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不知道徐小娟被挟持着硬要听完林妈妈一番话,该有多么痛苦,反正她是偶尔听着,头都大了,这个罗嗦的林妈妈,有必要说这么多吗?
徐俊英有那样的祖母,她已经很无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妹妹跳出来,简直要崩溃了
嫁人嫁人,早听说过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一个大家族
怎一个纷乱了得,如果可以反悔,很想继续抵抗下去,徐俊英,不然带我到外边去任职吧,住在这候府里真是伤脑筋
徐小娟被轰出紫云堂,羞愤交加,不顾奶娘和丫头的劝,一路哭着去锦华堂找老太太。
往日的家变了样,徐府乱糟糟一分为二,母亲病在床上,不见嫂嫂,连哥哥都不住在候府,唯有老太太还安安稳稳住在锦华堂,让她有归家的感觉。
正文 第二二四章 互伤
第二二四章 互伤
从江原回到京城,她容易吗?为履行祖上约定,刚及竿便把她嫁到江原李家,那虽然也是个望族,却已不再显赫。祖上曾出过宰相,当年李兆祖父与徐家老太爷同朝为官,一文一武,曾有戏言要做成儿女亲家,不料两人都生了儿子,便嘱咐儿子们再续亲缘,结果徐小娟这个长女一出生便被李家求订了娃娃亲去,那时李家已从京中退回江原住,从李兆父亲到李兆这一辈,再无人入仕为官,叔伯兄弟一大家子人,守着祖上留下的田产家业,也还过得锦衣玉食,悠然安乐,只是少了京中那份足以将平常人震慑得退避不及的官家气派,徐小娟多少有点不习惯,好在丈夫李兆生得风流倜傥,俊美潇洒,新婚夫妻恩恩爱爱,蜜里调油,她也享受了两年幸福美满,但随着女儿的出生,和她随身带去夫家的嫁妆日渐稀少,她发觉日子越来越难过,究其原因,是她夫妻二人太大手大脚,公里给的月例银子根本不够他们用几天,她在娘家那般花销惯了,禁不住自己,丈夫李兆见她大方花银子,认为妻子嫁妆丰厚,也放心在外边花天酒地,结果坐吃山空,嫁妆全部变卖完之后,捉襟见肘,丈夫需要银子出门会文友,她正帮着婆母管理家务事,手中拿些公中的银子,不过挪用了十几两,便被婆母责斥,她堂堂候府千金,哪里受得那样的气?当即与婆母对抗,要求分家单过,把婆母气得晕倒,丈夫回来,却袒护婆母,反把她责骂一通,她哭得呼天抢地,自此后与婆母势同水火,声言不再管李家事务,不看婆母的脸色过活,写了书信回京,娘家便频频有钱物送来,她还是可以过得逍遥滋润。七弟阵亡、长嫂病逝,幼小的儿子正值病中,她未敢回娘家,但有书信说明。待接到母亲病倒在床的消息,她想回来了,母亲一倒下,她便没了支撑,不回京城娘家,可如何过活?偶然听到婆母叮咛小叔一句话,让小叔勤奋读书,两年后参加科考,她被提醒了:丈夫李兆已考上举子了的,只因祖父忽然病逝,公爹早已去世,李兆作为长孙奉孝三年,误了科考,再误恩科,如今只好等两年后下一科。这么想来,她便不急着回京,反正母亲头晕脑热的以前常有,应不是什么大病,只待李兆过些日子除了孝服,即可回京长住,读两年书,不管考不考得上进士,不有哥哥吗?随便寻一个官职,那还不是寻常事
这样,徐小娟便一等再等,直等到两月前才与丈夫李兆回了京城,料想母亲定是还好好儿的,做好了准备迎接她,谁知见到母亲那样子,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婆母给的盘缠路上已用去大半,夫妻俩再没有多余的银子,就算日后江原老家还会寄银子来,但依着婆母那样的性子,她能给得多少?如何应付得京中的开销?母亲病成这样,顾不上她,若得不到哥哥嫂嫂资助,一家子在京中就是不死不活的,不住在候府,她能上哪里去?连候府外宅她都不敢去住,怕万一哥嫂与她较真,光给个漂亮大宅子住住,不给银子,那是万万过不下去的。
为了丈夫的前程,为了孩子,她不能离开候府,傲气支使下与嫂子大吵一架,那又如何,有祖母撑腰,不怕秦氏吃了她去
她刚回来时,偌大一个候府没人领管,祖母就曾有意让她帮着大哥管家,她也料想大哥会将没有主母打理的候府交付给她来掌管,虽是嫁出去的姑奶奶,但她完全可以代替母亲打理候府中馈。谁知大哥半句话不与她商量,却找了西府的二嫂和三嫂来,让她们先代为支撑一段日子,等那倔强不懂规矩的大嫂回来,令她失望之极。
谁都不可靠,还是祖母慈爱,这候府之中,除了祖母,她再没有可以依赖的亲人了。
徐小娟坐在绣杌上嘤嘤哭泣,旁边三位妹妹轻声劝慰着,庶嫂甘氏被她看了一眼,已退往一旁站着,老太太说:“左右没什么事了,老四媳妇送你三位妹妹回房歇着去吧”
甘氏便和姑娘们起身朝老太太福了一福,退出门去。
老太太叹口气,对徐小娟说道:“你不知她霸道刁蛮,有事只来与我说就是,寻她做什么?你是嫡出的大姑奶奶,她还如此对待,何况日后你这几个庶出的妹妹?别看她平日里对这三位妹妹笑脸相向,到哪天一个个出了阁,万一遇着什么难处再回娘家来,若我活着,看着我的老脸,你哥哥或能够给些帮助,不然休想得着她的好”
徐小娟接过瑞雨送上的温热帕巾,轻轻按了按眼角面颊,哽声道:“我们做姑娘的,遇着这样的嫂嫂,难道就认命了么?若是父亲还在世,母亲健朗,她敢如此?”
老太太歪躺在榻上,轻闭上眼:“如今也还有我……你可愿意去别院住?”
徐小娟红着眼:“孙女夫家岂没有银子供我们在外置个宅院读书?可孙女每思及祖母自小儿疼爱孙女,孙女嫁出去这么些年,未能在尽孝,梦里都想着能在祖母跟前侍奉……如今有这个机会,孙女哪里都不想去,只要在家住,一则可每日见着祖母,二则也能照看母亲,嫂嫂那样儿的,母亲交在她手里,孙女不放心”
老太太微微颔首:“难得你孝顺你是老候爷最疼的姑娘,也是我最疼的孙女,我又岂能舍得你去外边住?你若只带了孩子,在府里任你横住竖住,住多久都由着你,可就是姑爷却不好办,住个几天十来日的还好,若是长年住在内院,便不成,你还有三个妹妹未出阁,徐家名声要紧。本想让你们住靠前有角门儿方便出入的文华院,俊英偏偏又给了老六做新房……”
徐小娟抬头说道:“孙女去和六弟商量过了,他说……”
“他能说什么?你为长姐,他为幼弟,他又素来持礼守规矩,自是要让着你,你也看看合不合礼制,你受不受得”
老太太睁开眼看着徐小娟:“你是候府长女,又是嫡出的姑奶奶,按说庶子们都不及你尊贵,若是老四倒还罢了,可老六却不同,他是上了皇榜的进士,御赐官位,光宗耀祖,再不是以前的身份。李姑爷未有大的功名,你须得记住这点,勿要莽撞失礼,冒犯了你六弟唉你这性子,也是自小儿纵容出来,该改些了,凡事有理也要忍着点,就是寻隙找喳出气,也得讲究些谋略,你是大家闺秀,好歹端着些架子,那样直冲冲跑去找她哭闹,却实在不可取……”
徐小娟与老太太祖孙俩在锦华堂说话的当儿,梅梅已经换了宝蓝色男装戴上面具,翠喜翠怜将她送出东院角门,百战带着十多名侍卫牵着马跟上,梅梅骑上小白,从侧门出来,绕过正门,出了巷口就见林如楠一身雪白男装,骑着马,在一群王府侍卫的簇拥下等在那里,两队人合在一起,顺长街往城外奔去。
出了城门,命侍卫们离得远些,两人并排放马慢行,一边小声说着话儿。
“唉灵虚子这么匆促就要走了”
林如楠看了看梅梅:“哪里匆促了?我回来那时就听他说过五月或六月要回乡的,既是为娶妻而还俗,还不赶紧地回家成亲,早日生子,圆了父母大人的抱孙梦”
梅梅一笑:“可惜了可亲可爱俊俏小道长,要回家娶妻生子了”
“你想怎样?”
“没怎样,想让他一辈子不娶妻,修仙炼丹多好”
林如楠瞪她:“好不正经你变成这样,徐俊英那么端肃一个人也还喜欢,真是奇了”
“唉我也想不通啊大概是生得太美了,男人都好色,他就舍不得这张脸蛋儿”
梅梅皱起眉眯着眼,到这时候才发觉阳光有些刺目。
林如楠笑着逗她:“果真是红颜锅水,生得太美了不是什么好事,连齐王那样的也喜欢,梦里都喊你的名字呢”
“他怎么喊?”
“他喊‘秦二’”
“去想让我变成秦二爷,他做梦”
两个女子哈哈大笑,又赶紧捂住嘴,梅梅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着林如楠:
“你怎么知道他做梦喊‘秦二’?你和他……你和赵宝……”
林如楠朝她身后空甩一马鞭,脸红了:“别瞎猜我和他清清白白,就只挂个夫妻名份”
“不是……可我好像听皇后说过元帕呈上去了,太后很欣慰”
林如楠咬着牙看她,慢慢将左手衣袖拉上去,手臂伸过来:“太后派了宫里的嬷嬷来,夜夜侍候守在院子里,要掩人耳目,便只好同住一个寝室,平日看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每夜做恶梦,半夜里喊这个喊那个,好像都是战死的人,吓得我,有时候索性走去拿帕子塞他的嘴,跑开了还好,若被他抓住便打得半死,清醒了就叫太医来治,只说是我自己做梦乱跑出去摔的,强迫我吃太医开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瞧瞧手臂上这道伤口,已经好了,仅剩一点点印子——新婚夜滴在元帕上的血,便是赵宝拿刀割了这里那时他提着刀进新房,我还以为他要杀我,拼命反抗,被拉了好长一道口子。”
梅梅吸了口气:“这人怎不割他自己的?”
“哼他是那种舍得为别人流血的人么?”
梅梅想起初见齐王时,他冷笑着看自己腿上的血浸透衣裳,滴滴坠落,毫无顾惜之意,那时候,他是真的了无生趣。
“如楠,齐王有真性情,曾经为一个人差点流尽身上的血”
“是你说过的那个简玉吧?想起来就恶心,男人和男人……呸”
林如楠打了个寒颤,皱着眉:“我自从进了齐王府,连饭量都减了,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梅梅,我觉得我可能活不长,唉什么也不想了,生为女子,又落在这样的人家,无可奈何”
梅梅同情地看着她,又默默想着阴晴不定的齐王,岑宅后园池子边的表白,阳光下他俊美的笑脸充满朝气,眼神纯净坦然,悬崖下紧握她的手,那时候感觉两只手长在一起了,绝没有脱离的可能,他绷着脸,双颊现出两道咬肌,汗水雨滴似地滴落在她头上脸上,将她提上石坎,他身上瞬间爆发出的刚劲之气,完全将她震慑住……
“如楠,你也与齐王相处过一段日子,他是有点邪气,实际上不算坏吧?不要看不起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想想我和你,如果我们两人能够做到毫无保留地以心换心,那或许就是齐王和简玉之间的情形,不是说简玉与我神似吗?你可以把简玉当作穿了男装的女子来想……”
林如楠嗤笑地看着梅梅:“这不是自欺欺人么?我去想简玉作什么?每日只看着他与府里那些男宠眉来眼去,就够受的”
梅梅不知该怎么说了,只有叹气:“我提醒过你,记得吗?早嫁掉就没事了其实齐王他也很可怜,很……”
林如楠接下去:“可怜、可恨、可恶、可憎、可笑就是不可亲”
梅梅又叹气:“你们不必弄成那样,想一想,又不是仇人,原本还是朋友来着”
“不是仇人,形同仇人那日在山上你与他已释嫌,他还是疑神疑鬼,仍将我当成那攀附权贵的人,死心塌地做皇后密使,安放在他身边时时查探他行踪……你也识得他那样的性情,自己明明没什么,骄傲起来偏就装出好像真有那么回事的样子,一忽儿对我说: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爱做什么就去做一忽儿又警告我:想找死,可不是你一个人死,先数数看林氏家族有多少条命”
林如楠莞尔一笑:“不知所谓了,我是天底下最晦气的人怪不得良缘总与我擦肩而过,原是我命该如此。这些天被齐王折磨耍弄,快要疯了,根本不再有什么顾虑,管他如何尊贵,刀枪棍棒,都跟他动过,只是从来近不得他的身,反被他制住羞辱,我向来只笑不哭的,可是进了齐王府,几乎天天要哭一场——恨死他了”
梅梅黯然,原本毫不相干、互不喜欢却也毫无利害冲突的两个人,忽然被硬绑在一起,彼此想摆脱又摆脱不了,只有每日相对,互相折磨,真是太令人伤脑筋了。
正文 第二二五章 告别
第二二五章 告别
归云山庄大门前,迎风背手而立迎接她们的,竟然是齐王。
雪樱色银丝团龙软绸外袍,玉带金冠,腰间垂系美玉的宫绦随风飘动,更显出他挺拔俊秀的身姿,通身自然流露的尊贵华美气质,透着骄傲不羁和似有若无的邪魅。梅梅微微一笑:只觉得他善变,林如楠给他的定义是多疑,那么齐王就是多疑善变的妖孽银狐男
待两个女子行礼毕,齐王走到梅梅身侧,清亮星眸闪动着愉快的光彩:
“你笑什么?”
梅梅往前走了两步,回身指着他和林如楠:“笑你们果然是一家人,心有灵犀啊”
林如楠莫名其妙:“你这是何意?”
齐王目光变冷,看向林如楠:“谁让你穿白色衣裳了?我有的衣裳颜色,你都不准有”
“可我就是有了你能怎样?”
林如楠下巴一翘,傲然往山庄大门走去:“而且是我先穿戴出门,我还走过你面前了,你没看见么?”
齐王俊脸顿时扭曲,气得眼睛冒烟:“林如楠,你敢悖逆本王”
“哎哎干什么哪?”
梅梅拦在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动:“难不成你还想打人?最讨厌男人打女人”
“她那算什么女人”
“咦?林如楠她不是女人?”
“她是……她不是……是或不是,关我什么……岑梅梅”
齐王暴跳,梅梅笑得打跌,拉着如楠往庄里跑:“赵宝,你今天若是想跟我们玩,就不要摆王爷架子,不然教你后悔我们今天可带有宝贝来,好玩得很”
松风亭上,张靖云身穿素净月白轻衫,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医学典籍,含笑站在雕花围栏边,看着三人一路笑闹,进入归云山庄大门。
皇后身体调养得当,生产后反而比怀孕前健美壮实很多,皇子也长得白白胖胖,健壮可爱,皇上多次留不住人,也只好准灵虚子回乡娶妻,但对于张靖云却还不肯放,要他先处理好家事再说。
灵虚子走出来,将齐王、林如楠和梅梅迎进香梨木铺地的厅堂内,侍从送上香茗,阵阵凉风穿堂拂过,满室飘浮着茶香、木香、松香,清新淡雅,芬芳怡人。
梅梅笑着对灵虚子说道:“你要回乡娶亲了么?可我们舍不得你,又喝不到喜酒怎么办?”
灵虚子有些不好意思:“答应了父母大人的事,便要做到,原该去年秋冬季节完婚,接了皇差,不得不拖延至今。京城到江南我故里,舟车劳顿需得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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