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有一个会就可以了,这位姑娘,便由你来磨墨吧。”无尘把墨和砚台推到了红鸾面前,然后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摞写了字的纸,对清语笑道:“这些都是上得二楼来的才子佳人们为拙著留下的诗词,六小姐可以从这里头选出两首来,由在下和小公爷题于画上。”
无尘将那两摞纸递给清语后,便去条桌另一头烧水煮茶了。
清语拿起写着诗文的纸,一一翻看,才发现竟然全是咏梅花的诗句,显见这些诗作无尘都是极为重视、且收藏得极好的,不然也不会不用翻找便能直接拿出与画作对应的诗文来。
清语将每首诗都默读了一遍,然后从里头抽了一首她最满意的诗,朗声念道:“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舒畅拍手赞道:“好诗,好气节”
煮茶的无尘却没有作声,而是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提着瓷壶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公子,这首诗可好?”清语扬了扬手里的纸,笑着向无尘问道。
无尘捏着瓷壶手柄的手指微微松了松,仰起头来朝着清语笑了笑道:“甚好。”
此时清缈在一旁好奇地问:“无尘哥哥,这诗是谁做的?会得多少黄金呀?”
舒畅也看向无尘,笑问道:“倒忘了问,有这等气节的奇人,不知到底是谁?”
无尘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定睛注视着清语,嘴里吐出来三个字:
“白幕远。”
【那首诗作者为陆游,石楠不会写诗,所以借用,并非小白也是穿越人士,还望亲们见谅。】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心动
第七十一章 心动
清语只觉得拿在手里的那一页薄薄的纸顿时有些重得出奇,她很想立刻将它放下,但此时一屋子人都在看着自己,她又哪里敢就这么放下,那岂不是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但是要就这么拿着,清语又觉得那一页纸有些烫手,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但旁边有无尘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她只觉得此刻头脑里头浆糊一团,生怕说多错多,于是干脆保持沉默了。
倒是舒畅看出了清语的尴尬,接过那一页纸,拿在手里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笑道:“白公子实乃大才也,若非今年恩科他因有事未能参加,这头名状元花落谁家还是未知之数呢。”
清缈是个好奇宝宝,闻言忙问道:“舒哥哥,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竟然连科考都耽误了?”
舒畅的笑容有些发沉,那笑意里头带着三分无奈和同情,沉声道:“据说是吃坏了肚子,临时无法上场。”
“怎么可能”清缈小声地惊呼道:“我家八哥哥要临考的时候,二婶子不知道伺候得多小心,饭菜都是定了量的,吃多了怕撑坏了,吃少了怕饿着了……”
清语暗暗地给清缈递了个眼色,清缈机灵着呢,连忙住了嘴,朝着众人吐了吐舌头,笑道:“谁不知道舒哥哥文采了得,就算那位白公子上了考场,定然也不是舒哥哥的对手。”
舒畅脸上的阴霾去了不少,笑道:“九妹妹的嘴可真是甜,夸得舒哥哥都不好意思了。”他说完又转头看向无尘,笑道:“不如这首诗就由在下代劳,题于公子大作之上,可好?”
无尘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正手法熟练地烫杯、煮茶、淋罐,听闻舒畅相问,抬眼看了看他,笑了笑道:“那就有劳舒公子了。”
清语见此事就此揭了过去,不由得暗暗地松了口气,她很怕这位明明没什么恶意,却总爱针对自己的无尘公子扭着这件事情不放,把她跟白幕远的那点儿破事翻出来说,那岂不尴尬。
其实是她想多了,无尘这会儿是打死也不会愿意在清语面前提起白幕远的,先前她抽出了白幕远的诗,已经是让无尘紧张得不能再紧张了,又怎么会自找不痛快地再提及这个人呢?
“还有一幅呢,六小姐再选一首吧。”无尘看向清语,笑道。
清语点了点头,又拿起另外一摞诗,挨个儿地默读起来,最后选中了其中一首,念出声来:“万树皆无色,此枝独有花。凌寒梅开处,却艳谁人家?”
舒畅听她念这首诗,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古怪,无尘也笑着看向舒畅,笑容依旧是透着些古怪,清语顿时心慌了,暗想:这字迹明明跟先前的不一样,难不成又是白幕远写的?没这么巧吧?
无尘转脸看向清语,笑道:“这首诗,乃是小公爷的佳作。”
清语暗暗地松了口气,点头笑道:“倒是巧了,这些诗句里头,我唯独喜欢这一首,最喜欢这一句‘却艳谁人家’。”
舒畅也不拿乔,笑道:“在下自己也很喜欢这一句。”
无尘将茶递了一杯给舒畅,对清语笑道:“六小姐的想法倒是与在下不谋而合,这首诗在下原本也是打算题在这幅画上的。”说着又递了一杯茶给清语。
这时在一旁磨墨的红鸾抬起头来道:“墨已经磨好了。”
舒畅笑了笑,提笔蘸了墨便在先前那幅画上飞快地写了起来,不过片刻工夫就将那首七言绝句题在了画上,随后放下笔,对无尘笑道:“该你了。”
无尘放下手里的茶具,走到条桌这一头来,拿起笔蘸了墨,甚至没看那张写着诗文的纸一眼,提笔就将那首诗默了上去,写完后拿出印章,在诗文的下面轻轻一摁。
“好了。”无尘收起印鉴,将两幅画推到清语身前,笑道:“等墨干了再收起来。”
清语装出一副财迷的样子,笑道:“今日可是赚了不少,得了无尘公子的画,又得了舒公子题的诗,啧啧,这一趟走得划算极了。”
无尘笑出声来,目光熠熠地看着清语,道:“你若是愿意,每天来走一趟,在下也是欢迎的。”
这话可就有些暧昧了,清语只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得快了起来,忙转开眼,有些心虚地笑道:“难道每天来,公子都有字画相送?若是真的,我倒是乐意走这一遭。”
无尘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突然认真起来:“自然是真的,你若是肯每天来,我便是每天为你提笔作画也未尝不可。”
清语的心跳得飞快,脸也开始发烫了,小声地道:“那还不得把公子累坏了?再说我也没那时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就要去收桌上的画,无尘却喊了一声“等一等”,清语心头猛地一跳,怕他再说出些什么让自己招架不住的话来,于是瞪了他一眼,愤愤地道:“怎么,公子要反悔了?”
无尘勾了勾嘴角,笑道:“六小姐想到哪里去了?墨水还没干呢。”
清语忙松了手,低头咬着嘴唇,只恨这墨水干得太慢。
舒畅虽然没怎么开口说话,却是一直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这边的,见清语脸色微红的低着头,猜测她大约是被无尘的直白和孟浪吓到了,人是自己带来的,他自然不希望无尘唐突了佳人,于是颇有些不满地看了无尘一眼,却见无尘的眼眸清澈如水,里面透着认真和执着,根本没有他想象的调笑和孟浪。
难道他是认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呀。
清语和无尘的确是第一次碰面,但却不是第一次见面,上次的那幅画,清语说的那两个字,是实实在在地触动了无尘的心,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共鸣,一种寻觅到了知音的惊喜,不是当事人,很难明白那种感触。
无尘其实也担心清语当时只是随口胡诌,碰巧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而已,所以这次请她来,存的是试探之意。只是她那番关于莲花的说辞,让无尘肯定了,她当初说的话绝对不是胡诌的,她是真正的懂了那画的含义,她就是那个真正懂得自己的人。
无尘对清语这种不是知己胜似知己的微妙感情,舒畅自然不会知道,当他意识到无尘对清语很是认真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头有些发堵,似乎无尘的认真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又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不好,只是觉得心口的位置,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堵在那里,让他呼吸都开始隐隐地不顺畅起来。
莫名地,他不希望清语再留在这里,甚至不希望清语今后再来这里。朝那两幅画看了一眼,舒畅勉强笑道:“好像墨已经干了。”
清语心中一喜,忙细细地看了看画上的墨迹,果然已经干了,于是一边卷画,一边笑道:“既然墨已经干了,那我这就告辞了,今日多谢公子的款待,多谢公子赠画,改日有缘再聚。”
舒畅也帮忙卷着另一幅画,对清语道:“在下今日未带印鉴,不如这两幅画就由在下带回去,补上印鉴之后,明日再交给六妹妹,如何?”
清语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只是又要麻烦舒公子了。”
无尘在一旁面上带笑地看着,心中却暗恨自己太过心急,吓到了清语,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心中一半彷徨,一半焦急,苦苦思索着能有什么法子挽回。
他在一旁干着急,却不知道清语其实并没有讨厌他,着急回去,只是不想再尴尬下去罢了。
尽管无尘希望那两幅画永远也卷不完,可终于还是卷完了,舒畅将那两幅画抱在手里,对无尘笑道:“今日承蒙公子款待,在下不甚荣幸,下次便由在下做东,还望公子赏光。”
无尘笑道:“咱们难得聚一次,不如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舒畅看向清语,征求清语的意见,清语却摇头道:“公子客气了,今日就免了吧,我回去还有些事情呢。”
无尘见留不住人,也只能无奈地放行了。
清语几人跟他客套了一番,只说下次再聚,然后便下楼离去。
清语却不知道无尘站在二楼的窗口,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她上了马车。
这次聚会,无尘和舒畅两人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提昨日听到和看到的事情,就仿佛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马车上,清缈问道:“六姐姐,先前说白公子的事情,你怎么不让我继续说了?本来就很奇怪嘛。”
清语暗暗地叹了口气道:“是很奇怪,所以才不能说,白公子好好的怎么会吃坏了肚子?九妹妹难道不知道,白公子的母亲是他的继母。”
清缈反应极快,用手捂住了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原来是这样。”
这个话题谁也不愿意再深入地讨论下去,姐妹二人想起那个云淡风轻的人,心情没有来的都有些沉重。
一路无话,且说清语回到侯府,心中记挂着那画像的事儿,草草地吃过午饭,便带着柳香直奔墨苑去了。
清语赶到墨苑的时候,宋元义正在吃午饭,待他吃过午饭听到海棠的通传时,清语已经在墨苑门口等了一阵了。
“你这孩子,怎地不早些叫海棠来通传?这日头下,还等这么久,晒坏了怎么办?”宋元义掏出钥匙,打开墨苑正厅的大门,一边推开门扇,一边责怪清语。
清语笑道:“女儿哪有那么娇气,晒一会儿就能晒坏?女儿又不着急,若是累得父亲吃不好饭,那岂不是女儿的罪过?”她不是不着急,是很着急,十分着急。
宋元义领着清语进了大厅,柳香和海棠十分默契的没有跟进去,而是在大厅外的游廊里寻了个地方坐了,两人盯着墨苑大门,开始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进了大厅,宋元义又拿出另外一把钥匙,开了侧面书房的门,推开后对清语道:“进来吧。”
清语跟在宋元义身后进了书房,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那画像。
这会儿墙上又是挂的两幅画像了,一副是自己的生母姜姨娘的画像,另一幅则是姜姨娘为父亲画的肖像。
清语凑过去想仔细看看父亲那幅画像的落款,却发现那画像上出了题的诗以外,并无落款,哦,不是,不是没有落款,而是落款和印鉴被纸糊住了,那纸张跟原画用的纸颇为相似,裱糊的工艺又极为精湛,只是略略一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那个地方曾经还有过落款和印鉴这种东西。
只是,父亲为什么会把娘亲的落款和印鉴遮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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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 秘密
第七十二章 秘密
宋元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女儿到书房里来的目的,只以为她是真的前来借书,一脸欣慰地指着其中一排书架对清语道:“喏,这里全是关于诗词歌赋的书,你自己过来挑吧。”
清语却并没有动,而是回过头来,注视着她的父亲,小心翼翼地问:“父亲,这幅肖像是娘亲给你画的吗?”
宋元义不疑有他,头也不抬地应道:“是,这是你母亲亲生前画的。”
“那么,娘亲的落款和签章呢?”清语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宋元义,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宋元义神色为之一凝,怔了片刻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清语,勉强笑道:“没有落款和签章,你母亲亲不爱在画上落款的。”
清语淡淡一笑,眼神却暗了暗,一种苦涩滋味漫上了心头:父亲,他在骗我。
清语转开脸,看向姜姨娘的肖像画,小声地问道:“娘亲,她真的一直是母亲的贴身婢女吗?”
宋元义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过了一阵后才沉声应道:“当然,一直是。”
很显然,这也是一句谎话。
清语相信父亲骗自己是不得已的,是有难言的苦衷,但是,尽管她心里觉得自己应该理解,应该不介意,可她却又不能不介意,因为骗她的这个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信的人。
“娘亲她……生前可有至交好友或是闺中密友?”清语又问。
宋元义走到清语身边,面带关切地问:“没有,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清语摇了摇头,默默地叹了口气道:“父亲,女儿今日在无尘阁看到一幅画像,画中人跟父亲笔下的娘亲有九成相似,所以,女儿以为那幅画像上的人,也是娘亲。”
宋元义一惊,骇然道:“你没有跟旁的人提起过此事吧?”
清语摇头道:“女儿怎么会把这等没凭没据的事情告诉旁人?父亲,您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女儿?”
宋元义稳了稳心神,正色道:“关于你母亲亲的画像,此事只可你知我知,切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否则就是泼天的大祸,清语,你可听明白了?”
清语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被父亲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只是好奇胜过了恐惧,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女儿不明白,娘亲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对别人讲她的事情?”
宋元义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悲伤,沉声道:“关于你母亲亲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再问了,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关于你母亲亲的一切都是禁忌,是不可以对任何人提及的禁忌就是了。但凡有人问起,你只管推说不知道。你要知道,为父绝不会害你。”
清语见到父亲一脸疲惫忧伤的样子,再多的疑问也不忍心说出口了,只点头应道:“是,女儿知道了,绝不会向其他人提及此事。”
宋元义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不是来借书吗?自己去选吧。”
清语闻言点了点头,走到书架边上,随意地拿了几本书,然后便向着宋元义行礼告辞了。
回到芷兰苑,清语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把她娘亲留下的遗物翻了出来,又再一一地查看了一遍,每一件首饰都精致华美,价值不菲,却没有一件上面有能证明她娘亲身份的印记,也不知是有印记的首饰都被销毁了,还是原本就没有印记。
只是,她的娘亲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够得上泼天大祸这个词?汪洋大盗还是杀人犯?又或者是前朝公主?叛党千金?
清语看了看手里的名贵首饰,觉得前两种可能性极小,反而是后两种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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