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挠挠头:“好像叫踏青院吧。”
众人轰的一声;一人对那少年说道:“这小子住的就是大哥你的院子。”
那少年双目喷火;道:“你就是楚名棠那匹夫的儿子?”
这少年就是楚亭棠的长子楚慎平;楚亭棠远赴幽州上任;不想家人跟着去受苦;便将几个子女仍留在上京楚府。楚名棠到京城后;楚天放命原本住在东院的楚亭棠一家挪到西院;楚慎平对此愤愤不平;几个兄弟纷纷来安慰他;却不想楚铮愣头愣脑地闯了过来。
楚铮听他侮辱父亲;脸一沉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辱骂家父。”
楚慎平傲然道:“我骂他又怎样;这个乡野匹夫……”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黑;被楚铮一拳打得飞了出去。
楚铮拍拍手;眼前这人又不是柳轻如这样的大美人;他才不会心慈手软。
楚慎平捂着脸;冲众人喊道:“还看什么啊;给我打;往死里打。”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围着楚铮拳打脚踢。楚铮从未与这么多人打斗过;有些手忙脚乱;免不了挨了几下;但很快就凝气定神;见招拆招;基本上是一拳一个;不一会儿地上就倒了一大片;楚铮下手又重;顿时场内一片哀嚎声。
第七章 针锋相对(4)
楚慎平在一旁看得又惊又怒;突然看见身边还有一人在束手旁观;急道:“陈先生;快去帮忙啊。”
那陈先生名曰陈振钟;是楚亭棠多年的门客;武功了得。听了楚慎平的话苦笑一下;自己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望之人;怎可与一群少年围攻一个小孩子。他见楚铮出手虽重;但很注意分寸;场内并无人受伤;便故作迟疑;等楚铮将所有人击倒在地后才慢慢步入场内。
楚铮有些吃惊;此人身形凝重;走过来时足下片尘不起;显然是个高手;不由得暗暗凝神戒备。
陈先生并不急于出手;问道:“你可是楚太尉家公子?”
楚铮点点头。
楚慎平在后边怒道:“陈先生你和他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快出手啊。”
陈振钟有些为难;他在上京楚府多年;对楚府的近况也了解不少;知道面前这小孩绝对惹不起;但身后的楚慎平他也不想得罪;便冲楚铮一眨眼;抱拳道:“公子武功不凡;在下陈振钟想向公子讨教一番。”
楚铮心领神会;也学着抱拳道:“在下楚铮;请指教。”说罢便一拳击出。
陈振钟出手去挡;却觉手臂一麻;差点儿没接下这拳;忍不住大吃一惊;眼前这小孩功力竟如此之深;再不敢大意;全力抢攻。
楚铮顿时觉得压力沉重无比;他武功毕竟尚未大成;实战经验又奇缺;只得全力防守。
过了好一会儿;楚铮才渐渐稳住阵脚;但仍处在下风。他所使的龙象四式说到底还是以力服人的功夫;精妙之处就在于能够用最短的时间聚集最大的力量用最快的速度击向对手;但陈振钟内力胜他不止一筹;几回合下来摸清楚铮的路数后;这种大巧若拙的武功便没了用武之地。楚铮一咬牙;终于决定使出“幻天掌”。
陈振钟见楚铮原本大开大阖的武功突然变得奇诡无比;措手不及之下被逼得连连后退。
暗中一人看得心花怒放;喃喃道:“臭小子碰壁了吧;知道师父武功的好处了吧。”
此人正是吴安然。柳轻如见楚铮一去不回;有些急了;便跑到住在附近的吴安然处跟他说了。吴安然也不敢大意;连忙出来寻找;正好看到楚铮与陈振钟两人在动手。
陈振钟毕竟经验老到;楚铮的“幻天掌”又只学了半吊子;很快又陷入下风。
吴安然又看了会儿;觉得楚铮已被教训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恐怕有危险了;腾身而起;左掌拍开陈振钟;右手用“大搜魂手”抓住楚铮后颈;借力退回原处。
楚铮并不惊慌;吴安然手刚搭上他后颈;他便知道是师父来了;小时候刚习武时;吴安然最喜欢用这招抓他。
陈振钟被吴安然一掌拍得头晕眼花;心中大怒;正准备扑上去动手;可定神一看;不由得颤声道:“魔秀士?”
吴安然一怔:“你认识我?”
陈振钟咬紧牙关并不说话。当年他游历到南齐时亲眼见识过吴安然将五六个与他功力相仿的人一一击毙;手段之残忍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吴安然也不与他计较;眼前这人认识他又如何。反正楚名棠也知道他是魔门中人;当朝太尉想收留个把人谁敢说句屁话;何况他跟这楚府的老主人还颇有渊源。
“阁下也算是个高手了;怎么也和一群孩子胡闹;但见你还尚知分寸;此事就算了。”
说完;吴安然带着楚铮扬长而去。
吴安然带楚铮回到东院;吩咐几个下人去探听一下方才被楚铮打的是何人。当得知是楚府宗主的长孙时;吴安然觉得此事有些麻烦;等楚名棠夫妇一回到东院;便带着楚铮向二人禀报了今日所发生之事。
楚名棠听了有些生气;楚夫人却满不在乎;打架是楚亭棠的那儿子先挑起的;如果不是楚铮还有些自保能力;被打的就是自己儿子了。何况楚名棠对于上京楚府来说毕竟还是个外来人;虽没人敢对太尉大人怎样;但自己的子女恐怕难免暗中受欺负。
楚夫人等楚名棠走后;笑眯眯地对楚铮说道:“铮儿;今天既然打了;那仇也已经结下了。你们兄弟三个为娘倒并不担心;但担心的是你两个姐姐以后会不会被他们欺负。你既然有这本事;那就见他们一次打一次;他们对你无礼你要打;他们对你有礼就逼他们无礼然后再打。总之要把他们打得心服口服;连我们家的下人也不敢随意欺负。”
楚铮直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去找他们再痛殴一顿。
柳轻如三女则觉得不可思议;哪有母亲这么教儿子的。
但楚名棠是找楚天放去致歉的;毕竟楚铮打的是他的长孙;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楚名棠进了门;只见一个少年满脸乌青;正在向楚天放哭诉;想必便是那楚慎平了。楚名棠暗中好笑;铮儿下手还挺狠的。
楚名棠向楚天放行礼道:“名棠见过大伯。”
楚天放摆摆手;示意那楚慎平出去。楚慎平心有不甘;但不得不从;临走时怨毒地盯了楚名棠一眼。
楚名棠见那少年出去;正想开口;楚天放说道:“名棠你是为几个孩子打架的事来的吧;小孩子之间的事理他做甚。刚刚老夫对慎平说了;打架打输了那是你没能耐;跑到这儿来哭什么;听说还是十几人打一个;真是丢人。”
楚名棠一呆;没想到楚天放竟如此大度。
楚天放叹了口气道:“慎平这孩子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和他爹一样了;平日只知仗势欺人;如今亭棠不在这里;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次给他个教训也未必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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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针锋相对(5)
楚天放起身踱了几步;道:“名棠你来的正好;老夫正想跟你谈谈。你回去没多久又来了;想必还未用膳吧;正好陪老夫喝两杯。”
两人就坐;楚天放等下人出去后;举杯道:“名棠;本来老夫应该以家宴来请你;可想想还是等你见过皇上以后吧;趁那几个老家伙都在;还有些家族新任的执事;一起痛快喝一场。”
楚名棠笑道:“大伯说的是。”
酒过三巡;楚天放老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叹道:“人老了;酒量也不行了。”突然话锋一转突然道:“名棠对老夫仍有些猜忌吧?”
楚名棠一惊;笑道:“大伯何出此言?名棠向来对大伯十分敬重……”
楚天放摇头道:“名棠你不必争辩;你若对老夫没有猜忌;那你也就不是楚名棠了;也不会是楚太尉了。”又倒了杯酒;敬向楚名棠:“此地就你我二人;何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楚名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举杯一碰;两人一饮而尽。
楚名棠将杯放下;道:“既然大伯如此说了;名棠想问一事。”
“请讲。”
“为何名棠此次接替宗主如此匆忙;事先更是对此一无所知;还有……”楚名棠把玩着酒杯;缓缓说道:“名棠的意思;大伯应该清楚的。”
楚天放笑道:“老夫当然明白;当年老夫接任宗主之位时;不但楚氏一族来了有三千人;京中的大臣们也差不多都到了;连先帝也驾临楚府;亲自将世袭逍遥侯的铁卷赐予老夫;那一夜;楚府人山人海;几乎将京城的酒水都喝光了。而名棠你此次接任冷泠清清;自然心中会有所不满。”
楚名棠脸一红;道:“小侄只是认为至少应通知在京各大世家和皇上才是。”
楚天放突然哼了一声;道:“通知他们;除了王家;其余的能来多少?名棠;你心机深沉;精明能干;但毕竟已离开京城已有十几年;对京中之事不甚了解。你以为我们楚家还是如当年那般风光吗;如今皇上最担心的就是我们楚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楚名棠疑道:“皇上对楚家向来忌讳这个名棠倒是清楚;史上权臣世家哪个不为皇上所忌;可说到除之而后快;大伯;这还不至于吧。”
楚天放冷笑道:“不至于?如果不至于的话;老夫怎会把宗主之位传于你而不是亭棠;亭棠虽然能力平平;但做个太平宗主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以为老夫真的那么无私吗;笑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夫只是在怕亭棠无力应对楚氏一族日后局势。名棠;不要以为坐上宗主位子就万事大吉了;肩上的担子比老夫当年重多了。你还记得当年董家吗?”
楚名棠心中一凛。
楚天放仰天叹道:“我大赵国开国九大世家楚、王、方、董、萧、程、黄、谢、林;其中黄、谢、林三家早在开国初便已被诛;其余六家在太宗末年把持着朝廷九成以上政务;可以说太宗之后的两位先帝不过是空架子而已。其中就以董家势力最大;在武帝初年更是达到颠峰;飞扬跋扈;将我楚、王、萧三家排挤出京城;留在京城的程家则以董家马首是瞻;两家共有两位相国、四位尚书;其他大小官员更是不计其数;几乎将武帝逼得退位。武帝为了铲除董家;派人暗中联络在野的楚、王两家;分别带五万北疆军、三万西线军夜进上京城。据说这八万大军在京城整整杀了三天三夜;才将董家铲除干净。”
楚天放突然双目一睁;精光四射:“名棠你想;在当今皇上看来;如今楚家跟当年董家是何其相似;王烈跟老夫向来交好;他的女儿更是你的妻子;朝中尚书以下官员依附于楚、王门下约近一半;虽不及当年董家在朝中威风;而名棠你却掌握南线大营二十万大军;在皇上眼里我楚家恐怕更甚于当年董家。”
楚名棠冷汗涔涔;喃喃说道:“难道我们楚家就不能退一步吗?”
楚天放苦笑道:“怎么退?如果让你不当这太尉告老还乡;名棠你愿意吗?让老夫命各地楚氏一族的官员回家;老夫能做吗;那些族人愿意吗?何况就算楚家肯自损羽翼;你能肯定皇上会放过楚家吗?”
楚名棠默然无语;知道楚天放所说是实;历来权臣都是有进无退;若要怪的话;只能怪楚家以前在朝野势力扩展太快;而赵国能与楚家抗衡的又只剩下方、王两家;而王家因种种原因又与楚家走到了一起;如果……
楚名棠突然笑了起来。
楚天放觉得莫名其妙;道:“名棠;你笑什么?”
楚名棠摆摆手;喘了两口气道:“大伯;你知道吗;当年小妹楚琳与郭怀甚为要好;若不是被强行选进宫;恐怕不消两年他们便会成亲。如果郭怀现在也是楚家之人;楚家除了起兵造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楚天放一怔;想想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人笑着笑着;只觉得越来越苦涩。
楚天放不禁问道:“那现在郭怀对琳儿……”
楚名棠打断道:“不可能;郭怀与名棠自幼好友;名棠对他太了解了;此人是个死脑筋;信奉忠臣不侍二主;就算现在琳儿去游说于他;后果也是可想而知。”
楚天放摇摇头;只好放弃此念;想了想低声说道:“名棠;还有一事;据宫里御医所说;皇上恐怕没几年好活了。”
楚名棠一惊;道:“此话当真?”
楚天放道:“绝对是真;那几个御医说皇上是由于操劳过度;身体快灯灭油涸了;最多顶不过三年。而储君才浅德薄;皇上肯定放不下心。”说着;又喝了口酒。
第七章 针锋相对(6)
楚名棠不禁接口道:“大伯的意思是皇上会在这几年内向我楚家动手?”
“正是。”
楚名棠这才明白自己接到手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难怪楚天放会那么爽快地把宗主位置传给他。
楚名棠恨恨地说道:“那大伯为什么不留在宗主位上带领楚家共渡难关呢?无论是经验还是阅历;大伯都远胜于名棠;何苦让名棠……来受这份罪呢?”
楚天放叹口气:“名棠不必枉自菲薄;你的才能当世又有几人能比得上。老夫已经老了;如风中残烛;说不这哪天会比皇上先去了。到时名棠你即使登上宗主之位;亭棠必然不甘屈居你之下;各地楚府也都有些不安分之人;那时外有强敌;内乱又起;楚氏一族恐怕就要灭门了。何况与皇上争锋;无论胜负;老夫都自觉难以承受。”
楚名棠有些不解:“这是何故?”
楚天放缓缓说道:“老夫若领着楚家输了;便是楚家的千古罪人;如何面对楚家列祖列宗;可如果胜了;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也许大不了再从皇室宗亲中立个新君;可如此一来楚氏一族在朝野势力更为庞大;更遭皇家所忌。自三皇五帝以来;历代君臣相争;不少权臣虽可逞一时之能;但最终得胜的还是皇家;唯一例外的只有西汉末年的王莽;但天下士子百姓无一对他心服;认为他是乱臣贼子;纷纷起兵###;最后天下还是重归刘氏。老夫雄心已逝;不想当王莽之流;还是将楚氏一族交托名棠你吧。老夫别无所求;只恳请名棠时时以族人为重。”
楚名棠无言;难道自己就想当王莽吗?
看着面前这只老狐狸;楚名棠恨恨地想;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忠于皇上呢。
第二天一早;楚天放和楚名棠站在楚府门口;下人已经将马车准备好。
楚天放道:“名棠;按朝廷惯例;太尉和司徒分管六部;太尉所管的是吏、礼、工三部;其中最重要的吏部。过会儿接你上朝的便是吏部尚书汤受望;他是方令信那小子的妻弟。皇上封你为太尉;看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楚名棠阴着脸;问道:“小侄离开京城多年;对朝中人事并不熟悉。不知这汤受望才能和风评如何?”昨晚回去他辗转一夜;终于想清楚了;既然退无可退;那只好就放手搏上一搏了。
楚天放一哂;道:“此人才能平平;风评更是一塌糊涂;若没些背景的官员想要升迁;送礼都要送得倾家荡产。前些日子多名御史联名弹劾他;若不是方令信百般阻挠和皇上袒护;汤受望早就被罢官了。”
楚名棠哼了一声道:“那这种人还留在吏部做甚;小侄想过些时日就将此人除掉;大伯意下如何?”
楚天放微微一笑:“这原本就是老夫给名棠你准备的贺礼。”
楚名棠问道:“那何人能接替吏部尚书一职?”既然楚天放早有此想法;那继任之人也必定早就考虑好了。
楚天放道:“还有一个名棠也定有耳闻;御史唐孝康。”
楚名棠吃了一惊:“就是人称‘唐石头’的唐孝康?”
楚天放不屑道:“什么‘唐石头’;朝中有两块臭石头;真正能称得上是石头的只有郭怀;那才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唐孝康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投在老夫门下;不然只凭他那点俸禄;哪能养得起十几个小妾。”
不一会儿;吏部尚书汤受望的马车也已到了。见楚天放和楚名棠在门口等候;汤受望慌忙下车;走上前来拜道:“哎呀;下官真是罪过;竟烦劳老侯爷和太尉大人在门外等候;死罪死罪。”
楚天放和楚名棠同时一皱眉;汤受望虽然礼数周到;但举止轻浮;言语中还隐带调侃。
楚名棠还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