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招蜂引蝶,四个字,赫连翊居然喜笑颜开,他觉得扶楚一定是醋了,才要罚他,总算没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正傻笑着,忽见扶楚捧着个铜香炉走了出来,看清里面端端的插的那根香,赫连翊的笑容再次僵住,一炷香的时间——他妈的,烧完这炷香,他的腿也该废了!
第一四五章 去打老虎
他的要求是面面俱到,可再怎么‘俱到,,也不该到了这种程度罢!
是哪个心术不正的家伙准备的,分明是在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存心跟他过不去,一人高的香,试问寻常百姓,谁家有?
扶楚将高香摆在他身前,砰地一声合上门,赫连翊的视线从紧闭的门板移到那袅袅青烟上,额角青筋又开始撒欢的蹦,他发现,这根香不但高得离谱,燃得也是格外的慢,结果这一晚,冥王缠着扶楚睡在香软的大床上,赫连翊可怜兮兮的蹲在房檐下,看着怎么燃也不尽的高香,憋屈了一整夜。
人要倒霉,天也来欺,黎明时分,竟飘起一场细雨,赫连翊抬手拂去发丝上的水珠子,发狠:“先发配了备香那厮,接着让厨子呈上一本详解蟒蛇烹调方法大全,最后一定要狠狠修理那个蠢女人。”
“修理谁?”
赫连翊猛抬起头,瞧见身着素色窄袖襦裙,抱臂环胸,倚门而立的扶楚。
晨曦穿透云层,端端落在她曼妙-的身姿上,即便不是飘逸的广袖薄衫,没有露出惊世的绝美容颜,可此刻的她仍能给人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赫连翊咽了一下口水,一本正经:“奴儿,你幻听了!”
扶楚:……
她没有追究他那狠话的详情,仍是慵懒的形容,与他淡淡说道:“哦,对了,今早多烧些饭。”
赫连翊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
扶楚耐心解释:“小乖也要吃。”
赫连翊难以置信:“它要吃,不会自己去抓么?”
扶楚理所应当:“小乖很累,需要好好休息。”
有没有搞错,它缩在她怀里休息了一整夜,而他一夜没阖眼,究竟谁累啊!
他前世欠了她,不对,是今生欠了她,所以当牛做马报答她,还被迫爱她及蟒,赫连翊蹲在灶台前,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悲摧着。
好在他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深谙精神胜利之道,很快就找到值得欣慰的地方——冥王?小乖!他可以去尽情嘲讽它,真是爽!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睡觉,它枕着她胳膊,吃饭,它趴在她怀中,赫连翊一手端碗,一手执筷,直勾勾的看着坐他对面那一人一蟒。
‘下酒菜,可真会享受,饭来才张口,吞下之后便挺高小脑袋蹭蹭扶楚,每每至此,扶楚就会现出温婉笑容,执着竹筷夹起他堆在她碟子里的肉,送到那欠揍的小三嘴边。
他下定决心做个大度的人,不跟个冷血畜生斤斤计较,可它委实过分了点,居然当着他的面,蹭他老婆的胸口,边蹭边挑衅的瞟着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哒,,他撂下碗筷,起身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出门转了一圈,觉得有点困,纵身跃上一株枝叶葱笼的老树,倚着树干坐在枝杈上,抬眼望去,竹屋那边若发生了什么状况,在这里一目了然,这才闭了眼,一边打盹,一边盘算如何才能干净利索的收拾掉那碍事的小三,还要不被扶楚怀疑。
迷迷糊糊的,忽听一声吆喝:“凌兄弟,你在哪儿?”
赫连翊睁眼看过去,冯二手搭眉骨,环顾四望,他脚边还堆着个麻袋:“冯二哥,今天又休息?”
冯二循声望过来,瞧见拨开枝叶探身向前的赫连翊,憨笑两声,拖着麻袋快走过来:“凌兄弟,老族长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赫连翊有心端量,单就外形和重量已猜到麻袋里装了些什么,冯二拖到树下,蹲下身子解开袋口,赫连翊一跃而下,探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全套崭新的猎户装备,间杂几样乡野之地不常见的武器,譬如略显狰狞的狼牙棒。
冯二伸手进去,却在摸上狼牙棒后顿了一下,随即生生转了方向,提起一边的哨棒站起身,献宝似的双手捧到赫连翊身前:“凌兄弟,试试看可趁手。”
赫连翊似笑非笑:“冯二哥这是作甚?”
见赫连翊没有接过去,冯二有点尴尬,摆出凝重表情,长叹一声:“不瞒凌兄弟,我有个没出五服的堂弟,很迷恋冯含玉,听说冯含玉要嫁打虎的英雄,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偷偷进了山,结果……尸体在昨天下午被人抬回来的,啃得都辨不清人形,肚子里那套家什儿也被掏空了,他那老母亲一夜功夫就哭瞎了眼,老族长又加高赏金,可村里人人自危,实在没有敢出头的,老族长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打死那头斑毛大虫,回来就送他十亩良田,而且当夜就可以给冯含玉拜堂成亲赫连翊摸着下巴:“就十亩啊?”
冯二眼睛一亮:“凌兄弟若是嫌少,还可以再商量,只要你能帮咱们除了这一害。”
赫连翊顾左右而言他:“哎我说,你们村里昨天来了一群女人,回去没说什么?”
冯二含糊其辞:“能说什么,一帮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凌兄弟甭跟她们一般见识。”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他的妻果然是杀人于无形的高手,信口雌黄的功力比他还了得。
赫连翊无所谓的笑了笑,说真话,对那十亩良田和冯含玉,他是半点兴趣都没有,连江山社稷都抛下,哪有那闲工夫上山打老虎?
正要直言拒绝,眼角余光瞥见那窈窕女子俯下身子捧起‘小三,的脑袋瓜,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它头顶,随即脆笑出声,是面对他时,从没出现过的开怀。
等等,黄金巨蟒,斑毛老虎,不是明摆着的龙虎斗,他阴测测的笑起来,看得冯二毛骨悚然:“凌兄弟,你怎么了?”
赫连翊收敛狞笑,严肃道:“哦,没什么,你回去跟你们老族长商量商量,看看可不可以用冯含玉再换十亩良田。”
冯含玉他不想要,良田也是随口说说,冯二却当了真,点头哈腰:“好说,好说,只要凌兄弟肯出面,一切都好说。”
他的妻嫌弃他好不容易逮到只兔子,还是只和耗子差不多大的,不晓得这冯二哪来的信心,笃定只要他出面,就能马到成功。
当然,他确实有那个能力,却没打算用在打死老虎上,他拨得是自己的小算盘——很想看看,如果冥王遭遇老虎,它还嚣张得起来不?
因扶楚说过,冯二再来,就往他碗里抓把盐,所以赫连翊果断不留冯二吃晌饭,冯二并不在意,满脑子想得都是快点回去跟老族长报告这个大好消息,两人就这样散了。
午饭时,赫连翊义正词严的宣布要为民除害,结果扶楚只顾着喂那小三,搞得赫连翊愤怒:“喂,蠢女人,先别管你的‘小乖乖,,听为夫说句话,行不行?”
扶楚没有停下喂食冥王的动作:“不就是去打老虎么,我知道了。”
他更怒:“你都不担心么,万一为夫被老虎吃掉了,你就是寡妇了?”
扶楚漫不经心回应他:“嗦,你死了,我改嫁便是,有什么好担心的。”
赫连翊捧住心口窝:“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对你这般好?”
扶楚摸了摸冥王小脑瓜:“小乖。”
赫连翊快要被气昏了的形容:“下酒菜能给你做饭么,能给你洗衣服么,能给你暖被窝么?”想了想,最后这句好像不怎么恰当,复又改口:“能和你生娃么?”
可她已不理他,站起身,由冥王引着向外走去:“今天感觉好多了,小乖,我们走远一点,去找找看有没有更有趣的东西……”
赫连翊冲扶楚和冥王离开的方向攥拳头:“蠢女人,下酒菜,咱们走着瞧。”
都走出去老远的冥王突然回转过身,幽幽的小眼睛定定的望向赫连翊,他心头一惊,明明是个低等的冷血畜生,可不知为什么,那一眼,竟让他感觉到了它的恨意。
连蟒蛇也恨他,这念头可真给人添堵。
是夜,躺在席子上的赫连翊瞪着鸳鸯眸,尝试看清隐在纱帐后那模糊的人影,却只看清垂下来的一截金黄色的尾巴稍,他有点纳闷,这阴魂不散的冥王到底是怎么找上门来的,莫非它成精了,擦亮眼睛仔细看,这蟒蛇会不会在半夜变成美少年或者美青年的什么的,然后跟他老婆生娃娃。
结果差点瞪成斗鸡眼,黄金蟒还是黄金蟒,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个夜里他做了个梦,在梦里,冥王盘在一株大树下,树梢上挂着个鸟笼子,笼子里有只通体洁白的鸟,偏着小脑袋静静凝望树下的冥王。
一转眼,洁白的鸟被鲜血染红,一身红衣的扶楚,披散着紫红的长发,额间眼角浮现妖魅的煞印,一手托着动也不动的鸟,一手去揽冥王,唇未动,却有话音飘来:“冥王,卿心已经死了,是被那个人害死的,你放心,寡人会让他血债血偿,这辈子都别想快活了。”
他想靠过去,却发现那血红的身影渐行渐远,啊的一声喊,他自噩梦中醒来,窗外还没大亮,伸手拂去额角汗珠子,再往床上看去,愕然发现,本该睡在上面的人却不见了。
第一四六章 我的女人
因太过在意,所以无法做到时时理智,遑论,将将从场梦境中醒来。
一跃而起,几个箭步冲到床边,挥手扫开纱帐,明明摊开的薄被无甚起伏,却也要揭起细查,找不到她,怎肯死心?
莫不是那冥王……好像它和那疤脸丫头几乎同时来到扶楚身边,至今已有七八年,应不会伤害她,突然想起之前冥王劫持姒嫣,将她头上插满洁白羽毛,结合方才梦境,恍悟,这么多年,冥王一直没有忘记卿心,它是条极有灵性的蟒,狡黠如精。
当时扶楚入京朝圣,并没有将它带来,此地距宋宫不远千里,它竟也寻来,莫不是趁他不备,打算将她带回去?
姜太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身中奇毒的扶楚回去,就是自寻死路,纵然她身边有个高手胥追,可那胥追连他都打不过,何况是萧白璧。
赫连翊也是在事发后才调查明白,萧白璧就是子墨,按理说,他应尊子墨一声小师叔的,他这位小师叔,很久之前就是一等一的高手,后来又承了玄乙真人毕生功力,更是深不可测,扶楚这个时候回去,萧白璧焉能放过她。
本来他还犹豫到底该不该给扶楚下药,她那性子,知道他再一次欺她,大约一生都不会原谅他了,可获悉欲至她于死地的就是子墨后,他不再迟疑,罢了,就算恨着他,这世上,总是还有这个人的,煎熬多年后,才能体会,只要她还存活于世的好。
他虽被篡权,实力还是有的,护着女装的她,并不是难事,只怕他当年那样伤害过她,她不肯跟他走,让她忘掉一切,他们重新开始,最好永远都不再记起,女子,多半感性,一旦深爱上他,便不会再和他斤斤计较,等她离不开他,他就带她回晏国,就让扶楚像姜太后等人希冀的那样‘死去,,恢复她平公主的身份,或许,他还会补给她一场盛大的婚典,毕竟,这是他赫连翊的王后。
没在他身边的这些年,她曾和别人拜过堂,没有关系,那个男人,他会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彻底消失,就算她曾和那个男人有过关系,只要她愿意爱他,他也可以不再计较,这个乱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好像他曾以为深爱的姒黛,他连她第一个男人都不是,还有在世人眼中纯洁如莲的姒嫣,也曾在姒黛的算计下,怀过狐丘的孩子,不是当年,他承诺过,只要她给他诞下儿子,儿子一落地,便会受封世子,即便来日她年老色衰,地位也绝不会被后来的美人所动摇,这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荣耀,他愿意给她。
最初用药,是他以嘴喂她,后来她醒过来,他也是盯着她服下才放心,其实本可以不用那么麻烦,有只服下一剂,就可以叫她忘却前尘旧梦的,只是御医说,那种见效快的,伤害也大,她身子那么虚,万一控制不好,一碗下去,不但忘记所有,怕连正常的思维能力都没有,成了痴愚,若那样,她确实再也不会逃离他,可那不是他希望的,他渴望她的身,更渴望的是她的心。
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她给予的,他很怀念。
慢性药,每日需服三粒,服了那么久,御医谨慎的提醒他,已经差不多,再服下去,恐将伤脑,他听得懂御医的话外音,却不敢立刻给扶楚停药,万一她对从前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可怎么好?
迟疑着,吴泳捎来少叔秉的原话:臣若没记错,陛下尚留着当年画戟断刃。
那本该丢弃的东西,他却将它捡回,是她从自己胸口中拔出来,声东击西,以求脱身的利器,上面淋漓的血,是她的,他不舍的擦掉,用洁白的绢子小心翼翼的裹起来,藏在寝宫枕下,就算姒嫣侍寝,也没资格在他寝宫留宿,除了格外亲近的几个心腹,没有人知道他的枕下还有那么个物事,今次,吴泳将它带来。
掀开锦盒,绢子早不复洁白,上面干涸暗淡的血迹斑斑驳驳,吴泳走后,赫连翊看看断戟,又看看躺在石板上睡觉的扶楚,他手心沁出汗来,这是一场赌博,只要将这断刃送到扶楚面前,若她对过去还有印象,一定会现出异常反应的,毕竟,这么深刻的东西,实在是极难忘掉终于下定决心,将断刃摆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后,他已做好最坏打算,一旦,她反应强烈,他就打昏她,如果,她执意离开他,他就给她下那快效药,哪怕她当真痴傻了,也要留下她,大不了,■辈子时间去给她治病。
她起身后,手指不经意触到那断刃,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比他十七岁那年起事时还紧张,紧紧的盯着扶楚,看她用手指一点点描绘那断刃的轮廓,待触上刃尖时,她的手一颤——那处,曾刺进她胸口的。
轻颤过后,她一把捏起断刃,他咽了咽口水,看她怒气冲冲靠过来,他仰头闭眼,手攥成拳,已做好准备,只待她近的身前,就放倒她将那刃尖抵上他脖子,就在他举起的手刀落下前,厉声开口:“姓凌的,你不说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是你更胜手足的心肝肉,你看谁家把破刀摆在心肝肉边上,莫不是嫌我是个瞎子,想谋害我,去娶好的?”
他睁开眼,鸳鸯眸里波光潋滟,至极的温柔语调:“你生我气,是为这个?”
她抬起脚,重重踏上他脚背,还狠狠的碾了一碾,满意的听着他吃痛闷哼声,才将一口咬得咯吱咯吱响的贝齿松开:“装什么糊涂,告诉你,我眼睛虽看不见,心里可明镜似的,不会那么容易被你害死的。”
他诺诺称是,笑胜夏花,自那日开始,便不再给她喂那慢性的药。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她忘记的事情,冥王可记得,是他太过轻敌,甩开棉被,冲出竹屋,方圆百里,全是他的眼线,她一个身体孱弱的‘瞎子,,能跑多远出去?
遥望天际,唯剩太白星孤独闪耀,环顾四望,处处空,心中蓦地催生苍凉,竟记不起来,当年他刺她一戟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即便他拿捏得住分寸,可能拿捏住人心么,如果,那个时候不曾急功近利,她便不会流落在外,遇上别的人,不再专属于他。
小栾说过的,他得了她的身之后,冷落她的那段时日,她的状态大不如前,那个时候,她已爱上他了吧,在他爱上她之前,她便动情了,可随后,他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