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丹药无法被身体吸收,再好的丹药也是回天乏术。
瑜蓝已经死透了。
夏时捧着鸟身的手瞬间被血染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知道自己……还是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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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笙冲出角子街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安尘阴沉着脸,对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金丹修士很是戒备,他查过晋城进出记录,知道这位是苍梧客人,只要夏时不伤人,安尘是不会轻易得罪金丹修士的。
因此直到曲笙出现,安尘才对她道:“这只妖兽应当就是藏匿在角子街的凶手,它刚才冲出来意图伤人,已被我击毙。”
曲笙看到瑜蓝倒在血泊中,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人根本不是冲着苍梧来的,他的目标,是晋城。”
瑜蓝是逃进苍梧的,它不可能自寻死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对方留着它这步棋,只等关键的时候放出来。为什么要让它死在晋城?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一只有着异兽血统的妖兽,它的死亡,必定带来黑崎州某只异兽的雷霆之怒。
晋城……
安尘皱眉道:“曲掌门此话何意?哼,虽然你们已经洗脱了嫌疑,但此妖兽终归是藏匿角子街,还望曲掌门以后好生照看门户,届时城主府判定此案后,苍梧放可在晋城行走。”他转身欲走。
“尘管事,”夏时叫住了他,“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这只妖兽伏诛之时,可有什么异状?”
安尘本不想回答,但这只妖兽死得确实有点蹊跷,他答道:“这只妖兽身上并无妖力护体,除了暴起伤人之外,它似乎没有任何反抗动作,连我的法术也不曾躲,至于它的致命伤,并非是因为我的法术所至,而是它身边被突然激发的刃法符。”
“这符箓可是你所有?”
“自是我所有,但刃法符只是二品符箓,做工没那么细致,只要有轻微灵力波动便有可能被激发。”所以突然走火也不稀奇。
“多谢尘管事解惑。”夏时看着他,“我有一忠告,你最好尽快回城主府,用尽一切办法藏起来,藏得越深越好。”
安尘对这个容貌俊美的修士没什么恶感,他曾听说元婴修士能感知天命,修为越高,越是懂得趋吉避凶。安尘好歹也活了百多年,懂得谨慎保命的的道理,他立刻上茶楼接下腿软的安鹤云,周围民众都来不及安置,便急忙赶回城主府。
夏时捧起瑜蓝的身体,他注意到了滚落在地的兽丹,伸手拾了起来,握在了手心。
“沾上了因果,便逃不掉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曲笙听懂了。
“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手,谁带瑜蓝来晋城,谁就是真正凶手。”曲笙心凉了半截,“苍梧难道就因为收容过瑜蓝,便又要迎来一场大劫吗?”
“现在我们只能希望那异兽能听进去解释,”他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大概要来了。”
兽族的血脉感应比人类强烈许多,瑜蓝身死之时,它的长辈定有感应。
夏时不准备回苍梧,他安静地端坐在东市的街中心,于是周围的百姓渐渐胆子大了起来,跑的跑,关门的关门……他们都没注意到,夏时看他们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悲悯。
曲笙也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天空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风,渐渐地大了起来。
一刻钟后,天空已变得血红,人们因异象而奔走,一部分惊慌的晋城百姓围住了城主府,求慈禄宫的仙师出来作法。
凡人不知道,但修士看得分明,这血红色分明是妖气将至的征兆,城主府禁闭大门,几处阵法亮起了光芒。
这些变故不过发生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只有曲笙和夏时还在东市,夏时守着那一具鸟尸,而曲掌门则在掐诀奋力布阵。
阵法七零八落,看上去没有什么章法,却内含两仪八卦,正是那鲁家村外立功的天穴阵。
曲笙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可以死,却绝不会束手就擒。
想尽一切办法拼命,负隅顽抗到底——大概就是曲掌门的真实写照。值得庆幸的是,被夏时打通八大灵窍后,画阵法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夏时是阵法行家,不时还提点一二,但两个人交流并不多,都是一心二用的冰雪人物,心中已在心中疯狂思量对策,只不过想的层面不同罢了。
曲笙知道苍梧摘不干净,瑜蓝不抵抗的行为绝对不正常,偏偏它还是从苍梧走出去的,那大妖岂会放过他们?既然有人图谋晋城,还想将苍梧拉下水,她就得想办法把局势扭转过来。
夏时则第一次露出为难的神色,曲笙布好天穴阵后,抬头一看他的脸色,心更是凉了。
目前魏国慈禄宫最高修为的是一位只知道讨侍妾欢心的化神中期修士,丹平城世家林立,呈割据之势,如果来的真的是大妖,晋城慈禄宫那两名金丹修士只怕要弃车保帅,无论是安尘还是苍梧,都可能成为被舍弃的对象,以应对大妖的怒火……实在不行还可以放弃晋城,只要不牵连到魏国根基,大概丹平城的贵人们也不会觉得多心疼。
曲笙越是分析,越是发现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她挥袖将阵法隐去,重新做到夏时对面,心中涌上无力感,比青极宗更甚。
“夏道友,依你看,晋城和苍梧能逃过此劫吗?”
她没指望夏时能给一个正面回答。
可夏时却坚定地回答道:“能。”
好像什么问题在他面前,都可以轻松解决一样,曲笙一直怀疑他的自信从何而来,忍不住问道:“莫非你有什么办法?”
夏时看着自己握着兽丹的那只手,轻声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未到绝路之前,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做不到。”他缓缓站起来,看着天空,“它来了。”
曲笙不得不又爬起来,她哀声道:“黑崎州离晋城那么远,怎么来得这么快?”
“御风的速度只能证明一件事,”夏时眯起眼睛,“来者必定是六阶以上的妖兽。”
六阶妖兽,相当于人修化神期修为!
曲笙苦中作乐道:“天穴阵白布了。”
——好像也没乐起来。
她祭出定军枪道:“没想到夏道友为我铸此枪,第一战就要以大妖为敌,不枉我以‘定军’为名。”
同大战青极宗那时一样,曲笙从没想过逃。如果苍梧逃了,慈禄宫缩了,那还有谁来管这一城百姓?
倒是心气可嘉……夏时看过去,曲笙此时穿的并非去青极宗那身掌门服,而是白色窄袖长袍,脚穿长靴,这一身是她练武时的装束,手中撑着一杆红色雁翎枪,竟有战将入沙场之神韵。
但其实她攥着枪身的手,关节已握得发白,在六阶大妖将至的恐惧面前,没人敢提什么“初生牛犊不畏虎”,因为那不是凡兽,而是真正的大能。
夏时正想安安她的心,却不想他脸色突然一变,挥手一道结界张开,罩住了曲笙。
曲笙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一股威压从上方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若不是定军枪在身边,她几乎要跪下去。
那是大能之威压!
第35章 妖无格(五)()
夏时的结界罩住曲笙,除结界外,晋城的每一块转,每一滴水都在震动,天空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被妖力激起的阵图,护城大阵正在强烈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城主上方立刻飞出两个身影,一南一北,在护城大阵的阵眼处站定,双手不停掐诀,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那便是慈禄宫驻守在晋城的两名修士:骆明真人和环璩真人。
骆明冷汗涔涔,他高声道:“黑崎州大能降临,晚辈不敢螳臂当车,只问一句,晋城做了什么事,要您亲自出手,难道您不顾忌人修与兽族之间的数千年太平吗?”
护城大阵上方传来炸雷似的声音:“吾儿惨死城中,尔等还想狡辩?莫说晋城一城之命,就算灭了这魏国,谁又能挡我?”
骆明一听,嘴唇都白了。
妖兽与修士一样,血统越是稀有、妖力越是高深,便越是难有子嗣,且兽类本就有护崽本能,对妖兽来说,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乃是最强的因果报应之一。这大妖若真的是血脉单薄之族,不仅师出有名,就算是屠尽满城,天道也不会降下多少业果。
骆明不提还好,一提那妖兽更怒,护城大阵终于支撑不住,如被敲碎的蛋壳,顷刻间从一个点碎裂全身,露出那只正在晋城上方寻仇的妖兽来。
它形似孔雀,但身上的羽毛比孔雀更鲜亮多彩,尾羽如雀屏展开,散发这光彩夺目的神光,上方蕴含的力量玄之又玄,使人不敢直视。若不是它正在发威,口吐红舌,目露狰狞之色,单凭那一身羽毛,便是人间极美之物了。
暴露在妖力下的晋城像是砧板上的死鱼,连抖都不能,只能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沉默。
没人能发出声音,凡人连动都不能,骆明在有护城大阵保护时尚还能说上几句话,如今护城大阵一破,他和环璩真人一同跌落在地,俱是唇角带血,只能勉强保持清醒。
只有东市的两人,还能原封不动地站在那里。
夏时左手掐诀维持结界,遥遥看向妖兽。
曲笙虽然被罩在结界里,却撑得很是狼狈。
夏时见那妖兽显形,便朗声道:“神光护体,孔雀之身,这位想必就是异兽圣羽王孔雀,黑崎州千丰城城主,紫覃前辈。”
紫覃几乎气得要失去理智,本想立刻灭了这座城,却隐隐感受到了自己孩子的兽丹气息,只是以它之能,竟无法堪破笼罩兽丹的迷障,便忍了下来,没有一翅膀将所有人灰飞烟灭。却不想城中竟然传来声音,有人道破它的身份,不由得惊怒一喝:“哪个小辈敢直呼我名!”
异兽圣羽王孔雀乃是当世大妖,这修真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破它身份,盛怒之下的妖兽还算长了点心,只动用了神识之力喝问,没直接出手掐死。
然而喝问的同时,紫覃也看到了在夏时手上的瑜蓝尸体,身形忽地一抖,大妖一时情恸,展翅将那小小的鸟身夺回,收在羽翼之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暖不回幼子之身,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夏时被大妖的神识之力一伤,心神摇晃,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去,却见结界中的曲笙把定军枪攥得咯吱作响,正要挡在他身前。
他怕她激怒妖兽,立刻哑声道:“晚辈不敢,只是不忍神君放过了真正凶手,无辜沾染屠城业力,今后修为不得寸进,岂不悲哀?”
“伤我儿如伤我命,人类该死!”紫檀神君赤红着眼睛道,“真凶我自会去查,但你们这些人都要给我儿陪葬!”
眼见大妖根本不讲理,此时曲笙便忍不住了。
“看来您老的修为都长在那身花枝招展的羽毛上了,偏偏没长在眼睛上,你倒是睁眼看看,晋城这些人里,谁有本事从黑崎州把你儿子劫过来?瑜蓝在晋城被栽赃杀人,还是苍梧帮它躲过了一劫,最后惨死也只怪你没看好儿子,修真界这么大,危机重重,你倒是把儿子别裤腰带上啊!不分青红皂白,恃强凌弱,算个什么大能,呸!”
小姑娘红口白牙,骂声朗朗。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天地都被她训斥得哑口无言。
紫覃气得直哆嗦,一翅膀揽过瑜蓝,光芒一闪,直接变作一个美得昏天暗地,妖得雌雄莫辨的人形,他穿着一身紫色华美长袍,抱着大鸟从空中迈出一步,瞬间来到曲笙身前。
那张俊颜七窍生烟,竟还不失美感,他眼睛微红,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指着曲笙道:“你……你说什么?你……可恶,混账!”
大抵是因为身单力薄指望不上逆天气运翻盘,曲笙一到生死关头就能平白生出一股虎虎生风的豹子胆,她冷笑道:“瑜蓝摊上你这么个糊涂爹,死得也糊里糊涂,真是可悲可怜!”曲笙直视紫覃,“你为何不听听瑜蓝是如何来到晋城,如何死于他人之手?你杀了我们,还有谁知道真相,难道你就不心疼瑜蓝死得那般冤枉!”
“我儿之仇我自会报,没有你们,本座也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找到真凶!”紫覃咬牙切齿,他似乎已经不想忍耐自己的怒气,气急败坏地伸出右手,想穿过结界亲手掐死这不断嘲讽自己的女修。
然而此时,夏时却突然道:“前辈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找到真凶,却未必有办法令瑜蓝起死回生,你若动手杀人,就别怪我绝了瑜蓝的最后一线生机!”
不止紫覃震惊,连曲笙也忍不住回头看他。
夏时的脸上不见平时的淡然,那双桃花眼不再水波潋潋,而是如冰封着的寒潭。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可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柄已经出了鞘,想要渴饮敌人鲜血的长剑。遍身锋利透骨而出,以一股不计任何代价的凶性,与眼前大妖的威势对冲,竟不相上下。
紫覃略一被震慑,便立刻反应过来,他即便再恼怒,也注意到了夏时提到的“最后一线生机”。这万年大妖没有立刻相信,而是冷笑道:“小辈,你敢大放厥词,用这种手段来蒙骗本座吗?”
夏时只说了四个字:“凤凰之心。”
紫覃立刻变了脸色:“我儿的兽丹在你手上?”
“我以结界护住瑜蓝兽丹,前辈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若是能放下成见,不妨来苍梧饮一盏清茶,我们也好商谈。”他手中握拳,一手上似有雷电之力。
紫覃本就惊骇于这修士不过金丹修为,居然不惧自己的威压,他欲暴起夺丹,直觉却告诉自己,虽然对方修为不高,但他却没有把握在杀死夏时之前保住瑜蓝的兽丹。
紫覃胸膛几度起伏,最后终于收了漫天威压,他带着不甘的表情皱眉道:“前方带路!”
夏时也收起护住曲笙的结界,他扬手道:“请。”
※※※※※※※※※※※※
被紫覃祸害过的晋城几乎没有凡人还能保持清醒的,在这种威压下,他们至少昏迷半日才能醒过来。骆明和环璩看着苍梧拦下了大妖雷霆之怒,才目露复杂之色,自地上爬起,急忙赶回城主府。
三人走在空荡荡的角子街上,紫覃抱着瑜蓝,步履沉重。
“瑜蓝是怎么死的,说。”他终于问起。
这一路峰回路转,曲笙震得半天没回过神,紫覃一问,她才整理了下思绪,从瑜蓝自黑崎州被人带走说起:瑜蓝陷入凶案后躲进苍梧,被桐姝收留,城主府派人来苍梧闹事后,它独自出走苍梧,不知为何当街伤人,最后被一名筑基期修士击毙。
“……护体妖力未开,被一个小小刃法符杀死,这一切,难道不是有心人为之?”
若说夏时的震慑使得他不能妄动,那么曲笙讲述的这一番真相,才真正是醍醐灌顶,使得因丧子而失去理智的紫覃彻底惊醒。
“若我找到凶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那张妖气十足的脸上,露出杀意十足的表情,他又看向夏时,“你们最好能复活我儿,否则……”
言下之意还是要让苍梧和晋城一起陪葬。
曲笙拿这不讲理的大妖没办法,苍梧和晋城此次受的是无妄之灾,她心中微叹,也不知道师父那机缘灶是怎么算的风水,选了晋城作为落脚地。
而今年的晋城,不太平。
一行人到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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