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含在口里的茶险些喷出来,徐小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着白景玉:“二嫂讲这一通话好没意思谁娶妾来?我们家大爷……李兆他好好儿在用功读书求上进,没半点杂念这昨日来的真是庄家的人,祖母娘家人,即是父辈亲娘舅,怎能不讲究礼节,好好招待?我这姑奶奶就是这般好当的么?为这事上上下下跑断腿,你们却只闲坐在这儿喝茶取笑”
白景玉笑着看向梅梅:“不是就好,害我瞎猜一通大嫂如何看?”
梅梅说:“昨夜我只听内院管事婆子说有客进来,却未见锦华堂来传,因着我也忙看帐簿,未能亲自走去见见客人,既是大姑奶奶亲口所说,那便假不了,是有表妹来了安排住在香兰榭了么?我倒觉得另寻个院子好些,毕竟香兰榭与大姑奶奶的月华院靠得太近,怕忧了大姑爷读书。不过是老太太亲自定的,我便不好插手做改动了,只是院子收拾整理装饰一事,倒不劳大姑奶奶费心,候府管事婆子几十个,仆妇丫头都等着分派事情下去做呢,按规矩交给她们便了,银子一钱也不会用到——各院子的房舍家具新近重新检查过,好着呢,实在需要添置什么,库房里应有尽有,女孩子喜欢的绫罗绸缎,自会各给两匹,随她们爱做什么做什么,今年夏季府里每人置了三套衣裳,这两位表妹既然赶上了,照样给她们做首饰么,贵重的可不敢随意给人家,免生不必要的误会,便让姑娘们将些收藏着没用过的新的珠花纱花之类送她们罢,公里再给姑娘们另做补偿,胭脂水粉有宫里送出来的,再珍贵再好不过了翠喜现在便去交待婆子们去办,拔给香兰榭使唤的人,带去给老太太过个眼”
徐小娟本待要借了老太太的名头狠敲一下梅梅,以为她仍不敢违了老太太的意,谁知她这回却做出应对,显见是再不肯拿出银子,不由得又气又失望,眼看翠喜走到厅口唤管事婆子,自觉没趣,话也不多说,仰着脸从紫云堂走了出去。
待领牌子办事的婆子出去,白景玉轻轻摇头:“大姑奶奶这般脾性,如此行事,是我便容不得她”
梅梅倚在桌上以手托腮,一脸厌倦:“我也容不得她那能怎样?赶出去,然后让老太太跳起来骂我,我受不住又把她气个半死,再让病中的大太太不得安宁,让底下未出嫁的妹妹们寒心?算了吧”
她看着白景玉:“外人都羡慕大户人家的锦绣富贵,却不知道在这种宅院里住着有多难受还要过一辈子,这可怎么办啊?”
白景玉噗哧一声笑了:“瞧你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受气小媳妇呢你这边算什么?老太太其实已经拿不住你,你顾着孝道不与她一般见识罢了。大姑奶奶只闹到这里为止,她又不傻,占全了所有便宜,再胡闹下去对她有害无益。我管着西府,却是真正的烦心”
梅梅好奇:“有什么好烦心的?说来听听,我这阵子闷得慌”
“我的烦心事倒是为你解闷来的?”
白景玉瞪着她,却无可奈何:“这次分府,西府倒是占了大便宜,好多田庄与城中各门面店铺,存在银铺里的现银,还有明面上的浮财实物,这些一分好,便交到我与如兰手上打理,另建册分类打理,你也知道,一山无二虎,一府不能有两个当家人,如今如兰怀有身孕,府里事务自是全部交由我来管,我也必定要掌管西府中馈,因我是二房长媳,惯例如此,我不会放弃这个权利,也能以公平心管家理事,可这才三个月不到,西府便开始乱了——自然是从老爷和太太那里才能乱得起来。二老爷与二太太就如同候府里的老太太,压在我头上,以前是候府大家,还有些顾忌,如今是自个小家了,二老要支取钱物,半点不讲规矩,各出各的条子,我要是说出来,便是一通吵闹,二老爷与二太太互相指责逼问,拿了钱物去哪里,做了什么?二太太我是知道的,外祖母还在世,娘家需要补贴,她尽心尽力拉些回去,但二老爷我却真的不懂,成千上百两的银子,几天就没有了,宠闫姨太太也宠得过份,听说为闫姨太太娘家置得田庄房产,老五需要用大笔的银子也由二老爷出面来取……照这般下去,西府还成什么气候?总有一天也要分家,但到时真正能分到手上的,不知能有多少?”
梅梅看着她:“你不是管家很厉害的么?当着全家人的面定下的规矩,就必须要遵守,二老爷与二太太也不能违矩”
白景玉微笑:“我厉害有什么用?就如同老太太与你,老太太说一定要,你不是也给了吗?”
梅梅摇头:“想不到徐府这一分家,便都乱套了”
白景玉说:“确实如此,徐府不分,便不会乱,只因大房把得稳,老太太偏向二房,纵容着二房胡来,二房已经习惯如此,这一分西府必乱,给多少祖产祖业也没有用,二爷三爷若不趁早分家,终有一天什么都分不到我如今就是尽力将家中产业抓紧,不能由着他们闹腾得太过份,二爷听我的话,也看到了实情,如今与我是一条心”
“也不过是三兄弟啊,却为什么成了这般?”
白景玉苦笑:“二爷三爷兄弟二人没什么,老五也只是被宠惯的,并无什么异心。就是二老爷和二太太这两位大人,他们先乱起来了……”
梅梅悠闲地喝了口茶:“二太太搬点回娘家,二老爷在外边应酬点,大不了上那勾栏之地喝喝花酒玩个妞儿,这就能把家产都败光了不成?你们分去的那可是金山银山”
白景玉气道:“瞧你说的难道真要败光了才算?祖上留下来的的产业,只养活这一代就可以了么?那是至少要荫蔽子孙三代以下的怎可以任由这般胡来,不为后代着想”
梅梅点头:“这个倒是有道理,不过子孙自有子孙福,想那么多、那么远做什么?你可只有一个大姐儿,嫁出去就不关你的事了”
白景玉放下茶杯,斜睨她一眼:“欺负我没儿子,轻看我了不是?我非要生个儿子给你们瞧瞧”
梅梅一怔,看着白景玉的手覆在小腹上:“你,有了?”
白景玉笑靥如花:“托大嫂的福,昨日才诊出来,有一个月了呢”
“怪不得这么拼命护着家产,原来如此”
梅梅取笑她,又道了喜,承诺一会让人送过去一份好礼,白景玉只是笑,也不推拒,看来还沉浸在忽然怀孕的喜悦里,没清醒过来。
时至中午,午饭送到紫云堂,夏莲也抱着恒儿过来了,白景玉非要抱过恒儿,说是上次抱了恒儿才有的身孕,这次再抱他,必定能生个儿子,梅梅哭笑不得,这个老迷信
邀了白景玉一起用午饭,翠喜回来说及香兰榭的事宜,说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准了少夫人的安排,不支银子也罢了,但要记着好生关照亲戚,莫委屈了两位表妹。
白景玉说:“晚上我们一同上锦华堂侍候晚饭,会会这两位表妹。大嫂却不能真的要给她们徐府姑娘一样的月份银子,那不合规矩,徐府亲戚多着呢,表妹不计其数,以后来了都这样?这也是老太太拿来为难大嫂的,不必当真”
梅梅点头:“省得了,咱们只有一个大姑奶奶,特例也只能准一个”
正文 第二三O章 议亲
第二三O章 议亲
230 议亲
罗庄氏带了两个女儿住进收拾得干净舒适的香兰榭,一排三间敞亮的上房,旁边精巧的花厅、厢房,所有的家具幔帐用品尽是新崭崭的,两个姑娘自小儿同住,此时忽然得了这么大一个院子,新鲜欢喜之下,便各占了一间卧室,长女罗照影爱作画,看中上房的宽敞明亮,便与母亲同住,各据一间耳房,罗香影却喜欢窗下花影重重的厢房,自去了侧边厢房住。罗庄氏笑得合不拢嘴,几疑一步到了天堂,徐候府比史学士府宽大富丽好几倍,这府里的人个个透着股贵气儿,就连丫头仆妇穿着打扮、举止气度都不同,她记得路过候府大门口时从车帘子里偷偷往外瞄看,门前两尊威武的瑞兽、高大的门楼、阶上站着的四名一动不动、衣装齐整的家院,光是那一份威严气势就把她唬住了,若没有堂侄女玉兰引领,她真是不敢随意乱登这个门的。好在本家姑母慈爱,并不嫌弃孤儿寡母,认了她这个没钱没势的亲戚不算,还留她们在候府住下,遂了母女们的愿,没想到两个心高气气傲的女儿,倒是心想事成,如今靠上大太太这棵大树了,接下来再来打算,央求老太太给寻两门好亲事,便是万事如意吉祥了
罗庄氏与徐老太太、庄玉兰一同出自江宁名门望族,却远不如老太太与庄玉兰心思活络有眼光,更不及她生的一双女儿聪慧机敏,徐老太太欣然留下母女三人,多半是被罗照影、罗香影姐妹的伶俐乖巧所打动,姐妹俩小嘴儿甜得像涂了蜜,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原是外姓姑娘,偏要跟着庄玉兰,亲亲热热喊老太太姑祖母,整日里围着老太太,说笑解闷儿,递茶送水献果挑点心,那一份殷勤周到、贴心热乎劲儿,当日的庄玉兰在时都未做得到,更不论徐府三位亲孙女,太太怎能不喜欢?这小姐妹俩虽然十岁上失了父亲,到底也是官家女儿,自小读书识字,请得师傅教习琴棋书画,各种规矩女红, 也是她们聪颖,都学有所长,罗照影画技出众,香影精通琴棋,姐妹俩有一双巧手,绣艺极佳,老太太询问之下,得知她们原是在庄家学的绣艺,频频微笑颔首,一边用手点着徐府三位姑娘,说道:
“从庄家出来的姑娘,绣艺女红没有不好的,你们以后与表姐妹相处,多学学看看,可与你们师傅教的一样?”
候府来了罗氏姐妹,锦华堂便热闹欢快许多,徐小娟很高兴,她一家子住在北侧月华院,开始觉着平和安静,渐渐地又觉得有太冷清了,如今有罗氏姐妹住进隔壁的香兰榭,顿时觉得这方人气盛旺起来,很是喜欢,每日里有事没事过来串串门,与表妹们说说话儿,或一同前往锦华堂请安,有时带了姐妹俩上街逛逛绣庄首饰店铺,如此打发时日,又是另一种愉悦。
而候府和西府的爷们,除了二老爷仍常来锦华堂陪老太太一起用饭,徐俊朗兄弟几个却是早晚得闲过来作个揖请安问好便离去,极少留饭,即便是老太太出言留人,也多是寻了借口,实在搪塞不去才不得不留下,吃了饭后便赶快离开。
梅梅平日里仍悄然戴了面具出府巡看仙客来和别处生意状况,不时带恒儿回娘家,秦夫人提出要与冯氏一同来候府拜望老太太和病中的郑夫人,意在为女儿撑个脸面,不教老太太再轻看女儿,却总被梅梅拦下,秦夫人无奈,又让外孙和一双家孙分了心去,想想女婿也外出公干未在候府,不再与女儿纠结,且由着女儿爱怎样便怎样,自去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梅梅出了候府,打理生意或是访友散心游玩,林如楠总会出来相伴,而林如楠的行踪齐王没有不知道的,常常尾随而至,在两人间插一杠子,两人相聚变成三人行,跟着的侍卫随从丫头们早已见惯不怪,只觉得这三人再正常不过。
在外边无论多么愉快,一回到候府,料理内府事,上秋华院探看郑夫人,偶尔去锦华堂,要面对的人,总是会让她很快沉郁下来,只除了和恒儿在一起做游戏时,她才会真正笑得开心。
徐俊英的第四封家信只有四颗字:等我回家
梅梅不相信地两边翻看了一下,这人太会学样了吧?完全用了她的风格不说,还比她更简短,后边加三个感叹号是她的习惯,也被他用上了。
时至八月,暑气渐散,天气凉爽起来,梅梅在紫云堂上和专管果品点心的管事婆子商谈做月饼的事,早在几天前老太太就叫了她去,说八月十五快到了,徐府月饼馅料丰富多样,精巧美味是出了名的,历年来这个节气都会做大量月饼,四处分发派送给族里和各路亲友,名册都应有在那里,今年也不例外,制做月饼工序繁琐,饼模之类各样工具都还在候府库房里,此事便由候府承头做了,一并将那边的月饼也做好,省得他们又动一番心思。
正说着,白景玉带着两个丫头来了,笑着说:“老太太那天提了此事,我在旁不好说什么,今日得闲还是过来与大嫂说一声儿:月饼便一块儿做了罢,到时西府派些人,自带上馅料……”
梅梅笑道:“这算什么?让人听去真觉着我们小家子气”
“大嫂莫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新得了几个月饼馅料做法,到时做些让家里人吃出个新奇,岂不是好”
妯娌俩便和管事婆子一起商谈,刚说完,却听婆子报说六爷来了,梅梅觉得惊奇,徐俊轩来紫云堂做什么?
徐俊轩显然是刚从衙里出来,还穿着官服,由丫头引进来,朝梅梅和白景玉各施一礼,白景玉还礼笑道:
“六弟如何此时便回府?还未到午饭时候呢”
徐俊轩说:“今日衙司里也无大事,我是趁隙早回来的”
梅梅请徐俊轩坐下,看了翠喜一眼,翠喜从一名丫头手上接过热茶,递到徐俊轩手上,然后福了一福身,引着丫头们下去,廊下的婆子也都退至院内。
梅梅说:“刚好今日事情打理完了,六弟有什么事?你二嫂也在,可否说来听听?”
徐俊轩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苦笑一下:“两位嫂嫂都在,正好一起与弟弟拿个主意”
梅梅和白景玉听了徐俊轩的叙说,禁不住各自拿绢扇遮着脸笑,徐俊轩红着脸道:
“两位嫂嫂莫只管取笑,好歹救我一救”
白景玉笑着说:“这不正好?罗家表妹水灵灵花朵儿一般,琴棋书画规矩女红红样样精能通,为何留在府里住着?就差老太太说句话了”
徐俊轩涨红了脸:“二嫂此话是什么意思?我怎知罗表妹为何留住府中?可不能说与我有关系”
梅梅说:“你可有喜欢罗照影,或是罗香影?”
徐俊轩摇头:“只以表兄妹礼相待,没有喜欢”
“你确定?”
徐俊轩坚定地点头:“弟弟说的是实心话”
“那你成日里上锦华堂吃饭喝茶,还与人家姐妹谈诗论文赏画,花上半日时间下棋,却是做什么?”
白景玉看着他:“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罗家表妹十六七岁,正值谈婚论嫁的年纪,却不着急寻婆家,有闲空跑到京城来探望老太太?而且还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在候府住下来?这其中门道你看不出来?你哥哥们都不敢上锦华堂了,就怕老太太指个表妹给他们,且不管他们有没有娶妾的心,我猜着有兰表妹在前,如今徐家的爷们却是怕了庄家表妹了”
梅梅瞪她一眼:“你不说你自己善妒,绕上别人做什么?”
白景玉笑个不止,徐俊轩大呼冤枉:“我是真不知……看着也觉她们年纪与将要出阁的二妹妹一样,可我确实心无杂念也不知道为何哥哥们都不在锦华堂留饭了,我每日回到府里,去给老太太请安,若见着几位妹妹在便也留下,因着夜晚用完饭多是由我带了妹妹们一路送回去。那两位表妹确实读了不少诗书,大表妹尤其有才,作了诗画,小表妹拿来请我点评,我、我既看了,能不说上两句?小表妹邀我下棋,棋艺精湛,胜过男子,我好此道,也还能与她对弈几局,俗话说棋逢对手,下着下着谁记得时日?却真没往婚娶上想”
梅梅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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