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跳着难看的舞蹈,他却感到满心愉悦,别人以为他赐婚是被迫,以为他必定为她而羞耻,只有他知道自己毫不在意,这样世上罕有的女子属于自己,那是至高无上,连皇帝也无法获得的的荣耀。
一舞倾城(3)
风洛暄抚额无力叹息,“她哪里努力了,朕派来风国最负盛名的舞师教导她一个月,现在她就给朕跳这乱七八糟的舞,朽木不可雕。”
“这也不能怪遥儿,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些这些乐艺,自然很难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遥儿这女子性格古怪,她不喜欢的东西,逼她去学也只能学到皮毛。
“咦”有臣子惊呼出声。
风洛暄和颜迟分散的注意力也被远远莲台上的突变吸引住。
岸边的人忽觉眼前的景象一变,莲台上那僵硬的身影,在乐声中渐渐产生奇异的变化,舞蹈已不像先前般僵滞难看。
只见莲台上萧遥的白色裙裾被风灌得猎猎作响。
那黑与白交错的纤细身影,蓦然化为一条柔韧的缎带,在莲台上自由舞动,时而翩若惊鸿时而婉若游龙,舞蹈动作与“祭神舞”固有的动作完全不同,“祭神舞”动作繁复古雅,参加祭祀巫师的行为改编,富有情节性的舞蹈有种圣洁朦胧的神秘感。
而莲台上女子此时的舞蹈大气简洁,灵巧的身躯在小小的莲台上飞舞跳跃,在空中回旋着高难度的动作,她或是在台上点足腾跃,或是在空中旋转飞舞,一套舞蹈行云流水般流畅,动若脱兔而变化无穷,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大气。
那奇异惊险的动作,简直像九天仙子降临凡世,看得观望的臣子叹为观止,每到她翻飞空中时,便忍不住发出惊呼。他们目光紧紧跟追随那抹游动的身影,心情随着她的动作忽上忽下,似要跳出胸膛。
原来萧遥自己也受不了这种僵尸跳舞,兼之她太紧张了,结果把后面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该怎么办好,这种时候停下来比难看地跳完还要丢脸,若是自己丢脸她也无所谓,但丢了皇帝的脸,皇帝绝不会给她好果子吃。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死撑也要撑到乐声终止。
可胡乱跳舞委实不容易,忽然她灵机一动。
反正现在自己也是在胡乱跳舞,不如以指当剑,把自己平时练习的剑法舞出来,总好过僵尸跳舞吧。
于是她挑了套“灵风”剑法,这套剑法动作优美,柔中带刚,舞起来特别有气势,再结合她的轻功,在这个小莲台上完全可以自由发挥。
一舞倾城(4)
跳舞她不会,但自小喜爱习武,她对“灵风”剑法熟稔到倒舞如流,所以轻松在莲台上施展。
古朴凛然的祭乐在湖上震荡成波浪,她听出那种历尽沧桑的味道,一如她的心情,无奈而苍凉,慢慢她身心融化在钟鼓声中,她心情也随着剑法的变化轻若浮云,身体似是幻化成一束轻烟,浑然忘我在莲台上,舞出一道道美得惊心动魄的身影。
“如梦如幻,一舞倾城,此情此境下看过她舞蹈的人,永远都忘不了今日她惊采绝艳的身影,以后遥儿的名声定会更盛。”
颜迟目光恍惚中带着乍现的惊艳,似是感慨似是迷惑,萧遥原来也可以倾国倾城。
世人常品评绝色美人,七分容颜,三分才情。
而然看过萧遥此刻梦幻的身影,他的看法变了,倾国倾城无关容颜,无关才情,萧遥她惊心动魄的美,在于她丝毫不掩饰她心中的纯真,她对自由的真实渴望,她把这种强烈的感情融入剑法中,随着一舞一动散发出来,众人与其说为她的舞动惊艳,倒不如说被她真挚流露的感情感染了。
她的舞蹈自由如风如梦,颜迟却越看越悲哀,内心蔓延着对她无可名状的怜惜之意。她只是困在囚笼中的凤凰,她却幻想自己能自由翱翔于九天。现实是如此肮脏,愈发凸显她的可悲。
他忽而想到萧遥找上他的原因,那五条择夫标准虽有趣,他一条也不信,她是被命运逼到了极点,急于找一个能帮她挣脱牢笼的人,她选择他无关乎爱情,她只是以为自己可以庇护她,让她重获自由。而自己选择她,真的只因为她有趣的性情吗?还是因为看出她对风洛暄的重要性,以便在手中握有一个重要的筹码。
此时此刻,他心中骤然涌起无限的愧疚,这么美好纯真的女子,他怎么忍心去伤害她,待她过门后,自己就在能力范畴内让她稍微自由快乐点吧,这是他仅能给予她的补偿
风洛暄目光淡淡望着远处飘逸的身影,胸口波涛汹涌,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和悸动。
听到颜迟半是感慨的赞赏,不由得扫了他一眼,见他凝视着萧遥的视线中既有惊艳又有怜惜,顿时心下一沉,莫名感到不悦,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令他眸色阴沉。
惊变(1)
“一舞倾城?你对她的赞誉太高,此刻她若听到,必然骄傲得原形毕露,什么仪态都顾不上,这样的女子哪里倾城了,就她那性情,吓倒城墙倒有她的份。不过灵风剑法,她却是使得不错,舞出了这套剑法的风骨。”风洛暄压下心底的不悦,黑玉般明亮的眸子满是不以为然。
见皇帝神色淡漠,颜迟反而看出他心中的不舒服,缓缓勾起唇角,轻笑道:“那倒也是,不过遥儿确实机灵,懂得随即应变,我还不曾看过有人拿剑法来祭祀水神,委实有趣。”
“总算给朕挽回点面子,不至于让朕愧对祖先。”若她那僵尸跳舞被传成笑话,皇家也面上无光。
“今日的祭神舞足以名流千古,开头是古怪有趣,中途却来了个大逆转,这种强烈的反差反而让人更刻骨铭心记住这场特别的舞蹈。”
“只希望她安生跳完舞,别再给朕捅出篓子,朕就安心了。”
风洛暄眼眸中倒影着莲台上的丽影,光合影碎落融入他幽幽的眼眸,那一点玄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萧遥,你就这么渴望自由,迫不及待想摆脱朕,连跳个舞也向朕挑衅。舞动飞翔的你像那骄傲美丽的凤凰,若是我折去你双翼,你还能飞到九天上?
一想到她会离开自己身边,皇帝水墨长眉下那幽冷的眼睛越发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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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流传千古的祭神舞,在场的所有人既没猜中开头的搞笑,也没猜中中途的惊艳,更没猜到结尾的惊险。
惊变发生在一瞬间,岸上的朝臣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远处的莲台却突然塌沉,捧鼎的黑衣女巫从莲台掉入寒水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震彻云霄。
皇帝从龙座上震惊得一跃而起,他嗓音仿佛从地狱般传来,恐怖得令人胆颤,“莲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要把她救出来。”
白光一掠而过,莲柘宛若一支疾速的流矢,冲向湖上
惊变(2)
颜迟发现莲柘已经冲去救人,立即止住冲出去的身形,果断转身跃上插在一旁的祭祀经幡,一连扯下数条经幡,结成长长的绳索,在绳头绑了重物,只待莲柘救到萧遥,便把绳索扔出去。
他深知莲柘轻功卓绝,在湖上用轻功踏水过去没问题,但是若带上萧遥,以两人的重量,在湖上又没有借力的地方,根本难顺利回来。自己把绳抛过去,莲柘便可借着绳索之力回来。
“萧遥,你放手!”忽然他听到风洛暄气急败坏的暴喝,转眼看到雾水中莲台不断下沉,萧遥趴在最高的台边死命拽着一个掉下台的女巫。
他心中一楞,明明自顾不暇她还想救人,这个傻瓜,他脑子紧急转动,正想找个万全之策,皇帝那边已经迅速出手了。
惊变发生那瞬间,萧遥正跳到莲台边,她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一女巫脸露诡异笑容,向她射出一支袖箭,幸好她发现及时,在空中几个翻腾险险避开,却见那女巫退到莲台边,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向凸出莲台的一个奇怪墩子一插,整个莲台顷刻间摇动塌落。
她随着莲台倒塌差点摔落水中,不过她一向反应快,斜身踢在台边,借力跃上最高点。
三个女巫和那阴险的女巫一同落水惨叫连天,只有一个女巫脸色惨白抓住滑手的莲花尖,她赶忙伸手抓紧那女巫的手,却听见岸边传来风洛暄暴怒的声音“萧遥,你放手”。
“公主,救救我。”那女巫眼中溢满对死亡的恐惧,仿佛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萧遥低头望着女巫,感染到她万般惊恐的情绪,心在发痛,她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能放手,湖中的水低至零下十几度,她放手女巫跌入这湖水中必死无疑。
莲台在下塌,眼见水开始浸湿女巫的脚,女巫痛苦发出凄惨的叫声,她拼命侧头向岸上疾呼:“我不会放手,你们先救她走。”
她万万没想到,回应她的竟是一枚羊脂扳指,那是皇帝常戴在左手的戒指。那玉扳指从湖上飞来,狠狠打中她手腕,震得她差点放手。
本来想拯救这条生命已是分外艰难,他不止见死不救,竟然还出手逼她放手,她不敢置信仰起头。
惊变(3)
隔着迷蒙的水雾,她望向岸上那挺拔颀长的身影,心中霎时涌起难以言语的愤怒,心像被刀子剜成血肉模糊般剧痛,从不甘示弱的她竟然难以抑制自己的眼泪,为那女巫的命运,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皇帝的冷情。
手被打得很痛,心里更痛,可是她更加死死抓住女巫的手,不肯放弃自己的良心。
她声嘶力竭叫喊:“风洛暄,你不能这样做!”不可以,你不可以如此狠心,那是人命,和我一样鲜活的生命,你怎么忍心让我亲手葬送这一条生命。
可是回应她的……依旧是一枚扳指,夹着丝丝怒气狠狠打在她手上,她只觉得刺骨的冰冷,胸口一阵冷,一阵热,心脏紧缩成一团。她咬牙忍着痛,用尽力气攥紧着那手,始终不放弃。
终于一块双龙吐珠玉佩打在她手腕上,瞬间她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手终于松开。
“啊”女巫落入寒冰的水中,那一声临死时的惨叫长针般插入她脑袋,像一个魔咒般不断在脑海里翻腾,她一直趴在那里,仿佛灵魂出窍般失去一切感觉,连莲柘到她身边也不知道。
浑浑噩噩回到岸上,莲柘刚放开她,她便被颜迟用披风笼罩住,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倚靠在颜迟身上。
“对她你已经尽力了,别自责。”颜迟贴着她的耳边,嗓音半是温柔半是怜爱,伸手迅速用手绢把她的手包扎住。
“嗯。”她有气无力回了一句,茫茫然看着很多人围上来关心问话,但她什么人也看不到,眼里只剩下风洛暄,只有他像一把锋利的刀插在她心上,让她无可忽视。他不顾皇帝尊贵的身份,冲上来抓住她的肩膀,毫不掩饰他眸中的万般焦灼,仔细打量着她是否受伤。
对啊,她还奇怪他为什么一上来就对她满是紧张之色,呵呵……忘记了他和她身上还有“生死相随”这种蛊毒,自己的身体他自然是关心的。
她两眼幽亮如火,死死望着他,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惊变(4)
风洛暄眸色暗沉,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隐隐觉得心痛,却抿紧嘴唇冷冷道:“莲柘不可能同时救起你两人,若没有绳索,他连你也救不回,你还指望能救她,不自量力。”
她噎住了,却不甘心挣扎:“可以让莲柘带她走,我有轻功自己可以回来……”
“哼,你以为以你的轻功,你可以保证顺利回到岸上?我不能让你有丝毫受伤。”风洛暄蹙眉打断她的话。
是啊,那女巫若连累她身体受伤,自然得死。自己真是太蠢了,怎么会伸手去救那女子,给了别人生存的希望,最后却放手。
她浑身发冷仿佛置身冰窖,唇瓣苍白如雪,声音空荡荡散在空气中。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太心狠手辣,你并非迫不得已放弃她,你是从来都没考虑过她的死活。呵……也许你连我的死活也不曾放在心上,你只是怕这具躯体受伤罢了。”
风洛暄胸口一窒,双手几乎握碎她的肩膀,“你说什么,我若不关心你的生死,你不知死了多少回。”
看他以假乱真的心痛表情,萧遥反而笑了,笑得比泪流满脸还凄凉:“是啊,我不知死了多少回,都多亏了生死相随,若不是它,我今天断裂的不是骨头,而是整个手都会被你切掉。呵呵,我真是多谢你关心。”
右手断了,她只能举起左手,灌尽全身的力气向那个藐视一切生命的男人那张可耻的脸甩去,可是这次她依旧没能得手,颜迟伸手一点她的睡穴,她便瘫软身子倒入他怀中。
风洛暄见她怒极竟想伸手掌掴自己,胸口腾起一股烈烈的怒火,把自己的心烧得一片荒芜。自己刚才为她担惊受怕,只恨不得代替莲柘去救她,她不识好歹也算了,竟以为自己可以置她死活于不顾,还想打自己。自己何曾对一个女子忍让至此,一而再再而三被她挑衅,让他怒不可遏。
然而看到那苍白的小脸面无血色,那纤细身子在晕迷时也不停轻颤,他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手骨断了,是他始料不及,当时急于让她放手,想把她的手打脱臼,却因急怒之下一时失手,打伤了她,现在心下只剩对她无限的心痛和内疚,只恨不能立即把那幕后主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他从颜迟怀中扶过她的身子,小心避开她的右手,抱起,语气寒森森:“传令下去,今日之事绝不可泄露出去,若被朕听到什么闲言闲语,小心你们的乌纱帽。刑部尚书刘锦奉听令,莲台塌陷之事由你负责,务必给朕和公主一个合理的交代。”
颜迟望着风洛暄抱紧萧遥远去,再望望莲台沉下的地方,似想到什么,眼底一片阴霾难测。
重灵子(1)
“哎呦,痛死我了。神棍,你别把我当木头人好不好,我不要伤上加伤,呼呼呼~~~”萧遥斜靠在棉被垫起的软榻上,大呼小叫,闹得整个清风宫鸡犬不宁。
在旁帮忙按着萧遥手臂的春日劝道:“公主,你就别闹腾了,弄得莲柘大人一不小心碰到你伤口,你更痛。”
萧遥进宫前把秋日、明雪、紫玉这些丫头的卖身契一把火烧了,送了她们足够的银两让她们回家找属于自己的自由人生和幸福。只有春日是是罪臣之女,属于归官府管制的官奴,不能轻易赎身,她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出去也无处可去,便跟了入宫侍候自己。
“你放心,神棍仅存的几个优点中,有一个就是心无旁骛,你就是在他耳边尖叫恐吓,他也能毫不受干扰,这才是真正刀枪不入的强人。”
“既然尖叫对莲柘大人也没效,公主你说的话也是白说。”
“咦~春日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白衣如雪的莲柘跪在榻前,心无旁骛帮萧遥上药,再用木板固定好,用布条反复捆绑,防止骨头移位造成再度受伤。
萧遥举起包扎着的肿猪手,郁闷看着那捆成一团的木板,问莲柘:“神棍,我这手什么时候能好?这木板固定太难看了,影响形象不说,行动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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