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宫变被害,功力尽失,体虚不及常人。后流落中原北方晏国,思念故土,郁郁寡欢。亡,身后遗一子,晏安王赫连翊;嘉戴琳:丽塔丝孪生妹妹,诞生即选为国宗护煞圣女,承煞尊圣物——白金手链并指环,同因宫变被害,功力尽失,体虚不及常人,后流落中原虞国之南,偶然机会。结识虞国大将军慕伯恭之孙慕耕臣,且诞下一子,慕瑾容,慕氏获罪前,嘉戴琳因病去世,慕瑾容携母骨灰。辗转千里,认祖归宗。
而那两张羊皮画卷,其中一张上面的肖像,便是他的母亲,另外那张,与他母亲的样貌有七八分的相似,不必问,也知道定是帛上提到的丽塔丝——赫连翊的母亲,他的姨娘。
为他慕氏平反的主要功臣竟是当初的凶手,更可笑的是,这个凶手却成了这世上,与他血脉相连的,仅存的,兄弟。
这桩桩件件,要他如何承受?
他笑了,笑声充斥着这大而空旷的殿堂每一个角落,不知者谓他狂妄,知之者谓他绝望。
扶楚看着仰头大笑的倾城,如果难过便哭出来,泪水,可以稀释痛苦,可,眼泪哭干了,那该怎么办?有些时候,笑比哭更叫人揪心。
展臂,将他轻拥入怀,他将头埋在她颈窝,就好像许多次看见的,她将头埋在佑安的颈窝那般。
他哑着嗓子:“是不是,我不求姐姐来,她便不会死;是不是,我带走王后,她也不会死?”
她声音清冷:“死亡,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他环上她的腰:“我爱上了你……”
她接话:“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他缓缓退后,静静端详,伸出手来,抚上她的假面:“可我从未后悔,这样执迷不悟,怎会不遭报应!”
转身,一步步迈出寝殿,他不会寻死,因为还有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孱弱生命在等着他,那是,他的欢儿,活着,为了救赎。
倾城离开后,子墨走进来,未经过通报,他在这禁宫中的权利,不下于胥追。
“陛下,姜氏余党当如何处置?”
扶楚挑眉:“依卿之见,当如何处置?”
当年是姜太后下毒谋害独孤王后和年幼的子墨,他归来后,并没有直接动手报复姜太后,反倒助她迫害东阳政和扶楚,因为他知道,姜太后绝对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其实他这个人,很是寡情,那浓烈的爱恨,不适合他,虽是受害人,却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扶楚才是最适合的王者人选,所以,姜太后应该退场,莞尔一笑,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凉悠悠的:“或有可能知晓陛下并非宋国子氏血脉者,概诛之。”
扶楚跟着笑了:“如你这般,算不算不肖子孙?”
子墨浑不在意:“陛下金口玉言,会让子氏的血脉为储君之妻,如此,承袭天下大业者,还是我子氏后嗣。”
扶楚笑容不变:“卿既安好,何患大宋基业落入外人之手?”
子墨近前两步,与扶楚咫尺相对:“陛下若愿为臣留存一脉骨血,倒也省去许多麻烦。”促她皱眉,引他欢笑:“然,想来陛下也不会同意,是以才做出那样的承诺——予臣。”
姜莲心蘀扶楚挡了一剑,这固然令人感动,可对于没心的扶楚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姜莲心所求的不过是自己的女儿可以安然长大,扶楚却承诺将朔欢许给洵儿为妻,这个承诺,非因姜莲心,更不是对倾城的补偿,不过是给子墨一颗定心丸:子氏的江山,还是会由子氏的后人承袭。
他们两人,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至于谁利用谁,谁能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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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朔欢,静坐到天亮,第一缕晨曦穿过窗棂,落在光洁的地面上,倾城终于出声,轻轻柔柔,胜过女子妩媚:“来人,梳洗。”
他穿大红的华丽宫装,梳着繁琐的云鬓,淡扫蛾眉点绛唇,再抱朔欢入怀。
董樊氏察觉异样,小声唤他:“瑾容?”
琥珀色的眸子冷冷睨过来:“什么?”
董樊氏轻颤:“倾城!”
一个虚名,却叫他笑容如花绽放,他抱朔欢向身边的人炫耀,他说,朔欢是他和扶楚的女儿,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退朝后,胥追将这边的情况第一时间禀明扶楚:“陛下,倾城入了魔怔。”目光扫了一眼坐在屏风后调试琴弦的子墨,又道:“董樊氏想求‘萧奉常’为其诊治。”
倚靠在软榻上看奏折的扶楚漫不经心道:“不必了,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爱上了下令诛杀他满门的仇人的妹妹,可以不计较这样的关系,将他兄妹二人分开看,可他深爱的女人逼死了他的姐姐和他孩子的母亲,而他一直恨着的灭门主使,突然成了和他有血脉牵连的兄长。
站在崩溃边缘的倾城,被扶楚推了一把,彻底坠入那个幻想中的世界。
在那里,他是女人,扶楚是男人,他是扶楚最宠爱的倾城夫人,朔欢是他和扶楚的女儿,没有佑安,没有姜莲心,没有赫连翊,他的心里,只剩下扶楚和朔欢,连董樊氏都忘却了。
扶楚下令厚葬姜莲心,姜太后抱着姜莲心生前为她大笀绣的袍子绕在姜莲心的灵柩边,絮絮叨叨:“莲心,你给母后绣的这个袍子,上面的牡丹花怎么就绣了一半,没剩多少日子了,你再睡,母后就不能穿着你准备的这件袍子过笀了。”从早到晚,一天又一天,反反复复的就是这几句话。
不及绣好,所以,姜太后永远都不可能穿着亲生女儿绣的袍子过大笀了。
姜氏余党被尽数诛杀,只留下疯癫的姜太后。
姜莲心死了,母凭子贵,玉倾城自然而然被扶为王后,且有了新的身份,乃大虞慕氏流落在外的嫡女慕玉蟾,出身名门,堪当一国之母。
又因是国戚关系,自然不好怠慢,特为慕氏修宗祠,追封倾城‘养母嘉戴琳’为敬德夫人,骨灰供于慕氏宗祠。
关于让倾城顶蘀佑安真实身份这件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解扶楚的,不会认为她是顾忌悠悠众口,或许,她是在自欺欺人也说不定。
腊月下旬,被清理出宫的东阳樱渊终于寻到机会,在护国寺见到已被立为王后,前来为扶楚祈福的倾城。
锦衣华服的倾城,是那样夺目,使得东阳樱渊移不开眼,看倾城屏退众人,东阳樱渊悄悄潜入大殿,柔声问他:“倾城,近来可好?”
第一七九章 埙之陋细
霍然转身,迎上一双情深意切的桃花眼,倾城蹙眉,色厉内荏:“你是什么人,这里也是你闯得的?”
一盆冷水浇灭似火热情,东阳樱渊盯着那双魂牵梦萦的琥珀色眸子,看清里面的不满和防备,一阵愕然。听闻他病了,他彻夜难眠;听闻他被封为王后,他五味杂陈;听闻他要来护国寺为扶楚祈福,他欢欣雀跃,将自己拾掇的风度翩翩,守在这里,只为见他一面,可他却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他,一阵心酸,忍不住冷语相讥:“说什么一辈子的朋友,不过才几天,就撇得一干二净了,哦,对了,怎么能忘了人家身份不同了,母仪天下哈,自是看不起我这罪臣之子,是我没脸没皮,来攀那高枝,你也不用紧张,我不会巴着你不放,令陛下责难你。”
一直沉默的倾城,听东阳樱渊提及扶楚,现出不悦表情:“哪里跑出来的疯子,来人!”
东阳樱渊尖锐笑道:“呦,还真是翻脸无情啊,别以为当上王后就赢了,谁不知道,现在陛下宠着的可是萧白璧,你那东宫,其实和冷宫也没什么区别罢!”
这话,踩到了倾城痛处,他日日盛装打扮,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扶楚来,老羞成怒,一声厉喝:“此人欺君罔上,带下去,给本宫狠狠的打!”
东阳樱渊脸色更白了,却还是一脸不屑的笑容:“倾城,你还真是狠心,今日若敢动我,定叫你追悔莫及。”
倾城眯着眼:“拖下去,杖毙了。”胥追教他,天威绝不容亵渎,该出手时就出手,侮辱他就是侮辱扶楚,他要做个可圈可点的贤后。
是夜。王宫密室,被喂食还魂丹的东阳樱渊吃力的撑开眼皮,见到的便是坐在床头的月白身影,动一动。全身都疼,可还是咬牙强撑,吃力道:“是大人救了樱渊。”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子墨微微一笑。东阳樱渊极轻的咕哝了句:“他当真要杀了我?”
不过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子墨竟会接话:“他已不是从前的倾城了。”
这是事实,可在不知情的人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了。东阳樱渊双手捂住脸,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许久之后,挣扎的翻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子墨面前,沙哑道:“大人从前说过的事情,樱渊愿从,还望大人提携。”
子墨顿了片刻。伸手扶起东阳樱渊,笑道:“好。”
正月里,处处张灯结彩。解除宵禁,连夜里的街道都热热闹闹,可王宫却是冷冷清清,宫灯十里,笼着一片死寂,残枝枯叶,影影绰绰。
啪嗒、啪嗒……清脆的叩击声,是一袭红袍的扶楚趿着木屐缓步行走在回廊中,这样冷的天,她却赤着足。脚腕上的乌金链子在摇曳的灯光下,折出幽冷的光泽。
这鲜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令人感觉死气沉沉,便是妖艳的她,也像缕游荡在暗夜中的孤魂。令人不寒而栗,退避三舍。
冷风送来箫曲,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引人注意,扶楚顿住脚步,微微偏头听得出神,胥追悄无声息的靠近扶楚,试探道:“陛下,赶走他?”
扶楚一挥袍袖:“退下。”
胥追扯着嘴角笑了笑,抬头望向箫曲来源,啧啧有声:“《逍遥游》,还真是个有心人。”话罢,无声后退。
一曲方罢,再起一曲,还是《逍遥游》,直至第七曲完结,扶楚才走向那半束青丝,一身粉蓝绣花袍的翩翩公子。
东阳樱渊收了玉箫,抬头望向扶楚,微微一笑,这一笑,比之头上宫灯还要夺目,笑过之后,才躬身施礼:“樱渊见过陛下。”
扶楚就这么静静看他,许久,看的东阳樱渊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她却浑不觉察般上前几步,伸出手来。
东阳樱渊下意识的闪避,可看清扶楚眼底突然涌出的一点波澜,生生顿住,然后,那像死人般冰冷的手指便触上了他的眉目,东阳樱渊颤了一下:“陛下?”
她面无表情,呢喃:“埙之陋细,安能容鲲鹏之硕大,青天之无极?”
东阳樱渊锁紧眉头,明明很清楚的话,他却无法理解,埙?他明明拿的箫,当然,之前子墨建议他最好还是吹埙,可他自幼习箫,子墨教他的这首曲子,他是极喜欢的,忍不住用箫演绎,是以弃埙改箫,埙,他掌握的不及箫灵便。
无法接话,只好保持沉默,扶楚冰冷的手指仍停留在他的眉目间,东阳樱渊微微闭着眼,任她抚触,忽听她略有波动的声音响在耳畔:“穿这么少,很冷吧?”
霍然睁眼,对上她深不见底的眸:“陛下?”
她伸出手,抓住他执箫的手腕:“来。”
东阳樱渊有点错愕,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待回过神来,才感觉到紧张,左顾右盼,希望能遇个什么人,帮他解个围。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幻想,谁都知道,扶楚的功力,是子墨、赫连翊这种一等一的高手都无法匹敌的,所以,她不需要护卫,且性子偏冷,喜静,所以她寝宫,连宫奴都极少见,如果不是倚仗子墨,他今夜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胥追倒是来过,却被她支走了,还能有谁来呢?
不经意间瞥见她的脚,纤细,莹白,不像寻常男子,且那脚链,怎么如此眼熟?
扶楚又拉了他一下,东阳樱渊被动的随着她走,来之前,子墨问过他可曾想好,他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后悔么,子墨听了之后,还笑了,同他说过的,不管扶楚让他做什么,只需照办便好,让他不必担心。
到底被扶楚拉入她寝宫,忍不住四下张望,传说这里目前除了子墨和胥追外,再无一人可以随便进来,包括倾城和刚刚回宫的小世子洵。
她见他推在沁香的软榻上,拉过一袭火狐披风将他裹住,挨着他坐下,开口却是:“皓儿,喝酒么?”
皓儿,是谁?
“我……”
“青酒黄酒果子酒,你想喝什么?”
“我……”
“今夜我们不醉不休。”
“……”
一夜过去,东阳樱渊成了扶楚的新宠。
要说扶楚宠他到了何等程度,已到了罔顾律法的程度,便是只有大功的臣子才得的丹书铁劵也赐了东阳氏,因有丹书铁劵作保,所以乱臣东阳政不必受死。
那一日,颓然的东阳政被放出萧府,是东阳樱渊亲自去迎接的。
东阳政看着东阳樱渊,眼底涌出心酸的老泪,哽咽道:“想我东阳氏,最后还得靠你牺牲才得以保存。”
东阳樱渊只淡声道:“父亲,回老家去吧,有宅有仆,颐养天年。”
东阳政瑟缩了一下,东阳樱渊解下身上的滚貂毛大氅,给东阳政系好,东阳政抓住他的手腕:“陛下待你……”
东阳樱渊别开眼:“父亲且安心,陛下和我并不是外人传言的那样,她十分优待我。”
岂是优待,他说喜欢乐器,扶楚便天南海北,稀有的,名贵的,但凡可以寻到的,一概集来送给他。
他说吃不惯宫中的菜点,扶楚便命人从民间网罗各种小吃,连当初东阳政事败,见势不妙,从他府中逃出去的厨子一并找来,只为东阳樱渊和扶楚喝酒时,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他喜欢吃那厨子蒸的鱼。
当然,东阳樱渊虽住在扶楚寝宫,可她寝宫那么大,在她入睡后,还能进入她寝殿的,只有子墨和胥追才行,他是被安置在距离扶楚寝殿最远的角殿里,这点除了子墨和胥追外,再没旁人知道。
后来东阳樱渊又说住在宫里,他不舒服,扶楚二话不说便将池阳别苑修葺一新,挂上‘樱苑’的匾额,将东阳樱渊迎了进去。
此后,扶楚便极少回宫了,后来干脆将政事搬到‘樱苑’处理。
冬去春来,万事步入正轨,‘樱苑’里也姹紫嫣红了,扶楚时常卧在花下石板上听东阳樱渊吹《逍遥游》,一段时日下来,他已经可以用埙完美的演绎出当年世子皓的情感。
其实,他和世子皓除了一双眼长得有些相似外,单就外貌来说,是很不一样的,世子皓长得很清秀,却远不及东阳樱渊俊美,可他们眼中的郁郁不得志却是完全相同的,而且都被束缚在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环境中,连被自己的父亲牺牲,也都有过,许是这种种的相似,才让他很快掌握了世子皓的情感世界。
又一曲过后,东阳樱渊抬头去看石板上的扶楚,果不其然,她又睡了。
红色暗纹的锦袍,是他为她挑选的,连她的青丝,也是他给束好的,从前,他是不会这些服侍人的事情,不过那一日,她睡眼朦胧,捏着角梳,习惯性的喊了一句:“倾城,为我束发。”之后,他便学会了束发。
攥着玉箫起身,来到她身边,看着沉睡中的她,攥箫的手一点点收紧,这样不设防,应该很容易被暗杀掉吧?
目光扫过睡前看的东西,不是奏折,仔细看去,竟是一卷佛经。
恍惚间,听见一声轻唤:“陛下。”
第一八零章 曲终人散(大结局)
如遭雷击,许是地久天长,许是弹指一挥,全无概念,回转僵硬的身子,对上花飞叶舞间亭亭而立的宫装美人,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