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的毒雾,颜色十分可怖。
曲笙收了定军枪,坐在了清夫人对面,苦着脸看那些毒酒问道:“我要都喝了吗?”
“那倒不必,这些毒酒也都价值不菲,为了这一关,我也是倾尽了全力呢,不然呀……”清夫人亲昵地笑道,“那息娘子可会责怪我不用心,所以你只需挑一杯饮即可。”
曲笙觉得自己的运气都在蓬七郎那一关用光了,按理说挑毒酒的试炼也该有一杯没毒的,那么她至少还有四分之一活命的几率,现在这是诚心不让人活么?
她装模作样地挑了半天,每一杯都仔仔细细观察过,然后道:“还请清夫人说一说这饮酒的规则。”
“这四杯酒其实装的是同一种毒,这种毒可是我的独家秘宝,服后可以掌握一种规则之力,时限为半个时辰,但也有副作用,半个时辰后,服毒之人浑身溃烂,散发恶臭,浑身瘙痒而死,只不过这四杯酒,每一杯副作用发作的时间都不同——分别为一刻钟、三个时辰、六个时辰、十二个时辰,而每一杯对应的规则之力也不同——分别为神算之力、擎天之力、换形之力、延时之力。”
“如果我必死无疑,清夫人这一关,岂不是太过霸道,息娘子若真想我死,那我为何不直接放弃闯关,掉进烹肉的鼎锅里,也好过一天后惨死。”
“所以呀,我还没说完呢,”清夫人笑眯眯道,“毒岂能无解药,这解药就在下一关澄潮君之手,若你使用规则之力能打赢他,自然可以活命。”
曲笙听明白了,这是有后招。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杯,一口喝了下去。
清夫人掩口咯咯笑道:“这是一刻钟的延时之力,小姑娘,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谢过。”
清夫人的□□效果非常好,当曲笙起身之时,毒素已经在她身体中起了作用,一个与之前所看所感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境界,在她眼前展开了。
每一个世界都由各种规则组成,逻辑规则、力学规则、自然规则、社会规则等等……修道有无数种方法,但只有真正能领悟天地规则的人,才能更进一步,去寻求整个宇宙的真理。
在曲笙还懵懂的时候,她隐隐意识到了一种规则。
——时间。
在时间流逝的规则中,她突然灵犀一点,抓住了某种诀窍。
“可将对方的法术延缓,使用的时候,需要心头血一滴。”
曲笙进入了清夫人制造的水门,伫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高塔,足有五十层之高,澄潮君便站在塔顶,他冷声道:“首先说明,清夫人的四种规则,我并不知道你掌握了哪一种,同时,我不会使用威压,单凭妖力和低阶妖术与你斗法,而你只要打上二十五层,我便算你通关,从饮下毒酒开始,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听上去澄潮君为自己设置了种种限制,对敌人十分利好,但曲笙并没有放松警惕,对方越是退让,就越是证明这是一场需要脑力和体力全部活动起来才能打赢的战斗。
在进入水门之前,曲笙已经灌下一瓶丹药,然后将储物袋中所有御风符都摸了出来,收在袖口,最后,她才取出一根绳索。
那是夏时为她炼造的“天运求索”。
曲笙心理很清楚,她在澄潮君面前无法使用任何法宝,因为任何法宝都扛不住他的妖力,哪怕是雁门盾和定军枪也不够看。澄潮君对她唯一的盲点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哪种规则之力,那么他也会推断出,她或许会先用障眼法掩盖真正的掌握的力量,虚虚实实,令人摸不到头脑。
但事实上他不会去试探也不会迂回,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区区一种规则之力,根本没办法奈何他。
这是一场硬仗。
曲笙的身影刚动,澄潮君的攻击随之而到,那是分成三股叉的水箭攻击,曲笙在跃起的同时抛出了天运求索,在御风符的作用下,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被水箭击中的地方出现一个深坑,天运求索却同时在空中爆开,化作无数细丝,攀住高塔。
澄潮君根本不这根绳子放在眼里,他一挥袖,又是三道水刀飞出斩断天运求索。
曲笙此时的身体已经荡在第二层和第三层中间,她将天运求索一扯,顺着水刀的方向,长索迅速收回到曲笙手上,与此同时,曲笙的手攀在第三层上,身形灵巧如猫,再次跃了上去。
澄潮君立刻就看出了曲笙的意图:“你想隐藏规则之力到最后,也要看你能不能登上前二十层。”他右手手掌伸出,翻手向下,只见高塔猛烈摇晃起来,几乎每一层都爆出一圈水波纹,在这种攻击下,曲笙几乎无路可逃。
“你说得对,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隐藏!”当那水纹从塔身爆开的同时,曲笙自取一滴心头血,发动了延时之力。
修为太低了,她的延时之力只能令法术暂停三十弹指,在这三十弹指中,她将身上的御风符全部抛了出去,巨大的风力旋起,虽然无法撼动七阶妖兽的力量,却也在那水纹之中破开一条出路。
澄潮君眉头一皱,到了他这个境界,施法几乎不用掐诀,信手拈来便是几道水刃。
三十弹指,曲笙冲上了第四层,再次弹出三滴心头血,水刃还未出澄潮君之手,便被阻在了半空中。
二十九弹指,曲笙冲上了第五层,澄潮君再次出手,他对准曲笙,放下了十二道水帘。
“我看你能有几滴心头血!”
二十八弹指,曲笙顺着一百七十张御风符破开的道路,冲上了第六层,而此时水帘一道接着一道降下,她却根本没有硬接,手中的天运求索再次抛出,顶头的钩子钩在了第十层的水纹之上。七阶妖兽的法术果然够强大,那水纹因为延时之力原封不动,钩子竟也钩得上,天运求索甩着曲笙环着高塔抡起了一个大圈,刹那间避开了十二道水帘,而曲笙飞在半空的同时,再次弹出一滴心头血。
二十六弹指,天运求索被水帘断成了十二截,澄潮君指尖上亮起暗蓝色的光芒,曲笙躲过十二道水帘之后,借力攀上了第十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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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登上红毯后,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糟了”。
他松开原本牵住曲笙的手,霆霄剑立刻出现在掌心,再一回头,哪还有曲笙的影子。再看这红毯,上方没有尽头,也无信香。
夏时冷笑一声,以神识与月刃沟通:“他们将我和曲笙分开,用结界困住了我,这群北海海兽,你可认得?”
月刃眼皮半眯道:“不认识,不过那息娘子的名字,我倒是曾听主人说过。”
月刃并未认任何人为主,一旦它提起“主人”,便是曾经它的旧主——夜帝王。
夜帝王并不是真正的“帝王”,而是一名上古大能的名字,在修真界的传说中,夜帝王得了月光星辰之力,可以撼动天上星宿,直通上界,他成名于前九个纪年中的溯古纪,仅是行宫便有一十三处,秘藏足有上百之多,他最后在人间亮相,已是大乘期。
有关这位夜帝王的本名已不可考,甚至连他到底是什么人,都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上古大能,有人说是已渡劫飞升的金仙,也有人说夜帝王根本就是古神坎维的另一个化名……夜帝王名字的由来,则是因为这名大能的喜好与大部分人截然不同,好“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因此怪癖得名,“夜帝王”是其他修士对他的尊称。
夏时对夜帝王的名字并不陌生,甚至对于夜帝王,他可能是全人间最了解的人,不仅仅是因为月刃的主人是夜帝王,也因为这位大能曾与古神厄离有过纠葛,他的传承中甚至曾经藏有魔界令牌,他所留下的大秘境琉璃洞天现在就在夏时身上的琉璃石中。
且不光他的父亲母亲与夜帝王的传承有过因果,就连他的师父师娘都曾经探访过夜帝王的秘境。
但月刃很少提及夜帝王,这一次它居然主动说出,令夏时十分惊讶。
“夜帝王认识息娘子?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是北海真正的主人,我的气息就算同境界妖兽修士都无法看破,但是当我随你一进北海,恐怕她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用了这咒灵空间困住你我,只是不想咱们打扰她的试炼罢了。”
“她跟北海冰种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北海之主,自然负责守护北海冰种……”月刃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息姑娘,旧友重逢,不出来见上一见吗?”
第121章 水无涯(六)()
修士的精血与普通血液不同,乃是修士修炼时蕴养的血液精华,共分三种:眉间精血、心头血和普通精血,其中眉间精血和普通精血用于做法,而心头血则是元气所在。
以筑基期弟子修为,一次性耗费几滴精血,便已经承受不住,又何况曲笙用的是心头血。
最后三弹指,曲笙已攀上第二十四层,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层水纹、两道水刃、三道水帘、七道剑光、十二片鳞甲、十五道裂空之光、七十三根海牛针……她脸色煞白,几乎不见血色,心头更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保护机制,半滴血都祭不出来了。
澄潮君自始至终未动的地方,在曲笙开始运用延时之力的这三十弹指间,他一直未停过放出法术,就在曲笙将要登上二十五层之时,他才缓缓露出笑容。
“对人类来说,最能击溃他们的,就是拼尽全力努力后,仍然会被至高的力量碾压为尘土,不过身为一名筑基修士,你的确让我玩得很尽兴,在这场试炼结束后,我不会让你毒发身亡,也不会让你的身体被低等杂碎亵渎……我会亲手了结你。”
他当做施舍般说出来,可曲笙还真感激不起来,她还有一弹指的时间,如果她不能登上二十五层,到时候那些法术全部解开延时之力,会将她轰得连渣都不剩,但是她努力了那么久,可不是为了给澄潮君同情的。
她是为了赢!
就算断成十二截,那只剩几寸的天运求索却一直被曲笙握在手中,就在澄潮君降下巨浪水压,准备曲笙致命一击的同时,这根短小的天运求索突然被曲笙丢了出去。
这根外表不过是一根不起眼的麻绳的绳子,在二十四层和二十五层中间从根部完全爆开,拧在一起的麻线分成细若牛毛的短线,而这些短线像是有意识一般连成了一根细长的丝线,那线头义无反顾地钩上二十五层的塔檐,而另一头则系在了曲笙的腰上。
最后一弹指,澄潮君的水压已经铺天盖地般地降下,曲笙却微微一笑,从二十四层直接跳了下去。
就在这瞬间,延时之力的规则终于失效,就像是慢动作一般,一开始的水纹爆开,水刃炸开,澄潮君之前放出的所有法术依次展开威力,但这些威力全部挤在高塔周围,妖力之间相互作用又相互抵消。
就在这些法术之间互相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曲笙已经落到第一层,那根细细的天运求索或许是因为运道加身,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细,竟能穿梭在那些法术中间而不被波及,而曲笙落地的一刹那,也以惊人之姿再次飞了起来。
澄潮君这才知道曲笙的目的:“被这人类钻了空子!”
高塔附近的法术乱做一团,她却随着天运求索的轨迹灵活挪动,娇小的女子身体仿佛纤细的雨燕,从下方曲曲折折地飞向天空。
就在澄潮君要再次放出法术的时候,曲笙的手——
终于摸到了第二十五层高塔的边缘!
就在这刹那,所有法术都在她身后烟消云散。
“我过关了!”她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二十五层塔檐,然后身体灵活一翻,终于站在了塔檐之上,遥遥与澄潮君对视。
她的眼睛无比明亮,透露出自信,以及因为挑战了自己而产生愉悦心情。
澄潮君没想到曲笙竟然诱使他施放法术,最后再利用延时之力的规则让这些法术互相作用,最后成功穿过法术的缝隙,达到了二十五层。
这里面当然有运气的成分,但如果没有精准的计算和能舍出命的胆子,这个计划无法完成。
更何况,运气本身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澄潮君不再看轻这名人类,他整了整衣饰,而后道:“你做得很好,我输了。但是,解药不能给你。”
曲笙愕然,七阶海兽乃是大能,怎么可能说谎?
“并非是我不想给,而是因为昶君用一样东西从我这里换走了解药,那便是这个关卡本来的规则——你本来应该打到五十层,是昶君将塔层降到二十五层,但代价是,你所需的解药只有在第四关才能拿到。”
这么一说,似乎就恨不起昶君来了。
“既然这样,请澄潮君送我去下一关吧。”曲笙暗自算了时间,澄潮君这一关过得算快,只用了不到一刻钟,这么来说,她还可以用半个时辰通过昶君那一关。
“人类,难道你不问我昶君为什么这么做?”
曲笙:“……”当然是因为赶时间啊!你的命只剩半个时辰你试试!
但是面对的是海兽大能,曲笙能屈能伸,忍气吞声道:“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海兽对人类没有什么好感,除了蓬七郎那种没心没肺的,就连清夫人也被人类害过,但只有昶君……他既爱人类,也恨人类,所以他这一关,你要心中有数。”
曲笙一愣,这位海兽大能是在点拨她吗?
“谢过澄潮君。”
不过澄潮君仍是冷眉冷眼,他也开启了一道水门。
曲笙进门之前收起了天运求索,将其重新放回储物袋,这场硬仗打完,曲笙只有一个念头——
夏道友炼的绳子,还真是结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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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水门之后,自然有是一个虚幻空间,只是这空间未免太过真实,她正在海面上,天空阴云密布,下方海水浪潮汹涌,在那起伏不断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迎风破浪。
昶君一直未出现,曲笙自然寻那船而去。
这是一艘军用船改造后的舰船,巨帆上画着黑鲨图,通常来说,用这种凶猛海兽做标志的船,大多是打家劫舍的海盗船。
这艘船上都是凡人,站在船首的是一个长相凶恶,左腮一道刀疤的女人,同男人一样身穿短打,只是她的衣饰要更精致一些,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小木鱼。女人一手拿着一杆望远镜,一手抓住围栏大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冲过这片海域就安全了,带着咱们的宝藏回家!”
“是!”水手们应道。
这女人中气十足,看上去,竟是这艘船的船长。
曲笙不觉得这是真实场景,在海兽的试炼关卡中,怎么可能出现凡人?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昶君的声音。
“你能过前三关,我并不惊讶,虽然帮了你一次,但我现在仍然很矛盾。”曲笙回过头,看他正用一种温柔到恐怖的神情注视着那艘船,“我很想杀人。”
曲笙决定先安抚这位海兽,她注意到昶君的视线集中在那名女船长身上,便问道:“我倒是不知,北海也有普通渔民敢进入内海域吗?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果然,一问到关于那艘船的话,昶君便很自然地回答道:“内海域也有凡人世代居住的海岛,海边的渔民自然靠海吃海,他们只捉小鱼小虾,又没有修士那般贪心,大部分海兽不会跟凡人过不去,而且他们有固定的航道,真有海兽袭击,三千洞府的人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