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微微愠怒,轻蔑丢出一句,“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小七慢腾腾放下茶杯,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弥漫着满满的迷惑,他再度幽幽问,“啊?……什么?……”
“我说,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你耳朵不好使啊?!”
王爷,拍案而起,怒吼道。
小七他,嘴角一扬,微微一笑很倾城……
“哦,呵呵……”他蛋腚滴回答道,笑得轻蔑。
接着,便继续低头喝他的茶了。
女主我,趴在车窗口,闷笑,笑到内伤。
车窗外,小路边,杜鹃开得正盛,白的如棉如雪,红的如火如茶,一丛丛,一簇簇,映着雨露,把灰色的青石板地面,映得耀眼。
马车终于在一处雕梁画栋的酒楼前停下。
那酒楼就坐落在湖边,被无数杜若花簇拥包围着,它的飞檐掩映在柳浪与花海之中,琉璃瓦闪着淡淡的金色,仿佛海市蜃楼般得美丽而虚幻。
我见马车停稳了,便兴奋地把身体探出车窗,指着那栋小楼,“是这里吗?好美。”
车厢里的沈华胥,此时正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头,一脸陶醉得盯着我的侧脸,喃喃赞叹,“你才好美……红豆你水灵灵,像只水蜜桃……”
一阵夹带着冷雨的微风袭来,灌进我滴脖子,我瑟瑟一阵恶寒。
我远目望天,幽幽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
“风太大……我听不清……”
小七同志很热心,替沈华胥澄清,大大咧咧道,“他说,红豆你像只桃,脸上都是毛……”
——————————妖某VS女主——————————
女主【揽镜自照】:我哪里都是毛了?!污蔑!
妖某【困得呵欠连天】:小七只是从桃子自然联想到桃子表面一层毛而已……你表激动……
金枪屹立不倒 大战三百回合
清雅小隔间,立着漆器屏风,摆着青玉桌案。
飞天捧花形的宫灯,高挑得静立在房间的四角,幽幽烛火,让光线暧昧朦胧了不少。
西纱帘外,风动,竹摇,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海涛一般,时而汹涌时而寂静。
由是雨天,空气湿湿的,夹杂着杜若清淡的馨香,沁入身体,幽冷又有几分寒凉。
桌案上摆着竹子制的精致餐具,和一碟碟精细的江南菜肴。
江南美食之美,尤以“长江三鲜”为最——春潮迷雾出刀鱼、鲥鱼如雪过江东、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我看到其中一道——那细细白白的河豚肉,香气撩人。
忽然想起,也许就是不久之前,在醉华都广寒阁中,柳闲歌还仍坐在我身边,白衣素手,贴心得替我夹河豚肉……
一眨眼之间,前生已逝。
我竟已是再世为人,身处千万里之外的江南。
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一样的青玉案,一样的河豚肉。
桂酒徒盈樽,故人不在席。
“红豆?怎么了?”一声轻唤,让我从失神中醒悟过来。
我抬眼,见一身迷离繁花锦绣衣衫的沈华胥。
看见此美人,不禁让我更加触景生情——不知他们,现在正身在何处?
我看着他,轻叹了一声,不由别开眼睛。
“饭菜不合口味么?”沈华胥有些关切得问道。
“不,不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了点别的事。”我摇了摇头,拿起手边的桂花酒,浅浅饮了一小口。
忽然,我脑中灵光乍现,又猛然抬起了头。
“沈华胥,你知道英雄大会吗?”
沈华胥挑眉,有些奇怪我忽然转变的态度,“英雄大会?当然知道。”
我仿佛看见了圣母玛利亚一般,一把揪住他的衣袖,“那你知道那一日在醉华都武林大会上,洛风涯和柳闲歌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我不要听江湖流言版的,我要听真实版!”
沈华胥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笑了,“知道啊,那时我就在现场。我此次就是陪着优昙一起前往醉华都参加武林大会,几日之前才刚刚回来繁城。”
囧!!
他竟然就在现场!!
我早就该猜到沈华胥肯定知道真相的!!!
为毛这么久才想起来问他!!!我真是脑袋进水了!!!
“沈华胥!快点告诉我那天夏子衿被洛风涯杀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好……红豆你不要那么激动,冷静一点,我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好吗?”沈华胥说着,一只手轻轻覆在我拉他衣袖的爪子上。
其实,他的手心很柔很暖,很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所以我也没急着立刻拍开他的爪子。
小七一边往嘴里塞鱼肉,一边两只眼睛探照灯似得射向那交叠的两只手,恨不得把某人的爪子烧出两个窟窿。
小王爷奸计得逞,他,抬头远目,眼眸微敛,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一日……”
——————————时间倒退分割线—华丽呼啸而过————————————
那一日。
大漠沙如雪。
风尘滚滚,日色昏昏。
阴风怒号如魑魅。
英雄坛上,风沙卷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的衣袂,猎猎翻动欲飞。
柳闲歌他苍白如纸的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他仿佛无意识一般,慢慢的抬手,指尖接住那一滴自侧脸滚落至下巴的鲜血。
那是,他深爱之人最后一滴鲜血。
他低头望着指尖,无声无息。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他伫立在风沙之中,眼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死无全尸,化为飞灰。
无人知道,为何,事情如此出乎意料,竟会发展到这一步。
柳闲歌低着头,将面孔隐没在阴影之中,无人看见,此刻,他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人道是,哀默大于心死。
这一刻,是疯狂是心死,都是如此痛彻心扉。
所有的人看见他默默弯了腰。
他捡起自己的剑,握在手中,逐渐握紧,逐渐的用力,直到,指节都泛出了青白。
人见他,终于慢慢抬起头,他的眼睛,染着猩红,如若修罗,仿佛,恨不得将那个黑衣的男人撕成碎片。
“洛风涯,我,杀了你!”
他开口,一字一字,每一字都深入骨髓的恨意。
洛风涯慢慢把目光从地上那一摊破碎的衣物上挪开,如同已死一般的眼睛,瞥向柳闲歌。
“就……凭你?”他淡色的唇一张一阖。
狂风掠起他墨色的发,张牙舞爪着狂舞。
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霜,平淡的语气掩藏之下,是浓浓的轻蔑。
从来没人知道,柳闲歌也是会失态的。
那一日,柳闲歌却当着天下武林的面,疯了。
“我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剑鞘因为他内力的暴乱而飞出,他宽大的衣袖无风自鼓,凛冽翻飞狂舞。
没有人能了解,此刻,他的恨意有多深。
人们只能看着他疯了一般举剑,疯了一般得劈向洛风涯。
谁说英雄无泪?
谁说英雄无伤?
纵使,无泪不会心伤,无伤不会彷徨。
但英雄,也终究是人。
是人,终究是逃不过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英雄坛上,血如杜鹃开遍,潇冷剑光化作漫天白燕。
洛风涯手中无剑,恶灵有定海珠压制,一时落于下风。
而此刻柳闲歌心已入魔,剑气带着戾气带着怨愤,暴怒如狂,一发而不可收。
白玉石地板上,随着剑气的劈斩,裂开一道一道深深的裂痕。
飞沙走砾之中,血光飞溅。
没有人能够插手那两人之间的仇恨。
所有人,只能沉默着注视。
他们仿佛是两只恶兽之间的撕咬,拼了命一般,每一下都是攻向对方的死穴。
稍有差池,随时命丧黄泉。
他们不给对方退路,自己也无退路。
只有杀!杀死眼前的人。
要么死,死在对方剑下。
日已落。
夜青紫如伤。
终于。
柳闲歌手中那柄已经残破不堪的剑,发出最后呻吟般的嘶叫,埋入了洛风涯的胸膛。
利器划破血肉的尖利声响,骤然,撕裂了夜幕。
那一刻,不共戴天的两人之间,只有短短一尺之遥。
柳闲歌手中握着剑,狠狠,一寸寸,推进那人的血肉,直至剑柄都没入洛风涯的身体。
“洛。风。涯。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眼中染血的男子,披散着纷乱的青丝,嘶哑着嗓子。
有谁能想到那个风神俊秀的男子竟有一日也会痴狂至此?
“我没想杀她。”洛风涯依旧站着,空洞的眼眸中,一片浓重而凝滞的黑色,没有任何感情。他开口时,鲜血自嘴角不可抑止溢出,一滴滴掉落在地上,摔开,粲然如花。
“我更想杀的人,是你。”
然后,他出其不意抬掌。
轻轻一掌,仿佛不着力一般打在虚空之中。
柳闲歌避之不及,左胸中掌。
刹那之间,洛风涯汹涌的内力如同狂狮,嘶吼着咆哮着扑向柳闲歌。
下一秒,白衣的男人如同一只折翼的鸟,被掌力打飞,重重摔在地上,扬起尘土飘扬弥散。
那一掌,有泰山压顶之势。
一掌之后,五脏六腑,俱受重创。
剑仍钉在洛风涯的胸膛,可他迎风而立,如同一节劲竹。
他看也没看,抬手握上剑柄,然后,一寸一寸,将没入身体的剑,生生又拔了出来!
他仿佛没有痛感一般,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暗夜中,血喷溅,红得,妖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
白衣的男人挣扎着,又支起身体,倒下,又再一次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明明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却执拗着,不肯放弃。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低声一遍一遍重复着,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样的绝望,让人只是听着,都快要落下泪来。
暗夜中,泪,凉得沧桑。 他绝望的眼中映着风霜,一滴泪,百孔千疮。
忍不住配乐……
两大男主 激情澎湃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开口发问的是小七,他也已经被那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之间的生死相搏吸引住心神,忍不住追问下文。
而我,已经扑倒在桌上,默默泪洒满桌,语言不能……
“后来……”沈华胥微微敛了眉,窗外雨帘更密,风声更紧,“我不得不说,洛风涯他根本不是人。他是妖魔……”
后来——
洛风涯硬生生拔出了刺入胸口的剑。
随着他手指凌空一剪,那柄绝世好剑便如同芦杆似得,断成了数节,散落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脆响。
他抬手封了自己几处大穴,护住心脉封穴止血。
凛冽呼啸的狂风中,人们恍惚看见——那个冷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男人,一步一步,迎着风,走向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柳闲歌。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要冲上台去。
“再这样下去,柳堡主会被杀死的!”
“我们一起杀过去,灭了那个魔头!为武林同道报仇!”
“柳堡主,我们来帮你!”
一时间,杀喊四起。
一直单膝跪地的柳闲歌却再此刻,突然抬手,制止了台下人的动作,他吼道,“不要过来!过来的话……会被恶灵吞噬……”
“这个时候,你还顾别人?”
黑色的锦靴,停在柳闲歌眼前。那人身上弥漫着淡淡樱花混着鲜血的味道,风一吹,席卷了满身。
柳闲歌他抬起头,顺着那双脚一点点看上去。
他修长的脖颈延长成一道优雅却也苍劲的流线。
他的眼睛迎向洛风涯垂落的眼睫下,那双浓墨色的,不见丝毫光华,那双已死的眼。
“你太弱了。”洛风涯轻声说。音色如同一根弦单调的拨响,毫无波动毫无感情。
柳闲歌盯着他的眼睛,很久,都没有开口。
末了,他浓长的睫终于垂落,他敛眸,轻轻开口。
“杀了我。”
得到得却是更加利落的答案,“不。”
柳闲歌忽然笑起来,但那笑声如此凄凉悲切,比哭,更要让人心疼。
“怎么?我没有被你杀掉的价值?”
忽然,洛风涯竟在柳闲歌面前蹲下,他直视着柳闲歌,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佛珠给我,我不杀你。”
那一瞬间,柳闲歌瞪着他,眼底浮现出一抹惊愕,随之,他的面色刹那间变得更加苍白。
“给我。”洛风涯盯着他,狂躁的煞气,刹那间在他周身飞旋成一圈气旋,扬起他背后如瀑青丝,如同海藻一般狂舞。
柳闲歌被那煞气所迫,强大的压力之下,五脏六腑之伤更甚,鲜血一直一直从嘴角不停滴落。“你……休想!”
下一瞬,洛风涯冰冷的手掌,死死扣在了柳闲歌修长的脖子上。
他一只手压制住了柳闲歌的挣扎,竟然忽然起身,把柳闲歌压倒在了白玉石地面上。
柳闲歌后背重重被压向地板,刹那间,那地面被强大的力量震碎,放射状向外裂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形裂痕。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压抑得低沉呻吟,柳闲歌喷出一口鲜血。
“你太弱。”
洛风涯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松开手,苍白冰冷的指尖,抹掉侧脸上喷溅上的那一滴温热的血。
“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淡淡说着,拉开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柳闲歌的衣袖。
他素白的手腕上,套着一副莲花座罗汉珠。
它闪着莹润而柔和的光芒,在那妖异的夜与凛冽的风中,有着异样的令人平静的力量。
洛风涯定定看着那串佛珠,一时半刻,不知为何,却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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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洛风涯不是要佛珠么?为什么不拿走?”
女主:“他在想要怎么拿下来……如果直接取下来,恶灵会在一瞬间吞噬了柳闲歌……”
小王爷:“此事的确蹊跷。照理说,柳闲歌灭了拜月教,抢了洛风涯的老婆。洛风涯与柳闲歌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洛风涯那时想杀柳闲歌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然而却一直不下杀手……”
妖某只:“江湖评论员观察认为:洛风涯是出于一种名为‘英雄相惜’的感情,不忍出手。另外,还有一种主流意见是:洛风涯独孤求败多年不遇对手,他有意放过柳闲歌,是希望柳闲歌有朝一日能成为可以与他匹敌之人……”
小七、女主、小王爷,异口同声:“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妖某只:“唔,一个没忍住,不小心BUG了……”
妖某只从画面中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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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在天下武林大侠的注视之下。
在那残破不堪的英雄坛中央。
魔教教主洛风涯,犹豫了一瞬间,而后,握住了柳闲歌的手……
镯子顺着柳闲歌的手腕,滑过两人交握的手,最后,滑到了洛风涯腕上。
一切只是发生在一瞬间。
下一瞬,洛风涯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刹那间扬翅而起,转瞬,已经站在了英雄坛的边缘。
风沙,竟在这一刻,停了。
方才还是浮云蔽月,漫天扬尘,现在,却是风过云开。
穹庐中央,半弯弦月高悬。
皎洁的月辉自初散的云间一缕一缕落下来,落满洛风涯黑色的衣衫,如同一层雪白的霜花。
他微微仰头,面向那轮月。
清冷的月华落进他墨色的眸中,闪出银色的光粉,美得不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