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斜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贵庚啊,大哥,都中年阿叔了,还跟小子吃干醋。”
冷某的脸色顿时又青又红,恨得牙痒痒。
小七爆笑一声,那罗汉一样高的红豆糕被震得掉了下来,掉得满地都是,宝贝心疼地皱起眉头来,这些红豆糕能卖多少银子呀。
“小七,快去干活,今天不许吃饭!”她吼道。
小七却是笑了笑,带着哀求的神色,“我也想看神医呢,你就让我也去吧。”
“不行!”宝贝断然拒绝。
小七说,“好吧,你若是不给我去,我把这里的女侍应都勾引了去,看今天谁给你招呼客人。”
去见神医
“你——”宝贝怒瞪着他,这小子,反了他!
小七懒洋洋地摊了摊手,分明告诉她,他是在反她。
最后还是屈服了,这小子太任性,真的会说到做到。
三人走出了门口,经过冷某人的提点,宝贝发现,一个穿黑衣,大白天阳光普照的也戴着斗笠的,并且假装若无其事喝酒的男子竟然不知死活地在悄悄跟踪着他们。
摆明是欲盖弥彰。
她看看负责带路的小七,只见他满脸阴霾笼罩的表情,比死了爹娘还难看,看他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的模样,恐怕也是一早就知道被居心叵测者跟踪了。
走到渡口,想不到渡口人挺多的,并且看起来都是上等人家,不约而同来找这位神医治顽疾的。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浓雾弥漫的湖面上隐隐约约驶来了一艘画舫。
画舫的船头挂着一盏绣着“杜”字的金色灯笼,有一名个子瘦高的老头子抱胸而立,一身玄色的大襟袍,两撇小老鼠一般可爱的八字胡,神情却很是严肃。
待得画舫停在渡头,他先是拿审视的目光将众人从头到尾打量了好几遍,直到状似放心之后,才冲着冷某人甚微微颔首。
就这样,他们三人陆陆续续上了向家的画舫。
当画舫缓缓划离渡口的时候,宝贝发现,那个一路跟踪他们的神秘黑衣男子取下了头上的斗笠,目光一直尾随着画舫,镇定得似乎是有些心有不甘。
去见神医
那张脸分明是熟悉的人,一双眼却异常犀利,让她无端地想起了危险系数极高的猎豹。
宝贝不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千岛湖上的浓雾一直弥漫着,仿佛永远都不会消散,黑魆魆的水面看似平静,却暗含着极大地危险,就连向家的这艘画舫在好几处地方,船舷也是险险地擦着礁石而过,惊恸非常。
然而,行驶得久了,那弥漫的雾气当中就渐渐开始夹杂着某种极淡的花香。
八字胡老头儿神情肃穆地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小荷包,要他们各自挂在腰上,也不多做解释,倒是小七看出了宝贝的疑惑,附在她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番,她才乍然明白。
原来,这花香味是杜家专程以无根水种植的达摩兰,清淡的花香与千岛湖的雾气相混合,便能产生毒性,不知不觉迷人心智,令人昏昏欲睡。
而那个荷包里则放着晒干的凤尾兰,可以解那达摩兰的毒性。这一举措是为了杜绝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尤其是上一次,玉面夜叉娰霏卿用迷药惑了叶思禹,指使他来盗取“翡翠还魂丹”失手,向家便对这些防卫措施更加警觉了。
据小七所说,杜家乃是神医世家,素来人丁稀少,子息薄弱,到了这一代,更是只剩下一个独子承继香火,那,便是如今“墨兰坞”的主事人杜埔。
冷某人告诫宝贝,说这名叫杜埔的神医忌讳极多,到了墨兰坞,她一定要甚为小心才好,就连言辞也决不能有丝毫的不敬。
神医都是有怪癖的
否则,一个不慎得罪了神医,别说求人医治那腿了,只怕连累众人的小命也要一同留下。
宝贝看似规规矩矩地点点头,可心里非常好奇。
传说神医多半都不愿轻易救人,一般都要以形形色色的怪癖来显示自己的神医指数,越是医术高明的,越是变态。
比如《笑傲江湖》中那“医好一人,即杀掉一人”的怪癖神医平一指。
她很怀疑,杜家的那个神医,极有可能也和平一指是同一类人。
画舫在千岛湖上行驶着足足大半天,终于才隐隐约约看见了“墨兰坞”——建筑于水面之上的亭台楼阁,雅致非常,周遭满是层层叠叠的荷叶与藕花,神秘而飘渺。
那临水什景漏窗里透出影影绰绰的灯火,倒映在平静无波的水面,如同虚无缥缈的幻境,又增加了另一番独特风情。檐下挂着的风铃,随着微风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木制的长廊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品种稀有的兰花,幽香扑鼻,行走于上头只觉像是步履徘徊间渐入了仙境。
在船上呆了太久,宝贝就隐隐有晕船的感觉,自从踏上墨兰坞的那一刻起,她的眩晕感有增无减,仿似脚下的地板会随着波涛轻轻晃动,令站得不稳的她很没有安全感,只能用手紧紧地抓住木把手,满手心都是腻腻的冷汗。
倒是一旁的小七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恐慌,温热手掌覆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刻意无声宽慰她一般。
神医都是有怪癖的
沿着那长廊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处灯火通明似是厅堂一般的宽敞地方,室内的陈设与物什简约却不显得简单,黑檀木雕成的家具皆以实用为主,不见半点奢华的痕迹。
至多不过是在能够放置花盆的地方都放上个各种兰花,而最壮观的反倒是那层层的书架,放满了各类与医用药理相关的典籍。
一个灰衣青年坐在黑檀的宽木椅子上看书,看得出,他的个子应该很高,却也显得他宽大衣袍下的身体非常非常瘦,因此五官也便显得更为深邃而迷人。
只可惜,他薄唇紧抿,一张脸甚为严肃,唇角看不出半点笑纹,就连双眼也满是冷冷的幽光,颇有点倨傲得目中无人的意味。
他便是医神杜家这一代唯一的传人,也是“墨兰坞”如今的主事者杜埔。
“杜埔。”
冷某人低低地喊了一声,这才上前去。
可谁知,见到素来关系不错的挚友,那杜埔只是将眼皮微微抬了一抬,扫了一眼三人,继而便又将视线转回卷册之上,声音低沉而冷酷,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六个字,就将眼前这一干人等全都推拒到了天边。
“我从不医女人。”
那一刻,宝贝忍不住讪笑,就说了吧,眼前这个傲气凌人,冷漠非常的神医,和小说中所有的神医一样,果然也是有怪癖的。
神医都是有怪癖的
听到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冷某人也不见气,只是耐着性子继续开口:“看在她是我尚未过门的妻子的面上,你就破一次例吧。”
说这话时,他的神色很是坦然,微微瞥了一眼小七,像是在解释,这只是不得已的借口,若不是那样,他不会医治的。
小七坦然一笑。
还不等杜埔回话,宝贝倒是腾地一下生出了几分不悦。
她素来讨厌这样的人,做不来迎难而上的马屁虫,杜埔那说话的语气和倨傲的态度,便激起了她身上的几寸硬骨头。
既然人家不肯医,那么,立刻走人不就好了,何必低声下气地乞求与纠缠?
漠然地眨眨眼,她对冷某人捏造事实并未心存感激,相反,神色很是冷淡:“冷某,神医不是说了么,他从不医治女人,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兀自捏造这些个裙带关系,非把我说成是你尚未过门的妻子,让人家左右为难呢?!”
说完,她转而背对着杜埔,似乎是打算说完话就立刻离开:“当然,恃才傲物乃是人之常情,沽名钓誉也无可厚非,即便是有人借医术超群彰显自己非同一般的高贵,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宝贝!”许是没有料到宝贝会突然之间有如此言语,小七甚有些愕然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为她巧言善后才好。
神医都是有怪癖的
本以为早些告诫她,她会有所收敛,可没想到,她还是这般意气用事,徒爱逞口舌之快。倘若得罪了杜埔,她身上的毒,谁来解?
杜埔很明显将宝贝的言语含义给理解反了,立即便被激怒,他极慢地放下手中的书,俊脸阴鸷,黑眸一眨也不眨的瞪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效么?”
一个人,在性命垂危之时,往往是最为懦弱的,他见过无数捧着金银珍宝低声下气乞求他救命的病者,也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当做神祗一般仰望。
可是,却还从不曾遇到过敢如此胆大张狂的女子。她据说身重“碧落”,却是不愿就此忘记过去,就这样下去,肯定变得痴傻。
既然踏上了墨兰坞,那么,她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口出狂言?
她说他恃才傲物,这一点,他倒的确是,也懒得反驳,可是,她竟然敢这么名目张地讥嘲他沽名钓誉?!
“神医”这名号,不过是好事者与无聊之士打发时间的谈资罢了,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甚为不屑,她以为,他杜埔是什么人,会在乎这些无用的虚名?!
真是岂有此理!
对于杜埔所谓的“激将法”定论,宝贝也懒得去辩解,索性顺水推舟,毫不在意地轻轻一哂:“反正,这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任人爱救不救。”
她,究竟是你的老婆还是他的老婆
她长吁了一口气,连回头都嫌麻烦,甚为潇洒地举起手,齐刷刷地晃动四个手指,向后做了个告辞的手势:“就此拜别,后会无期。”
语毕,她伸手扯了扯小七的衣角。
“宝贝,稍安勿躁。”小七领会到了她为了保留尊严而想要马上离开的意图,却并不附和,只是按住宝贝的手,缓缓摇了摇头,暗暗示意她不要太冲动。
抬起头,他望着杜埔,语气甚是轻描淡写,可黑眸伸出却闪过灼热的火簇,与温和平静的表情形成强烈的对比:“神医,内子素来傲气,言语之间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却不知,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医治她?”
“内子?!”杜埔略微一愣,像是一时没完全明白他话语中某些词汇的含义,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斜斜地睨着冷某人:“倒真是奇了,从古到今,我只听说过坐享齐人之福,却还不曾听说过一女共事二夫,冷某,她,究竟是你的老婆还是他的老婆?”
听出了杜埔话语中那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宝贝忿忿地高声反驳:“我谁的老婆也不是!”
可惜,在场有话语权的三个男人都似是已经自动忽略了她一般,对她这充满豪气的驳斥充耳不闻。
见冷某人微微一笑,不说话,杜埔又望向小七,似笑非笑的,声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不容置喙的:“好吧,既然你让我提条件,那我便就提吧,只要你能做到,那我便就医治她。”
姓杜的家伙果然是个变态医生
慵懒地倚着椅背,他的举止虽然散漫得有些没心没肺,但那潜藏期间不可一世的倨傲之气尽显无疑。
“什么条件?”听到杜埔此番应承,小七不慌不忙地询问,漆黑的眼中蓄着波澜不兴的深沉。
看着宝贝那瘦弱且僵直的背影,杜埔也不知是玩笑戏谑的意味居多,还是要可以提个条件来为难小七。
他努努嘴,意兴阑珊地垂着眼:“既然,她是你的内子,那么,你便休了她吧。待我治好了她,她便要从此留在墨兰坞,为奴为婢,终身侍奉我。”
一听他这出人意料的苛刻条件,小七略略一愣,原本含笑的俊逸的脸庞顿时变得面无表情,外表仍旧保持着处变不兴惊的默然,只是将狭长的凤眸微眯,眼神中多了一缕从未见过的严肃,深沉难测。
这姓杜的家伙果然是个变态医生!
乍一听完那过分的条件,宝贝心里噌地一下便烧起了足以燎原的怒火:“等等,你说要医治我,我就非得要让你医治么?没有附带条件的么?”
她转过身来,正对着杜埔,横着细长的眉怒目而视:“你扬言要医治的人是我,总也要问问我是否愿意让你医治吧?”
“我肯医治你,你不感恩戴德,竟然还要与我谈条件?”杜埔扬起眉梢,以极为古怪的神色看着她,像是努力地压抑着不悦,耐着性子询问:“你且说说,你要怎样才愿意?”
挥刀自宫
宝贝对着他露齿一笑,从唇缝里挤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除非,你马上挥刀自宫。”
“你以为我会对你这样的女人感兴趣?!”杜埔愣了愣,在听清她的条件之后,立刻哂然一笑。
然后用掂量物品一般的眼光甚为轻蔑地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这才故意用最为刻薄的措辞形容她:“你还真是自视甚高,毫无自知之明,瞧瞧你,骨瘦如柴,尖脸猴腮,牙尖舌怪,双腿残废——”
仿佛不能够忍受杜埔对宝贝的言辞不敬,小七打断了他那如同在鸡蛋里故意挑骨头的评论,黝黑的眸中有着零星闪烁的火花,低沉的声音似乎有着不悦,却仍旧耐着性子与他理论:“神医,我等前来虽是有求于你,你不肯轻易医治,多有刁难也无可厚非,却为何要如此出口伤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宝贝实在无法忍受了,人固有一死,她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女子,死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如今,要她为了活命受这变态医生的侮辱,她是宁死也不愿的:“小七,人话是说给人听的,他怎么听得懂!?”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杜埔,:“我们走吧,这里阴阳怪气,死气沉沉的,再多呆一会儿,我会吐!”
小七无声点点头,牵着她的手要往外走。
不想死就闭嘴
“你以为,墨兰坞是你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么?”
森冷的微笑,缓慢染上杜埔的嘴角,他将手里的书放置在桌上,慢条斯理的端起瓷杯,拿起茶杯盖,轻把杯缘,轻轻慢慢地道:“要走可以,把命留下。”
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瞥窗外,只见墨兰坞的守卫在小胡子老头儿的带领下,全都进入了备战状态,只需一声令下,便会立马蜂拥而入。
“神医倘若定要以那些荒诞不经的条件来戏弄敷衍,执意不肯医治内子,那我也莫可奈何。”
小七自然也是看见了屋外正欲伺机而动的人,他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一步上前,挡在宝贝的面前,一字一句却直直往杜埔戳去:“不过,只怕我与她的命,还轮不到你做主。”
“何必要为了一点小误会而大动干戈,徒伤和气呢?”
正在这剑拔弩张,即将爆发暴力不合作事件的危急关头,冷某人不失时机地上前一步,隔在了杜埔和小七的中间,笑着充当和事老的角色,企图借自己的影响力缓和此刻的紧张气氛:“杜埔,算是给我一分薄面吧。”
语毕,他暗暗向宝贝使了个“不想死就闭嘴”的眼色,尔后,便摆出笑意拳拳的招牌表情,径自上前去,附在杜埔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也不知说的又是些什么颠倒黑白的话。
“这可是你自己允诺的。”良久,杜埔终于才微微敛了那阴沉的脸色,似是与冷某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般,神情淡漠地轻轻颔首:“那好吧,姑且先依照你说的去办吧。”
答应了治她
冷某人也点点头,伸手遥指着末约两丈开外的宝贝:“那么,你瞧瞧,她身上这毒还有没有得治?”
话音未落,杜埔指尖刷地一声便射出了一根细长的红线,直奔宝贝手腕而去。当那根红线准确无误地缠在宝贝的手腕上,杜埔便以纤长的手指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