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叶笑目不转睛盯着那男人发疯,心里悄悄数道。
已经被软禁在这里五日,案子一点线索也找不到。袁汝轩派了心腹涂管家看守这几个人,自己也亲自过来关心案子的进展。那个从碧落湖上捞回来的男人瞧着象是里面的头目,可回来以后,一直犯花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能提供。
回到朗镜庄以后,叶笑终于仔细查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那夜跟着袁大小姐过来捉奸的总共八人,所幸袁沛心的贴身婢女春顺知道整个事情的详细经过,在她的帮助下,这些人的身份都已经查清。
其中世家公子有三名,朗镜庄家丁五名。安公子跟张公子都已经遇害,一剑封喉,当即毙命。所幸刺向徽州谢公子的一剑失了准头,偏了一寸,躲过了大的血脉,却割破了咽喉。谢公子才能够暂时保住性命。然而伤势却非常重,被袁汝轩带回后一直严加保护,除了几个心腹,外人一概不让接触。可惜还是一直挣扎在死亡线上,呼吸急迫,神志不清,不能提供线索。
至于家丁们,要幸运些,只死了两名。剩下的三名早已经被袁汝轩着人细细守护起来。按照袁庄主的说法,接连死了几个人后,他觉察出情形不妙,及早命人加强警戒,凶手可能不方便再下手。
几个人都死于庄中僻静之处,其中一个家丁,死在袁家内花园。骆轻城曾经找过其中几个人恐吓了一下,还给他们剃了阴阳头。从尸体的情况来也看确实如此。
“三位公子功夫也都是不弱,却几乎毫无抵抗的被人刺中要害,他们很可能是认识凶手,毫无防备。”叶笑分析。
袁汝轩倒是冷笑:“那也不尽然,凶手的武功若是象骆轻城这样出神入化,不要说三位公子,就是老朽,也只能毫无抵抗的一剑毙命!”
叶笑郁闷地看着袁汝轩:“你真以为轻城是凶手?”
袁汝轩微微摇头:“沛儿刚失踪那夜,我是有些昏头,仔细想想,并不象骆轻城所为。我并不认为他是这么个莽夫。沛儿的亲事并没有定下来,他也不是就一定没有希望,犯不着这么着急下手。即便是他真想报复,以我对他的观察,他似乎不该做得这么招摇。”
叶笑更加郁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力气软禁我们?”
袁汝轩冷笑:“但是凶手的目的你我都很清楚,是针对骆轻城,我虽然不知道他带走沛儿是什么原因,甚至不知道沛儿是不是还活着,可我现在只能从骆轻城身上找线索……我只关心我女儿的死活,至于凶案,你以为我真有兴趣破解?要不是沛儿现在生死未卜,我根本不会管这个案子!……只要沛儿活着回来,我就放你们离开,决不食言。”
叶笑叹了口气。最关键的证人谢公子一直昏迷,无法取证。三个家丁分别叫做春福,春治,春旺,都已经叫到了住处问过话,基本上都是傍晚跟着小姐出来捉奸,搞到三更天终于顺利的取到□的证据,第二天就发现昨夜一起捉奸的人死了好几个。于是在庄主的层层保护下,一直提心吊胆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日子。
几乎没有一点线索。几个人被圈在洞庭园内看荒草,骆轻城跟沈晚的性子都还算沉稳,没觉得十分无聊,叶笑跟萧寻却憋的几乎抓狂!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那个被他们抓回来的男人发花痴。
这日傍晚,几个人已经吃完晚饭,在厅里闲坐着喝茶看书。涂管家气喘吁吁的从外边奔进来,大叫着:“快快!……庄主叫各位前去……有要事相商……谢天谢地!谢公子醒了……”
哐当一声,叶笑从桌边欢喜的跳起,打翻了自己那杯满当当的茶水,翻洒在沈晚正看着的书上。沈晚哎哟了一声,忙不迭将书收起,那书吸水倒快,很快就湿透了。
沈晚来不及擦拭,眼看着三个人已经施展轻功飞了出门,赶紧跟上。
谢公子果然醒了,可是因为胸口中剑,说不了话,动嘴巴都很困难,几乎没有一点用处。急得袁汝轩一头大汗,只是一个劲的抓着他问:“沛儿呢?你知道我女儿在哪儿?”
骆轻城轻功最佳,第一个赶到,立刻制止他方寸大乱的无用功,让他在一边坐下。冷静地看着谢公子:“谢公子,我们想问一些问题,我知道你说不出话,我只问你是与不是,如果是,你可以用闭眼表示。行不行?”
谢公子大口喘气,终于勉强闭了一下眼睛。
骆轻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一下随后赶到的众人,开口问道:“你见过凶手?是不是?”
谢公子闭眼。
“你认识他?”
再闭眼。
骆轻城心底一热,脱口道:“是黄听风那个恶贼?”
谢公子拼命大睁着眼睛。
叶笑在边上道:“是武林盟的人?”
谢公子没动,只是大口喘气。
骆轻城大为失望,原本他认定必是武林盟的人想要趁机陷害自己,没想到竟然不是。
叶笑沉思一下开口:“是朗镜庄的人?”
谢公子闭上眼睛。
“是谁?是谁这么恶毒?”袁汝轩再度咆哮着冲了过来,急不可耐。竟然是庄子里的人!贼人竟然潜伏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失察至此……
叶笑脑子飞速的转动,什么东西在头脑里一闪而过,却瞬间逝去,怎么也抓不住。
谢公子痛苦地喘息着,几次艰难的张开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连口形都做不了,他忽然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一样东西,眨眼,再眨眼。
大家都愣了一下,移目过去,他死死盯着的是沈晚手里的拿着的那本湿漉漉还滴着水的书。
“凶手跟这本书有关?”叶笑心念电转。
谢公子费力的眨眼,再眨眼,终于有些力竭,再次晕迷过去。
骆轻城走过去,拿起沈晚手里的书,是一本春秋。
摄心门的高手
噼啪一声,桌上的蜡烛,结了一个小小的烛花。
“没想到凶手是此人。”骆轻城眼神一寒。
“想是掩饰得极好,平时真看不出身负高深武功的样子。”袁汝轩低声道。
“动机是什么?证据又是什么?否则,别人还以为朗镜庄随便推出了个凶手。两个死去公子的家人怎样安抚交代?” 叶笑飞快道,同样飞快还有她脑子里无数念头的旋转。
袁汝轩叹气:“是啊,这个动机……凶手是外人还好说,如今是我们朗镜庄的人……人家客客气气过来求亲,谁知道……我是无法跟他们家人交代……”
萧寻呆了一下,“你们……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到底谁是凶手?”
沈晚温婉地叹了口气:“春秋的书页被水湿了,春页水湿,谢公子的意思,是指认春顺是凶手。顺边为川,川者,水也……”
萧寻再次呆了一下,颇感受伤:“……你们都知道?就我是个傻子……”
沈晚柔声道:“也不是……你的心思不放在这里……袁庄主本来喜欢猜谜……骆大哥跟叶姑娘都喜欢整天挖空心思捉弄人……自然脑子活络些……”
萧寻叹了口气:“你是在安慰我。老大原是天生聪明,老二落落寡言,其实心如明镜……我不跟他们比,可是现在连你也知道……可见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沈晚哀伤的笑了一下:“原本我是蠢笨的……可是爹爹生前也是喜欢猜谜的,每年元宵,沈府都会举办大型的射虎会……我跟着他耳濡目染,也是学了一些。”
袁汝轩也叹了口气:“袁某跟沈兄……原本也是因着猜谜结下的交情……可惜……哦,对了,我要马上将春顺捉起来……拷问沛儿的下落……”
叶笑眼皮一跳,心里一亮,看向沈晚:“原来令尊也喜欢射虎?”
忽然听见门口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涂管家飞快地进了门。“庄主……不好了!不好了! 武林盟黄公子带了好多人要硬闯进庄里!说是要来捉拿杀害两位公子的凶手……”
袁汝轩面色一变:“武林盟虽说权顷江湖,可是这里毕竟是朗镜庄……春顺是我们庄子里的人,该怎样处理……好像抡不到他来管……”
涂管家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又扫了一眼骆轻城等人,低声道:“他们指的……是……骆公子等人……”
袁汝轩看了骆轻城一眼,正打算说什么,骆轻城淡淡道:“是了……我说武林盟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除去我的大好机会……”
碧落阁向来是袁汝轩接待贵客的场所。当他赶到金壁辉煌的碧落阁的时候,黄听风已经明显有些不耐。
郭栖梧,方勤……武林盟几位重量级的高手都在,个个都寒着脸。秋天终于来了,碧落阁里的气温似乎也一下子下降了好些。
袁汝轩沉着地跟几人见过礼。黄听风究竟是年少性急,立刻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武林盟一向以天下为己任,匡扶武林正义,除奸伐恶。自从蜀中安公子,楼城张公子以及徽州谢公子遇刺后,我们一方面及早通知了三人的家人,另一方面关注事态的发展,积极寻找线索,寻找凶手。今日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经我们多方查证,骆轻城就是杀害这几名公子的凶手……听说,他现在就在此处,我们特地过来捉拿,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
袁汝轩淡淡笑道:“凶手到底是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是这件事无庸置疑跟骆轻城有着莫大关联,所以我早早将他看守起来……黄公子,你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女儿失踪了,这事怕不是巧合,说不定跟这个骆轻城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所以这个人是不能给你,我一定得留着他,找到我女儿的下落……”
黄听风面色一变:“照你这么说,是不愿意将人交给我?袁庄主执意要包庇凶手?”手微微一挥,身后的方勤郭栖梧等人忽地暴起,个个虎目生威,瞧着袁汝轩。
袁汝轩苦笑:“武林盟如今在江湖上是一枝独秀,我原本绝对不会淌这趟浑水,绝对不会跟你们为难。可是女儿是我唯一的希望,现在却生死未卜……在沛儿没有安然无恙之前,骆轻城是不能有一点差错……你是匡扶正义,我是切肤之痛……孰轻孰重,黄公子自己掂量吧。至于凶手……人死在我朗镜庄,我也是有义务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一定会发动朗镜庄所有力量,将凶手缉拿归案……”摇了摇那颗几日内斑斑苍苍的头,缓缓端起茶杯。涂管家及时在身后高叫了一声:“送客!”
几十个身手不凡的庄丁忽地出现在门口,以非常恭敬却又不无耀武的腔调地拖长着声音高叫:“送——客——”
黄听风皱了皱眉,感觉身后的郭栖梧轻轻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明白了他手势里叫自己隐忍之意,缓缓站起身道:“既然袁庄主愿意自己找出凶手,我们暂时不插手。希望袁庄主能够及时给大家一个交代。三位公子的家人不日将会赶到朗镜庄……”
袁汝轩淡淡点了一下头:“一定……”
楼上一个暗格子里,叶笑,骆轻城和萧寻三人通过小小的暗窗,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情势非常麻烦。”萧寻看了一眼骆轻城,有些幸灾乐祸,“老二你不该过来跟人家抢美人。现在别说美人下落不明,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就算从这里逃得命去,整个江湖还不是群起而攻之,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叶笑叹了口气:“以老二的武功,若是要走谁能拦得住?出去后换张脸换个身份……一样能够长命百岁。倒是我俩……这下不一定能够保住命了。”
骆轻城冷哼一声不语。
梆子声敲响了三更。骆轻城警觉的睁开眼,伸手劈空一抓,捉过一个柔软的身体。“笑笑……”他低低唤了一声,心里忽然软软一热,将那身体塞进自己的被子。
“你武功这么高,今夜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叶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骆轻城微微点头,飞速将她拎起。
守卫洞庭园的庄丁们正在巡逻闲聊,跟困意斗争,忽然都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闪过,再睁开眼,万籁俱寂,什么黑影白影都不见。有些疑心的到个人的屋子门口听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动静,有人还打着响亮的呼噜,于是放心的继续闲聊巡逻。
许是出了事,朗镜庄里特别寂静。奇怪的是药郎中的院门竟然还开着,在秋风中微晃轻响。
进了门,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透出来,却没了以往的诡异,在有些萧瑟的秋风里,竟然有了些温暖的况味。只是门上一个大大的恳字,似乎在嘲笑两人的智商,看的骆轻城尤其不爽。
骆轻城心里奇怪,还是默不着声地跟着叶笑进了门。郎中跟那个僮儿都在案前,撑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叶笑低低唤了一声:“先生。”药郎中缓缓睁开眼,看向骆轻城,目光忽然有些阴森,做了几个手势。
小童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这位公子……半夜三更是不是又要买药?□?”
轰的一声,骆轻城只觉得一股热气将自己迅速烧红,成了热乎乎一只红烧蹄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终于幽怨地看了药郎中一眼不语。
叶笑显然还不明白□的用途,依旧笑着,笑容看着倒是有些难得的憨厚:“我们过来,诚心想请先生帮个忙……”
药郎中微微挑起眉头,不屑的做了几个手势:“我只会看病,从不瞎帮忙。”
叶笑遭到拒绝没有气馁,继续墨迹:“我知道先生其实是摄心门的高手,我们的确遇到了一些为难之事,想请先生援手。”
骆轻城眼神微微掠过些诧异,摄心门?这人是摄心门的?然而面上却没有露出一点惊讶。
药郎中嗤了一声,似乎冷笑一下,很快又做了几个手势,神情已经十分不耐:“什么摄心门摄肝门,钱就是我的心肝,叫摄钱门还差不多……”
叶笑轻轻一笑:“先生前次在我们住处设了幻花摄心阵,多次阻住恶人意图不轨,可惜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将先生的阵法破去,才让恶人得了逞,放火烧掉了整个一条街,幸好我们都不在,保住小命……可是……先生可能有所不知,现在我们卷入一场凶手是非,弄不好性命难保……因先生精通摄心术,想请先生帮个忙……”
药郎中冷冷的抬起眼来,却不看叶笑,只是死死盯着骆轻城,看的后者毛骨悚然。终于打了个手势:“两位都是印堂发暗,面带晦气,尤其是这位公子,怕是难逃此劫。对姑娘来说,躲过此劫倒也简单,立刻离开这个不祥之人,别跟着瞎搅合就行了……”
骆轻城闻言眼神一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笑叹气道:“先生是劝我明哲保身?他是我的兄弟,兄弟得要有难同当。”
药郎中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也要看你当不当得起!这个人麻烦得很,现在显而易见得罪了天下最有权势的武林盟,成为过街老鼠指日可待,我还是劝姑娘莫要管这闲事……”
叶笑微微一呆,回头看向骆轻城,千年不变的木头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暗淡无光,忽的心疼起来。“原是我求他做我的老二。现在总不能遇到了一些磨难就甩掉他……”
药郎中叹了口气,忽然再次盯上骆轻城的眼睛:“这位公子自己闯下的祸,等着小姑娘给你擦屁股?真够样死皮赖脸……”
骆轻城面具下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刷白,忽然间出离愤怒,一把拖过叶笑:“笑笑,咱们走!咱们不求他!”
郎中目光一闪,忽地伸手欺近,一把捉住叶笑的胳膊,另一只手毫不手软直劈骆轻城的要害,骆轻城随手一挡,轰的一声,两人都后退了一步。
只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