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响,手中冰剑劈裂玉雕屏风,屏风后置着张卧榻,本该空荡的榻上此刻横陈着个锦被卷,伴随着细微的呻吟声,像个胖大虫子,轻缓蠕动。
扶楚捂住前襟,飞跃过来,用手中冰剑划开锦被,裹在里面的是个人,呃,是个一.丝不.挂的,俊美出色的,十分面善的——男人!
锦被敞开,他舒服多了,不再挣扎摇摆,微张着红润饱满的唇深深喘息,双颊呈现不自然的红润,迷离的桃花眼看过来,好似勾引,一副任君多采撷的模样。
扶楚蹙眉看他许久,终于想起来,上元灯节那晚,她曾多看过他一眼,这位就是和赫连翊、子墨、扶楚齐名的莫男子东阳樱渊,听说这小子很有骨气,今晚唱得是哪出?
冷寂的宫殿,玉碎声格外清晰,已经散下发丝换上软垂丝袍的倾城十分担心,不及细想便循声跑来:“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神志不清的东阳樱渊听见这一声,吃力的找准方向,看见一前一后挨靠着的男女,扶楚的脸他自然认识,玉倾城更是他魂牵梦萦的,可晃一眼,不知怎么的,竟让他觉得扶楚是女,而玉倾城是男,不由晃了晃头,这一晃,又把自己给晃迷糊了,想再看得仔细些已不能,他想自己真是被下了太多的药,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他老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经过这一晚,叫他今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玉倾城看见破被里的东阳樱渊,愣了一下,随即结巴道:“陛、陛下,这个,这是?”
扶楚收了内力,直逼东阳樱渊咽喉的冰剑碎裂开来,冰渣子落在东阳樱渊滚热的胸膛上,迅速融化,促他又清楚了些,扶楚看着他眼底浮现的屈辱,心中已通透——赫连翊那两个异域美女算得了什么,郁琼十二个美少年又算得了什么,统统靠边站,看看人家东阳政多有诚意,直接把美名天下的亲儿子扒光了送她床上来,真是体贴入微。
冰渣子化成水,东阳樱渊愈发清醒些,在他倾慕的‘美人,面前遭受此等奇耻大辱,怎么有脸活:“卑鄙小人,有种就杀了本公子。”
已经转身的扶楚听见他的咒骂,忽觉有趣,复又转身,俯身靠近东阳樱渊:“你说什么?”
馨香扑鼻而来,令东阳樱渊一阵恍惚,不知为何竟不敢直视那双深不可测的眸,不自然的转开视线,却发现扶楚脸颊边翘起一块可疑的边角,好像是假面。
扶楚又道:“有种就再说一遍。”
东阳樱渊下意识的重复:“卑、卑、卑……”
按在他胸口上的手很软,却比刚才的冰渣子还要冷上三分,今晚,他没种!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爹又岂会这样讨好扶楚,牺牲他一个,保住东阳氏满门,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他骂得响亮,不过嘴上得了一时快意,可随后扶楚想把他怎么样,还不是就把他怎么样的了,到头来,他丢了人,东阳府上上下下丢了命,忍吧,忍吧,就算感情寡淡,可,终归是他的家人。
因脑子不是十分清楚,只能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他那一生骄傲的父亲,短短数日内便斑白了头发,给他下药前,曾对他屈膝,求他挽救东阳氏一族的性命,让他以色事人,多么荒谬,可,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通之后,东阳樱渊噤声不语,连眼睛都闭上,忍过这夜,算是报了父亲的养育之恩,明天一早,他就把命还给父亲,互不相欠。
见过不止一面,不过东阳樱渊并没有给倾城留下什么印象,说实话,见到被剥得干净的东阳樱渊,倾城心里很不舒服,东阳樱渊带来的危机感比姜莲心严重许多,可看见扶楚逗他,又绽开真心笑容,不为东阳樱渊的窘迫,只为知道扶楚此刻心情好,不然不会有那闲情像猫儿逗弄小老鼠一般逗弄这个漂亮男人,他为她的愉悦而快乐。
第一一六章 要谁侍寝
狩猎的乐趣,莫过在与猎物的斗智斗勇中,得到征服的快且又有战利品拿,是精神和物质的双丰收,颇对她胃口。
她今天还挺有心,竟滋生闲情,想要猎他一回,没想到那头傲慢扒皮兽不过没甚威胁的冲她呲了呲尖牙,便无耻认命,白条鸭一般死拖拖的躺在那,还有什么乐趣?不觉索然道:“不好玩了。
伴着这话,按在他心口处的冰冷手掌也移开,东阳樱渊又能好好呼吸,蓦地瞪大眼睛,却只看见飘逸青丝,软垂红袍,在他朦胧的视界中,勾勒出异样妖娆的画面,而他的心上人,眼中只有那抹妖娆,这叫他倍感沮丧,可失落过后,又要庆幸,若他的心上人注意到他的狼狈,那他今后也就真的没脸再出现在‘她,眼前了。
虽戴着假面,可已经接近真实的她,叫倾城痴迷,亦步亦趋跟着她,在经过浴室门门口时,她捞过撇在一边的外袍,行云流水的穿好,脚下未停,步出浴室,看似徐缓的脚步,倾城却跟得吃力,几次想要开口问她去哪,却因揣摩不出她的情绪,反复斟酌,最后反倒失去了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扶楚步出寝殿,一眼望见躬身立在殿外的胥追:“你是主谋?”
胥追摇头:“奴还想多活几年。”
扶楚扯了扯嘴角:“你竟让被囚禁的罪臣钻了空子?”
胥追垂下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扶楚冷冷的瞥了胥追一眼:“不僵,就把它百足全给寡人剁了。”
胥追颤了一下:“陛下的意思——宫中参与此事的?”
扶楚口气轻松,好像在和胥追讨论明天吃什么:“一个不留,以儆效尤。”
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叫胥追面露不忍,倾城正要开口,没想到有人抢在他前:“陛下,此事与旁人,是草民一个人的罪过,陛下要罚,就冲草民一人来。”
扶楚低头,看着裹着破被跪在她身前的男子,挑了挑眉,方才还是‘本公子,,转眼就成了‘草民,,真不可思议,她还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一代权臣孤注一掷,岂能少花心思?胥追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懊恼,在察觉的同时,已命云开带人迅速清理,当然,就算像赫连翊这种大人物,也不会格外通融,他被归类为闲杂人等,一并轰出后宫范围,热闹,没得看。
今晚,赫连翊十分不爽。
沉浸在心事中,并没有马上脱离人群,到了前后宫间隔的高墙,没想到宫门突然敞开,赫连翊听见右后方操南方口音的胖使节小声道:“还算给咱们面子,开……”话没说完,胖使节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车轮碾过石板的辘辘声,在这森冷的夜格外清晰,众人循声看去,却是一辆看似朴素,却造价不菲的乘舆,自敞开的宫门稳稳驶进来。
又有人交头接耳:“不知什么人物,有运样的待遇。”
今晚,出现再特别的人物,也不值得奇怪,赫连翊撇撇嘴,这是一群没见识的家伙,他懒得开口,眼见乘舆近了,忽觉有一道凛冽目光盯上自己,赫连翊抬头望去,正对上那乘舆帘后的一双幽幽的小眼睛。
这熟悉的感觉,叫他莫名感动,感动之余,心口却一阵阵的抽痛,迫切的想要个明白,没经过脑子便出了手——他将从旁人身上顺来的玉佩掷向遮住那一双小眼睛的帘子。
可惜,没能如愿将那帘子打开,因有人横插一手,硬生生接下那块疾驰而去的玉佩,那人攥紧玉佩,目光随即投向这边,赫连翊若无其事别开脸,耳尖的听见一声含糊女声:“尉哥,怎么了?”
荆尉安抚笑道:“不知谁丢了东西,被我捡到。”
帘内女子笑道:“真不小心,交给侍卫处理吧,再晚,楚楚该歇了。”
荆尉的视线又往这边扫了一圈,才将那玉佩递给侍卫,乘舆继续前行。
老天今晚心情好,十分待见赫连翊,满足他迫切心愿,在乘舆行经他眼前时,刮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正好将帘子卷起个角,赫连翊连忙瞪大了眼,他那颗碧色的眼珠子,在晚上十分好用,且乘舆内还悬着四颗夜明珠,让他清楚看见车内倚靠厢板坐着的女子,穿着狐裘,戴着绒帽,手中捧着个瓷瓶,脸上覆着纱巾,而她腿上,端端枕着个黄灿灿的家伙,一双幽幽的小眼睛,紧紧盯住他。
果真是——冥王!
帘子垂下前一瞬,赫连翊看见那女子垂下头来,手抚上冥王的小脑袋,笑着问它:“又饿了好熟悉的画面,熟悉到让他眼眶发酸,只是连冥王都看见他了,可那个戴着纱巾的女人却没注意到他,怎么可能?
那宫门不是为他们这群闲杂人所开,乘舆过后,宫门合起,他们得走侧门,赫连翊浑浑噩噩,旁边好像知道些内幕的使节摇头晃脑:“果然是佑安夫人。
“谁?”
“元极宫付梓大徒孙荆尉的夫人,和宋慧王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啧啧,这么晚进宫,不知今晚侍寝的还会不会是倾城夫人。”
立刻有人跳出来反驳这人龌龊的思想“要是宋慧王真要佑安夫人侍寝,还会让荆尉一起跟着入宫,你这人别造谣生事,小心宋慧王替佑安夫人割了你舌头。”
这人话音刚落,就见先前那个开玩笑的家伙突然跪倒在地,吓了身边一圈人一跳:“喂,宋慧王没那么多闲功夫割你舌头,至于吓成这样么?”
那人结巴道:“我膝盖麻,麻……”
赫连翊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有杀人的冲动,对那倒霉的家伙,他已经极力克制,就让那家伙在床上先躺个十天半月吧。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姒黛和姒嫣虽是姐妹,不过身份使然,被安排住进两处不同的驿馆,赫连翊出去换衣服,结果一换不回头,姒嫣身怀有孕,又累了很多天,熬不住,先回驿馆休息。
刚送走姒嫣,姒黛眼底闪过一抹窃喜,可吃吃喝喝,撑得直不起腰,仍不见赫连翊回来,眼底的窃喜慢慢转为愤恨,身边宦侍请她回去休息,她却要和姒嫣‘叙姐妹情谊,,执意来到晏国的馆驿。
姒嫣很小的时候,姒黛已经离家,姐妹情谊并不深厚,嫁给赫连翊之前,姒嫣有段时间是很喜欢和姒黛私下唠唠,因为姒黛会和她讲许多关于赫连翊的事情,还会教她怎么讨赫连翊喜欢。
不过,姒黛聪明,姒嫣也不笨,她如愿嫁给赫连翊后,姒黛很多做法渐渐入不得她的眼,特别是姒黛竟想拿她当冤大头,怎能容忍!
听侍女来报,姒嫣想都没想,直接道:“回她,本宫歇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呦!有了身孕就是不同,看来日后姐姐想见妹妹,得提前定好时间,不然到了妹妹的门口,也要被轰出去。”伴着冷冷的嘲讽,姒黛迈进门来。
姒嫣勉强打起精神,与姒黛周旋:“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太累,怕怠慢了姐姐。”
姒黛进门后,环顾一周,没见到赫连翊,本想离开,可眼珠子一转,又笑眯眯的迈进门来,直接来到姒嫣床前坐下,拉起她的手,笑道:“这一路上,妹妹和翊如胶似漆,姐姐倒是没机会和妹妹说些体己话,妹妹这一胎,姐姐盼了不知多少年,毕竟当初姐姐答应过,……哎,不说这些,妹妹从前有过闪失,有些时候,须得格外注意些,万不好再任性,惹得翊厌烦,连姐姐也保不住你。”
姒嫣特特抚摸自己还十分平坦的肚皮,笑道:“劳姐姐费心了,翊比我更在意这个孩子,那些个时候,对我温柔着呢,他昨晚还说,若这胎是个儿子,落地便封为世子,给我最硬气的靠山,想来到那个时候,我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姒黛脸色难看起来,当然,赫连翊昨天晚上一直和吴泳、少叔秉不知在商议什么,这个事,姒黛应该不知道。
她两个你来我往,互相刺激,却始终没等到赫连翊。
天亮之后,宋宫的趣事以超快的速度传扬开来。
赫连翊跑到吴泳房中坐了半宿,少叔秉淘到新出炉的八卦,第一时间跑来找吴泳分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喂,听说没,宋慧王昨天晚上收了个男宠。”
吴泳正端着水碗,看了一眼坐在交椅上撑着额头,好似正打盹中的赫连翊,等少叔秉进门后,不甚在意道:“有什么好奇怪,我老早就听说扶楚断袖了。”说罢咕咚咕咚大口喝水。
少叔秉笑嘻嘻道:“这次不同。”
赫连翊闻声抬头,正对上兴冲冲进门来的少叔秉,随口道:“如何不同?”
少叔秉没想到赫连翊会在吴泳房里,呆了一下,话不经心,脱口道:“这个,会吹箫。”
吴泳将喝下去的水从鼻孔里喷出来。
第一一七章 人心不古
谁能想到,东阳政使出的撒手锏竟是‘美人计’,不过,他天字一号的佞臣,必要的时候牺牲掉自己的亲儿子,想透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可叫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个孤僻避世的东阳樱渊,转过天,药劲过了,没找棵歪脖子树吊死,或买块豆腐撞死,竟屈膝于扶楚,情真意切求包养……
消息传扬开来,很多人质疑它的真实性,更有知情人披露细节,说扶楚祸害完了这个翩翩佳公子之后,倒头就睡,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对东阳樱渊的服务十分满意,准备八抬大轿送他回府,可东阳樱渊居然跪在她眼前,痛哭流涕,坚决不肯出宫。
扶楚这个色.欲熏心的昏君,哪受得了新相好这通眼泪攻势,挖空心思要将他留在身边,正绞脑汁时,听东阳樱渊说自己尤擅吹箫,一拍大腿,给东阳樱渊安排了个宫廷乐师的闲职,方便今后正大光明的苟但凡有点正常思维能力的,都能想到这样的传闻不过是以讹传讹,是政敌抹黑扶楚的瞎话,不过,东阳樱渊成了扶楚的宫廷乐师,这确是千真万确。
对这个事的看法,大致分成三种:一种是纯粹围观的,不发表任何意见;另外两种意见是截然相反,顽固派喟叹连东阳樱渊这等高洁的世家公子也开始随波逐流,自甘堕落当了扶楚的兔相公,果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豪放派则认为东阳樱渊不愧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为保家族利益,忍辱负重,打掉牙齿和血吞,是值得世人敬重的楷模。
其实大家全都误会了,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东阳樱渊爱上了玉倾城,出宫,回去东阳府,已不可能;去万佛寺当和尚,又不甘心,莫不如留下,还有机会见到玉倾城,他是真正的孤傲,功名利禄全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在意一些不痛不痒的流言蜚语。
对于扶楚来说,东阳樱渊死皮赖脸不出去,她也懒得差人将他扔出去,在她眼里,东阳樱渊和蹲门口那两个小太监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都得招人,管他是自动送上门来,还是强行征收来的,她不怕他多个零部件,偷她后宫的女人。
姜夫人对扶楚收了东阳樱渊极其不满,不过并未勒令她将东阳樱渊送走,只是警告她别玩过了头,然后督促她赶快下令抄斩东阳一族。
佑安惊叹于姜夫人的开通,扶楚却是冷笑,她越是这样骄奢淫.逸,才越能让姜夫人高枕无忧,这与‘开通,无关。
胥追再一次暗中帮衬了东阳政一把后,到底没忍住心中疑问:“陛下觉得樱渊公子怎么样?”
扶楚翻开虞巴两国边界图,头也不抬道:“涉世不深,城府太浅,纵有满腹才学,不为我用,也是个废材。”
胥追摸了摸鼻子尖,小声道:“可陛下这样帮他……”
扶楚挑了挑眉:“嗯?”
胥追斟酌道:“陛下先前说,百足之虫不僵,就把它的百足剁了,现在暗中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