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睇我一眼,扬了扬手中装着七杯酸奶的袋子挑挑眉说:“今天就随了你的愿,我们宝贝喝一口倒一杯,怎么样?”
我囧,从袋子里取出一杯也插好递给他,眼角抽了抽道:“谢公子大恩……”心里想,安安在就好了,安安在的话一定会像掩护奶瓶一样掩护住所有酸奶,然后和小启分享……
当然,后来那剩下的六杯酸奶也没有真的倒掉,而是送给了从一开始就一直偷偷跟着我们辛苦流汗的几位粉丝,不多不少,正好六位。
傅君颜转身朝他们走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完全呆住,也不知道跑,立在原地僵的一动不动,只是缩起脑袋,脸上的表情,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等待挨骂的孩子一样。而且都乖乖的把自己的‘凶器’,手机和相机举在面前,手却抓的死紧,满脸的不舍。躲在最后的,一个胆子最小的姑娘已经哭了,抽着鼻涕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会把你们的照片删掉的,我,我只是喜欢你们……”可说着说着,拿着相机的手却舍不得的往里缩。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疼,想起前世一次很轰动的事件,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喜欢某女星,有一次路上遇见了她,就一路默默地跟着。结果那女星竟然叫来了自己的保镖,痛殴了那个孩子,打断了他的腿,还摔烂了他的手机。后来记者采访,我看见画面里完全就是一个没有威胁的瘦弱男孩,他哑着声音哭着说:〃我只是喜欢她,想多看她一眼。我不知道她会害怕,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就想,凭什么让那个孩子说对不起?而我记得,那时傅君颜难得在媒体面前发表了意见,我记得他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选择了做艺人,失去某些自由也是代价的一部分。”他的话太真实,没有指责任何人,却恰恰戳中了太多人的死穴……
而同样都是父母家的心肝,因为喜欢我们所以才愿意这样跟着我们,才这样偷偷摸摸的拍照。虽然自由是受到一点影响,但又凭什么去指责他们?他们又凭什么要因为这样无条件的,把自己放着低低的卑微的爱,而受到糟践呢?
我赶忙从包里掏纸巾,小跑过去递给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她看着我靠近,我眼里有期待,还有害怕,怯弱的,很是可怜。我怕吓着她,也不敢先说话,只是善意的对她笑。看她发愣,只好伸手替她擦脸上的眼泪,一边像哄安安一样的哄着她说:“哭什么呢?我们不是来抢你们相机的呀,我们是良民哦……”
说着指了指给前面几个也开始流泪的粉丝发酸奶的傅君颜说:“你看看傅君颜啊,他看你们跟了我们这么久,给你们买了酸奶哦!渴不渴啊?”我说着自己吸了一口杯子里的酸奶,味蕾得到满足,笑眯眯的说:“你再不上去拿,好喝的味道就都被你的朋友抢光了哦!快去快去!”
小姑娘听了,眼珠一动不动有些呆愣,望望我又迟钝的望望傅君颜,结果哇的大哭起来,我呆掉,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我果然没有哄人的天分,果然还是安安小朋友最好哄……
还好她的朋友里有个女生已经镇定了,走过来半是孺慕的看看我,连忙抱着那小姑娘哄她不要哭,我把剩下的纸巾全部塞给了那个女生,靠近了些温柔的摸了摸哭泣的小姑娘的脑袋。我想这或许可以给她温暖,因为傅君颜每次摸摸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暖烘烘。
后来我没好气的捶傅君颜的肩说:“傅君颜,你早就算好了的对吧!怎么就正好跟着我们的是六个人,你多买的也是六杯呢?”他看着我笑,我嘟嘟嘴,嘟囔:“什么喝一杯倒一杯?骗宝贝!”
他摸摸我的头说:“爹地说要勤俭持家……”
我戳戳他手臂,吐了吐舌头嘀咕:“小人!…那也是骗宝贝!…”可抱怨的时候,我连眼睛都是笑着的。
“嗯,我是小人。”他应声,无比欢快。
后来他告诉我,他走过去先问那个最前头的男孩说:〃你渴吗?”那个男孩错愕的点头,然后羞答答的挠着自己的脑袋说:“不敢喝水,我们怕去上个厕所就看不见你们了。”然后傅君颜搂着我的肩膀说,你看,他们多善良……我却想,他是清冷的,却又是宽容慈悲的……
路上我们看见了一位老爷爷好几次,老人家西装革履还拄着跟拐杖,显然是细心打扮过的。他手里牵着一只沙皮狗,那沙皮狗很是神气,黄白的皮毛,三角眼,满脸的褶皱,毛短短的硬邦邦的,看上去像插着梳子一样。可偏偏那表情,皱巴巴的脸上,哀怨凝重,可笑的要命。
我摇摇和傅君颜交握的手说:“你看,你看癞皮狗!”傅君颜瞟了一眼,挑挑眉。
我眯着眼再看了看那长得没小启好看的小家伙说:“小时候吧,我有一次去狗狗咖啡厅,就是那种养了很多狗的宠物咖啡厅。那个店员可热心了,给我介绍店里小狗的品种,介绍着,介绍着,就拉了一直黑乎乎的沙皮犬出来,然后告诉我说,‘它的原产地是中国。’我当时就哭了,巴拉巴拉地说‘哇唔,为什么这么丑的狗,偏偏这里最丑的狗和我是同胞……’”
“同胞?”傅君颜听了轻声低笑,挑着眉眼望着我说:“原来你小时候就很呆啊……”
第三次又碰见那位老爷爷的时候,他的周围围了好多人,我好奇,拉着傅君颜往里钻,这一张望我就乐了。那沙皮狗四只肉爪子摊开,耷拉着脑袋趴在石板路上,一动都不动,表情那个忧郁深沉啊……老人家拉着狗链怎么拖它就是不起来,连吠都懒得吠,周围的人都在笑,我背靠在傅君颜身上,被他圈在怀里也捂着嘴咯咯笑。
最后老人家没办法了,只好拉着它的前腿把它拽起来,双手牵着那条小懒狗让它立起来走路。可还没走两步路,那沙皮狗又不干了,得瑟的一翻身,干脆仰着肚子又趴在地上。
我拉拉傅君颜环着我的手,感叹道:“还好咱家小启不这样啊……这到底是懒呢?还是脾气大呀?”
傅君颜不可置否,却考究的感叹:“还好河豚和沙皮狗不是同胞啊……”
我炸毛!“你这是欠抽了吧!傅君颜!”
“回家抽……”
一下午我和傅君颜都吃得饱饱的,路边有吹糖人的摊子,好神奇的一吹就吹出一个孙悟空。我看着目不转睛,傅君颜就拉着我的手问:“宝贝要什么?”
我想了想嘿嘿笑:“西游记我最喜欢猪八戒也!猪八戒都好啊,多可爱啊,能吃能睡的……”
傅君颜听了莞尔望着我,付钱给我买了一个猪八戒,却只让我拿着棍子玩,不让我吃,像照顾小孩一样解释说:“脏。”我听着心里暖暖的……
天色渐渐黑的时候,我们进了一家茶馆,挑了靠窗的座位,窗外远远的就是江水,很有诗意。
傅君颜替我拉了拉颈上的长丝巾,招服务员来,点了些点心,还有一壶花茶。茶馆里有一些当地苏州人,燕语莺声,细一听都是吴侬软语。直叫人心口发酥,就觉得软人,带着一股缠绵味。
茶馆里架了个台子,不一会走上来两个穿旗袍的女子,两人端坐在席位上,弹词一般两人说唱,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朝台下点头致意,便开始自弹自唱。开口便是靡靡之音,钝挫有律。
她们唱:“江南梦;缥缈赛神仙。桃花柳叶月更朦。才子佳人画中颜。此时亦留连。”
我不禁对傅君颜道:“小时候爹地就说,姑苏城里的女娃子,说起话来最最好听,就有那么一股撩人劲,这是怎么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说着,我学着一旁的老先生,也眯着眼,静静的听着起劲。
却听那女子又唱:“松烟萦楼碧,灯花缀江稀。 好梦宜早醒,美景难再期。”我睁眼,眼皮突兀的跳了两下,听得心里不痛快,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拉着傅君颜,结账就走。
出了茶馆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我吃的肚子饱饱,人也发懒,站起来也没一点劲,没骨头一样磨磨蹭蹭的抱着傅君颜的手臂撒娇。
他侧头温和的看着我,摸摸我的头问:“累了?”
我嘟着嘴巴巴的点头,他了然一笑,宁暖温润,偷香一般蜻蜓点水的吻了吻我的唇,拍拍我的手,我松开,歪着头瞅着他。
傅君颜上前,微微弓着身子,背对着我说:“上来,我背你。”
我听了一笑,眯起眼,抱着他的脖子就跳在他背上,闭着眼睛懒洋洋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脖子。
他走得很稳,手抱着我的腿,撑着我的身子。
我又用脑袋蹭了蹭他问:“傅君颜,自行车怎么办啊?”
“一会我再骑回去。”
“为什么啊?你怕又骑不稳,骑进河里去,是不?!”我笑,伸手揪他的精致好看的耳朵。
他也不躲,低声说:“不知道是哪个娇气包说坐着不舒服。”说着拍了拍我的屁股,动作很轻,很温柔。
“哦。”我勾起嘴角,笑着,坏心的去舔他的耳垂,他的步伐一点也未乱,拍拍我,好脾气的说:“不要撒娇,我们回家。”
第四十七章
到达苏州后的第二个清晨,小院里带着淡淡的安逸气息,树叶上的露水也看得清楚,小水珠透着光亮。傅君颜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微微扬起头,望着门角的摇铃。纤长的背影带着阳光的暖意,说不出的迷魅,周身透着如墨一般的沉静与安详。
我在廊前盯着他背影许久,才迈开步子向他走去。他听见声响,偏过头,好看的唇角一弯,双手插在口袋中望向我。我本就知道他有一张摄人心魄的绝美容颜,但如今只因那浅浅一笑,竟是好看到连阳光都要叹息了。
出门尚早,空气也仿佛是新的,老街上行人也比昨天少了很多,繁华亦未显现,路旁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整个平江路上清新淡雅的气息格外的明媚黏人。我们走进一家早餐铺子,铺里很干净,穿着小二服搭着白毛巾的服务生惹得我笑了笑,他见到我们很是惊讶,张大着嘴指着我和傅君颜‘啊’了半天,像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一样。我调皮的把手指比在唇前示意他安静。那服务生也特逗,像做特务一样左瞟瞟右看看,竟然压低声音问我们俩:“公子和女神要吃什么?”
我听他用的称呼,歪着头咯咯笑。最后傅君颜替我点了撞奶和榴莲酥,榴莲酥是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我吃得好欢快,真的是好吃的不得了。不过,我得意忘形用手去抓榴莲酥的时候,被傅君颜用筷子打了一下手背……但是不疼,很温暖……
吃完早点,我们散步到河边,坐在翠柳边的石头凳子上,相拥着看着无波的平江河。我摸摸肚皮,想着顾小安每次吃多了就腆着肚皮让我摸肚子的憨傻模样,忍不住低笑。傅君颜一只手环着我在肩,靠着我垂眸问:“笑什么?”我闷着头傻笑了两声说:“想起安安就想笑。”傅君颜点点头,嘴角上挑:“钢琴买回来也没有弹过一次,等我们回去,一家四口一起弹琴好不好?”我点头,脱线的想小启真是命好,能进入一家四口的行列。
早上十点的时候,河里渐渐有了画舫游船,我和傅君颜也兴起叫了一条小画舫。
起先我们只是坐在船头默默地看着岸边的风景,古街的白墙乌瓦凹凸有致,说实话,这里没有什么动人心魄的景致,只是淡淡的,朴素的,不多不少的,就那么融进人心里,让人周身都静下来,只觉得安稳。
我靠在傅君颜怀里,听着他有力而平稳的心跳,交握的手叠在身前,周身都环绕着他的气息,清淡而好闻。不知是过了多久,石桥那头划来一条小画舫,画舫里坐着两位半百的老人,他们相依偎着,老婆婆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握着老伴的手,伴着这徐徐江水,细细凉风里唱着婉转的小调,“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老婆婆的老伴右手在船沿上打着拍子,满脸是笑的望着她,眼底满是抹不去的眷恋。
看到这一幕,我与傅君颜默契的对视一眼,他浅浅的笑着,精致的下巴在我发间蹭了蹭,我往他怀里靠了靠,想起一首再好不过的诗,笑着,轻轻的在他怀里念
:“当你年老,双鬓斑白,睡意昏沉,在炉旁打盹时,
请取下这本书,慢慢诵读,
梦忆从前你那神色柔和的双眸,眼波中,倒影深深;
多少人爱你风韵妩媚的时光,
爱你的美丽青春,
但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
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我伸出手,在他怀中仰望着他,抚摸着他精致的面容。
他勾起唇角,如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细细的摩挲。垂眸与我对视着,一笑,清浅的重复道:
“当汝老去,青丝染霜;
独伴炉火,倦意浅漾;
请取此卷,曼声吟唱。
回思当年,汝之飞扬;
眼波深邃,顾盼流光;
如花引蝶,众生倾狂。
彼爱汝貌,非汝心肠;
唯吾一人,爱汝心香;
知汝心灵,圣洁芬芳。
当汝老去,黯然神伤;
唯吾一人,情意绵长。”我闭上眼,他清浅的声音划过我耳边,悱恻而专情。
我腻在他怀里,反握着他的手,在这样美好的语句中,心底软融成一片,只觉得和他这样相偎相诉,静默的,相依的,就是岁月再如何的叠加,也都是良辰美景。
我缓缓握紧他的手,心因羞怯和快乐而狂躁的跳起来,我仰起脸热切的望着他,终于开口说:“傅君颜,我要为你生儿育女,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他闻声一愣,静默了一会,就那么垂眸痴痴的望着我,我见他喉头滚动,半天,才很重很重的应了一声:“好!”这一声,很深,那么沉重,带着无法隐藏的哽咽。
一滴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滴落在我的眼睫上,他低头凝视着我,眼底清透,眼眶却微微发红,竟然是哭了。我有一瞬的呆愣,才仰起脸来亲吻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错觉,我竟然觉得他周身弥漫着伤痛和绝望的气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让人心疼,心疼这清淡而妖冶的男人。又那么的,不由自主的,就为他流下泪来。
我像他平时哄我一样,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背,我说:“傅君颜,你是怎么了?我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呀……”
他很激动的摇头说不,又突然安静下来,微微侧过脸望着江边的树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用很低很低的说:“这对我很重要……”那声音,沧桑脆弱的不堪一击……
然后他紧紧的搂着我说:“一个女人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要为他生儿育女,该是要下多大的决心?又该有多么的死心塌地?”他用的是问句,又似乎不是问句。声音有些许颤抖,带着茫然。
“我给你压力了吗?”我有一丝心慌,轻声问。
他摇摇头,依旧侧着脸,他说:“不,我很快乐。”语气那么的郑重,那么的真诚。
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好不喜欢他快乐的这么沉重的样子。我想了想,推了推傅君颜,从他怀里挣起来,在画舫上小跑了几步伸手去接艄公手里的篙撑船,艄公是个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他一直背对着我们不言不语,见我要试着划船,退开一步二话不说就把篙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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