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厉声威喝,剑刃也跟着朝上一翻,一道寒光晃过眼帘,吓得北宫青赶紧摆手道:“没、没什么,那个……我身上现在真的没有银两,可不可以先暂时欠着。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欠条,或者我们分期付款也行。”
紫衣男子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暗自抿嘴一笑,此次出远门只有南宫飞雨一人随侍,而南宫飞雨此人性子又极为耿直,不擅言谈,他甚觉无趣。如今难得遇上这么个有趣的人物,他怎肯轻易放过,摇摇头道:“那可不行,万一你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
“那你想怎么样?”
北宫青直感觉自己太衰了,丢个雪团也能丢出一堆麻烦来。
“要不然这样,我身边正好缺个端茶递水的小厮,你就在我身边当个小厮用劳力抵债好了。”紫衣男子走上前一步,凑近她的脸,微眨着眼,似放电一般,让她直觉他是故意在戏弄她。
“小厮?你让我给你当小厮?做你的白日梦吧!”
她刚愤然地呼喝完,脖子上的剑一紧,已紧贴在她肌肤上,丝丝的凉意从剑身传来,她浑身一颤,忙举手道:“呃,淡定、淡定……老兄,剑可不长眼的。那个……小厮就小厮吧,又不是没干过,可是总该有个期限吧,我可不签终身契约。”她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刚才从客栈出来就立刻走人,丢什么雪团泄愤啊,现在好了,惹上两尊麻烦的大神。
紫衣公子微稍微挑,却是想也不想,随口说道:“那就十年吧。”
“十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北宫青仰着脖子,摆出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让她给他当十年的小厮,还不如给她一剑,让她早点了断,要知道自由诚可贵啊。
“那八年。”紫衣公子见她宁死不从,只好小让一步。
“一个月。”
“五年。”
“两个月。”
“三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三个月,这是我的最后底线。”
“好,那就三个月。”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定下三月之期,待冷静下来一想,北宫青怎么觉着怎么不对头,仿佛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事情的起因是她弄脏了他的衣服,接着他向她索要赔款,她没有钱就拿劳力抵债,然后就是卖身给他当三个月的小厮。这一来一回,总结起来,就是因为她丢了一个雪团,结果就要卖身当三个月小厮。这是坑啊,大大的黑坑,她这么聪明一人,怎么就糊里糊涂地一头栽进去了呢?
太黑了,这人实在是太黑了,高手中的高手,腹黑中的腹黑……
紫衣男子带着戏谑的笑意打量着仍沉浸在认真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掉进黑坑这个问题的北宫青,她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般有趣,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开口说道:“我刚用完晚膳,现在想出去散散步,消化一下,你就跟着随侍吧。”
北宫青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我还没吃饭呢。”
紫衣男子想故意逗逗她,装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问道:“小厮也需要吃饭?”
“小厮就不是人了么?怎么不需要吃饭了?”北宫青简直想扁他,什么人嘛,小罗罗就没权利吃饭么
“可是,你好像已经错过小厮用膳的时间。”紫衣男子坏笑着冲她说完,转身扬长而去,心情格外得舒畅。
“什么人嘛?剥削阶级、大地主、杨白劳……不对不对,杨白劳是被剥削的老实人,黄世仁才是那地主恶霸……哼,黄世仁,我鄙视你!”
北宫青认命地跟在两人后头一个劲地诅咒,前头两人用余光时不时地往后瞄她,相视偷笑。
北沧国的天气寒冷,一到冬天,四下里便是冰天雪地的景象,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冬日的夕阳只能带给人些许的温度,随着落日的逝去,寒气愈加浓重。
这么个鬼天气,还有兴致饭后散步,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纯粹撑得慌。
北宫青揉。搓着冰冷的双手,气呼呼地冲前头两人喊道:“哎,黄世仁,我们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紫衣男子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问道:“黄世仁?谁叫黄世仁?”
北宫青没好气地回道:“不就是你罗。”
“本公子不姓黄,姓君,君皓天。”紫衣男子微微一笑,高雅的风度尽显无遗,让北宫青有刹那间的晃眼。
“晓得啦,黄世仁。”
那青衣男子上前一步,神情肃穆地威吓道:“不得对公子无礼。”
北宫青有些不满他动不动就拿剑威胁人的习惯,取笑道:“哈哈,你一定是黄世仁二号吧?”
青衣男子正欲发作,君皓天伸手拦住了他,含笑介绍道:“他复姓南宫,南宫飞雨,你呢?”
北宫青想故意气他,击掌道:“正巧了!他姓南宫,我姓北宫,果然是南辕北辙,天生就不合拍啊。”
“你真姓北宫?”君皓天眉头微蹙,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怎么?我乐意,不可以吗?”北宫青想起自己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下暴露时的难堪,还不如直言坦率,是福是祸,她都坦然面对。
“你可知北宫乃是东旭国皇族的姓氏,不是随意可以冒认的。”君皓天不由地对她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若她真是东旭国之人,那他不得不对她有所堤防。
北宫青似真似假地说道:“我就爱冒认他们家的亲戚,你管得着嘛你?”
君皓天忽略她的不良情绪,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北宫青神气地昂首回道:“单名一个青字。”
君皓天若有所思地轻念她的名字,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据他了解,东旭国皇族中似乎没有一个叫北宫青的皇子或王爷,莫非她真的只是怄气才瞎编的?他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玩味地说道:“北宫青,好名字,那以后我就叫你小青子了。”
北宫青立即反对道:“不许叫小青子,我又不是太监。”
“我觉得挺好,叫起来十分顺口,就这么决定了。”君天皓的语气不容置喙,不理会她的不满,大笑着扬长而去。
北宫青郁闷地咬了咬下唇,一边在后面追,一边高喊道:“喂,你这个自大的黄世仁,你给我等着瞧!”
夕阳已全然没入远处的山川,因着白雪的反射,天黑得较慢。三人不知不觉已走到楚家集的郊外,眼前是一条完全封冻的大河,河面上结着厚实的冰块,偶有一、两辆马车从上面行驶而过。
“我想看雪人,小青子,你去堆一个。”
北宫青正在观赏远处的风景,突然听到君皓天的声音,气哼哼地回头。只见他临风站在一棵梅树下,右手折了根梅枝拿在手上摆弄,冷风吹起他的鬓发,略显凌乱,可是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出现在冰雪山川之中,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若是他没那么黑的心肠,她一定拿他当明星偶像供起来,可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
“雪人?你都多大了,还玩雪人?”
听着他命令的口吻,她心里十分不爽,凭什么让她去堆雪人啊,冷都冷死了。
君皓天动作优雅地将梅枝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暗香浮动,沁人心脾,他理所当然地回道:“我今天心情好,就想看雪人,这属于你作为小厮的职责范围。”
北宫青一时语塞,谁让她不小心被人设计了呢,紧握拳头嗔道:“你狠,我就堆个黄世仁给你看!”
君皓天身子往后一靠,优雅地斜倚在梅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时而拿地上的雪发泄,时而搓手取暖,他越来越发现捉弄她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旁边的南宫飞雨同情地望着在地上忙活的北宫青,摇了摇头,他跟自家的主子从小一起长大,怎会不知他的脾气。凡是遇到让他感兴趣的人或物,主子从来都是诡计百出,直到将对方完全收服为止。从小到大,他就吃过主子不少亏,所以如今他学乖了,在主子面前始终坚守一个原则,少说话,多做事,冷酷到底。
“好了,不错吧?不是我自夸,我堆雪人的技术那可是一流,简直是惟妙惟肖。”
北宫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特意将雪人的头做成金字塔形,肥大的身躯、小眼睛、小鼻子,就是为了讽喻君皓天的小人作为。她挑衅地望着君皓天,想看他气恼、失态的模样,可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君皓天并没有显露出气恼之色,而是悠闲地绕着雪人转了一圈,悠悠点头道:“嗯,的确惟妙惟肖,跟你本人几无差别。”
“你……”
北宫青却是被他给气到了,指着他的鼻子正欲发作,他却已翩然转身,丢下话道:“回去吧,这天太冷了,不适合饭后散步。”
“你现在才知道?什么人嘛?”北宫青使劲地冲他背影瞪眼,她辛辛苦苦堆的雪人,他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还抱怨天冷,真没见过他这么能气人之人。回身抬脚就要往雪人身上踹去,关键时刻,她又收回了脚,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能因为受气就毁了它。
眼珠子转了下,她贼兮兮地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绕到雪人背后,在上面写道:“吾乃天下第一小人——君皓天”。
写完后,她满意地拍掌大笑三声,丢下树枝,去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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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谋擒飞贼
在她离开后不久,一名红衣男子踏雪而来,他方才远远地就看到她在上面留字,很好奇她究竟写的是何内容。
“吾乃天下第一小人——君皓天,君皓天,轩辕皓天,想不到他也来了北沧。”
他悠远的目光望向三人离去的方向,唇角微微扬起,看来此行他又有了意外的收获。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君皓天走出房间就看到一抹清瘦的人影站在廊外,仰头观赏着空中的一轮弯月咏叹。她的侧面轮廓恬美,在月光映照下带着朦胧之色,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位风华绝代的清丽女子,他使劲甩了甩头,定是夜色朦胧产生的错觉。
他几步走上前,击掌赞道:“好文采。”
北宫青从愁思中回过神来,她已经尽力去忘记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可端木俊的脸总是毫不设防地闯入她脑海中,她终究还是无法全然忘了他,但愿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伤痛。
为了掩饰自己的哀思情绪,她故意戏谑地说道:“你怎么还没睡?怕我连夜逃跑么?”
“你不会逃,也逃不出飞雨的手掌心。”君皓天深望着她的脸,感觉到她淡淡的愁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怜意。他用眼神示意着指了指对面窗口敞开的房间,南宫飞雨就坐在床上打坐休息,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对面楼上的一切动静。仿佛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南宫飞雨睁开了眼,望向他们。
“你们主仆都是变态。”北宫青不由地苦笑,还好她并没有开溜的打算,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变态?”君皓天有些不解地用眼神询问她,她却拽拽地卖起了关子,昂首阔步地回了房。
哼,就不告诉你,憋死你。
君皓天好笑地看着她略带抱负的得意举动,心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举头望向空中的弯月,他轻声低吟道: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白日里君皓天主仆二人行踪诡秘,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北宫青正好落得清闲,到街上随意逛逛。初到楚家集时倒没有发现,如今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地看到有乞丐在街上行乞。看他们衣着单薄,形容憔悴,她不由地起了怜悯之心,可惜她现在也是身无分文,有心无力。
远远地,看到王捕头带着衙役们四处逮着路人询问,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捕头,就是缺少了点分析的头脑,她于是走上前打招呼道:“王捕头,有没有什么线索?”
王捕头丧气地摇了摇头,回道:“小人惭愧,找了一天,一点线索也没有。”
北宫青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果,轻叹了一声,问道:“对了,为何此处如此多的乞丐?”
“楚家集向来是朝廷流放罪犯之地,这些罪犯到了此处无以谋生,只好行乞度日。如今又天寒地冻的,他们饥寒交迫,也怪可怜的。”
“想不到王捕头倒是个悲天悯人之人。对了,楚家集何处聚集的乞丐最多?”北宫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下有了主意。
王捕头疑惑地回答道:“在城西有座土地庙,那里乞丐最多。”
北宫青暗自点头,心里盘算了一番,说道:“你派人日夜盯住土地庙,说不定会有所收获。记住,只是暗中观察,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这是为何?”王捕头心中更加疑惑,捉飞贼跟乞丐有何联系?
北宫青有些微恼他的质疑,负气道:“你不信我的话,那就拉倒,反正这本来就是你们身为捕快该做的事,与我何干?”
王捕头偷瞄了眼她不悦的脸色,之前在牢里她的确设计引来了飞贼,确实有些本事,他决定再相信她一次,拱手拜道:“小人相信姑娘便是。”
回到客栈,还未走到房间,就看到南宫飞雨抱着剑,如门神一般站在她的房门外。他背脊挺直,站姿如松,双目直视前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神情肃穆。
他是个认真严谨之人,这是她两日相处下来得出的结论,但同时他也是个自负之人,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宝剑。只不知他的剑术与那女飞贼相比,孰强孰弱?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南宫飞雨发现了她,开口问道:“你去哪里了?公子正在找你。”
“他找我干嘛?你们出门,就不许我也出门溜达溜达?”
北宫青嘴里不满地嘟嘟囔囔,凑近他身前,诡秘地问道:“对了,飞雨,你的剑术是不是很厉害?”
南宫飞雨挑了下眉梢,带着疑惑的眼神瞄向她,怎么看怎么觉着她不怀好意。北宫青为打消他的疑虑,绘声绘色地讲述道:“我前天晚上遇到一个飞贼,她的剑术之高让人叹为观止,我深信在这世上能敌过她的人恐怕五个手指都能掰过来……”
她的话语果然挑起了南宫飞雨的兴趣,清冷的声音问道:“她在哪里?我要挑战她。”
“她是个飞贼,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也找不到她。”她突然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我已经有了她些许线索。”
“一旦有她下落,立即告诉我。”南宫飞雨酷酷地丢一下句话,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北宫青在他身后欣喜地大声说道:“那是一定的。”有了他的加入,这下她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只待王捕头那边的确切消息。
女飞贼啊女飞贼,看我这回还逮不到你?我也要让你尝尝被疯婆子追赶一晚上的痛苦。
她一人停驻在房门口,得意地偷笑,直到对面的南宫飞雨清咳了几声,并且用威胁的眼神再次提醒她,她才乖乖地跑去执行小厮的职责。
“黄世仁,你找我干嘛?”北宫青一脚踹开门,大大咧咧地进了君皓天的房间。
她进来时,君皓天正拿着一卷书册阅览,抬头扫了她一眼,好看的眉头微皱了一下。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她已经一再地破了他的戒,可是他就是没法对她产生怒意。他慵懒地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盘糕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和飞雨买了些糕点回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请我吃糕点,你会这么好心?”北宫青满腹疑惑,在他那里吃的亏多了,不怀戒心也不行。她拿起糕点上下左右细细察看了一番,看是不是掉地上弄脏了的,或是放得久了已经变质发霉。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莫非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君皓天好笑地看着她对着糕点又嗅又闻,今早逛街路过一家糕点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会喜欢这些糕点,于是便莫名其妙地买了下来,想带回来给她吃。原本只是一片好意,结果到了她这里却变成他有所图谋了,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真的这么恶劣?
“我向来都是很优待下属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