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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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冷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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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一下案情。 

  黑衣女子说到此处停下来,看着倾泠一字一顿的说:“现在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他就是你的丈夫秋意亭!” 

  倾泠不语,只是移目那个小小的窗口,从那射进一道阳光,光中灰尘在跳舞。 

  “他说终身只要一位妻室,那么只有公主死了,他才可能另娶。只要公主死了,他就是我的了!于是我便进京来,想刺死你,不但因为秋意亭,更因为我从骨子里痛恨你这种金枝玉叶! 

  你们从一出生,这天下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一一摆在你们面前,任你们挑选、享受或糟踏,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双手辛辛苦苦挣来,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用一滴汗换一顿饭,用一滴血换一件衣。可是我最重要的最心爱的人,你只要一句话就得到,而我却拼尽了性命无法得到!所以,我恨你!真的恨你这种不劳而获的人!”黑衣女子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倾泠生吞活吃! 

  倾泠淡漠的看着她,良久说:“你有没有想过,若杀死我,天涯海角你也无处可藏,定会要以命尝还,值得吗?为他?” 

  “哈哈哈……”黑衣女子放声大笑,“我都忘了你从未见过他!真是可怜啊!”语气带着刻骨的恶毒,然后目射奇光,“你若见过他,便不会问我这般愚蠢的问题。为他,倾尽一切都是值得的!” 

  “倾尽一切?”倾泠喃喃复述。 

  “对!为他!倾尽一切!”黑衣女子决然道。 

  然后室内一片寂静。 

  “你叫什么名字?”片刻后,倾泠打破沉静道。 

  “郑芷若。”语气有一丝犹疑,黑衣女子料不到她有此一问。 

  “郑姑娘,”倾泠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痛恨我们这种金枝玉叶,那知道我这金枝玉叶是怎么样一种生活吗?” 

  郑芷若讶异的抬头看着她,看到眼前这一张举世无双的玉容竟掠过一丝悲哀。 

  “我从出生到现在,活了十九年了,但我只到过两个地方,那就是安王府与威远侯府。”倾泠走到那个窗口下,以手承接那一道阳光,“我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山是什么样的?溪流与河流分别是何样?外面的人都做些什么?外面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所有的,除却王府与侯府外的所有一切,我全都不知道。我想你至少应该知道这些吧,至少知道龙船是象龙还是象船,至少知道山是什么颜色,海是什么颜色,至少知道东在哪方,南又在哪方……你真的会比我不幸吗?”倾泠回头看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浅浅的哀凄,郑芷若忽觉得整个石房都陷入一种悲凄之中。 

  “你认为我们一生荣华富贵,幸福无比是吗?”倾泠走到她面前,“知道吗?宫中的老姆母负责教导我们最完美的皇家礼仪:站着,裙子绝不可摇动;坐着绝不可露膝;笑绝不可露齿、且不可大声欢笑;吃饭必定得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许多吃,再难吃的东西也不许挑食;走路无宫女相扶绝不可自行一步;说话绝不可高声………还有见亲人是何礼、见外人是何礼、见长辈是何礼等等许许多多的礼节。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我们这些金枝玉叶啊,不过是一群木偶,一群通过训练做出最符合要求的动作的木偶!”倾泠浅浅的笑,美绝艳绝却嘲弄无比,“其实你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郑芷若目瞪口呆的听完,半响不能反应,良久后才说:“可你拥有他。” 

  “他?秋意亭?”倾泠笑了,笑得眼波流转,似欲滴的泪。 

  “他难道是我的选择吗?如你所说,我连他一面都未曾见过,可我却还嫁过来了。他再如何优秀,于我却是一个从十二岁起到现在止只闻其名的陌生人。你见过成亲近一个月了,却还互不认识的夫妻吗?你说我有多幸运呢?” 

  郑芷若无语,看着她,这一刻她再也提不起丝毫的恨。 

  倾泠转身离去,开门前回头说:“我会放你离去的。” 

  “为什么?’她问,“我差点要了你的命。” 

  “为什么?只因为我从不喜关着任何人!”倾泠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二日,倾泠果然依言前来放郑芷若离去。 

  “他们同意你放我?”郑芷若不认为威远侯府的人会如此大方。 

  “你忘了我是公主吗?”倾泠说道,口气却含有无尽的嘲讽,“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公主说的话连侯爷也要让三分。” 

  “谢谢你。”郑芷若临走前看着倾泠道,“只是他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幸?是不幸?”她看一眼秋意遥,只觉这个儒雅若仙的男子与倾泠更为相配。 

    “好好保重吧,也许不久的将来你能得偿所愿。”倾泠语带玄机。 

  郑芷若惨然一笑,“难道还有另一个郑芷若来刺杀你不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九月初,鹿儿的伤势已惭有起色,让倾泠安心不少。 

  这一日,她想出园走走,透透气。因鹿儿受伤,因此秋云便跟随,她实在喜欢侍候这位公主。 

  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后园最后边的桂园中。园中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倾泠坐在亭中,闻得桂香幽幽,不觉精神一振。 

  “公主可想弹琴?”只见秋云捧着琴笑吟吟的问道。原来她竟把琴也带来了。 

  “放下吧。”倾泠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微微一笑,“你下去做你的事罢,不用侍候我,我想一人静静。” 

  “是,公主记得早点回来,免得鹿儿又担心。”秋云离去前嘱咐。 

  倾泠抚着琴,然后轻轻的弹起,弹着弹着竟发现是一曲《五湖醉月》! 

  那是在侯府第一次弹奏的曲子,那一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秋意遥。想到秋意遥,不觉手一抖,曲竟弹不下去了。 

  忽然间似有某种感应一般,她抬头一看,便望入一湖温柔的春水之中,缱绻缠绵,瞬间将她淹没。 

  秋意遥盘膝坐在桂林中,静坐养神。这桂林因地处侯府最末端,平日少有人来,因此他经常来这静坐练功。 

  只是今日静坐不到片刻,便听得一阵琴音。他知道,这肯定是倾泠在弹琴,她也在这林中?想到她,他便再也坐不住,循着琴音来到凉亭,她似感应到他的到来一般,停下琴来抬头看他。 

  “五湖醉月……醉五湖……醉五湖……生在王家,嫁入侯门,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梦。”秋意遥悠然道。 

  倾泠闻言一震,就好似心中最隐密的秘密,被人云淡风轻的一语道破,让她措手不及,却又兴奋莫名。 

  秋意遥走入凉亭,坐在倾泠面前,取过琴自己弹起来,竟也是《五湖醉月》。 

  倾泠看着眼前这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男子,心又隐隐作痛。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想到他心就会痛。 

  一曲完毕,倾泠幽幽道:“五湖醉月……醉月五湖……长在侯门,受其亲恩,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想罢。” 

  秋意遥闻言抬头看着她,浅浅的笑开来,笑容似明月破云而出,柔如秋水。 

  倾泠看着他的笑容,心一瞬间不痛了,不自觉的回他一笑,笑若白莲盛开,清雅绝俗。 

  笑着笑着,忽然间同时敛笑暗暗叹息,然后秋意遥起身走到亭边,看着随风轻轻舞落的点点桂花。倾泠手指轻轻的抚弄着琴弦,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从,静静的,似要天长地久。 

  “唉我又输了!”白云寺中,一老一少正在对弈。年老的是一位须眉皆白,仙风道骨之和尚,刚才发言的就是他。 

  “大师心在佛法,自不比我等闲来无事便学这旁门杂艺了。”年少的是一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少年公子。 

  一名小和尚推门进来,奉与一人一杯清香四溢的热茶。 

  “自你十二岁后,我就没赢过你一次,想来这整个京城也无人能赢你。”白眉老僧道。 

  “有啊,我大哥就经常赢我。”白衣公子道。 

  “哈哈,原来大公子更胜一筹啊。”白眉僧人欢笑,似乎对有人能赢过自己的对手实为高兴。 

  “大哥自小就比我聪明百倍,赢我当然是轻而易举之事。”白衣公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感叹道:“还是大师这里的桂花茶最香!” 

  “难道侯府的茶竟比不上我这破庙的茶来得香?”白眉僧人道。 

  “侯府的茶太过匠心,如何比得大师这茶的天然淡雅。”白衣公子赫然是秋意遥,那白眉的僧人自是白云寺主持昙云大师。 

  “那是,我这茶跟你们侯府的自是不同。”昙云大师颇为自豪的说道。 

  “这茶可是这树上采的?”秋意遥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窗前植有一株桂树,此时桂花灿漫,缕缕幽香。他不禁想到侯府后园的桂林,想到了桂林不禁就想到了倾泠。他幽幽叹一口气。 

  “想不到超然物外的二公子竟然也会被俗事所困扰。”昙云大师看着他道。 

  “意遥本就是红尘俗人,自然也会有俗事缠身。”秋意遥看着那在风中舞动的桂枝淡淡的道。 

  “难道你师父说你出不了家。”昙云大师叹道。 

  “我师父最近可有来?”秋意遥回头问道。 

  “没来了,他臭道士说话还真算数,说你过了十八岁后就不来了,他还真的就不再来了。”昙云大师皱眉道。 

  秋意遥一笑,然后说:“大师,最近我学得一好曲子,吹与你听听好何?” 

  “好。你那枝箫也可说京城一绝,这你大哥可不上了。”昙云大师点头道。 

  秋意遥淡然一笑,启唇吹奏,正是那一夜倾泠所弹之曲子。 

  箫音一起,便似皎月登空,洒下万里清辉。绮丽似百花在月中翩然起舞,清逸似轻风徐来指柳,温柔似泠水卷起绮绮清波……一时间,整个白云寺都沉浸在如诗如梦的幻境中。 

  一曲完毕。 

  “你这支箫是你师父采天池寒玉制成,果是不凡。”昙云大师不赞曲却赞箫。 

  “大师觉得这曲子如何?”秋意遥却独问曲。 

  昙云大师深深看他一眼,说:“最美的东西越如镜花水月!缥缈不可捉摸,更若人痴迷,但终不过是一场空!” 

  “最美的东西越如镜花水月?”秋意遥喃喃自语。“镜花水月终是空吗?” 

  “意遥,你忘了你师父对你的批语吗?”昙云大师深深叹息。 

  “师父的批语?”秋意遥看向窗外,有几朵桂花又坠落泥尘,“没有忘,我怎么会忘记呢?!”语气一片萧索。  

  九月七日,桂园凉亭。 

  倾泠在抚琴,是那一曲旷古绝今的《倾泠月》,也不知弹了多久,弹了多少遍,只到手无法再动时她才停下。静默的看着这琴,这与自己同名的琴---倾泠月,只觉心口一阵阵酸楚。 

  “真好啊!”忽然间一个声音赞道,“弹得真好啊!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曲!” 

  倾泠抬头,有几分木然的看向前方,三丈外的一棵桂树上坐着一名黄衣少女。 

  一见倾泠看向她,便轻轻一跃,落在地面,然后走向凉亭,一步一晃脑,“长得真美!唉!她没骗我,果然美若天仙。” 

  走进凉亭一股脑坐在倾泠面前,把她左看右看,“唉!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间有人长得这般……嗯……怎么说来着?哦,倾国倾城!”黄衣少女感叹着。 

  “你是谁?”倾泠看着眼前的少女,若十六、七岁,俏丽明艳,神态间说不出的可爱。 

  “我?我叫方灵灵,又名小百灵。”少女爽快的回道。“姐姐叫倾泠吗?” 

  倾泠点头一笑,“小百灵?确是人如其名。” 

  小百灵一见她笑,便摇着手说:“姐姐不要笑了,本来我看着你就头昏,你再一笑,我的魂都要跑了。” 

  倾泠闻言更是灿然一笑,一瞬意,满园的桂花黯淡无光。 

  “唉!我服输了!我死心了!”小百灵越看越灰心。 

  “此话怎讲?”倾泠诧异。 

  “本来我打算找你一比高下的,可现在我知道不用比啦,我已输得一踏糊涂。”小百灵道。 

  “找我比高下?弹琴吗?”倾泠问 

  “才不是呢。”小百灵摇头道,“郑姐姐说你不但人美心也美,她说比不上你。” 

  “郑姐姐?”倾泠沉思一下,“郑芷若姑娘?” 

  “是啊。”小百灵黯然道,“看来我也只好死心了。” 

  “死心?”倾泠皱眉,“你该不会也是喜欢秋意亭吧?” 

  “是啊,我是喜欢他。”小百灵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到底有何好处?让你们一个一个如此神魂颠倒。”倾泠不解。 

  “嗯,我也不知道。”小百灵想了想,“我只要一见到他心就一个劲的跳个不停,不见他嘛,就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没劲。也许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哦,那……”倾泠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百灵猛地跳起来,“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明天告诉你山是什么颜色。”话音未消人已消失在桂林中。 

  然后远远的只见秋云走了过来。 

  第二日、第三日,小百灵都有来找倾泠,告诉她外面许多的事情,也告诉她许多江湖掌故趣闻,让她开怀不少,也让她产生一个小念头。 

  只是第三日黄昏时,小百灵却说要回去了,不再来了。 

  “为何不来了呢?”倾泠有点舍不得这可爱的小姑娘。 

  “唉,我爹正和他玩游戏呢,我就是不想夹在中间所以才离开,只是这么久了,不知道他们斗得如何了,我想回去看看。” 

  倾泠不再挽留,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九月十四日晚。 

  秋意遥又呆在药圃,抱膝坐在地上,仰望高高挂在天幕上的明月。忽然听得脚步声,一回头,竟然是倾泠抱琴而来。 

  他静静的坐着,并未起身相迎。倾泠走到他身这,也席地而坐。 

  “呀!”倾泠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原来她手背不知被什么药草的叶子划伤,长长细细的伤口,并不深,却渗着丝丝鲜血。 

  他拉过她的手,先吹吹,然后用衣袖轻柔的擦拭,将血迹擦净后,摘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放在口中嚼碎,然后敷在伤口上,“明天就好了。”语气轻柔如水。 

  倾泠低着头,从未有人如此对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温柔细心! 

  忽然抬头,眼神竟如天边的明月,“我们再合奏一曲可好?” 

  他点头,“奏那晚的那一曲吗?” 

  “对!” 

  “那叫什么?” 

  “倾泠月!’ 

  “倾泠月?” 

  “对,倾泠月!和我同名,和琴同名!” 

  琴和箫同时响起,于是整个侯府又沉醉于梦中的仙境。 

  只有他和她,在明月之下,倾尽所有不能说不能道的、全心全意的合奏这一曲! 

  曲终。 

  “倾泠月……倾泠月……倾尽泠水接天月。”秋意遥喃喃叹道。 

  倾泠闻言心头一动,这一句,心中藏了许久许久的这一句,他如何知晓?难道真有所谓的“心有灵犀”?然后脱口而出:“镜花如幻空意遥。”她终于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 

  秋意遥闻言也是心头一动,为何她知晓这句?这是师父对他的批语,除却昙云大师知晓外,他从未与任何人道及。她为何会知道呢?难道真是“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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