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中挣扎,真真的心如刀绞。
这样的状态,当然没办法出现在人前,是以,天亮后,她在神智稍微清醒时,拼尽全力封住自己的经脉,可在人前维持三个时辰的正常,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
此刻的慵懒,不是平日的散漫,是真的无力支撑,身子一颤,喉间急涌出腥咸,倾城手疾眼快,端起一樽酒当众敬她,好似磕绊,身子一斜,歪在她身上,酒水洒在她支颐的手臂上。
在旁人眼中,这是一出不算精妙-,却出彩的‘投怀送抱,,可若认真看他二人就会发现,倾城落座的着力点不在扶楚腿上,他将自身的重量全都压在支着椅背的手肘上,椅背很硬,他那么一摔,手肘一阵剧痛,随即麻痹,可他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半个身子凌空贴着缩在椅子里的扶楚,因衣袖宽广,垂曳下来,就好像他坐在她腿上的姿势。
倾城摔掉金樽,慌乱的摸出绢帕,擦拭洒在她手臂上的酒水,他的袖摆很宽,可以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扶楚偷咽下上涌的血水,伸出手臂,环抱了倾城,将头埋进他胸口——-真是没用,虚弱的连坐都坐不住,倾城琥珀色眸子里没有激动,只有化不开的阴霾,伸手拥住她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人的探究,最后连头都垂下来,挡住她露在外面的一小片侧脸,以高难度姿势,将她完全纳入他的保护下,密不透风。
大殿上一片哗然,就连高台上的舞者都停下来,大家对宋慧王与‘宠姬,倾城如此‘激烈,的调.情,很是惊愕,虽说大家都不是没见识的愣头青,可快活也得分场合啊!更有人窃窃:“好像没见宋慧王喝多少酒,怎么就高了?”
高人回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慧王干不出,想来天子也就风光这最后一次了,这天下,终要易主。”
“大逆不道。”
“实话实说罢了。”
也就在扶楚伸手揽住玉倾城腰身时,赫连翊樽中佳酿尽数洒在给他布菜的姒嫣身上,引得姒嫣一声惊呼:“陛下。”
他却浑然未觉,将手中九方樽捏成一团,看那皓腕上的手链熠熠生辉,她说过,那是倾城送给她的。
关心则乱,坐的这样近,他居然没能在第一眼就看出她的异常,只当那死小子和姒嫣一样的心思,是在气他。
在倾城跌坐在扶楚身上时,赫连翊还在想,大不了日后阉了这死小子,然后等他再次征服她的时候,让这死小子侍候他们颠鸾倒凤。
可想得正欢时,扶楚居然回抱住那个死小子,还当着他的面,将头埋进那死小子的胸口,他的想象中,只让那个长得娘娘腔的死小子旁观,而现实是,那对‘奸.夫淫.妇,居然正大光明做给大家伙看,岂有此理,欺他太甚!
有闲心的人才有功夫蹲在角落愁肠百结,倾城感觉到扶楚越来越明显的战栗,眼底的惶恐越发深刻,贴近她小声问:“楚楚,坚持不住,我们就离开吧?”
扶楚摇头,抬手拂去嘴角血迹,冷笑道:“没想到,连封脉都如此,子墨,真是好样的。
竟难判断,扶楚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楚?”
紧急关头,胥追风尘仆仆的赶来,并没多在意大殿内的交头接耳,进门后直奔扶楚,见扶楚和倾城抱一起,也没有多话,只俯身贴近他二人,低声的说了句:“陛下,‘东风,已来。”
倾城迷惑不解,扶楚将他推开,稍稍弯起嘴角:“很好。”
这俩个字是回的胥追那话,可她的视线始终绞着倾城的脸,抬起手,抚上他瘦削的脸,手心温暖,是抚慰,抑或只是感激,她没有说明。
眼角余光透过倾城肩头瞥见不远处那张发青的俊脸,她觉得生出那么一点快慰和兴奋的感觉,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没办法掌控的猎物,是很容易上手的。
就这时,大殿上的嘈杂戛然而止,原来,有客至。
第一三七章 将计就计
循众人视线望去,一双玉人闲庭信步。
稍进一步的男子,一身月白锦袍,容姿俊逸,身形傲然,如溶溶冷月,超尘脱俗。
落后一步的男子,着樱花花纹的袍服,明媚出众,炫目多姿,如锦绣繁花,引人侧目。
他二人方才由太监引进殿内,瞬时成了焦点,就在大家交头称赞时,有一人很不以为然,在那如月男子将目光投向扶楚时,冷冷笑道:“果真是个佞臣,如此重要场合,竟乱了礼数,不怕贻笑天下?”
闻听此言,姒嫣错愕的转头看向赫连翊,而守在赫连翊身后的吴泳脸上的伤疤明显的抽了抽——从一个素来就不知礼数为何物的家伙嘴里听见这话,实在太别扭,连吴泳这种粗人都觉得,有点脸红。
察觉到‘劲敌,到来,被扶楚推开的玉倾城复又贴了回去,对他的小动作,扶楚未加理会,她纵着他当着那人的面为所欲为,不过噙在眉目间的愉悦倒是真实的,即便隐藏在扶楚的面皮下,可只这一双眼,便泻出她真正的风华,那是当年的扶楚所远不及的。
这一眼,令有备而来的萧白璧也怔了怔,就在他失神的当口,瞧见扶楚坐直身子,将整张脸从玉倾城身后露出来,正对着他,以唇语道:“萧卿家,可让寡人好等。”他是她的‘东风,。
懂唇语的萧白璧眉间微蹙,他想行踪很隐秘,不过有胥追在,想来瞒她不易,可她对他笑,还说在等他,是什么意思?
赫连翊没注意到萧白璧异常,他就看见自萧白璧出现后,一直恹恹的扶楚瞬间来了精神,她还对那个小白脸笑,还笑得那么媚,而她面对他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岂有此理!
当然,萧白璧和东阳樱渊会在这个时候走正门进殿,自不可能是恣意妄为,那一直端坐上位的,被大家忽视的主角见他二人到来,终于找回吸引大家注意的机会,扬声宣人将萧白璧和东阳樱渊请到扶楚身边来。
他们的出现,竟是天子所为!真叫大家难以接受,这个天子脑袋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怨不得坐了几十年上位,没有政绩不说,更是日渐颓败,这讨好人的办法,也太过拙劣了些,将扶楚的佞臣和‘男.宠,一并搞来,是向扶楚表明对她的倚重?简直就是胡闹嘛,更给天下人添一桩笑料!
赫连翊微眯着眼看萧白璧与东阳樱渊前后一步之差,面对众目,步调从容走过长殿,即便那些目光中饱含探究和轻蔑,他二人仍是难得一见的雅致怡然,不负盛名。
看着看着,竟看出满腹难解的酸涩,混沌时,心底有个声音回旋不去:离开你,她过得很好,你不再是她的天,这世上,从不乏风流人物,而今,她已是那许多俊杰的‘天,。
扶楚身边却是空了一处,先前很多人,包括赫连翊在内,都以为那一处是给他晏安王保留的,哪想到赫连翊竟被安排到了扶楚对面的位置,说真话,赫连翊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不免觉得天子很不开事,可随后发现,那一处也没留给别人,赫连翊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待到终于明白,那一处竟是破例留给扶楚的‘男人们,的,那好不容易压下的不满瞬间迸发,他将心中的不满全堆在天子头上了——总得找个出气筒,他觉得回头可以找皇室商量商量,天子岁数大了,脑子糊涂了,禅位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萧白璧挨着扶楚入座,他不是赫连翊,心静如水,且坐得又近,自然看出玉倾城并不是坐在扶楚腿上,而是倾力护着她的憔悴,面对玉倾城投来的防备眼神,莞尔一笑,冲扶楚点了点头,随即竟出人意料的代姜太后送了玉璧,金佛,寿幛等寿礼。
见此情景,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唱得哪出?一个国家,怎派出两份寿礼,不是风传萧白璧乃扶楚的同枕之臣,此番是代姜太后出头?
稍远的位置,已有略知一二的以高深之姿讲解起来:“萧白璧此人,本就是宋姜太后重金请来夺权的,宋慧王虽即位,可实权还是攥在姜太后手中,那母子二人感情并不亲厚,听说宋慧王即位后,更是多次忤逆姜太后,连姜太后极其疼爱的亲侄女也要冷落,姜太后这个时候派萧白璧出来,大约便是要让大家明白她的心志了。”
听君一席话,有人恍悟道:“依你之见,天子并不是为了讨好宋慧王,而在表明他的立场?”
“就算表明立场也表得没甚分寸,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横插一杠,不管将来是谁笑到最后,也没他笑得份就是。”
面对这突然变故,赫连翊先是有点懵,随即顿感心情舒畅:哦,原来那个男宠是传得玩的啊,他们实际上是死对头啊,真好,看戏看戏看着呈上的寿礼,一把年纪的天子觉得自己的老脸在抽啊抽,他竟给一个国家的两个派系各留了位置,如果可以像扶楚和赫连翊那样任意而为,他一定拍桌子怒吼:谁他妈说的萧白璧是扶楚的‘男宠,来着!
玉倾城没防备萧白璧来此一手,面色苍白起来,即便他防备着萧白璧,可此番萧白璧若真是代姜太后来跟扶楚当众宣战的,扶楚说过,萧白璧功夫极好,而扶楚现在甭说打仗,就是简单单的坐着都需接借的助力,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谁能护住扶楚?
这样想了,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赫连翊,不管用什么办法,保全扶楚可以全身而退才是当务之急。
东阳樱渊是孤傲的,可孤傲的樱渊公子自觉退后一步,尾随在萧白璧身后来此,他以为和玉倾城曾有过那么融洽的相处,应该明白他的心迹,可此番他进来这么久,甚至就坐在玉倾城不远处,没想到,玉倾城连看他一眼都不曾,东阳樱渊很郁闷,如同赫连翊,关心则乱,他也没看出来,玉倾城坐在扶楚腿上的姿势到底有多别扭。
本持看戏心态,赫连翊还有闲心关注一下东阳樱渊,结果被他发现,东阳樱渊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玉倾城身上,真是越看越叫他暗爽,原来那二个家伙并不是他的‘奴儿,的相好啊,反正心肯定都不在她身上就是了。
望着反应不一的众人,扶楚倒是气定神闲,更在胥追微微点头后,绽开没心没肺的笑容,已暗中发力,暂时压住上涌的血流,将紧紧圈着她的倾城推下去,目光中透出戏谑,懒散投向萧白璧。
因她此行决定的突然,彻底打乱萧白璧和姜太后的计划,外加胥追那些‘敲打,,让姜太后彻底慌了神,真是怕了她,才会让他们铤而走险,在她打不过萧白璧的时候,当众逼她卸权,又借着天子之威,听上去还真是名正言顺,想来随后他们便要例举她的‘荒.淫无道,,大家可都看见,在这样的场合,她还将‘宠姬,抱在腿上,摆在这里的佐证,随即正大光明囚禁她,到时候她还不是任萧白璧随意宰割。
若要留心,不难看出萧白璧气色并不好,这么短的时间赶来,也是强撑,因突然决定和狐丘联手,才会漏洞百出,她等得就是他的偏差。
敬酒是礼节,萧白璧敬了天子后,天子当即充起和事老,让萧白璧给扶楚敬酒,萧白璧并未推迟,亲自过来给扶楚斟酒,这是顺天子个面子。
扶楚端起酒,声音压得极低:“萧奉常这等手腕,当真叫寡人钦佩,想来萧奉常也是精通兵法之人,对兵不厌诈,将计就计之策,当是信手拈来。”
闻听此话,萧白璧稍稍正视她,却将她回了他嫣然一笑,随即双手捧杯,一仰而进,还把空樽倒给他看。
萧白璧眸底的颜色倏地深沉:“你……”
不等说完,忽见扶楚捂住胸口,伸手指向他,甚是煽情道:“萧爱卿,寡人待你不薄,母后究竟允你什么好处,竟使得你如此回报寡人的情谊。”不但煽情,还十分的暧昧,当然,最关键的戏是还在后面,就在萧白璧冷静分析时,她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呕出大口血,溅在他月白色的袍摆上,触目惊心。
他一直都在给她下药,今日她便将他的罪名坐实,且更让全天下都知道,姜太后多容不下她,互相揭底,先入为主,比的就是看谁动作快,即便不是萧白璧带来的酒,可谁人不知他的能耐,再是不合情理又能怎样,她当真吐了血,且看上去如此虚弱,除了被他陷害,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看戏看戏,可赫连翊要看的不是扶楚中毒身亡,鸳鸯眸中戾气丛生,霍然起身,摔掉手中‘金坨子,,怒声道:“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人……”
竟被一个尖锐声音打断:“自顾不暇,还想多管闲事,可笑,真可笑!”
第一三八章 是我输了
继萧白璧和东阳樱渊后,又一位勾人瞩目的男子随声而来玄衣墨甲长马靴,威风凛凛。
扶楚一眼扫去,但觉似曾相似,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彼年初见她命中的劫数,他便是这样一身装扮,携着浓重的血腥,惑人的邪魅,不容抗拒的挤进她一直平顺的生活,是他将她逼入这激流暗涌的乱世——胥追说,这是她的命,可她并不信命,命理讲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心无恶念,却不得好报,还要信命,便是愚蠢。
看那武士眉目,晃一眼,倒也与赫连翊有几分相似,便是举止与言谈,也像他七八成,却叫人看得别扭,直到看来人将目光一直定在赫连翊身上,才觉察出到底哪里别扭,这人是在刻意模仿赫连翊,气势却差得太多,实在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难怪见了本尊,脸上的表情这样复杂。
武士象征意义的拱手拜了拜天子,随即踱步到赫连翊身前,得意洋洋的笑:“赫连翊,别来无恙否!
赫连翊定定的看着眼前武士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孤当是谁,竟是狐大总管,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连孤都要认不出来了。”
狐丘唤他赫连翊,实属不敬,他回上一句‘狐大总管,,这比狐丘的不敬更要毒上三分——再是耀武扬威又能怎样,毕竟不是将军,而只是个阉人总管罢了。
狐丘的脸嗖地一下红了,盯着赫连的双眼中满是怨毒,声音不再如赫连翊般的清越,而转为沙哑的尖刻:“不过是个弑父杀兄,谋权篡位的贼子,今日本将军便替天行道,为民铲除此害。
赫连翊转过视线,看着不远处面色苍白的姒黛,随即目含怜悯的转向狐丘:“狐丘,值得吗?”
狐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姒黛,待察觉到众人视线,脸色顿时从红转青。
若要起义,须得师出有名,他举的便是替天行道,自那年姒黛没有嫁成赫连翊,将满腹怨气撒在为她出谋划策的他身上之后,他便开始汲汲钻营,即便手中攥有大虞三分之二的兵权,仍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不久前有赫连琮的旧部找上他,他们搞来一个样貌略有些像晏国赫连氏的少年,说是当年赫连琮与妾侍所出的私生子,因遭受赫连翊和姒黛的联手迫害,不得已远走天涯,最近才被寻回,要为他祖父和父亲讨回公道。
又有大宋姜太后的鼎力相助,听他要对付赫连翊,就连以巴国为首的南方众小国也加入他的阵营,才使他下定决心,赫连翊已是众矢之的,他没什么好顾虑的。
可追根到底,那所谓的大义,实则不过是他私心作祟,最关键的是,竟被赫连翊一眼看穿,还以一个眼神和一句意有所指的话,使得大家明白,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个‘荡,妇,,盛怒中,竟被他突然忆起,赫连翊会陷入此等绝境,不也是因为个女人,稍稍平复情绪,狐丘挑高下巴,轻蔑笑道:“赫连翊,这话也是本将军想要问你,为了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妖女,值得吗?”
明明对赫连琮旧部的动作早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