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苏暖玉喉头哽咽,眼中早已泪水汍澜,再说不出多的一个字来。
阳义的手微微一松,自苏暖玉手中轻轻滑落。他脸上依然带着惬意满足的笑,双眼安详地闭上。苏暖玉呢呢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她叫得那么轻那么轻,好像生怕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一般。
阳义,你死了一定会上天堂的。其实,死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至少,不用再经历活着时的艰难困苦。阳义,但愿你在那个世界,能见到你的阳小姐,仍然陪伴她追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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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口是心非
苏暖玉伸手轻轻拭了拭泪,可惜那件宝衣不沾水,擦了跟没擦一样。她将阳义的身体轻轻放下,站起身来,叫来崛,让他叫人给阳义火化了,收好骨灰。
苏暖玉又迈步往方诗浣所在的方向而去。途经秦显的身边时,见他脸色愈加苍白起来,看上去很是虚弱的模样,料想此前一战太过激烈,恐怕于他身体有损,到底心有不忍,不由得凝眸看了他一眼。
秦显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看她的目光中疑惑而凄惶。如今的苏暖玉大变了,不像原先那么性情,那般惹人爱怜。如今的她,冷漠而狠绝,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甚至从她那里,看不出一点对他们交往过的痕迹,仿佛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看来,她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是放弃他了。
“周翁,把秦显带回去看一看,可别让他就这么死了,留着他还有大用处。”苏暖玉公事化地吩咐说道。
“是,周翁遵命!”周翁领了命,转身向秦显客气地说道:“楚王请随在下入营去吧!”
秦显一时有些怔忡,苏暖玉这是什么意思?此前她利用他设计他,又视他如大敌一般对他恶言相向,令他难堪,现在却又让周翁给他治伤,虽然她的脸色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过,他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担心他呢?
如此一想,心里到底有些窃喜的。不过,他更担心的是,她体内的毒。
“暖玉,还是先让钟周翁给你把把脉,看看你体内的毒,得赶紧想个应对的法子。”秦显心急如焚地说道:“我已经派了人一路追踪萧萧及其师弟二人去了,不过,我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
其实苏暖玉何尝不担心呢?可是,史俊妍师姐弟二人已经飘然走远,她也无可奈何。最重要的,她到现在还并未觉察有任何不适,此毒既不是立时发作,那自不是剧毒,当是慢性毒药。既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又暂时找不到解药,那就先把眼前的事归整清楚再说吧。
“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啊?”于是,苏暖玉没好气地冲秦显嚷了一句。
秦显一时噎在当场。
“楚王殿下不用担心,”反而是周翁出来替他打圆场:“此前我已经给圣女把过脉了,圣女乃是不知于何处结了某种福缘,如今已是百毒不侵之体。就好似得了仙家的血液一般,对此周翁也觉得匪夷所思。”
“此言当真?”一时间,不但是秦显与苏暖玉,其他周遭好多人也既惊且喜地问道。
“自是千真万确。”周翁郑重其事地说道:“否则周翁岂会置圣女安危于不顾,如此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
“暖玉,真是太好了。”秦显掩饰不住喜上眉梢地说道:“真是谢天谢地啊!”
“哼!”苏暖玉虽然对秦显的态度有点不屑一顾,但听说自己竟然能够百毒不侵,真是觉得既欢喜又不可思议。那一旁的人也都是一脸惊疑之色,无不是啧啧称奇。
“那么,请王爷随周翁前往营地!”周翁重复了一遍,向秦显有礼地打手势说道。
秦显点点头,左脚迈出,就要随周翁离开。岂知郭心海却不无忧虑地提醒道:“王爷,小心有诈!”
苏暖玉的好心情顿时打了个折扣,她狠狠地剜了郭心海一眼,冷冰冰地说道:“既是如此,王爷这就收兵回家去吧!即使要再开战,等大家稍事休息再打吧!”
语毕,不再多作理会,径直往方诗浣的方向而去。
“圣女,还是先让周翁看看你体内的毒吧!”此时崛跟上前来,
此时史俊安已悠悠醒转,感觉有人压在他上面,凭着敏锐的嗅觉,他感觉到那个人是方诗浣。
“诗浣,你怎么了?”他紧急翻身坐起,摸索着将她抱在怀里,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惊惧恐慌。
“她为了保护你,可能受伤了。”苏暖玉伸手拉了史俊安一把,他借力站了起来,向她道了谢,又问道:“那个小贱人呢?”
“这个以后再说吧。现在给诗浣看看伤势要紧。”苏暖玉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把诗浣交给我,我找人给她看看伤?”
“苏姑娘何出此言?”史俊安早已敛了当初的锋芒,甚是谦逊有礼地说道:“是苏姑娘宽宏大量不与俊安计较,俊安只怕叨扰了姑娘,何来愿不愿意之说?”
“那么,你跟我来吧。”
“多谢苏姑娘,请姑娘前面带路!”
苏暖玉便不再多说,让人牵了两匹马过来,准备和史俊安一人一骑。岂知秦显却多管闲事地走近前来说道:“暖玉,他眼睛又不好,方姑娘又受了伤,骑马很危险的。我这里有马车,就把我的马车借给他们用吧。我骑马跟着你。”
“你跟着我干什么?”苏暖玉觉得好气又好笑:“我那里可是狼窝虎穴,小心有诈!”苏暖玉自是忘不了以牙还牙地回敬一句的。
“我还没见过狼窝虎穴是什么样子的,我想见识见识。”秦显眼望着苏暖玉,气定神闲地说道。
苏暖玉也不想和他争辩,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还是乘车安全些。不过,他的伤呢?该死,你管他呢,苏暖玉,坦然一些,淡定一些。
郭心海亲自驱赶着马车而来,因不放心秦显一个人入匈奴的营地,所以干脆当起了兼职马夫。苏暖玉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倒不再出言挖苦之类的。
秦显命秦勇先安排人马就地安营扎寨,生火造饭,点检人马,安顿后事之类的,切不可轻举妄动。如今苏暖玉身份特殊,暂时还不是剿灭匈奴的最佳时机。
于是,苏暖玉打马先行,带着秦显与史俊安等人往营地而去。崛与周翁殿后,也要着手处理战后人马的安顿事宜。
苏暖玉带着史俊安与方诗浣到了自己的穹庐之中,命人在门口把守,以待随时传唤。室内只余下苏、史、方与周翁四人。
周翁替方诗浣把了脉,说道幸喜都未伤中要害,不过却要替方诗浣宽衣取针,这件事他不好办。他便将取针的方法要领告诉了史俊安,让史俊安来替方诗浣操作。反正他们以后是要结为夫妻的,况且他又失明中,此法最妥。
史俊安也别无选择,只得向周翁道了谢。周翁命人取来了他的百宝箱,从里面摸出两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来,对史俊安说道:“我看方姑娘多半是背后中针,史公子只要运气于此石上,在方姑娘背上来回走动,便能将她体内的针器取出了。等公子完成以后,周翁再来给方姑娘把个脉看看。”
周翁退了出去,临走前对苏暖玉说,他已经将秦显安顿在他的账内,现在去替他看伤取针。若苏暖玉有任何事情,尽管去那边找他。
苏暖玉应了他,等他出去以后,亲自替方诗浣脱了衣物,替史俊安打起下手来。史俊安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到底要用手去摸方诗浣的身体。而苏暖玉又在旁边看着,一时面红耳赤,颇觉难为情起来。
“史公子,你没什么可难为情的。以前诗浣生病的时候,我也是把她脱光替她治疗的。”苏暖玉看他很尴尬的样子,脸上露出愉悦的笑,语调中却还要一本正经地劝说道:“反正她早晚是你的人,你是为了救她,并不是轻薄于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听苏暖玉如是一说,史俊安更加面红心跳起来。她早晚是他的人,这么一想,脑中竟骤然闪现出从未有过的旖旎画面来。“呸”了自己一声,赶紧收敛心神,在苏暖玉的指点下,他将吸铁石安放在了方诗浣光滑如丝的玉背上,缓缓推动石头向前,催动内力,感觉石头吸附了什么东西,这才停一下,将石头抬起,给苏暖玉检视一番。苏暖玉取了吸附在上面的针器,他才又重新开始。
看着史俊安为方诗浣取针的情景,苏暖玉不由回想起当初在楚王府的情景。她被西晴下了不知什么毒,浑身发烫,钟老头明明身怀高深内力,却因为要隐瞒身份而不肯亲力亲为。又或者,他是受礼教约束,不能轻触未婚女子的躯体吧。那时幸而她也在昏迷中,不然要是知道自己裸露在秦显面前,不要羞死?
一思及此,苏暖玉仿佛回到当年,自己亲眼看到秦显为自己操作袪毒,脸上一片火辣辣地发着烧。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将方诗浣身上的每一处都细细地搜寻过,再没发现有针器被吸附出来。苏暖玉让小花打了水,亲自替方诗浣擦了身子,又找来干净衣衫替她换上。同时也把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胡服给换了下来。
“苏姑娘,为什么诗浣到现在还没醒啊?”史俊安几乎已是精疲力竭,却浑然不觉得累似地,守在床畔,甚是担心地问道。
“是啊,按理说应该没问题了呀。”苏暖玉也想不通了,只好安慰他说道:“你先看着她吧,我去叫周翁过来看看。”
“如此有劳苏姑娘。”
“不必太客气。”苏暖玉笑着打趣道:“你太客气,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史俊安知道她是指他以前对她的态度,脸上不由一阵赧然。苏暖玉赶紧拿话岔开,叫了小花小草给史俊安安排饮食,听从吩咐调遣,自己则匆匆往周翁的穹庐而去。
穹庐外面,一左一右守着郭心海与白吟风。见到苏暖玉来,郭心海虽然对她的行为举止颇有微辞,但她是主他是客,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客气地见了礼。
苏暖玉也懒得跟他废话,轻轻晗了晗首表示打过招呼,掀了帘子步入帐内。
想来秦显身中的针器较少,或是周翁手法熟练些,总之苏暖玉进去时周翁已经给秦显取针完毕,正在细细检查他的旧伤。
“怎么样,是不是时日无多了?”苏暖玉在周翁旁边立定,阴阳怪气地问道。
秦显先是一怔,继而一脸无奈的苦笑。周翁也是微觉惊愕,紧接着轻轻摇了摇头。女人啊,总是这么口是心非的!
“暖玉,你就这么恨我吗?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你就拍手称快了?”秦显惆怅地瞅着她,啼笑皆非地问道。
“哦,我有吗?”苏暖玉不冷不热地说道:“楚王殿下真会开玩笑,你死不死跟我什么相干?只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说话尖酸刻薄,你还不习惯罢了。”
“回圣女,王爷的伤本来就比较严重,加上一路颠簸劳累,刚才又大动干戈,伤口有恶化的迹象。”检视完后,周翁向苏暖玉回禀道。
听他这么说,苏暖玉忍不住心中一阵慌乱,不经意见瞥见秦显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赶紧收敛心神,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道:“哦,那他还能活多久?”
其实她想问,那他这样要不要紧?
秦显重重地叹了口气,默默无语地瞅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周翁年少时是情场老手,女人的那点儿心思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听到苏暖玉这口是心非的说辞,也不点破,只颇费踌躇地说道:“圣女希望他能活多久?圣女希望他早点死,周翁就见死不救。若圣女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周翁便想尽办法地救治于他。”
苏暖玉见他话题自然而然地一转,又转到她身上来,不由恼羞成怒道:“你这老头,这叫说的什么话?我看你呀,就是一肚子坏水。”
“圣女所言极是。”周翁也不反驳,顺口接下去说道:“周翁年轻的时候,那些姑娘们个个都说周翁坏,却个个都喜欢周翁得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
“你这坏老头,居然敢跟圣女顶嘴,你活得不耐烦了么?”苏暖玉听他将话题越扯越远,登时沉下脸来,微带责备地训斥道。
“周翁不敢。”周翁意识到自己有些造次了,忙收敛了些,正色说道:“周翁自当尽心竭力,将王爷的伤给治好。”
苏暖玉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跟他抬杠,让他专心替秦显清洗伤口并上药。苏暖玉也不好就此离去,只能装模作样地看他忙碌,而秦显的视线就一直灼热地停留在她身上,盯得她浑身发毛。
“喂,你看什么看?小心本圣女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苏暖玉终是忍无可忍,凶了秦显一记,恶狠狠地说道。
“因为你好看,所以忍不住才会看的,请圣女恕罪!”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虽然她总是不给他好脸色,但秦显也觉得很是欢喜开心。一时间,竟也学着苏暖玉说话的腔调,贫嘴起来。
苏暖玉竟然一时愕立当场,无言以对。“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与他争辩。
一时室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秦显的视线依然胶着在苏暖玉身上,仿佛就是看不够她似的,虽然她极力瞪他,他仍是笑嘻嘻的样子,看得苏暖玉一阵阵头皮发麻。
“喂,坏老头,问你一个问题。”终于,苏暖玉捺不住这令人压抑的沉默,没话找话似地说道。
“圣女有何问题?周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是不是真的长得跟你的妻子很像啊?”
周翁忙碌中的手暂时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
“周翁第一次见到圣女之时,也是吓了一跳的。”周翁平心静气地叙述道:“不过,当周翁再看圣女第二眼的时候,就觉得一点也不像了。”
“那是为什么?”
“在外人眼里看来,在乍一见之下,圣女与内子,确有几分相像。不过,在周翁眼中,这个世上,她是独一无二的,不会再有任何人跟她完全一模一样。”周翁正视着苏暖玉,掷地有声地说道。
“哇,真没想到,坏老头周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呢。”苏暖玉不无调侃地说道:“真羡慕尊夫人。以前你的种种劣迹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我现在觉得你真不错,至少不像某些人。”苏暖玉意有所指般地瞟了秦显一眼。
秦显脸上的笑意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懊丧。萧萧事件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想想真是好笑,你和史俊妍潜伏在袅袅身边多年,彼此心知肚明居然相安无事。”苏暖玉随即又讽刺般地说道:“不知道是袅袅太单纯了还是你们隐藏得太好了。当初我还傻傻地把你给推开,差点没让秦显给一掌打死,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不自量力。喂,坏老头,你私底下是不是曾经取笑过我?”
“周翁不敢。其实周翁一直都很钦佩圣女的勇敢热情,心地又那么善良。当我第一次见过圣女以后,曾有悄悄潜入你的闺房之内查过你的行李物品的,我发现,你的行李中有很奇怪的东西,服装也很奇怪,因此我才敢断定你是异类的。后来,令弟也被证实是异类,这让我重新思考你的身份了。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就是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圣女呢?
但是,我更紧迫亟需去做的事,是要紧盯着西晴找到卞珂的下落。可惜的是,王妃去世的第二天她就失踪了,偏偏你又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一时脱身不得。等你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我再去寻找她时,却又再找不见了。而且,阿烈――就是你看到停在我肩上的那只雕,是我把它从小驯养起来的,我走的时候它还很小,没带上它。这一次意外地看到它,原来老单于差了它四处来找了。于是我重新回到塞外。原来老单于已经病入膏肓了,针石罔效,他临终前嘱托我,一定要好好辅佐崛,最好是能找到圣女”
“所以你就装聋作哑把我骗了来?”
“因为周翁深知圣女的脾性,想要硬拖着你来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周翁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哼,你倒挺了解我的嘛。”苏暖玉想到被他耍得团团转,不由心生不快。
“暖玉,此人阴险狡诈,呆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