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下普通人家的清粥小菜,摆好碗筷,面上泛起红润,遣巧钿去寻扶楚,请她务必过来。
巧钿寻上门来的时候,扶楚还躺在床上,冥王在她身边乖乖盘成一盘,看上去是难得的老实本分,不过若是给人知道前一晚发生过什么,想必一定不会觉得它个是良善的好宠物。
那年,它最喜欢和赫连翊作对,每次遇见赫连翊,都会让它感觉自己很聪明,他多么鄙视那个家伙,可,来到公子府,竟遇上个对手,就连胥追都警告它离那个鸟人远一点。
那个鸟人自己没长出漂亮的长羽毛,就去拔人家的鸟毛,听说还是活生生的往下拔;那个鸟人最喜欢祸害稀奇古怪的动植物,听说被他祸害死的小可怜数不胜数;那个鸟人连千年老树都能给玩报废了,听说他还把树干烧了给他主人煮茶喝……当然,这些事和它没什么关系,可关键是,那个鸟人无意间发现它的存在,然后,眼睛直冒绿光,它记得赫连翊有一只眼珠子也是碧色的,可赫连翊也就在看见当年的奴儿时才冒绿光,那个鸟人居然盯着它臃肿的身子冒绿光,太他妈恐怖了。
冥王活了好多年,很识时务,惹不起它躲得起,可昨晚给它撞见个熟人,它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发现那熟人居然和那鸟人有勾结,那熟人进了隔壁,不多时便又出来了,它盘在房顶,又不出声,不知怎么就给那鸟人发现了,那鸟人送走了它的老相识之后,居然直奔着它来了,还很猥琐的喊它是小乖乖,让它不要动。
那些混吃等死的笨蛇才不动,它可不想变成那鸟人煮的蛇肉羹,爬行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可还是被那卑鄙鸟人给追上了,那鸟人绝对是个变态,一个大男人,竟随身携带绣花针,针法还那么巧妙。
第一百章 翅膀硬了
针针戳它七寸,好在,只戳进浅表。
从前,它一直认为云开是假正经,昨夜,突然看清他是真好人——如果云开没有及时赶到,它已经被那鸟人剥皮抽筋,洗洗炖了。
它体重超标,没想到除了扶楚外,云开也能抱起它,虽然它把他一张小白脸累得通红,可它还是没松开它,且威武不屈的同那鸟人道:“尔不凡,别玩过了,公子看似喜欢那些花草鸟兽,可你明白在他眼中、是真正的空无一物,而扶楚看似无情,可有些东西你一旦动了,她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鸟人居然无所谓的耸肩撇嘴:“这么说来,扶楚的心眼,比我这绣花针还小呢,果真还是公子大度,啧啧,我比你可是幸运多了!”
没想到一介武夫的云开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度,不过是因为不在意罢了。
那鸟人也会生气:“喂,你这家伙翅膀硬了!”
冥王觉得,其实是那乌人翅膀残了。
云开把冥王送回到扶楚的寝居外,并没有告诉扶楚是谁伤了它,冥王虽然有嘴,可它不会说,只卷起搁在一边的竹简充当扇子样,摇头摆尾,模仿尔不凡,然后耸高七寸处的伤给扶楚看。
所以,它现在十分乖巧,扮作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模样,为得就是博取扶楚同情,好为它去找那鸟人算账——-蟒蛇报仇,只争朝夕。
本以为扶楚今天没什么事要忙,就会去隔壁揍那鸟人,没想到大清早的,巧钿就来找扶楚,冥王很是不满,先前它只是比较讨厌姜莲心,现在它是非常讨厌姜莲心,见扶楚穿戴完毕,已向门外走去,冥王不复羸弱,虽他身子臃肿,行动却很迅速,竟先扶楚一步爬到门口,把个身子一横,端端堵住去路。
扶楚低头看它,别人怕她,它是不怕,将受伤的地方特特挺高给扶楚看,豆子似的小眼睛还露出楚楚可怜的光芒,到底换得扶楚开口:“尔不凡是吧?”
冥王将小脑袋点的甚有技术难度,扶楚勾起嘴角:“稍后我和胥追说说。”
目的达到,豆子眼里的可怜变成得意,见扶楚一直在看它,才有所收敛,垂下小脑袋,溜溜的爬回床上,乖乖的盘成一盘,将脑袋埋在锦被下,继续‘伤感,……
扶楚微笑着摇头,开门,迈出房间,巧钿笑容灿烂,这种笑容并不陌生,为姜莲心感到高兴吧!曾经,她的侍婢也有过这样的笑容,只是,看见巧钿的笑容,她想起的不是佑安,反倒是小栾——当年她跟了赫连翊,佑安表现出的不是高兴,而是担心,只有小栾才笑得开心。
小栾和小婵本是同批,更是同乡,可她们为人处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小婵心比天高,不择手段的幻想上位,到头来,被姒黛逼疯;小栾身不由己,不得不背叛当年的扶楚,扶楚抱着佑安投河,她也跟着跳了,被吴泳眼明手快的拦下,然后,小栾就嫁给了吴泳,是个好归宿。
第一百零一章 像他儿子
即便如姜莲心这般声名远播,目空一切的才女,竟也可端出如此窃窃不胜娇羞的形容,可见,情的魔力,神奇至此!
不敢直接看她,却又不甘看不见她,低低垂着头,将那欲拒还迎的视线噙在眼角,偷偷递过来,虽未如寻常姑娘家一般绞着手绢缓解心情,却也把手中一把银羹匙攥得死紧,媚声问她:“夫君,这汤好不好吃?”
扶楚倒是正眼望着姜莲心,看这神情便已分明,倾城没有骗她,他果真收服这个才女,那眼神,是满足,是期待,还有那么一点点勾引,繁衍是万物之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嘴角牵出一点弧度,笑容未达眼底:“好吃。”
可这表情配上这话,却更叫姜莲心怦然心动,忍不住接口:“今晚我还做给你吃。”言外之意,等着她来。
扶楚笑得更明显了一些:“好。”
姜莲心把头垂的更低,可还是给扶楚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喜悦,她自以为,已同扶楚成为正常夫妻,可,一切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幻想,寻常女子,都幻想过和自己心爱的人做一对平凡夫妻,在这点上,惊采绝艳的姜莲心也没能跳脱。
用过早膳,姜莲心送扶楚走到门口,抬手为扶楚整理衣襟,仍是低垂着那颗在人前总是高扬着的头,殷切道:“夫君今日要见巴国的使节吧,外头这样的冷,怎的都不多添件衣裳再出来,胥追毕竟不是真正的女人,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实在不行,便搬到锦堂居,过了冬再说。”
明明是她意图不轨,偏要拉个垫背,扶楚暗叹:胥追真是无辜。
扶楚直言婉拒了姜莲心的提议,出了院门,守在门外的胥追迎上前来,禀告道:“石岩一早便登门,已在花厅等待多时。”
扶楚挑眉:“赫连翊调兵了?”
胥追点头:“显然。”
扶楚冷笑:“动作真快。”
胥追追问:“殿下见不见石岩,若是不见,我便找个由头打发了他。”
扶楚表情不变:“为什么不见,连姜莲心都知道我要接见巴国使节,若临时推迟,反倒惹人在意,再者,早晚要和晏军对上,巴国会是个很重要的所在。”
胥追表情古怪:“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打仗?”
扶楚无所谓:“总比死我的子民强。”
胥追沉默中,听扶楚又补了句:“尔不凡伤了冥王,你去给他长点记性。”
胥追很快从伤感中挣脱出来,兴致勃勃道:“殿下说要让倾城带的那药,对鸡鸭鹅狗猪都好用,可还没机会找人……”
扶楚不甚在意:“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别被萧白璧那厮逮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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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翊与她交易,可以拿宋国的王位做抵押,可石岩不能,巴国没那样的大手笔,只能承诺每年向宋国进贡更多的财富,那些财富,就目前看来,对扶楚真没什么用处,若她无法坐上王位,很有可能连命都没了,还要那些进贡给宋国的财富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答应再考虑考虑,毕竟赫连翊只是调兵,还没有真正的开打,巴国还有时间前来缠磨,而且,赫连翊就算真的开打,也得确定宋国不会插手才是,虽说赫连翊的玉佩已送到她手中表诚意,可她的倾城还在公子府里,他们连前期交易都没达成呢,赫连翊也不敢轻举妄动。
送走石岩,扶楚歪在交椅上随意翻阅石岩送来的密信,这是郁琼亲笔书写的,她见过郁琼的字迹,当初多么的棱角分明,只是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在悄悄改变,郁琼的字迹,也日渐圆滑了。
一边看一边就想起了石岩提到郁琼时的模样,他很心疼她,可惜,只能站在她身后的地方看着她,尽可能的帮助她,却没办法靠得更近,胥追说过,赫连翊曾丢出名利地位引诱石岩,可石岩不为所动,其实他本不是巴国人,没有所谓的民族情结,拴住他的,不过是对一个女人的执念。
那么郁琼呢,她的执念又是什么?
云开来禀,萧白璧求见,扶楚抬眼看云开,见他白脸飞霞,笑得奸佞无比,随口问他:“你很开心?”
云开忘乎所以:“一直在河边走的尔不凡终于湿鞋了,怎能不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呃!”突然想起面对的是谁,笑声戛然而止,呲牙咧嘴,好不尴尬。
扶楚莞尔:“确实值得开心。”暗道,胥追动作真迅速。
遣云开出去迎了萧白璧进门,扶楚已将郁琼的手书收在一边,随意铺开一卷竹简,头也不抬:“坐。”
萧白璧一点都不跟扶楚客气,随意落座,也不说来意,慢慢欣赏,将这书房的装饰看了个分明,最后才将视线落在不想理他的扶楚身上。
扶楚将方才铺开的竹简看完才抬起头来,对上萧白璧审视的目光:“看出了些什么?”
萧白璧意味深长:“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扶楚将身子倚向椅背:“萧大人今日登门,准备找本公子谈经论道,研究一下人生?”
萧白璧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寰着:“下官这样年轻,谈人生,为时尚早,人性倒是可以说说”
扶楚环顾一周,这书房承载着宋平王多少希冀,可当年的扶楚却极少涉足其间,而今,她有空便泡在这里,性子却是与那真正的扶楚大相径庭,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宋平王都奈何不了她,何况一个萧白璧!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人性是什么?”
“贪、嗔、痴。”
扶楚笑了:“或许,你该去见见普惠大师,你们会很投缘。”
萧白璧不甚在意:“他总是想将佛法发扬光大,恨不得遇上的‘有缘人,统统遁入空门,很多人都觉得和下官有缘,想必这普惠大师更不能避免,万一被他一眼看中继而死缠烂打,这对还未享受过红尘纷扰的下官,将是何等不幸!”
扶楚挑眉:“你想享受红尘纷扰?正好日前有人送了本公子两个貌美舞姬,稍后你回去便领了去好好享受吧。”
此后,扶楚陆陆续续塞给萧白璧美人几十个,至于萧白璧怎么享受,那就与她无关了。
至于先前听云开的意思,扶楚觉得萧白璧应该是来要解药的,可他坐了那么久,与她说人性与她说巴国,甚至和她说赫连翊,就是不说尔不凡,说到最后,扶楚打断萧白璧对赫连翊的评价,不耐烦的问:“你家尔不凡可还舒坦?”
萧白璧不改轻笑:“承三殿下惦记,他还不错,暂时死不了。”
扶楚撇嘴:“真是可惜。”
萧白璧竟附和她:“可不是就是当年吃了太多好东西,天不怕地不怕,才养成今日这风魔性子如果他能正常点,兴许,就不会这样无法无天了。”
扶楚微微眯了眼:“身为仆从皆能如此,看来主人更是非比寻常。”
萧白璧对她的直言不讳不甚在意:“三殿下慧眼如炬,不瞒三殿下,下官是吃毒药长大的。
她一直都觉得萧白璧是嚣张的,而今看来,他果真嚣张,非常非常嚣张,不过她居然好心情的笑了:“越是不怕毒的便越有可能中毒。”
他凤眸漆黑,抬眼看她:“倒是罕见,值得期待。”
扶楚坐直身子:“有些大话,是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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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胥追给倾城易容时,不见他有任何异常表情接过胥追递上的药瓶,就口倒出,咽下,起身,尾随在胥追身后,乖乖走进向锦堂居,半夜才出来。
第三天晚上,倾城已经自己换上衣服等着胥追来给他易容,整装完毕,伸手推开胥追递上来的药瓶,淡淡道:“我不需要借助它了。”转身,走在胥追前面,进了锦堂居,天将亮才出来。
见胥追一直等着他,脸上没有现出一点意外的表情,回到房间,当着胥追的面脱掉扶楚的伪装,一丝不剩。
胥追抬眼,看他背后指痕深刻,那是,被姜莲心抓的?想起先前扶楚说的那番话,顿觉百味杂陈,对于倾城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已经不想深究,冷冷道:“巳时有人来接你出府住一阵子,收拾收拾,看还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我去给你准备。”
倾城顿住系着袍带的手,良久,终于转过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胥追不复先前的怜爱:“怎么——舍不得离开?”
倾城自嘲道:“舍不舍得,我有说话的余地么?”
胥追看他,老半天才一声叹息:“只要你做得好,将来,殿下绝不会亏待你,便是姜莲心,也可以赏给你。”
倾城默了一阵,突然笑出声来:“她对我,真可谓仁至义尽,我以为,她准备杀我灭口,竟还打算将姜莲心赏给我,是要给我并骨,免得我在地下寂寞,爬出来找她?”
胥追转身不看他琥珀色眸底瞬间闪现的绝望,他说的不无道理,塞给他一个姜莲心,他就不寂寞了,不寂寞了,便不必再惦着遥不可及的她了,很多人,相携一生的,都不是爱的最深刻的那个人,因为当时爱的太用力,待到平淡度日时,已无力继续下去。
缓步走向门口,身后倾城突然出声:“她会不会来?”胥追顿住脚步,微微偏头,听他补充道:“会不会来——送送我?”
胥追摇头:“她说过,登基之前这段时间,不会见你,她说到做到。”
倾城突然大声道:“三年前她也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但她没有做到。”
胥追轻声道:“离她远点,对你来说,很有好处,至少,有了距离,你就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什么才是最适合你的,何况这几天,你应该已经体会到了姜莲心的妙-处,这不是很好的开始么?”
倾城冷笑道:“这对她来说,是很好的开始吧!”
胥追不再回应他抬脚离开,不管这是谁的好开端,绝不会是扶楚————————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值此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和她却要分别,已经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可他在她心底,仍旧什么都不是——ˉ不管他多么荒唐。
本来就无所有,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曾经,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母亲的骨灰带在身边,可他干娘说,像扶楚那样的身份,大概会忌讳他这种行为,所以他把母亲寄存在了陌生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他和母亲首次分别是因为扶楚,可扶楚根本就不知道,他为她割舍了些什么。
‘姬妾,出府,当然不配走正门,头上是灰蒙的天,眼前是森严的墙,扶楚没有来,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巧钿。
倾城对她有些印象,在姜莲心面前,总是低眉顺目的十分乖巧,可到了他眼前,却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倒下一个姚蜜儿,还有无数个后来人,在这种深宅大院中从来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