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了解,元佑党人以及受其牵连之亲人友人,至少这几年且是翻不了身,而且前几日听官家闲时聊到过几日还有新的政令发布,规定宗室子弟不得与党人子弟联姻,已订婚尚未举行婚礼的,必须解除婚约;还说党人五服之内的亲属,均不得担任近卫官职,知情不报者处斩。”
绮萝这番话说得阴森森,甚是吓人。
子菱听后自是砸舌,叹道:“不仅本人还带着他的儿孙、亲戚,弟子也一并受到严待,以后且还有有甚出路可言。”
绮萝道:“只在这里我偷偷与你说,你且只带耳不带口才是。”
子菱点头,“我知了这些事,不可为外人知晓。”
绮萝这才贴着子菱耳朵,小声说道:“这些人根本不会有任何官职上的出路了。但凡被打上元佑烙印的人,无论其才学能力高低,在科举、甚至是官吏录用、晋级等方面不可能有更多的建树与前途可言。”
子菱一脸惊讶,压低声音道:“。岂不是从此之后大郞再无机会科举为官。”
绮萝坐直了身子,冷笑道:“正是如。此,不过丁家人且不知有这些变故,还期望着一朝重回官途,恢复往日风光,不然也不会是只让大郞纳妾非娶妻。”
子菱也知二姐曾是女使的身。份自是其婚姻的一大阻碍。
二人想着这话题实在沉闷,且与自家无太多关系,。便不再聊下去,转到其他内容。
这会时候绮萝、向子菱倾述心中苦闷,烦恼内宫中。的无形凶险。
子菱也知安慰她是起不了甚作用的,便只静坐。着侧耳聆听,待绮萝将心中之事皆倒了出来,才道:“姐姐辛苦了,原我只知富贵险中求,却不知这险究竟是甚样,如今听你一说才知,皆是要人命的险。妹妹我是帮不了你甚,只望姐姐多珍重才是。”
绮萝叹道:“我自。也是知,只是心中这股怨气不吐出来却是不好,只好委屈了妹妹听我唠叨,毕竟这些话不能让宫中人知道。至于宫外,我家的父亲哥哥们你也是见过的,全是平常庸人,我又如何能将心事告诉他们。如今我见着娘亲比起前些日子更为憔悴,妹妹在宫外,且要帮着姐姐多加照看我娘才是。”
子菱笑着点头,“你且不说,我也知道。”
这会有佳女送上才制出的新衣,请婉仪穿试看有否修改。
绮萝看了一眼那新衣,脸上露出不满,对着侍女道:“这大袖花色虽美,却不合适我。”
待将侍女打发掉后,绮萝不乐道:“这宫中万般的好,却唯一不好的就是,找不到我满意的衣裙。”
子菱眼珠一转,笑道:“若找不到满意的衣裙,姐姐你不如自家设计了新衣,做了穿。”
绮萝道:“宫中令锻炼织、纫缝之事,皆各有院,院各有工,我虽有意制新衣,却也是要劳烦许多关节,甚是不耐这般受制于人。”说罢,绮萝笑盈盈地用手指点着子菱的脑袋道:“见你这模样,必是有了甚主意,你且不要拐弯抹角。”
子菱笑道:“只你知我心里在想甚。姐姐若要制衣又何必在这宫中这棵树上吊着,要知若姐姐亲力亲为做出的衣裙被官家赞上一二句,想必这天地下的小娘子们自是趋之若婺地学你穿衣,到那时还少得了为你制衣的店铺吗?”
绮萝想了小会,便笑着望着子菱,比手势道:“妹妹若你家要开制衣店,我刘家且要占三成的利。”
“成交。”子菱叹道:“很久没与你这般聪明的人说话了。”
绮萝道:“妹妹这是赞我,还是自夸呢?有时我还真想见见你的娘亲大人是何样,才能生出你这般小妖来。”
子菱笑道:“我再灵光,却是比不得姐姐你才是。”
绮萝自是骄傲一笑,又露出愁容,道:“若你是生在我家,不知有多好。至少不会是刘家上下没一人能让我放心。刚才我与父亲的谈话,你也是听见了吧。”
子菱自是点头,就在刚才餐前,他家父亲便央得绮萝为哥哥们求得一官半职,毕竟他那节度使虽也领俸禄,却没有实职,不过只是虚衔而已,所以才希望自家儿子们能得差遣,好以后回乡能光宗耀祖宣扬一番。
“其实我也想过若哥哥能做官,自是我的一大助力,只是现在父亲才得了节度使官位,再向官家为哥哥求得官职,且是担心官家不喜,加上宫中其他娘子都在看着我笑话,更让我如履薄冰,唯恐受人指责。”
子菱这会笑道:“姐姐有甚担心的,你只需细想以你家哥哥平日的行事为人、处事品性等,到底以后是成你的助力还是成你的碍力。”虽只相处了半日,子菱却看出他家二个哥哥没有绮萝的一半聪明机灵,且是有些鼠目寸光以及市井小民的贪婪之心。
绮萝嘴里自念,“助力,碍力。”过了会终笑颜道:“也是妹妹看得明白。我家哥哥他们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若真让他们一朝得势,指不定要犯出甚毛病,惹出麻烦,连累我不说,还害了全家。还不如当个富户逍遥自在来得实在。”
子菱见绮萝明白自已话中的意思,便不再多说,转而回到开制衣铺上边,二人很是兴奋的商量了半天,待离宫时辰到了,才依依不舍地分离。
子菱回去时,见着绮萝二个哥哥,心中暗自有些不自在,心想若对方知是自家闲话改了他家妹妹的主意,让他们失去了做官的机会,不知会不会被他们给恨死,
还好自家的话只与绮萝说道,自是传不出去的。这一想来,子菱便神清气爽,更无疙瘩在心中——
“大姐。”这会秋香叫醒了子菱。
“何事?”子菱慢睁开了眼,自是一副不知梦醒在何处的茫然模样。
“吕大娘这会正客厅里,拿来上月的账,大姐可要见她一面?”秋香小声的问道。
前二年制办制衣店时,因家中无钱,骆二娘在子菱的劝说下,自是一咬牙将二姐送给子菱的那二十亩田卖了,才有初期资本,之后许多天二娘且是闷闷不乐,在她看来开店不如种田来得安稳,但在子菱来看,这田且是不值得留,若在京中真有了田产,想必骆二娘这辈子说不定也不会离开这里,所以卖了一了百了,只是辜负二姐对她的这番心了。
待骆家人在小幺的帮衬下选了地址,开了店,请来了手艺人。之后骆二娘与子菱为了这家店大大小小、各类杂事,自是忙如无头苍蝇,加之是未做过生意的门外汉,虽有小幺指点其中的巧门,却还是吃了些暗亏,便想着招位能干的娘子做些招呼客人打点上下的事。
正巧听人说到前街裁缝的娘子吕大娘很是能干,而她家吕裁缝吃了官司才赔了大笔钱两给别人,如今受了打击一病不起,正是需挣钱之时,最初子菱与骆二娘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暂雇用了吕大娘一年,结果发现这吕大娘果然厉害,不过几日,便将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样一年之后,子菱见吕大娘倒也是可信赖之人,便擅做主张将店中半分利让给了她,以换她的尽力。如今看来,这半分利果然用上到了处,吕大娘不仅一颗心扑在店铺上,还找来许多旧日认识的针线能人,将整个制衣店打理得风声水起,且是省了自家许多心。
子菱转眼又想到如今京新开的一家束腰店,自然这束腰店也就是皮带店,专买卖各式的皮带,正由刘家开着,绮萝娘亲自掌管着钱财大权,而当初自家只以制作皮带的技术换来了一百贯的钱两,虽算不得够多也是足已,毕竟经营皮带生意不仅要有皮货原料,且还得取得铁或铜料,自非骆家能吃得下的。只是如今刘家内部关系却有些错综复杂,刘干娘才病躺在床上二天,她家二位媳妇就蠢蠢欲动,将劲都使在店中,只望借机安插些人手,以便多捂些钱两出来。
想到为这些不管自家的闲事而胡思,子菱暗中自嘲了一番,见秋香还等着自家的回复,只得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笑道:“制衣店外有吕大娘辛苦,内有娘亲坐阵,我且还是学着别人家的女儿绣绣花,偶尔去斗茶才是。
听大姐酸溜溜地说出斗茶二字,秋香终忍不住捂了嘴偷笑了起来。前几日,几位贵家千金邀大姐参与品茗会,而大姐素来不喜吃点茶,但碍于邀请者的面子,只得勉强提着兴致去参加,待到了那里才知,这品茗会其实便是斗茶会,期间还需诗歌唱赋,更让大姐没了兴致,只强打精神,看着不过一群大半的女孩,却老练地互相恭维,说笑着没甚营养的话,心中很是不耐。
大姐虽带笑脸应付着这位小娘子,但暗地里不知偷偷打了多少次哈欠,等回到家才唠叨着:“甚斗茶要从形、香、味、色来比,斗茶香、半茶味我且还能认同,但为何斗色要以茶沫白且长久不散为准,且不如我直接冲杯奶茶,自是无人能敌,还有这茶都被碾成沫冲在水中,还能看出茶花是甚形状,真佩服她们的想象力,且是我不能及的,真浪费了时间,不如我在家绣上几针。”
子菱话一说完,倒让她想起这最后一句且是二姐喜说的话,不仅莞尔一笑,自乐起来。
秋香虽不明大姐口中的奶茶是甚物事,但也知她在抱怨,便笑道:“这等文雅之事,自需要人静下心才能体会,大姐你心中烦燥,是不能体会其中味道,煞是牛嚼牡丹。”
子菱听着也不恼,自嘲道:“我是不能体会那种鲜明香色凝云液,清彻神情敌露华的意境。”心中却叹道:可惜穿越前未仔细看上一本关于如何制茶的书,只记有个词叫炒青而已,不然如今自家做绿茶,赚不赚得上钱且无所谓,能让我喝上一口清茶才是清心又幸福的事。子菱很是怀念以前闲时无事坐在阳台上抱着一杯绿茶,那种沉浸在茶清香的安宁温暧感。
见大姐又露出沉思,秋香自是不再打扰,静静离开了。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五章媒婆上门
第五章媒婆上门
待子菱回过神,身边已无他人,望着塌旁那丛芭蕉,她突然感觉几年前那些为女使的生活恍然是梦一场,不过还好那场梦虽算不得好梦,也非噩梦。且也是学到了许多的为人处事做事的态度,特别是绣娘们针绣时,那种专心无二的习惯,更是让子菱全部捡了去。
如今子菱也是爱好上了女红,看着自家手里绣出来的一件件美丽的物事,自有一种成就感。特别是任凭有再多的不安与惶恐,只要拿起针线绣上几针之后,便能抛开俗事沉浸那种单纯世界中,心情也能得到平顺,这也成为子菱偶尔逃避现实、发泄不快的不二之法。
所以这二年但凡她有闲时便会拿起针线绣些甚物事,身边用的小到手绢,大到枕套,倒也都是这几年绣出来的。而手中的花样从花鸟到人物自是越发精致起来。前几日见哥哥画得鲤鱼戏莲图正好,便生了念头,想学着绣画卷,还笑道:“如今自家手艺未成,只得拿来哥哥的画试手,待以后手艺纯熟,自要绣些名家字画,一展妹妹我的绣艺才是。”
子竹当时听了自是有些郁闷,嘟囔道:“妹妹你越发会打击人了。”心中却暗下决心,在潜心学业的闲时,自是不能落下自家的画艺,希望有朝一日让妹妹刮目相看才是。
其实他一直喜欢画画,却因被骆二娘说不误正业,只得忍痛割舍去这爱好,后来到了京中才知连当今官家也是喜好丹青之人,自是理直气壮地捡回画画的爱好。可骆二娘不愿看着子竹又沉迷于这些不着调的物事上,正在开口劝解,倒先被子菱先劝说了她,“会画画自也是一门技艺,虽平常人以画为生被人称画匠或画伎,而士大夫作画卖画却被称为风雅,娘亲岂能知哥哥没有为士大夫的一天。所以说,哥哥若画艺了的,待成为士大夫时自算是一个值得炫耀之处。再说如今官家好丹青,且是更喜画技佳之人。”
骆二娘听子菱说得头头是道,这才不再提起此事。
当然子菱虽是满口的道理,。却也只是说给娘听的,她自是不相信这些说辞,要知士大夫且是容易当得上的吗?
这会时候,子菱见起了凉风,院里。倒有了几分凉意,便准备起身回屋,正巧骆二娘来到院中与子菱商量事情,上月清明她到寺中为林苗儿上了香,又想念起家中的哥哥与侄儿。
如今骆家在京中算是稳住了。脚步,有了一份小产业,虽不算富足,但却衣食暂无忧,这是以前自家不敢想像的情形,如今周遭事情皆很顺利,她自是有了将家乡的哥哥与侄儿接上京来,弥补她心中一直以来有所愧欠的念头。
所以思前想后,便想与女儿商量一二,看此事如何。办才稳妥。
子菱却不同意,小声劝着娘亲道:“如今叔伯与表哥。才与林苗儿分离了不过二年多,见了我必能认出我非他家的大姐。不如娘亲再过个二三年,待我大了些,再接他们来京才是正好。再说娘亲临走前已经是嘱咐代管田地的骆家亲戚将地交给叔伯耕种,想来他们也会好过些。”
骆二娘一想自家的想法果然不稳妥,实在是一。时焦急乱了阵法,便点头离开。
子菱见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去看望一下卧病在床的刘干娘,自二年前与刘贵妃商定了制衣店的事,骆家与刘家自是时有往来,因都曾是过惯穷困生活,刘夫人自与骆二娘有些话可唠叨,又见子菱可爱,但笑说着要收她做女儿,所以,私下子菱便叫着刘夫人干娘。
只是再后来刘家渐有些了富贵势态,骆二娘也就淡了去她家的走动,只叫着子菱时常走动一二。
这会还未等子菱做好出门的准备,秋香却偷笑着跑进屋,贴着子菱耳朵道:“有媒婆来了。”
子菱一脸惊讶,后笑道:“我哥才不过十四岁,虚数也只十五,怎就有媒婆上门了。”
秋香忙摇头眨眼道:“不是为大郞做媒,是为大姐做媒来的。”
子菱有些哑然,自家才十二岁就有人能瞧得上,终忍不住莞尔一笑道:“是为哪家的郞君来做媒,且说给我听听,大家参谋一下。”
大姐毫无羞涩的反应自是出乎秋香的意料之外,她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还没听清楚就慌忙来告诉大姐,不如再去听听可好。”
“若是外人听了你们的话,且是让人笑话。”春香这会进了子菱的房里,正听这主仆二人大胆没个羞意的对话,忍住笑道:“我是料想过千百种大姐听到此事的反应,却还是没有料中大姐能这般镇定,全没有女儿家羞意与矜持。”平日与大姐相处极好,春香自知大姐是个没架子的小娘子,只要不犯甚失德之事,大姐且不会怪她们失礼。
大姐被春香这般说道,却不恼笑眯眯看着春香道:“你是来告诉详情的吧。”
春香一脸无奈,微点头道:“听媒婆口气像是准备为旁边街上的林家二子做媒。”
“啊!那个懒汉闲人。”夏香这会也是听了消息冲进了屋里,胀红了脸,骂道:“虽说他家在这条街上有些钱和势,但我家大姐岂是他家那个儿子能配得上的吗?不过若是他家大儿倒还不错”
春香自是被她们主仆三人弄得哭笑不得,手指用力按了一下夏香的额头,道:“你这是女儿家说的话吗?必是你平日乱说话教坏了大姐。”
夏香自是一脸委屈,低声嘀咕:“我教坏大姐?且是河水倒流都不会发生的。”
秋香却有些忐忑不安,“难怪这几日我出门时,林家女使拉着我问东问西的,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子菱却不担心,笑道:“我就是嫁谁,也是轮不到姓林的人。”
夏香与秋香自是面面相觑,不然所以然,只春香反应过来,笑道:“大姐这一说,我才想起有这一茬,倒是那林家白忙活,我家妈妈不会答应下来。”
大姐见夏香与秋香还是不解,便道:“你们且是忘记了,我是过续到骆家为养女,本家姓却是林。”
夏香还是一头雾水,秋香却反应过来,拍手为夏香解释道:“以大宋律法,同姓不可婚配,不然会被罚徒刑二年。所以虽大姐是姓骆,便细追究下去她却是林家出生,自是不便婚配给林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