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湮华 紫筱恋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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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湮华 紫筱恋喜 .-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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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些耿介的庄稼汉子不会撒谎,小声嗫嚅:“我听说,最近有好几家丢了孩子,那些小孩子,被人——吃掉了……”
    “才没有,我家宝儿没有被人吃掉,他今天早晨要和我一起走,我没带他走,他肯定是生我的气偷偷藏起来了,对了,他说想吃肉,我这就去给他买肉,买了肉,他不生我气,就会回来了。”说着就往外走,却佑安一把抓住:“郭大嫂……”哽咽难言。
    山下的庄稼汉说,钟离琇的营区被四面包围,粮草送不进去,早在几天前已经断粮,饿急眼的士兵偷跑出来,营区附近十室九空,就算不空也没东西给那些逃兵吃,临阵脱逃被抓就是死罪。他们害怕,所以尽量往远处跑。饿了,逮到什么吃什么,最后连人家的小孩子也都偷去给吃掉了,想来这附近肯定是来了逃兵。
    守寡本就锥心,若再失了儿子,无父无夫无子,何以为生?
    雪姬和佑安停下脚步,守着这对整天痴痴傻傻的婆媳,三天后。山下冲上来一伙儿人,竟明目张胆的抓起人来,郭婆婆又发了失心疯,拄着破竹竿跑出去喊宝儿回家吃饭。结果被那群人抓了个正着。其中一个小头头模样的人看着郭婆婆,十分不满意:“这么老的两脚羊?”
    另一个唉声叹气:“附近的两脚羊听了风声全跑了,这个老是老了点。早比没有强,咱们还差这一个,交不上差,就得拿咱们自己补上,还是将就点算了。”
    郭婆婆不理会他们对他的品头论足,抓住那小头头的手。急声道:“你看没看见我家宝儿,天都要黑了。他娘还等他回家吃饭呢?”
    那些人交换了个眼神,那小头头突然绽开笑容,哄孩子似的嗓音:“你家——宝儿?什么样的?”
    郭婆婆一脸自豪:“他很可爱,三岁了,穿着宝蓝色的新衣裳。”
    那头头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这么嫩!”
    郭婆婆连连点头:“你看见我家宝儿没有,他生他娘亲的气了,好些天都没回来了,我和她娘很想他。”
    听见好些天没回来,那头头立刻一脸晦气:“妈的,空欢喜一场,这老东西说得大概是哥几个前几天逮到那个嫩货。”
    先前那个说老也将就着的立刻接话:“她方才说了家里还有个儿媳。”
    两人视线一对上,双双绽开一抹奸笑。
    似乎是感应到了危险的来临,几天来一直抱着雪姬和佑安第一次看见宝儿时,他穿在身上的那件破褂子哭得天昏地暗的郭王氏突然清醒过来,待到那几个人押着郭婆婆来到她们破屋前,郭王氏居然迎出了门:“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婆婆干什么?”
    那一伙儿人将郭王氏上下一通打量,露出满意的目光:“不错不错,确实比这老东西嫩多了,我们奉命抓两脚羊,带你婆婆回去交差。”
    没想到郭王氏竟主动提出:“婆婆年岁大了,不好吃,你们吃我吧。”
    她的回答叫那伙人大为满意:“真是够识相,主动配合点,你我都轻松,多好!”那几人边说边推开郭婆婆,慢慢走向郭王氏。
    郭婆婆被推倒在地,神智清楚过来,看见郭王氏被人围住,颤声问她:“傻儿,你干什么呦?”
    郭王氏回头对郭婆婆笑中带泪:“娘,自从平哥没了之后,我就将您当成是我的亲娘看,一直不知怎么回报你对我的好,终于遇到这样一个机会,先前没了平哥,可我还有宝儿,他是我的全部希望,现在连宝儿都没了,我找不到活着的方向,太痛苦了,每天一闭上眼,就是平哥的笑,他喊我去陪他,被那些吃了宝儿的吃掉,算不算是和宝儿葬在一起了,那样就可以一直陪着宝儿了!”
    雪姬的肚子近来已开始不规律的阵痛,这一会儿又开始阵痛,佑安很紧张她,一直陪她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对话,忍不住冲了出去,指着那些人的鼻尖义正言辞道:“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想来你们家中也都上有老下有小,假设这位大嫂是你们的妻子,难道你们忍心这样做么?我要去找你们钟离将军的芙幺夫人,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这群为非作歹的恶人。”
    没想到那些人竟嬉皮笑脸道:“想找到,恐怕你得去咱们将军肚子才行。”
    佑安愣了一下,躺在里面呼气平息的雪姬听见听到芙幺,站起身走了出来,佑安已经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小头头厚颜无耻道:“先前咱们都偷偷摸摸的吃人,现在这么光明正大的吃,还不都是有上头给撑着,哼,吃几个草民算什么,咱们钟离大将军为了鼓舞咱们的士气,连他的心肝宝贝不是一样宰了煮着吃!牺牲点小我,成全大我,才是大将风范。”
    顿了顿,补了句:“一个娘们罢了,不识抬举那么多年,不肯把心给咱们将军,这会儿咱们将军就把它挖出来吃了,看她还狂不狂!”
    他不是爱她爱到连分别都舍不得么,她本有机会离开的,却为了他而回去了,可大难临头,连各自飞都成了奢求

    第五十九章 公子晕血
    
    若他有情:白头偕老共此生; 若他无情:劳燕分飞各东西……
    同床共枕十几年,怎么舍得,连个全尸都不给她保全?
    叹叹叹!女人,又何必一定要与他的权势荣华一较高低,那真是十赌九输,相忘于江湖已算幸运。
    因雪姬和佑安此时扮作男装,且又瘦得嶙峋,在妇女和儿童充裕的前提下,像她二人这种形容,是要被划归为郭婆婆一类的,都会被嫌弃。
    那个笑容明艳的女子,即便知道那个孩子是死敌的,仍是故我的望着他好,是个难得的,纯粹的人,终难忘她面对无赖泼皮时的横眉冷对,面对颓唐弱者时的和善可亲,可那个据说恨不得宠她上天的男人,竟杀了她,与众将士分而食之。
    真是可笑,曾以为那就是真正的爱情——这样的,爱情?
    有了钟离琇的以身作则,此种人神共愤的行径,也变得理所应当,这样的,弱肉强食的世界,人性本善——人善被人欺!
    无耻之徒趾高气扬的宣传完了钟离琇的‘大将风范’,胁持郭王氏作势要走,没有破竹竿支撑,走路都难的郭婆婆情急之时,竟得爆发,以多年不曾有过的速度,跌跌撞撞的冲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求求官爷们行行好,看在我丈夫和两个儿子都为国捐了躯的份上,放过婆子的儿媳,求求……”
    结果不等她说完,那小头头冷笑的抬起腿,一脚将她踢开:“滚一边去,不拿这娘们交差。哥几个也得‘为国捐躯’——啊,死娘们!”
    佑安被这一声尖叫自缅怀中唤醒。循声望过去,发现那小头头已经捂着肚子蹲下身去,而郭王氏手中紧紧攥着半个剪刀,划破架在她另一侧的人的手,扑向那捂着肚子的小头头,在其他的小卒子还没反应过来前,朝着那小头头身上疯狂的扎去,一下又一下,快而决然的。致他于死地:“你还我宝儿,还我宝儿来……”
    血喷涌出来,溅满郭王氏头脸,她浑然不觉。在这个吃掉她宝儿的罪魁祸首身上。扎出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就算再柔弱的女人,被逼急了。也会变得难以想象的恐怖,先前她的顺从,等得就是这样的机会,她要为她的宝儿报仇。
    随行的卒子们终于有了反应,操出破刀就往郭王氏身上砍去,已将额头磕得血肉模糊的郭婆婆突然站起身。抡起破竹竿左劈右砍:“杀了你们这群畜生,还我乖孙……”
    不怕死的人。很可怕,一个卒子退了,其他的尾随其后,落荒而逃。
    雪姬抱着肚子,低垂着眼中,涌动着血色,厚厚的泥灰也将遮不住脸上突然浮现的煞印,佑安原要冲过去帮那婆媳二人一把,可看见变得异常的雪姬,不敢轻举妄动,紧紧抱住她,贴着她耳朵喃喃:“雪儿,醒醒,佑安在这里陪着你呢,醒醒啊!”
    柔声细语,不知疲惫,一遍遍唤醒离神的雪姬,终听得她一声长叹:“佑安,我失去了芙幺。”
    佑安:“你还有我。”
    雪姬:“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佑安:“一定不会。”
    雪姬:“她是爱他的,可他最爱的,不是她。”
    佑安:……
    此地不宜久留,雪姬和佑安商量过后,从自己的盘资里拿出一部分,送与郭氏婆媳二人,让她们远走高飞。
    那婆媳二人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哪曾想一夜过后,佑安推门而出,竟看见门外的歪脖子树上,一根破麻绳两端,悬挂着她婆媳两人,两双手,紧紧抓着那残破的,血迹深刻的,宝儿生前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新衣裳。
    佑安一声惊呼,雪姬闻声起来,待看清屋外的境况,久久沉默过后,淡淡道:“莫要留了尸身给人糟践,烧掉罢。”
    又一个时辰,面对冲天的火光,雪姬低垂着头,喃喃:“芙幺遇见我,被钟离琇犒劳将士了,郭家人遇上我,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佑安,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详的人……”
    佑安明确而清晰的说道:“雪儿,这些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世道如此,人命如草,芙幺夫人和郭家祖孙并不是个例,你难道忘了,第一个找到宝儿的那位大哥说过,在此之前,村里就曾丢失过小孩子的,那些小孩子,并没有遇上你我。”
    雪姬:“何其无辜,平淡度日都不能,普天之下,真无乐土?”
    佑安:“兵荒马乱,铁蹄到处,即便乐土,也成地狱。”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过了郭家,进了五月,终于翻过摇车岭,潜入宋国境内。
    雪姬拖着臃肿的身子,举步维艰,兼之山路崎岖,蹉跎行来,一日走不出几里。
    早起上路,才过半个时辰,便气喘吁吁,佑安将羊皮垫子铺在石板上,扶雪姬坐下休息。
    雪姬微仰着身坐在平坦的石板上,一手扶着肚皮,一手撑着石板,举目远眺,山清水秀,浓墨重彩,依山傍水蜿蜒如画的梯田间,有百姓充实而安逸的忙碌着,至少,比起一山之隔的虞国百姓,即便劳碌,也算得上十分幸福了。
    前一刻还晒得雪姬愈发疲懒的太阳,转眼就躲到阴云后头去了,佑安扯着衣摆兜回一捧荔枝,边仰头看天,边说:“雪儿,快下雨了,咱们还是赶快找个地方避避吧。”
    雪姬以为然,紧赶慢赶,没走多远,大雨倾泻而下,佑安将那羊皮垫子给雪姬披上,风吹雨斜,顾上不顾下,都没逃了不堪的狼狈,好在赶了一阵,忽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两个人快走几步,钻进洞里。
    慌乱时,已把荔枝丢光,不过包裹佑安是说什么都不会舍弃的,且在维护着雪姬时,也尽可能抱紧包裹,才不至找到了遮风避雨的地方,却没有干爽衣服拿给雪姬替换。
    雪姬和佑安不知道,她们寻到的这一处山洞,也是另一拨人的目的地,只不过比她们晚了几步。
    一般黑的十多个武士簇拥着一顶肩舆,快跑而来,身穿华服的秀美少年坐在舆上,被雨淋得狼狈,哼哼唧唧:“真是一群废物,瞧瞧把本公子淋的,吃饭瞪起眼睛,干活就磨磨蹭蹭,找不到美娇娘也就算了,连个避雨的地方都寻不来,本公子养着你们有什么用,胥追记下这几个,回头就把他们给我轰出府去。”
    都淋成落汤鸡,可随侍在肩舆一边,身着藏青素腰长袍的男子却是从容不迫的,听那华服少年的抱怨,不卑不亢的应道:“记着了。”
    那少年还在抱怨:“胥追你看看,本公子被浇成这样,回头病了,你就把他们都给本公子宰了炖汤补身子。”
    胥追不慌不忙:“只怕,公子要晕血。”
    少年秀丽的脸突然涨红:“胥追,回头本公子一定让他们几个把你宰了,给本公子补身子。”
    胥追面不改色:“如果他们有那个本事。”
    少年愤愤不平:“胥追,你说那些蠢货为什么一窝蜂的投到敖陶那匹夫门下,本公子给的比他可多多了。”
    胥追直截了当:“因为他们觉得大公子的势头比三殿下您要高很多,良禽择木而栖,人之常情。”
    少年颓唐:“胥追你倒是说说看,本公子哪里比不上那匹夫,不就仗着东阳政那老东西给他撑腰,本公子现在也有你了,等本公子从玄乙老头那学到了本事,回去后,你就找个没人的时候,干掉东阳政,本公子一定要让敖陶跪在地上给本公子磕头。”
    胥追微拧眉头,他为自己当初没能择良木而栖而深深的懊悔。
    胥追不应声,少年百无聊赖,又要杀要打的喊了一阵,突然又兴致勃勃的出声道:“胥追你是从虞国来的吧?听说姬歇那乌龟王八蛋的王后长得很美,那你说她和莲心比起来,怎么样啊?”
    胥追:“天差地别。”
    得了这个回答,少年又开始愤愤:“随便找一个都比姜莲心生得好看,可母后偏偏让本公子娶那么个不好看的,还说她是个才女,才女又有什么用,不是下棋就是画画,一点情趣都没有,连敖陶府里的舞姬都不如。”
    胥追:“可她是申国公主,不娶她,你更没实力去跟大公子一较高低。”
    少年挥手:“大不了即位后,也像虞效公那样养一堆如夫人,不说了不说了,给人添堵,对了,听说虞国钟离琇把他那个宠姬绞杀了,真的假的?”
    胥追:“真的。”
    少年:“真英雄啊!”
    胥追暗道:三殿下,真八公啊!
    已到了山洞口,歇了肩舆,胥追伸手扶少年下来,少年低头看看自己花里胡哨的华服全黏在身上,又是一阵牢骚:“这群饭桶,本公子这次绝对言出必行。”
    胥追默不作声的跟在少年身侧一步之遥,随他进山洞,其他武士三三两两的跟在后面。
    山洞里,雪姬和佑安脸上的泥灰被雨水冲掉,佑安无暇理会自己,翻出一件还算干的外袍放在一边,替雪姬散开长发,褪下宽松的麻衣,还没来得及穿上外袍,就听见:“咦,有人?”
    
    第六十章 美人莫怕
    
    闻声转头,对上走进山洞来的秀美少年,她二人顿时慌乱起来,却见那少年呆愣当场,现出陶醉神情,喃喃低语“啧啧——真乃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老天终于开眼,赏给本公子如此艳福。
    白瞎了那张秀美绝伦的好面皮,竟是个色迷心窍的登徒子,他只看见雪姬绝艳的脸,却自动自发忽略了她那个大肚子。
    被人撞见真容,已叫她二人一阵寒战,再听他开口便是这样一番不着调的说辞,更如雪上加霜,哪管他先来后到谁占理,仍是蓬头垢面的佑安慌慌张张给雪姬披上衣服,扶她起来,低低垂着头,贴着洞壁就往外走,到底被拦下:“外面好大雨,美人哪里去?”
    雪姬低声回:“奴家姐妹二人急着赶路,请公子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吧!”
    少年更进一步,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奴儿头疼:“美人莫怕,本公子是个好人。”
    坏人要干坏事之前,都喜欢强调自己是个好人,看他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动作更是轻车熟路,绝对是个惯犯,鬼才会信他,雪姬始终低垂着头,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话:“一看便知公子是个贵人,奴家姐妹二人乃山野农妇,恐唐突公子,公子还是让我们先行一步吧!”
    那少年不但贴靠过来,更动起手脚,嫩若柔荑的手拨开雪姬遮了脸的长发:“听美人口音,不似本地人,美人要去何方,本公子护送你去。”
    雪姬心咚咚的跳,接连后退两步:“不远。不劳公子费心。”
    少年步步紧逼:“那更是好,本公子正要找地方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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