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翊,这话也是本将军想要问你,为了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妖女,值得吗?”
明明对赫连琮旧部的动作早有所觉,若及时采取行动,今日这个事,他们未必会这样顺利,可聪明一世的赫连翊竟也犯了一时糊涂,听说扶楚携玉倾城赶往王都,赫连翊居然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赶来——在狐丘和部分知情人眼里,赫连翊是奔着玉倾城来的,谁能想到,扶楚才是他的目标。
玄色身影一闪,在大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时,赫连翊已来到狐丘身边,画戟没带在身边,可他还有乌金折扇,足可以要了狐丘性命:“狐丘,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再侮辱孤的王后一句试试!”
他当真恼了,他说她是他的王后,不是做戏给她看,一直以来,那后位,他从未想过封给除了他的发妻之外,任何女人,有些人,失去了,才品出她的好,可她早已不稀罕。
狐丘很想硬气的顶上一句,可瞥见赫连翊鸳鸯眸中涌动的杀意,硬生生的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偌大殿堂,一时间鸦雀无声,正僵持着,忽闻一声高呼:“陛下——快、快传御医!”是惊慌失措的玉倾城,扶楚原本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可因为用功封脉,促使提前发作,正大口大口的呕着血。
众人面面相觑,御医没来,却见萧白璧慢慢抬起手臂,见状,玉倾城将虚弱的扶楚紧紧护在怀中,防备的盯着萧白璧,虚张声势:“护驾、护驾——贼子,退下赫连翊心脏一缩,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岂会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撇下狐丘便欲过来相助,不想狐丘执着画戟直刺赫连翊后心—连武器都是仿造赫连翊的,是姒黛送狐丘的,姒黛喜欢远远的看狐丘练戟,会让她想起从前坐在校场边,看赫连翊练戟的烂漫时光。
“翊,小心。”
“陛下!”
姒黛和姒嫣同时出声提醒赫连翊,当然,不必她们提醒,赫连翊也察觉杀机,轻巧避开,狐丘总归也是练过功夫,硬要蛮缠,真将赫连翊拖住,两个拼杀起来,顿时乱作一团,萧白璧看着羸弱的扶楚,他知道这是他的机会,管它是否光明正大,他要的就是个结果,一掌下去,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缓缓抬掌,就在发力前,被东阳樱渊一把扯住,萧白璧眯着眼回头,看见东阳樱渊面含不忍的盯着无措的以自身为肉盾,替扶楚挡风遮雨的玉倾城,东阳樱渊一点都不怀疑,萧白璧这一掌下去,先倒下的,定是倾城。
“松手。”萧白璧气势逼人命令道,令东阳樱渊一阵瑟缩,却没有放手,终叫萧白璧不耐,轻易挣脱,上前一步,却对上趴在玉倾城怀中的扶楚似笑非笑的眉眼,她轻启朱唇,以只他们几个人能听见的,属于女子的声音,淡淡道:“子墨,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萧白璧顿住掌风,这一失神,错失最佳时机,赫连翊以折扇隔开狐丘的攻势,两人错身时,反手一劈,轻松从狐丘手上夺过画戟,随即执戟刺伤狐丘,快速冲过来,就在扶楚出声拖延萧白璧的掌风时,窜到玉倾城身边,将扶楚从他怀中捞入自己怀中,低头看她:“楚楚,坚持住。”
扶楚气息奄奄的偎依着赫连翊:“子墨—玄乙真人关门弟子,你不是他对手,放开我,去处理你自己的事。”
以退为进,不知他是中了她的激将法,抑或其他原因,反正他说出叫她满意的回答:“就是死,孤也不会放开你!”
扶楚笑了,伸出手臂缠住赫连翊紧致腰身,她脑子昏沉,有些坚持不住,索性将头枕在他肩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肌肤,让他心悸。
萧白璧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明白过来,待要说些什么,忽听扶楚呢喃:“我绝不死在别人手上。”赫连翊身子猛地一抖,奄奄的扶楚突然夺过他手中画戟,猛地回身刺向萧白璧,端端抵上他咽喉:“令你失望了,寡人还有些功力。”
萧白璧定定看她,许久,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我已错过良机,可你当真以为,凭他便可带你脱困?”
这赤.裸裸的侮辱,赫连翊抬手覆住扶楚执戟的手,不等开口,扶楚已出声:“这是我的事,不牢萧卿家你费心。
胥追靠过来,声音低低,却叫赫连翊等人听见:“陛下,车在外面,东行。”
吴泳也靠过来:“陛下,外面被狐丘的人包围了。”
赫连翊眸光扑扇,没想到胥追竟将目光转向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陛下,快走!”
‘陛下,,两个都是陛下,不知指谁,倾城上前一步,却被赫连翊挥扇隔开,扶楚转过头,对他温柔笑道:“倾城,好好活下去,等我回来。”
那一年,她也让他等,顿感不妙-,连连摇头:“说好的要在一起,楚楚,不要又丢下我一个人,……”可不等他说完,发现她已被赫连翊带走。
逼退萧白璧后,赫连翊夺过画戟,将她护在怀中,杀出一条血路,带她逃离被团团包围的大殿。
半个时辰后,传回消息:“晏安王和宋慧王脱逃途中,不幸坠入万丈悬崖,下面是滔滔河水,大家正在打捞,不过生还希望渺茫。”
玉倾城身形晃了晃,东阳樱渊扶住他,贴近他小声道:“倾城,我们趁乱离开这里。”
玉倾城双眼迷离的望向刚刚她坐过的位置,摇了摇头:“我不走,她说话一向算数,既然让我等她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我不跟你走,我要等她回来。”
尔不凡跑回来,难见的严肃,贴近萧白璧:“公子,确定过了,扶楚马车失控,他二人确实坠崖了。”
萧白璧目光中也是难见的迷茫,好半天,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是我输了!”
终卷:蓦然回首
繁华湮灭,蓦然回首,有谁能在灯火阑珊处,将她等?
第一三九章 家庭暴力
漫无边际的黑,将她裹束其间,挣不脱,逃不离,何其相境况,只是,不再懵懂,今夕何年,她心知肚明。
头痛欲裂,不觉呻.吟出声,温润指尖拂过脸颊,鼻间盈满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清新味道,她安下心来。
须臾时间,那指尖便离开她,取而代之的是柔软唇瓣,贴上她脸颊,滑过她鼻尖,最后停在她唇角,稍顿,陡然离开,片刻复又归来,含糊不清的一句:“奴儿,张开嘴。”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耳畔传来低柔一声笑,随后,那厮居然探出舌尖,撬开她唇瓣,强行送入一粒药丸,还有他的舌,随他纠缠,药香弥散开来,沁入唇齿,不多时间,她便又陷入混沌,罢了,受制于人,且随他闹。
彼年,她自混沌中挣脱,从奴儿变成雪姬;而今,再历新劫,她从扶楚重新成了他的奴儿。
不知他究竟都给她喂了些什么药,每每将将清醒,他便塞粒药丸给她,不多时,她便堕入黑暗,时日渐久,刻在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竟渐渐模糊,她警觉起来,又一日,恍恍惚惚间,她听到这样一段对话:“她的眼睛……”
是个略有些熟悉的嗓音应答:“陛下,王后的眼睛有宿疾,应是当年坠河所致,此番溺水,诱出旧疾,佐以良药,好生将养,将来视物应不成问题。”
他低靡的应了声:“嗯。”
沉默一阵子后,那人复又问了句:“若再让王后服用这味药,怕她醒来后,会连陛下您也记不得了。”
许久,赫连翊淡淡的回了句:“记不得也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那人噎了噎,转移话题:“陛下何时还朝?”
赫连翊漫不经心:“且让他们再玩些时日罢!”顿了顿:“洵儿呢?”
“那个佑安夫人闻听王后坠崖,受了刺激,悬梁时被救下,不过小产了,她那夫君将小殿下接去,听说唯有见了小殿下,佑安夫人才有些反应,吴泳曾想将小殿下接出来,结果,呃,他被人家打出来了!”
赫连翊笑了笑:“既是奴儿安排的,总归是有些道理,连吴泳都被打出来,想来也没几个有那能耐伤害到洵儿,就让他暂住在元极宫也好——对了,那个玉倾城和胥追呢?”
“姜太后掌权,玉倾城死脑筋,非说要等扶楚回去,结果被姜太后下令投入天牢,姜莲心不信扶楚出事,入天牢见玉倾城,结果也受了刺激,跌跌撞撞冲出天牢,一病不起,姜太后本要杀了玉倾城给姜莲心泄愤,不知什么理由,姜莲心没有同意,随后玉倾城被萧白璧要了去,现关在萧府,东阳樱渊随玉倾城一起进了萧府,至于胥追,这人好似凭空消失,微臣找不到他。”
赫连翊轻哼:“当真痴情。”又想起:“冥王呢?”
那人声音模糊起来:“找不见……”
脑子又开始混沌,陷入黑暗前,她想到的是:一切都朝着她既定的方向发展,只是低估了赫连翊不择手段的程度,明天,她一定要想想办—————————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半个月后,她挣脱混沌,也或许,是他终于敢肯定,她没有弃他而去的能力,才许她清醒。
她成了他的妻,着粗布衣裳,眼覆掌宽布条,唤作凌姬氏,私下里,她的夫君唤她奴儿,体弱多病,所以什么都不必做,由他养着。
而他理所当然是她的夫君,自称凌羽,他说他们是平凡夫妻,可他不会耕田,她也不会织布,不过他有一身俊功夫,自以为杀人都像砍大白菜一样容易,对付飞禽走兽更是轻而易举,所以,他成了一名猎户,养着她。
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好像当真不记得前尘旧事,自她醒来,身边只有他和一头驴子,大约他觉得用驴子驮着她,更贴近小家小户的形象,连个随侍都没有,应该是打算与她过二人世界。
当帝王,赫连翊做得很出彩,可当猎户,如果不是‘家底丰厚,,扶楚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他饿死。
兔子撞死在树桩子上,他那对眼珠子只顾盯着她看,连回头去瞄一眼都懒,更别说去捡回来。
她听见农夫惊呼:“哇,今天运气真好,居然捡到只野兔。”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现成的兔子,怎得都不捡?”
他居然理直气壮:“哼,为夫是天下第一的猎户,岂可不劳而获,再说,区区野兔怎能入眼,为夫要猎,怎么着也得猎野猪”
就算当猎户,他也要争天下第一,只是,打那日起,甭说野猪,兔子也没再遇上——哪有那么多傻兔子满哪乱窜,更别说撞树上的了。
她坐在驴背上,好似喃喃自语,可声音却没有压低,让一边的赫连翊听得一清二楚:“没有猪,没有兔子,连老鼠都不见一只,哎,天下第一啊天下第一,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嗯——男怕入错行?”
听得赫连翊眼角抽搐,他不是打不到,只是心思没摆那上面而已,本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他六岁的时候,已经是野地求生的高手,哪想到,她接着又补了句差点酿成一场家庭暴力的话,她说:“女怕嫁错郎,果真没有一双慧眼是不行的。”赫连翊觉得自己真是好风度,只是几个深呼吸,就这么忍过去了。
处在磨合期的夫妻,通过磕绊,逐渐养成日后相处模式,他没能制住她,所以,为她所制。
六月中旬,他们两个来到虞、宋、晏三国交界,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妙-境,因山高路远,鲜有人至,赫连翊对此处极为满意,扶楚随他安排。
不过大方向虽随他,小细节却要她说了算,为此,扶楚趁机对赫连翊施行了第一场家庭暴力。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赫连翊打算造一座竹屋,他觉得矮瀑后那两块巨石间的位置极好,望向窗外,是薄薄水帘,一切尘嚣被净水涤荡,真真的世外幽境,门外是一湾碧潭,石板底,齐腰深,夜里直接抱她进潭洗鸳鸯浴,真是妙-不可言。
扶楚沉默的听着,最后听见‘鸳鸯浴,,她没能忍住,顺手操起他的乌金折扇,朝着他脑袋拍下来,边拍边训斥:“我怎么嫁了你这白痴,身为猎户,兔子都打不来一只,选个地方造房子都选不好,还瀑布后面,亏你说得出口,那里潮气多大,食物和家用很容易坏不知道么!总也不见阳光,身子容易出毛病的不知道么!住久了,会大大增加患上关节炎的几率不知道么!我眼睛看不见,出门掉水里淹死怎么办?”
赫连翊呆了呆,脑袋上被扶楚狠狠的敲出一个大包,如果不是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且试探她多次,她听到那些过去的事情,包括他刻意提到玉倾城和萧白璧等人的名字,她都是一脸茫然,他一定会以为,扶楚是在报复他,又一个大包鼓出来,他终于抓回神思,抱头鼠窜:“我错了,我错了,夫人饶命,啊——再也敢了……”
因她眼睛看不见,即便挨揍,也不能离她太远,万一她跌倒就麻烦了。
最后,他的竹屋建在距瀑布斜对面的一块宽敞的平台上,仅用了两天时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扶楚觉得单凭赫连翊一己之力,绝不能做到这样神速且面面俱到,连只兔子都逮不到的家伙,能造出这样精致的竹屋,谁信啊?
站在竹屋里看不远处的瀑布,赫连翊狡猾的笑,反正距离不远,鸳鸯浴还是很容易的,只可惜他的娇妻身子不适,他很是蠢蠢,却不能动,真辛苦……
竹屋建好的第二天,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粗壮汉子,扛着耙子,先绕着他们的驴子转圈子随后又绕着他们的竹屋转圈子,一边转,一边搔头,略带口音的咕哝:“咦,真奇怪,前两天还没有的啊,难道是山里头妖精变出来勾人的幻境?”
正在不远处摸鱼抓虾的赫连翊听见声响,光着脚丫子冲过来,顺手将刚抓到的那尾尺长的鱼,头内尾外的架在汉子脖子上:“什么人?”
鱼离了水,开始挣命,扑腾的尤其欢,鱼尾摆动,扇在汉子脖子上,噼噼啪啪的响。
赫连翊看着手中‘武器,,破坏了他完美形象,觉得颜面无光。
那汉子哪见过这阵势,在赫连翊出现的瞬间,举高双手,耙子掉在地上,接着被鱼尾拍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我、我大名叫冯武,乳名狗蛋,是山那边冯家村人,家中排行老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奶娃,求神仙饶小人一命。”
恩,台词背得相当熟。
帝王术,相人为基础,从他将鱼架上这个冯二之时,便已确定这是个纯粹的老实人,只是看自己,卷着裤管,光着脚板踩在石头上,衣服在抓鱼时扑腾湿了,垂下的发丝上还滴着水,委实狼狈,想他赫连翊是何等人物,被人瞧见这样的他,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
第一四零章 偷爬上去
服这事,他真干得出来!
累年积习,一瞬之间,思绪百转千回,然,周遭境况也没有忽略,百步之外灌木丛下闪过一撮灰毛,鸳鸯眸随之一亮,不掩喜形于色——嘿嘿嘿,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抛开手中肥鱼,追着那撮灰毛去了,有决心,有毅力,只要给他盯上,插上翅膀也跑不了,譬如,他那非比寻常的妻。
背后传来老实人紧张的大叫:“妖——神仙,鱼、鱼、鱼……”
躺在竹屋前大石板上边晒太阳边打盹的扶楚悠悠醒来,功力大失,又因封脉加坠崖,身子格外虚弱,如初生的婴孩,大半时间都用来昏睡,连有陌生人靠近都没觉察,所以,赫连翊不敢掉以轻心,将她安置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躺着的那块石板,是他格外中意的,光滑,温润,最关键,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人,不能临渊而浴,退而求其次,同卧观星,想想,也叫人嘿嘿嘿……是以,他将竹屋造在这里。
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