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见白水心在人都走开后便一脸惶恐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自己,一双纤瘦的玉手把一块白色手绢搅得满是褶皱。
清语知道从前的六小姐的确是名声不大好,所以才会把这位白家小姐吓成了这样,而杜九小姐引自己来见这位小姐的目的,大约就是希望自己突然发作起来,把这位胆小又身体虚弱的白小姐吓出个好歹来,让自己人前出丑,更让整个宋家蒙羞。
如果此刻这身体里的灵魂依旧是原来的清语,或者清语还保留了丝毫的关于从前的记忆,那么杜九小姐的小伎俩很可能便已经得手了,即使脾气再好的人,遇见了被退婚的前未婚夫家里的人,那态度能好吗?而眼前的这位白小姐,明显是个比林妹妹还要娇弱三分的人,若自己摆个脸色给她看,估计就得吓晕过去了。
好在,清语是个冒牌货,而且还是个见惯了各种鬼蜮伎俩的职场白骨精,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好脾气的人,轻易不会生气,所以杜九小姐的如意算盘铁定是打不响了。
“白姐姐,我们今天穿的衣裳颜色一样呢,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清语在距离白水心一米多远的飞来椅上坐下,侧身面向她,笑着说道。
一米二,是人类的安全距离,太远了说话必然需要大声一些,太近了又会觉得被唐突而且不安全。
白水心停止了绞手帕的动作,抬起头来,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看着清语,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惊惶中带着三分防备,“是……真的是呢。”
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谈衣裳首饰,绝对是个不错的话题,清语见她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肯跟自己说话,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了,于是再接再厉地将这个话题进行了下去。
“我很喜欢这个颜色,清爽恬淡,尤其适合夏天,白小姐也喜欢这个颜色吗?”
白水心脸上的惊惶散去了不少,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略有些羞涩地道:“喜欢,我哥哥也喜欢这个颜色。”只是她刚说完,惶惑的表情又回到她的脸上,脸色比方才更是惨白了几分,一脸惊恐地看向清语。
清语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无力,这白小姐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吧,提了一下自己的哥哥而已,至于被吓成这样吗?我什么时候有了止小儿夜哭的煞气了?她暗地里自嘲地一笑,又在心中抱怨从未见过的白幕远:都被你家退亲了,还要哄你妹子玩儿,你说我是欠了你们白家什么呀?
抱怨归抱怨,清语即使心中有气也不愿朝着无辜的白水心撒,而且身体病弱的小姑娘本来就容易博得人的同情,使人产生怜惜,清语对她更是坏不起来,只得暗地里叹了口气,朝白水心善意地笑了笑,轻声道:“白小姐不用担心,从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再说,即使记得,这件事情也与你无关呀,你不用害怕。”
白水心见清语并没有立即发难,略略松了口气,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杏眼睁得大大的,定定地凝视着清语,想分辨她到底是说的真话还是随口的敷衍,但见清语面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眼眸清澈,眼神中荡漾着一种她极为熟悉的温柔。
她便像是被这眼神深深吸引住了似的,不由自主地呐呐道:“你和我哥哥很像呢。”说完后又惊醒过来,用那种受惊小动物般的目光看着清语。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朋友
清语听了白水心的话后奇道:“是长得很像?”对这位造成自己穿越事实的始作俑者之一,清语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反正没有恨也绝没有爱,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她对他很好奇。
白水心说起她的哥哥,眼神顿时闪亮起来,也不复方才怯弱的样子,嘴角带着甜甜地笑道:“真的很像呢,模样倒是不像,但是你们的性子很像,哥哥他也喜欢月白色的衣裳,也喜欢像你这么笑,刚才你笑起来,我就好像就看见我哥哥坐在我面前似的。”
清语有些惊讶,自己可是混迹职场多年的老妖婆了,而白幕远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居然会跟自己神似,这就有点儿奇怪了,又想到他那幅寒梅图中所隐含的傲骨铮铮和孤芳自赏的气韵,心中不由得对白幕远这个人越发的好奇起来,“你和你的哥哥长得像吗?”清语问道。
白水心的表情顿时黯然了下来,长睫毛盖住了眼眸,有些悻悻地摇了摇头道:“我和我哥哥不是一个娘亲生的,哥哥长得像他的娘亲,我长得像我的娘亲。”说着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就算也穿这样的衣裳,可总及不上哥哥风采,我学不来。”
清语不由得失笑道:“你是女孩子,你哥哥是男孩子,你为什么要学他呢?”
白水心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月白色裙摆,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神色黯然地道:“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我若是能够像他,想必能招人喜爱一些吧,到时候就会有朋友肯跟我玩了。”
“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呀,而且,你看我不是在陪着你玩吗?”清语对白水心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和怜惜,见她自怨自艾,竟然顾不得忌讳交浅言深,便想着要安慰她几句,让她高兴起来。
白水心抬起头来,带着一脸的希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肯和我做朋友吗?”
清语笑道:“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这种对白对于二十七八岁的清语来说,真的显得很幼稚,却也是真的觉得很窝心,她可以感受得到,白水心是个单纯且善良的人,值得交往。
白水心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就连眼眸中流动的也满是欢喜,她坐的位置朝着清语这边挪了些,一双杏眼定定地凝视着清语,颇有些羞涩地道:“我怎么觉得你跟她们说得不太像呢?不,不是不像,是完全不同,难道真如哥哥所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
清语笑了笑道:“她们怎么说我?你哥哥又是怎么说我的?”她纵然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但是有机会多了解一下宋六小姐的过去也是好的,若是能再了解一下前未婚夫白幕远的事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水心想来是极为渴望朋友的,见清语问起,便打开了话匣子,她本就是个极温柔羞怯的人,声音也是甜美中带了三分羞涩,从她口中道出了许多清语想知道却无从知道的大事小事。
原来白水心和白幕远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白幕远的母亲才是白家老爷的嫡妻,而白水心的母亲却是白老爷后来才娶的继室,白水心和白慕枫就是继室所出。说得通俗一些就是,白幕远有个后妈。
白幕远的这个后妈姓杜,乃是当今杜太后族里旁支的庶妹,背景虽然显赫,身份却实在是有些低微,根本帮不上白老爷什么忙,不过白老爷敬重她是太后的娘家人,所以家中大小事务也都交给她打理,也就是说,她是白幕远的直接上级,可见这位著名的才子,生活过得也不怎么地。
而白水心则是自幼体质虚弱,有寺庙的高僧批过她的八字,说她宜养在外祖家中。白夫人原本是不肯的,那时的杜妃被李皇后压得死死的,李皇后一党权势滔天,她只怕自己势没借到,反而成了李皇后的出气筒。不过后来杜妃成了杜皇后,杜家地位暴涨,她心中的那点小算盘自然也就打响了,送了白水心去杜皇后父母家中养着,这一去就是七八年。而实际上,白水心的亲外祖,并不是这位国丈大人。
白水心养在杜家,地位尴尬,所以但凡有什么聚会游乐的活动,都被杜家的当家主母杜九小姐的亲娘以表小姐身体不适为由给推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邀请这位默默无闻的表小姐了,这次宫中七夕设宴,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再加上白水心身体也略好了些,所以才得以成行。无奈她久不入尘世,竟然一个朋友也无,孤零零地坐在这边的角落里。
至于杜九小姐,原本也是瞧不上白水心的,几乎不怎么跟她说话,是在闹出白家退亲的事件后,她才开始突然跟白水心交好起来,时不时地跟她说些外头的事情,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这次退亲事件的主角之一,宋六小姐。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自然是没一句好的了——宋六小姐,脾气古怪,在府中动不动就打骂下人,甚至手里还出过人命,而且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粗俗无比……总之,她唯一的优点便是生了副好相貌,其余的地方,没一处好的。
尽管杜九小姐一再的诋毁清语,但白水心虽然胆小怯弱且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人却不傻,如今见了面,清语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有了自己的看法,不由得对那位平日里看着倒还亲切的九表姐多了两个字的评语:骗子。
而白水心和清语碰面这场戏的总导演杜九小姐,因急于见到清语惹祸而不时地关注着回廊的这个角落,眼见应该大打出手的清语跟白水心两人竟然聊到了一处,似乎还颇为投契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大为光火,看来放任她们自由发展是不行了,杜九小姐心里想着:得加把火才行!
于是杜九小姐脸上露出盈盈笑意,娉娉婷婷地朝聊得正开心的清语和白水心走来,偏巧这时清语和白水心聊的话题正是跟杜府有关的,见杜九小姐走来自然停了住了话头齐齐看向她。杜九小姐心中暗恨,脸上却带着笑道:“看来你们倒是一见如故呀,要怎么谢谢我这个媒人呢?”
媒人自然是跟男女亲事有关的,杜九小姐一来就想将两人的心思都朝退亲这件事情上引,可惜清语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清语了,不管她怎么挑拨,怎么谋划,注定都只会失败。
清语初见杜九小姐时对她印象还算不错,觉得她虽然生得并不美丽,却擅长打扮自己,应该是个比较懂得生活的女孩子,可见她出诡计阴自己,而且还一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对她有了几分厌恶,懒懒地应道:“倒是真的要谢谢杜九小姐,不然我怎么会跟白小姐成为朋友呢。”
白水心听清语在人前也承认自己是她的朋友,不由得脸上带了三分羞涩的笑意,杜九小姐看得心中恼怒,脸上却笑道:“你们也算是有缘分的了,差点儿就成了姑嫂了呢,只是不知我那姑母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门亲,硬是给退了。”
白水心听闻此言,笑容凝结在了脸上,面色顿时苍白了许多,有些担忧地看向清语,清语却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又转头看向杜九小姐,正色道:“自古婚姻大事,遵从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夫人退亲,自然是因为我与白公子不合适。作为晚辈,我当然无条件地尊重白夫人的决定,更不会去臆测长辈们的想法。”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直指杜九小姐置疑长辈的决断,臆测长辈的想法。
杜九小姐和白水心都是聪明人,清语话中的深意已经十分明显了,她们自然不会听不出来,两人听了清语的话,一个是面色发沉,暗咬着嘴唇,另一个却是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杜九小姐悻悻地还待再要说话,却见回廊里粉衣宫女和青衣太监一下子多了起来,又是抬桌子又是端盘子的,原本那些站在路中间扎堆儿闲话的小姐们自然就挡了这些宫人的道了,忙不迭地让开,嘴里说着客气话,这样一来,原本无人的那些角落反倒成了黄金宝地,因为是在角落里不会挡道,于是眼尖的话多且还没说得完的小姐们便朝角落里转移,于是白水心和清语坐的位置倒成了香馍馍,至少有三四个小姐坐了过来,杜九小姐自然不会在人前显示她恶劣的一面,只得看了看回廊外的天气,面带和煦的浅笑道:“看来是要摆宴了。”
正说着,那名叫承恩的中年绿衣宫女带着两名粉衣宫女走到了回廊中间站定,面带笑容地道:“各位小姐们,奉太后娘娘口谕,在开宴之前,请大家玩个小游戏,纯粹是玩闹,求的就是给大伙儿消消食儿,一会儿好多吃些。”
众小姐们很捧场的笑了起来。
承恩指了指其中一位宫女手上的木盒子道:“这游戏是由两个人同时完成的,一会儿各位小姐们上来抽签,凡是号码相同的便是一组了,能抽到一组也算是缘分,还望各位小姐们互相配合,这游戏一个人是铁定完不成的。太后娘娘给了彩头,以这沙漏为准,但凡在沙漏走完之前完成了的,有赏,在沙漏走完之后才完成的,一会儿宴席上罚酒三杯。”
一时间众小姐们纷纷互相耳语起来,猜测到底是个什么游戏,又有什么奖励,却只有杜九小姐和清莲似乎早就知道了些什么,眼眸中褶褶生辉,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游戏
承恩的目光在众闺秀脸上扫过,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又道:“现在就先请各位小姐来奴婢这里抽签。”
承恩说完转头示意站在她身后端着抽签盒子的宫女上前来,各家小姐们免不了趁机表现一下自己的风度,互相礼让客气一番,结果倒成了一群小姐们围在那宫女身边叽叽喳喳,却好一阵子也没见有人动手抽签,承恩嘴角抽了抽,干咳了一声道:“诸位小姐还是不要再客气了,这签每个人都有的,莫要耽误了时间才好。”
众闺秀脸上讪讪的,这会儿也不礼让了,围上来七手八手的每人拿了一只签。
说是竹签,其实倒有些像竹板,生得四四方方的,四边都雕着吉祥纹,打磨得十分光滑,竹签的正中间则是刻着黑色的篆体字。
清语待人少一些后,才与白水心上前,每人从那盒子里摸了一块竹签出来,退下后两厢一看,清语的竹签上写的是十二,白水心的却是六,两人显然不是一组的了,白水心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清语忙小声安慰她道:“一会儿和你的搭档好好玩,说不定她也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呢。”
正说着话,薛沐紫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一把夺过清语手中的竹签,看过之后神情顿时萎靡了下来,撅嘴道:“我都不是跟你一组的。”说着有些恹恹地又把竹签递回给清语。
清语顺便瞥了薛沐紫手中那块竹签一眼,只见上面写的是六,不由得笑道:“你和白小姐是一组的呢。”
薛沐紫对白水心可没什么好感,在她看来,白水心那个狗屁哥哥也忒不是东西了,当初既然答应了亲事,凭什么又无缘无故的非要退,害得清语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罪,想来他的妹妹也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清语见薛沐紫一脸不屑的样子,忙笑道:“我和白小姐一见如故,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若是不想跟她一组,不如把牌子换给我?”
薛沐紫抬眼朝白水心看了过去,见她小脸苍白,微微低着头,长睫毛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着,心中也生出些怜惜与不忍来,又想到退亲这事儿大约与她关系不大,于是心中便把白水心与白幕远划分成了两类人,见清语这个当事人都接受她了,自己可不能输给她,忙上前挽着白水心的手臂,一脸坏笑地道:“才不呢,我也要和白小姐做朋友。”
白水心喜出望外地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敢置信,清语笑着对她说:“你看,我就说吧,你会有很多新朋友的。”白水心激动得脸色微红,含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所有的闺秀们都抽到了签,这时有四名粉衣宫女捧着两个篮球大小的皮球走到承恩面前,承恩清咳了一声,顿时所有窃窃私语的闺秀们都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眸都朝着承恩看了过去。
“各位小姐们都看到这两个皮球吧,这就是我们今天游戏的道具了,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双凤戏珠,同组的两位小姐将手绑在一起,从这回廊中间出发,带着一个皮球绕着荷花池走一圈儿,再回到这回廊中间,就算是完成了游戏,当然,最好是赶在沙漏走完之前,好了,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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