
“我等会要做针线。”十一娘笑着应付五娘,“要不,五姐和十姐下棋吧?我坐在一旁做针线。”
五娘却笑意亲切地望着十娘:“好啊!”
十娘扬着下颌看了五娘一眼,不屑地转身回了屋。
五娘在她身后喃喃地道:“唉,也不知道百枝和九红怎样了?外院采买上的初五老娘相中了百枝,大太
太原应了今年秋天就放她出去的……”
十一娘就看见十娘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挺直了脊背进了西厢房。
“十一娘,可辜负了你的好意。”五娘见了微微一笑,对十一娘道,“我热脸贴人家冷脸,也丢不起这
个人。回屋去了。”
说着,带着紫薇和紫苑回了自己的住处。
“又不是我们家小姐让十小姐不答应的。”出来迎十一娘的滨菊看了不由小声嘀咕,被冬青狠狠地瞪了
一眼。
十一娘笑着回了自己的住处,然后拿了针线出来,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给庥哥做春裳。
到了中午,派了琥珀去打听大太太那边的动静。
琥珀回来道:“……和大奶奶、许妈妈算了一天的账。”
“黄昏时分再去一趟。”十一娘怔了怔,道,“看有人来拜访母亲没有?”
“知道了。”琥珀到了黄昏时分又去了一趟,“……陶妈妈奉了大姑奶奶之命来给大太太问安。”
姜夫人没有来……十一娘颇有些意外,随即又释然。
就算是心里再满意,也要矜持一番吧!
到了晚上,她和五娘、十娘去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正和大奶奶说话:“……娘家再珍贵那是在娘家。这夫富妻贵,不能走错一步。”看见三人进来
,大太太打住了话。
这是在说谁呢?
十一娘狐惑着,却不动声色,给大太太问了安。
大太太的心情很好,不仅和她们有说有笑地闲聊了几句,还留她们吃了晚饭。
这让十一娘更是不安,回到屋里就差了琥珀去打听,“陶妈妈来到底说了些什么?”
琥珀拿了个绣样佯装送给珊瑚,去了大太太哪里。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她就折了回来。
“小姐,小姐。”她的样子很激动,拉了十一娘道暖阁说话,“珊瑚说,侯爷要纳妾了!”
十一娘心里“噗通”一声:“说仔细些!”
她不由握了琥珀的手。
琥珀匀了匀气,道:“侯爷明天晚上抬乔家六小姐进府。徐家请了几桌酒,也请了我们家大爷和大奶奶
。大太太让大奶奶送套头面做贺礼。”
乔莲房……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脑海里就浮现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莲花般白净柔美的面孔来。
这样一个女孩子,却要给人做妾室了……
代替喜庆热闹婚礼的是跪下给正室敬茶,代替凤冠霞帔的是粉红色的褙子,代替昂首挺胸的是卑微屈膝
……
她心里五味俱全。
这才是元娘要的吧!
觊觎她的位置,这就是下场。
十一娘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个人选……
因为只有这样,元娘的计划才算完美。
一个出身卑微的继室,一个出身高贵的妾室:出身高贵的那个被出身卑微的那个看到了人生中最不堪的
一面,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这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女人,会不会因此瞧不起自己?会不会拿这件事做把柄而对自己予取予求?
谁愿意生活在这种恐惧之中!
唯一的办法就是反抗。
何况,她还有家族做靠山。
如果能取得那个位置,家族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而那个出身卑微的呢?
除了这个位置,没有其他的依仗。
不管是为了性命还是尊严,都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她所拥有的。谁敢挑战,就必须拿出雷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