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内宅,怎比徐令宜有人手、渠道打听那些求婚之人的身世背景、人品学识。
她点头应“是”。
徐令宜就站了起来:“走,我们去娘那里。这件事,也说给她老人家听听。让她老人家帮着拿个主意。
”
他心中早有定论,说给太夫人听,也不过是出于尊重罢了。
十一娘笑着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把那些笺纸仔细地看了看,笑道: “李家二公子相貌如何?”
“人还没见着。”徐令宜笑道,“不过,李总兵相貌堂堂,李家二公子想来不会太差。”
太夫人微微颔首,笑道:“看到李家这位二公子,倒让我想起你小时候来。顽皮起来让人头痛,可办起
正经事来,也是四平八稳的。”
听到母亲的表扬,徐令宜有些讪讪然。
第333章 认定(上)
太夫人看着就将笺纸还给了徐令宜,望着十一娘道:“你们既然心里都有数,就斟酌着办吧!”
徐令宜和十一娘笑着应“是”,陪着太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门外月色皎洁,空气中飘浮着浓郁的花香,热情奔放,直暖人心。
徐令宜和十一娘缓缓地走在花园的夹道上,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夏虫的啾啁,心里觉得安静而详和。虽然
彼此都觉得有很多话要说,但又都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气氛却并不沉闷,反而平
添了几份安宁。
进了花园门沿着甬道向前,往北是半月泮,往东是垂纶水榭。
在丁字路口,徐令宜的脚步顿了顿,两人都露出几份犹豫来。
他只带了几个随从一路骑马急驰回燕京,因连夜赶路,折了好几匹马,偏偏驿站的马还不如他带的马,
所以当他看到几匹健壮的骏马拉着辆十分华丽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和装着箱笼的大车像春游般慢悠悠在
路上走时,突然动了马车的心思。当即命随从拿了几百两银票求购。谁知道对方却十分不好说话,不仅连讽
带讥,还拿出一袋金豆子,号称要买他的坐骑。
他从来都不怕人在他面前横。
丢下银票就要解马走人。
对方的护卫出面阻止,当然不是他随从的对手,三下五除二,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赶马的车夫吓得扬
鞭就要跑,又因他的随从正在解马僵……马车翻了不说,还把七娘的脚给弄崴了,养了四、五日才算好。
有了这缘故,也就不难理解七娘为什么要为难他了!
因此他没有问七娘今夜是否在垂纶水榭过夜。他有他的自尊。
不想因为七娘在垂纶水榭过夜就避到半月泮去,她在流芳坞自已就歇在垂纶水榭。
可他又有点舍不得此刻这种让他如沐春风般温柔的气氛……
如果徐令宜想和她一起回垂纶水榭,自然会和她并肩而行。而此刻却停留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想回半月
泮。
十一娘思忖着。
他是因为有事要回半月泮处理呢?还是担心七娘今天晚上还歇在垂纶水榭?
让她向徐令宜说七娘今天晚上歇在流芳坞…… 那简直就是赤裸裸地邀请,就算活了两辈子,她也说不
出口。
她迟疑地上前几步,站在了往北的路口。
“侯爷去章丘的事办得怎样了?”
星光下,她的眸子一闪一闪,如天远的星,明暗不定。
徐令宜惊讶地望着十一娘,眼角眉梢慢慢舒展开来。
“地没买成!”他低声说着,上了往半月泮的甬道,“又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到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好
!”
十一娘低头望着甬道上铺着的青石:“我看侯爷回来的这么快,猜着事情不是办得很顺利就是有困难。
听你走时的口气,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徐令宜道,“我当时就有些纳闷,怎么放出风要卖地,价格却高得离谱,一般的人
家根本不敢问津。分明就是个针对我们家设的一个局。”
“那您还去?”
“既然被惦记上了,这次我不入局,还有下次。不如一次解决。”徐令宜淡淡地道,“还好我去了。原
来有人想插手海外贸易,想和跟泉州市舶司的打声招呼。我现在被免官在家,这种事还是少插手的好。这田
自然也就没有买成!”
两人一边说,一边去了半月泮。
十一娘轻手轻脚地起身。
“卯正了吗?”身后突然传来徐令宜有些模糊的声音。
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
“嗯!”十一娘恢复了原来的动作幅度,窸窸窣窣地穿衣,“侯爷再睡一会吧!”
反正赋闲在家,又不用上朝。只是这话不好当着他的面提。
徐令宜坐起身来,拎起被撵揉得像梅干菜似的白绫亵衣披上:“今天要和七姨去护国寺吗?”他想到七
娘那驾华盖车和她的脾气,“差人去跟主持说一声,到时候关了山门吧!”
十一娘看着他的亵衣脸色微红:“我帮侯爷重新拿一件吧!”然后转身开了一旁的高柜,找了件熨烫整
洁递给徐令宜。“七姐是要去护国寺吃米肠。关了山门只怕也没有什么用!”
徐令宜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她平时在家里也这样吗?”
十一娘委婉地道:“七姐的性子有些活泼。”
徐令宜点头,不由谈论这事,吩咐她:“既然如此,就多带些护卫去。”
十一娘应喏,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梳洗,和徐令宜一起吃了早饭才回到垂纶水榭。
宋妈妈看见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七姨那边的木芙姑娘一早就来问什么时候启程?”
十一娘却答非所所问地道:“你去把琥珀叫进来。”
宋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应声而去。
十一娘从衣襟里拉出了一条红色的丝带——上面挂着个椭圆形的玉牌。
那是昨天晚上徐令宜给她挂上的。当时她有些不好意思,没仔细看,此刻才发现那是枚三羊开泰和田玉
。
自己是肖羊的。
十一娘拿着玉牌细细地摩挲。
是生日礼物吗?
可徐令宜给她挂上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说。
而且还是趁她疲惫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要不是玉牌有些冷、床又很硬睡不好,她还不会发现。
思忖间,琥珀撩帘而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十一娘犹豫了片刻,道:“算了,原来准备让你帮我打个络子,还是我自己来打吧!你去嘱咐小丫鬟进
来更衣就行了!”然后重新把那块玉牌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打络子是简师傅的长项,十一娘就得了她的真传。
别说是她们了,就是绫仙阁那些以此为生的师傅们,只怕也没有十一娘的手艺精湛。她不由笑道: “
这丝线的确太过简陋,得打根漂亮的络子才是。”又道,“这是太夫人送给您的吗?我看着像是上好的和田
玉。一点杂色都没有,真正难得。”
十一娘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换了件衣裳,去了七娘那里。
七娘早已梳装打扮好了,和十一娘去给太夫人行了礼,去了护国寺。
十一娘看着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几辆马车团团围住,比平时又森严了几份。知道是徐令宜特意吩咐过
的。待七娘去大雄宝殿上香的时候,她和七娘给家里的人求了一大堆的平安符回来。
七娘还带了好几包米肠回来请大家吃。
十一娘怕东西不干净,太夫人吃坏了肚子,只让太夫人尝了一口。
太夫人真的就只尝了一口,就笑着放了筷子。
七娘就怂恿几个孩子尝尝。
徐嗣谕和太夫人一样,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贞姐儿则是一脸的为难,看了半晌也没敢尝一下。只有
谆哥和徐嗣诫,吃得津津有味。前者还道:“这个没有赵先生从白云观买回来的好吃!”
“真的!”七娘听了立刻道.“白云观还有米肠卖吗?我怎么不知道?”
七娘送给徐嗣谕的见面礼是一本前朝的《四书注解》,送给谆哥一套多宝阁的文房四宝,送给诫哥一个
金项圈。她又是活泼的性子,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她。
“你当然不知道。”谆哥不以为然地道,“赵先生说了,哪里有好吃的,哪家的戏唱得最好,哪里适合
钓鱼,哪里适合赏梅,这些风韵雅事,只有男人才知道。”
徐嗣谕在一旁不做声。
七娘就和他嘀咕:“那你跟我说说,哪里有好吃的?哪家的戏唱得最好……”
谆哥就放了筷子,如数家珍地讲了起来。
七娘听着有些咋舌,问十一娘:“他不会是都去过吧?”
十一娘正在劝徐嗣诫:“别吃了。剩下的给爹爹、五叔还有五婶、歆姐儿留一些。”徐嗣诫这才恋恋不
舍地放下。
闻言道:“是准备以后都去看看!”
谆哥儿觉得十一娘的回答让他很有面子,挺着了小胸脯道:“到时候我给您带白云观的米肠,保证比这
个好吃!”
徐嗣诫听说有吃的,在一旁跳道:“我也要,我也要!”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魏紫进来禀道:“夫人,雁容说,侯爷问你他那鹿皮里的木屐放哪里了?”
夏天,穿什么木屐啊!
十一娘狐惑着跟魏紫出了屋。
雁容正立在院子中央等。
见十一娘出来,她曲膝行礼,陪着她出了太夫人的院子,然后低声道:“侯爷让您去外书房。说是七姑
爷来了!”
那个“薛邑君”朱安平!
十一娘点头,和雁容穿过徐家正厅后的小厅去 了徐令宜的外书房。
她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和半月泮拥有浩翰够藏书不同,外书房更像个 小小的会客室,陈设低调而华美,布置舒适而庄 重。
徐令宜向她介绍一个穿了宝蓝底葛葛蒲纹杭绸 直裰的高大男子。
“这位是七姑爷朱安平。”
他用了七娘娘家人的称呼来称呼朱安平。
朱安平眉眼微动,向十一娘行揖礼。
徐令宜向朱安平引荐十一娘:“这是贱内。”
十一娘半蹲着行了福礼。
徐令宜就吩咐十一娘:“七姑爷难得来次燕 京。你让厨房给我们整几个菜,我们好好喝一 盅。”
十一娘低声应“是”,退了下去,算是正式和 朱安平认识了。
第334章 认定(中)
十一娘依言嘱咐厨房置办酒菜,回了太夫人那里。
七娘正在讲路上的事:“……有家叫高氏客栈,饼烙得像层纸,卷了肉末吃,再美味不过了。可房间太
脏了。我没敢住,把马车停在院子里歇了一夜。结果走的时候老扳还收了我上房的钱……”
太夫人笑歪在炕上,几个孩子们则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个个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徐嗣谕,双目明亮
。
七娘看见十一娘进来,打住了话题,笑道,“侯爷的木屐找到了?”
徐令宜既然找借口让她去,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朱安平来了。她笑道:“找到了!”然后催孩子们去睡,
“……时间不早了。”
谆哥还有些依依不舍,徐嗣谕已起身给太夫人和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让徐嗣谕带着徐嗣诫回了丽景轩,自己和七娘、贞姐儿住西去,在碧漪闸前分手,贞姐儿往韶华
院去,十一娘则将七娘送到了流芳坞。
“七姐夫来了!”她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轻声地道。
正在更衣的七娘身子一僵。
“侯爷正招待他喝酒。”十一娘道,“再过一会就要宵禁了。多半会留宿外院。”
七娘听着没有做声。
十一娘劝道:“七姐夫诚心诚意从高青追过来。你怎么也要给姐夫几份薄面。不如趁今天晚上好好想想
,明天见了面说些什么好!”
“有什么好说的。”七娘头颅微垂, “除非我生了儿子,不然说什么都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十一娘上前,站在花罩旁,“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你们之间只是因为没有孩子生
出来的波折,那就好好跟他说说。或是下定决心收个通房生儿子养在名下,或是让七姐夫给点时间你,找大
夫瞧瞧也好,求神拜佛也好。总比这样遇到事就跑的强。”
“我……”七娘拾头,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恩恩爱爱的夫妻,谁愿意中间还隔着一个人。可这话又说不出口来,说出来就是善妒。
十一娘能理解她的心情。柔声道:“七姐,要不,你趁着这机会到燕京找大夫看看吧?要是三、五年还
没个动静,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办也不迟。”
这样也可以给朱家一个交待,免得别人议起来说七娘是为了子嗣的事负气离家。
七娘听着精神一振。
十一娘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微定,笑道:“要是七姐同意,我请侯爷明天一早约七姐夫到外书
房,你们絮叨絮叨?七姐夫难得来燕京一趟,你们早点把心结解了,也可和七姐夫早一点走走亲戚,看看燕
京的名胜古迹。”
七娘听着心动。
“那就这样说定了。”十一娘笑着起身告辞,回了垂纶水榭。
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她找了大红的丝线出来,坐在炕上专心地打梅花攒心络子。
不一会,徐令宜回来了。
十一娘丢下手头的趿鞋站了起来。
“做什么呢?”徐令宜已大步走了过来。
他神色微醺,望着静静躺在小藤筐里的大红梅花攒心的络子:“在打络子呢?”
“嗯。”十一娘简短地应了一句,一面收拾,一面吩咐小丫鬟去端醒酒汤。
徐令宜却拎起络子打量:“这么细,打得这么复杂,做什么用的?”
“穿点东西。”十一娘把络子收了回来,随手放在了小藤筐里。
徐令宜顺势坐到了炕上。
小丫鬟端了醒酒汤过来。
十一娘接过汤,亲手递给徐令宜:“七姐夫歇下了?”
徐令宜点头,端起汤一饮而尽,然后长透了一口气:“安置住在了外院的客房。”
十一娘接过汤碗放在小丫鬟捧着的红漆海棠花托盘上,朝着身边服侍的丫鬟打了个手势,丫鬟们悄无声
息地鱼贯退下。
“都说了些什么?”她坐到徐令宜身边。
徐令宜歪靠在身后套了杏黄色细葛布的大迎枕上:“说夫妻口角,他把七姨气得回了娘家。连夜去娘家
接人,这才知道她来了燕京。就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不过隔了两天就找了过来。
就算那华盖车打眼,可也要时间探听!
更让十一娘有些意外的是朱安平竟然把责任全扯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
“旁的倒没有多说。
”徐令宜道,“因是夫妻口角,我也不好多问。”
十一娘听着暗暗点头。
七娘是因为通房的事离家的,传出去,不免会背上不贤之名。这个朱安平,先且不论他做了些什么,对
七娘情谊如何,能当着外人的面还能对七娘颇多维护,至少是个顾大面的人。这样的人,多半通情达理,最
容易勾通。
“我看朱安平说话、行事豪爽中带着几份沉稳,不是那没头没脑的。又能低声下气地追到燕京来,”徐
令宜道,“你不如好好劝劝七姨。在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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