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郁闷了,更急了。
她去哪了,要是去吐蕃,也不可能不露一点行迹啊!
李辅国这边也着了大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陌桑,陌桑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虽然不能保证绝对不会失手,但是出宫,肯定是她计划已久的事。
李倓没和他说太多,只把陌桑的信给他看了看。
出宫找李豫?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却不大!
以李辅国对陌桑的了解,她要出来找,早就出来了,怎么会等到三年以后?
不管现在怎么想,李辅国还是把消息发了出去。
陌桑不见了,他怎么能安然呆在家中?
“相公。”
玲姑也是人,也是普通女人。
她知道李辅国对陌桑的一片心,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她早看出来了。
嫉妒和自私促使着她想挡住他的脚步,善良的心却让她踌躇不前。
“要不,你还是不要亲自去了,我们托人打听一下吧?”
“你好好在家里,我很快就回来。”
大漠孤烟直6
玲姑并不知道李辅国的底细,她只知道,这个丈夫很有钱,对她也很关心,她感激他、爱他,舍不得他离开一步。 。
“正儿还在生病中……”
李辅国焦躁起来:“小孩子生病是很正常的事,过两天就会好的。”
看到脸色暗下来的玲姑,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上前揽住她的肩:“放心,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一点会尽早回来。”
轻轻低下头,玲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满眼都是关切:“天这么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已的身体。”
“嗯。”
天这么冷!
这句话深深刺进了李辅国的心里。
他感切到了玲姑的关心,更心痛陌桑的独行。
她一个女人,这么冷的天独自一个人离开,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也许陌桑和他一样坚强,可是生病不能靠紧张顶得过去。
“我走了。”
李辅国转身出门,把玲姑丢在身后。
看着他的背景,玲姑张开的嘴又闭了起来。
中午了,还没吃饭就走吗?
做为一个普通女人,看到自已的丈夫一心在别的女人身上,她当然会难过。
可是陌桑比自已出现得早,要不是阴差阳错,也许自已根本就不会有成为他夫人的一天。
玲姑突然笑了。
现在,她是幸福的。
丈夫其实是关心她的,生活也是美满的。
她不愁吃穿,也不用受别人的气,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人生如此,还有什么可强求的呢?
收拾好心情,她温柔的对下人说:“快把小公子出来,开饭吧。”
门外,雪花飞舞。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屋内,一片暖阳阳。
玲姑抱着儿子看着窗外,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丈夫能赶在过年之前把陌桑姑娘找回来,大家亲亲热热的过大年。
大漠孤烟直7
陌桑没有迟疑,她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吐蕃。 。
说起来,现在去是最好的时机。
赤松德赞绝对想不到,这个大冬天,会有一个人远从中原到吐蕃去,目的就是为了行刺。
在这个季节里,连打仗都不太可能。
雪盖住了大地,迷失了道路,所有人都在家里生着火,围坐在火炉旁闲聊。
陌桑赶着马车在雪地里行走,对她来说,认路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到处一片白的时候,所学的知识突然用处不大了,她应该怎么办?
在宫里的时候,陌桑偷偷弄了一个简易小型指南针,方向是不会错的,唯一可能走错的就是路。
老黑是生长的吐蕃的马,它对这种天气很适应,而陌桑却不行。
太冷了,周围没有人家,没有房屋。
出发的时候,她有意避开所有人,吃和住都在偏僻的小道上,这个时候,马车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在不下雪的时候还行,下雪的时候,陌桑不能丢下老黑在雪里淋着。
马,也是会生病的。
天地间一片刺眼的白,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唯一陪伴她的,就是身边这匹马。
坐的赶车的位置上,陌桑艰难的啃着干粮,那东西被空气冻住了,咬起来和石头一样硬。
呼吸进肺里的空气特别冷,陌桑有些后悔昨天没有进那个村子,现在,她连取暖的炭都没有,也没有吃的肉。
这么冷的天气,人吃素,是产生不了多少热量的。
陌桑觉得很冷,头也很重,看来是生病了。
该死的老天!
陌桑诅咒着天、诅咒着自已的病,却还在向前进发。
她不能停,停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希望,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可以出现一个遮风挡雨的房间。
高山突然出现的眼前,陌桑猛然记起来了,这里就是龙虎口,就是那个她和他永远分离的地方!
大漠孤烟直8
就是在这里,她失去了他。 。
李豫,你等着!
等我报了仇,我会去找你的。
陌桑牙关咬得紧紧的,热泪流了出来,却带走更多她身上的热量,那泪在脸上,轻轻结成薄冰。
全身打了个寒颤,陌桑猛的擦去冰泪,清叱一声,老黑疯狂的向前跑去……
山崖到了,陌桑无力的跳下马车走到崖过。
往下看的时候,她再次证实了这坐山崖的高度。
很高,很深,看不见底。
只有一片雾,一片白,还有无止尽的痛。
陌桑内心涌出冲动,她真想现在就跳下去,想和跟他一起死!
老黑的长嘶惊醒了她,她回头看了看它,看了看前方。
对,她不能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赤松德赞她一定要杀,她要拿他的人头来祭奠李豫。
走回马车边上,陌桑的脚越来越重。
这该死的病来得太不是时候,让她寸步难行。
用力喘息着,陌桑扶着马车,却奇异的感觉到了一股暖流。
这暖流从哪而来?
陌桑突然精神一振。
在荒凉的山谷中,竟然有淡淡暖气传过来,说明这里有山洞!
努力支撑着发抖的身子,陌桑走向山边,在那里有一大堆枯黄的草,暖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用力拔开草丛,陌桑眼中燃起了希望。
这里真的是山洞,只是洞口有点小,老黑进不去。
“你在这等着我。”
老黑打了一个响鼻,好象在回应一样,它也累了,也冷,陌桑和它几乎都几天没睡,一直都在赶路,一直都在走。
猫着腰,陌桑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在发现,原来这个洞里很大,洞口被泥土和枯草挡住,所以从外面发现不了。
拔出锋利的短刀,陌桑努力挖着洞口,当洞口挖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再也动不了啦。
空气暖暖的,陌桑的鼻子却越来越堵,嗓子也在冒烟。
大漠孤烟直9
这个时候,让陌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老黑竟然拉着车走了过了,它笨笨的往洞口试了试,结果它能进,车进不了。
几经用力,它有点光火了。
人想舒服,马也会想要舒服的,这里面这么暖,比外面好多了。
看着陌桑躺在地上不动,老黑有些心急。
用力退后了两步,继续往前冲,那些泥土在马车冲击下,掉得越来越多,竟弄了陌桑一脸。
“好了好了!”
陌桑无奈的撑起身体,拍掉脸上的土,努力爬了起来。
走上前,陌桑用最后的力气解下老黑,让那马车就堵在洞口,这样也正好可能挡挡那刮肉的北风。
突然眼前一黑,陌桑附坠入了无边的边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湿热将她弄醒。
睁开眼睛一看,陌桑发现老黑正站在她身边,用舌头不断的舔她的脸。
身上多了一床被子,上面还有结了冰的口水印。
不用说,那是老黑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歪歪的盖在陌桑身上,为她增添了不少暖意。
在马车的暗格中一直放着药,有些,还是赤松德赞留下的。
“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陌桑一边嘟囔,一边无奈的爬起来,用毅力支持着发软的身子向马车走去。
车上还有些枯柴,那是陌桑一路上捡的。
就算要住在荒野,火总是要生一堆的。
……
火堆烧起来了,洞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陌桑吃了药,又睡了一觉,当她醒来的时候,感觉已经好了不少。
老黑在正那里啃干野草。
虽然那些东西不好吃,但是总可以充饥。
陌桑不是马,她现在很饿,却不能跟它一样吃草。
人到这种逆境的时候,所要做的,就是吃饱自已的肚子,把病养好,让自已活下去!
山洞陌桑很早以前就住过,所以她知道这里面有一种美味又可怕的动物——蛇!
大漠孤烟直10
山洞陌桑很早以前就住过,所以她知道这里面有一种美味又可怕的动物——蛇!
算起来,现在正是它们的休眠期,有人去抓它们,它们过反抗都不会。 。
当然,就算它们反抗也没有用,因为它们面对的是抓蛇老手。
陌桑对这种事很拿手。
当年,要不是她遇蛇抓蛇遇狗打狗的本事,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
三年了,李豫等了三年!
现在是第三个冬天,他终于收集够了藤条做绳子,终于在石壁上挖出了可以踏脚的地方。
这三年,他的食物就是飞鸟、蛇和野果,每一个白天,他都在石壁上努力开凿,每一个晚上,他都在凹进去的石壁中搓接藤条。
他的剑早缺了,手上也长出了厚厚的老茧,衣服上全是破洞。
要不是深厚的内力,他早冻死在这个地方了。
现在,李豫已习惯这里的生活。
他能轻易的得到食物,能把长藤抛出老远弄回自已想要的木柴或者飞鸟。
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陌桑。
他要回去,一定要回到她的身边。
无数次努力,无数次失望,从他掉落的那个突出来的石壁到崖顶,距离太远了!
多少次他想放弃,看着深深的崖底,他对自已说:再跳一次,再跳一次就行了,就解脱了!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还要回去见陌桑。
他舍不得她,他答应过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回到她的身边。
对于国家,李豫并不担心,他知道,李倓会好好的治理江山,不管李倓最后把江山交给李适,还是李倓自已的孩子,李豫都无所谓。
他只想着陌桑。
亲眼看着他跳下山崖,她会有多痛?!
她那一眼的绝望和扑上来的疯狂深深印在李豫脑中。
他还以为自已死定了,却没有想到这里有突出来的石壁,也没有想到自已多看修习的内力在这个关键时候帮了他大忙。
大漠孤烟直11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再试一次,他一定要凿出最后的路,一定要爬上去!
冬天的夜,在白雪印衬下并不黑。 。
李豫再也等不了白天了,他现在,就要爬上去。
用藤条绑在剑上,李豫用力一甩,剑深深的插在高处。
试了试,李豫深呼吸一口气,顺着的挖出来的槽往上爬。
每一步,他都踩得很慢、很稳。
这样的方法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筋疲力尽,要不是仗着身手边人,李豫恐怕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开始露白,慢慢的,他离最后那个槽越来越近,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最后那个槽,其实离崖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李豫想试试,在那里把自已固定住,再将绑着藤条的长剑掷上去,看看能不能一次性把它插上崖顶。
这种事情不能急,他每爬上一段距离,都会在那里休息一下,充分恢复体力和精神。
终于,他到了。
李豫有些激动,有些兴奋,他熟练的固定住自已,深呼吸几口,用力将长剑拔出。
只要再掷一次,很可能他就上去了!
这个念头鼓舞着他,让他欢欣不已。
停下来休息,李豫这个时候只想着一件事,他想着自已上去后,要先找个人家好好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刮刮脸,免得到时候陌桑认不出是他!
现在李豫不用打扮脸也和吐蕃人差不多,胡子拉渣的,身上的衣服更是跟街上的叫花子没两样了。
在山崖半中间,想要洗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要是下雨,那还可以随便洗洗,要是不下,那是没有办法的。
其实就算可以吃得好,洗得干净,李豫又哪来这种心情呢?
马蹄声突然响起,虽然离得很远,李豫还是清楚的听到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那声音飞快的过去,看来是匹好马。
大漠孤烟直12
李豫本想张口呼叫,但是他没有。 。
这里是两国边境,边境上的老百姓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了,哪有钱买马?
结论是,刚才路过的人很可能是吐蕃人。
一声女子的清叱从上面传来,李豫的身子猛然一震,象被雷电击中一样,他全身颤抖。
那个声音好熟悉,却又软软的,象是陌桑的声音,却听起来中气不足。
李豫手一滑,差点掉下万丈深渊……
“陌桑!!!陌桑!!!”
他不顾一切的大叫,马车却跑得越来越远,车上人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李豫急了,猛的一掷,当的一声,剑深深的插在离崖顶不远的地方。
剑没有扎进崖顶。
这意味着李豫必须用匕首继续挖凿落脚点。
这石壁终多年风吹雨打,早已光洁平滑,想要这样上去是不可能的。
可是要挖,那就还要最起码三天时间,刚才李豫那一掷是用尽全力的,他确实不能一次性靠藤条上去。
但陌桑就在上面,很可能是她!
而且,她就要走了!
三年了,他再也不能等了。
李豫性急之下,丢开的性命危险的考虑,他解开固定自已的东西,提了一口真气,拉着藤条猛然上跃……
这一跳,使出了他所有的功力。
风,呼呼从耳边过,李豫已落向插刀的地方。
他力已尽,踩在脚下的崖壁却滑得他脚下一空。
飞快的,他握住剑柄吊在半空。
上面的马车声已经完全不见,李豫大急。
而长剑不停在发出嘎嘎声,慢慢向山崖中退出。
不能等了。
李豫早着失手的危险借剑的力再次上跃……
跳得很高,很高。
人到绝境的时候总能发挥出异常的能力。
李豫双脚落到地面的同时,长剑带着嗡鸣向崖底掉去……
终于上来了!
三年了,李豫感觉自已象重生一样。
脚,还有点软,他却心急的向前跑了两步,跌在了雪地中。
大漠孤烟直13
果然是马车轴印,是新的,深深的印在雪地之中。 。
刚才不是幻听。
确实有人从上面经过,很可能是陌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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