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日理万机,朕怎么敢劳烦?请护国公在门外稍候,朕随后就来。”
上官子卿不但未走,反而迈步凑近她身后,弯身从她背后撩起她的长发,啧啧赞道:“真诱人!那一夜若不是端木俊搅局,你早已是我的人。”
北宫青甩了下头发,避开了他,大笑道:“哈哈哈……护国公也太天真了,我北宫青岂会在乎区区的贞节?倘若真是如此,我早就嫁给端木俊了。”嘴上虽如此说,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万一他真用强的,她恐怕难以逃脱。
上官子卿邪肆地笑开,站起身,从池边俯视着她隐没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诱人身姿,挑眉道:“你不必激我,我上官子卿自问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过……你若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我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北宫青从水中的倒影看到他横扫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目光,胸中愈加发闷,扬声喊道:“来人,恭送护国公。”
她这一声命令有等于没有,根本无人应和。上官子卿得意地笑开,已经给了她震慑,他的目的也达到,甩袖慢慢悠悠地迈步离开。
北宫青气得面色铁青,用力地甩手击打水面,她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将他碎尸万断。
暮阳殿歌舞升平,钟磬之声不绝于耳,于宫灯交辉相映下,更显庄严和肃穆。
北宫青于宫阶下,抬头仰望着诺大的宫殿,油然而生一股沉闷之意。今晚的宫宴便是一场暗战,她不但要从中辨认忠奸,还要寻觅可以为她所用的人才。
从先前私探的结果来看,大部分的朝臣都倾向于上官子卿,她想招揽人才,唯有从年轻一辈的后秀中选拔了。
身上还是绛红龙袍,金丝绣龙,衣摆却是拖地五尺,额前凤坠摇曳,映出她水漾的眸光。
她拂开了前来搀扶她的李总管,自方才她受辱于上官子卿,他坐视不理后,她从心底里排斥他。手上轻提裙摆,她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织锦铺陈的玉阶。
前方,便是属于她的龙椅,她却有些不敢坐。
它,太过冰凉。
怔怔地望着金龙盘绕的龙椅许久,方才浴池之辱,她无法忘怀。何时,她才能真正安坐于此龙椅之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她才惊觉自己出神已久。
倏然转身,美眸扫过整个大殿,一抹魅人的浅笑浮起在唇边。
她不是那么轻易能被打倒的,上官子卿,你休想击垮我。
满堂华彩之下,顿时寂静无声。
高烛华灯,将她纤长的身影投在玉阶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此时满殿的光华都汇集于她一身。
迎着众人惊艳的目光,她轻启朱唇,扬声道:“诸位爱卿今晚携家眷而来,朕心甚喜,诸位务必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谢陛下,万岁、万万岁!”
满殿的万岁声,回荡不绝。
她扬了扬手,钟磬之声再次响起,歌舞继续,酒菜也由宫人们陆续奉上。
北宫青斜倚在龙座上,一手托腮,一手随意地从随侍宫女手中的果盘里取来果子食用,双目四顾,时而观看宾客们的举止,时而扫过舞池中的舞姬。却不知她此时慵懒的体态在暧昧的灯光下愈发显得妩媚惑人,底下已有不少年轻的男子凝视着她发呆。
上官子卿坐在她的左下首,与玉阶只有一步之遥。注意到许多道灼热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他握杯的手一紧,朝那些目光横扫而去。
北宫青无意间瞥到了这一幕,心中微动,坐端了身子,止了歌舞,轻咳道:“我东旭国人才济济,年轻一辈中更是英才辈出。今日不妨各显才艺,让大家都来评判一番如何?”
“回皇上,年轻一辈中确实人才济济,但无论才华、品貌,首推江东四杰,不妨请这四位出来展示一下才艺如何?”起身谏言的是季相,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北宫青倒是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江东四杰?何许人也?”
季相见她感兴趣,忙详细介绍道:“回皇上,此江东四杰为首的乃是龙大学士之子龙千羽,此人擅长书画、弈棋之道,尤其是弈棋上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
“龙千羽?”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北宫青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那不就是之前在殿外想要毛遂自荐的那位吗?
原来竟是位才子,她几乎就错过了,看来她得改一改这意气用事的坏毛病,忙问道:“他在何处?”
宾客中走出一人,二十岁上下,颀长的身形,儒雅的风姿,一身洁白的衣袍上染有泼墨的荷叶,气质高贵清华。
他低晗着首,迈步至殿前,衣袍轻甩,飒然跪地拜道:“臣子龙千羽拜见皇上。”他的声音淳厚嘹亮,喊声响彻大殿。
“平身。”
北宫青好奇地凝视着他,待他慢慢抬起头后,她倏地站起了身,满目的震惊之色。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阿澈!”
她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面对殿下那张酷似李澈的容颜,她几乎混淆了。
满殿的宾客都惊讶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失态。唯有上官子卿明白其中就里,也略为诧异地打量着龙千羽,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连他也几乎认错。
龙千羽轻蹙了下眉头,不解她为何如此惊诧,不安地低下头去,心思百转。
虽是酷似的容颜,但他没有李澈那般清澈如水的眼眸,也缺少了李澈身上谪美如仙的气质。他不是李澈,她苦笑,徐徐坐下了身。
“季相说你才华出众,朕这儿有一联,不知你能否对上?”他虽不是李澈,她也不想将他置于风尖浪口,有意想难住他,这样一来他才不会成为上官子卿的眼中钉。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她徐徐念出了上联。
果然,龙千羽的脸色变了又变,猛然抬头迎向她,再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异样之色。
底下有学识的才子和大臣们也在寻思着她的上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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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宫廷起火
“哈哈哈……都是朕的不是,出联难住了龙才子,扫了诸位的兴,朕自罚一杯。”北宫青大笑着自饮一杯,目光留意着龙千羽的神情变化,他至今仍陷在沉思中。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让他难堪,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没办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保住他,她不得不如此。
“陛下……”龙千羽双目间忽然迸出异样的神采,他心中已有了下联。
北宫青倒是没料到他真的在短时间内就对出了下联,心中暗叫不妙,摆手打断了他,假作无视道:“不是还有另外三杰吗?也请出来让朕见见。”
宾客中又走出三人,年纪与龙千羽相仿,皆是品貌出众之辈,各有千秋。
三人走至殿前,齐齐跪拜道:“臣子苏幕、苏遮、吕布,拜见陛下。”
“吕布?”听到这个名字,北宫青不由地嗤笑出声。吕布戏貂蝉,众所周知,这个名字倒是极易引人遐想。
吕布因她出联将自己的兄弟难住,心里早就有些不顺。现下见她突然发笑,误以为是在耻笑他,他脸色微沉着回道:“臣子吕布,不知皇上有何见教?”
北宫青极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健硕的身材,肤色有些偏暗,应是常在外游走,不似其他三人面色白净,看起来像柔弱的书生。
她不由地出声问道:“你擅长武艺?”
吕布微愣,点头道:“回皇上,臣子自幼习武,对武艺极为偏好。”
北宫青拍案叫绝道:“哈哈,不错!改日我赠你一方天画戟,你就是我东旭国的人中吕布。”
吕布愈加困惑了,不明白她到底何意,只得依礼谢恩。
剩余的其他二人,她也只粗浅地询问了一番,没有给几人展示才艺的机会。她已在心中记下四人,决心定要笼络四人为她所用。
随后的宫宴极为沉闷,她早早地宣布散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再去会一会那江东四杰之首的龙千羽。
宫宴之上的人皆已散尽,龙千羽等候在殿外,四处张望,他心中疑问重重,不将此疑问解开,他心有不甘。
一声轻咳从墙角处传来,他回头望去,见一黑影晃过,他心生疑虑,便跟了上去。那黑影似有意与他躲藏嬉戏,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隐时现,不知不觉已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
黑暗处,站着一名太监服饰装扮之人,背身而立。龙千羽定神观望了许久,终于迈步走上前,躬身拜道:“臣子龙千羽,拜见吾皇。”
北宫青面朝着黑暗处,唇角上扬,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你的下联呢?”
龙千羽似长舒了一口气,扬声念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北宫青蓦地回首,正好撞见他清雅的面容上未来得及收起的自信神采,那张酷似李澈的脸,却有着别样的洒脱和自信,她终于相信这世上的确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
龙千羽也惊诧地回望她,他想不通堂堂的女皇为何作如此打扮,可即使是如此粗鄙的太监服下,还是难掩她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他绝不相信她如外面所传的是个碌碌无为,昏庸无道的君主。
北宫青一边打量着他,一边笑侃道:“龙公子果然才学出众!方才在大殿之上,朕让你难堪,你不会记恨于朕吧?”
龙千羽谦恭地答道:“臣子不敢。”
北宫青收敛了笑容,郑重地凝望着他,道:“千羽,能否助朕扫除奸佞、定国安邦?”
龙千羽眸光微闪,探问道:“皇上是指护国公?”
北宫青苦笑:“很可笑吧?朕乃堂堂的一国之君,却有名无实,大权旁落。就连召见自己的臣子,也须这般偷偷摸摸……”
龙千羽心有所悟,双膝拜倒在地,凛然誓言道:“臣子龙千羽,愿为陛下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单手扶起了他,感觉到他手上微颤,她轻笑道:“千羽,你可知为何朕初见你时会如此惊讶?”
“臣子不知。”龙千羽茫然摇首。
北宫青举头南望,神思飘远:“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他性情如水、淡泊名利,他胸藏谋略,却看透世情,他本该超脱于红尘俗世、无忧无虑,可却因着一个人……”
因着她,他才涉入这混浊的尘世,几经生死。他一心都放在自己身上,可她却时常摇摆不定,辜负他的一片真心。她愿用余生来陪伴他,还他的债,可是现在,她还不能放弃……
龙千羽凝望着她陷入沉思的神情,她的眼神缥缈而虚空,其间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愫。
“或许正因为心中牵挂着这个人,他才觉得此生没有虚度。”他浅浅地低吟。
北宫青讶异地回望了他一眼,他眸中的深沉超过了他的年龄,几分老练、几分哀思。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秘旨,交到他手中,嘱咐道:“从明日开始,你们江东四杰离开江越城,游历四方。朕给你们五年的时间,替朕招揽天下有才之仕。这是朕的秘旨,凭此可以调用各地方的官兵,但切忌务必小心行事,莫过于张扬。待事成之日,你们四人便是朝廷的梁柱,加官进爵,青史留芳。”
“臣子领旨谢恩。”龙千羽小心地收起秘旨。
又是一个寂静之夜,乌云遮月,夜空暗淡。
清漪殿北面的一座废弃宫殿忽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照耀了寂静的黑夜。
身处清漪殿,也能闻到浓烈的烟味。
宫人和侍卫们忙着救火,喧闹声不断地传入清漪殿,北宫青慢慢悠悠地从龙榻上起身。她丝毫不担心火势是否会烧至她的住处,她只知道过了今夜,就有了调换宫卫的借口。
“回禀皇上,火势越来越大,相邻的两座宫殿也烧起来了,您还是快点移驾别处吧。”太监总管李禄匆匆忙忙地跑进殿中,神色慌乱。
北宫青不动声色,懒懒地坐于软塌上,边饮着茶,边说道:“慌什么,等火烧过来再走也不迟。”
忽然想到什么,她询问道:“护国公可有闻讯赶来?”
李禄回道:“已经通报了护国公,他此时应该就在进宫的路上。”
“既然有护国公主事,那你就更不必惊慌,该干嘛干嘛去,朕要继续小憩,除非火烧到了清漪殿,否则不要打扰朕。”她又重新回了龙榻,决心赌上一把。
李禄面带难色,犹豫了再三,只好领命:“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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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死生之念
这几日气候干燥,宫殿的木料遇火即燃,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救火,火势仍然没有变小的趋势。忽然一阵狂风刮过,自东向西,几簇火苗顺着宫殿之间的花藤而蔓延,很快烧到了清漪殿。
十分奇异地,清漪殿的檐顶似浇了一层不知名之物,火苗稍稍触及,大火便在整个屋檐上呈燎原之势肆意地蔓延。
北宫青侧躺在龙榻上,已依稀闻到焦油的味道,她的唇角微微牵动,那是她亲手洒上的焦油,哪有烧得不快不彻底的道理?
殿外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时候出去了。
“皇上,火烧到清漪殿了,请皇上快快移驾。”来的还是李禄。
她脸色骤沉,从龙榻上跳了起来,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火都烧到朕的寝宫来了,你们想烧死朕吗?”
李禄吓得跪地磕头:“奴才不敢,请皇上快快移驾。”
“青儿,快走!”门外传来上官子卿的喊声。
她心中一动,在他进门的瞬间就破口大骂道:“上官子卿,你想烧死朕,取而代之,又何必惺惺作态?朕不走,朕是真命天子,朕就不信区区一场大火便能烧死朕。”她执拗地别过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上官子卿黑沉着脸,又气又恼,一把扯过她的腕肘,喝道:“这个时候,你还闹什么别扭?这场火不是我烧的,你再不离开,就得葬身火海了。”
她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坚持道:“朕几经生死都无事,又何惧大火?”
“你想自寻死路吗?好,我不拦你!”上官子卿愤怒地转了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沸腾起来,氧气越来越稀疏,整个大殿的宫人都早已跑了出去。北宫青独自一人矗立于殿中央,不由地心生悲凉,大难临头各自飞,在这宫中没有一个人真心地待她。
忽然之间,她脑海中产生一个念头,不如就这样去了吧。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在这异世中沉浮挣扎,不是她所愿。或许,她能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重新过回属于她的生活……
她慢慢阖上了眼,轻摆衣袖,身子舞动而起。
泽儿已不再需要她,皓天也有了新欢,还有小丫,阿澈定会好好地照料她……
回忆起十一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她于船头一舞,献于李澈。那时的她挣扎于他和端木俊之间,心扉难启。而如今,斯人已去,唯留下在她心中写下淡淡痕迹的李澈。她若就此翩然离去,他是否会伤心入骨、痛彻心扉?
她霍然睁开眼,原来到最后,心中唯一留恋的竟只剩下那一身白衣胜雪的李澈。
“阿澈,我再不与你分开。”
眼前一道红影掠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人斜扛着飞出了殿外。她定睛回望身后的大殿,正梁上的横木在下一刻哐当落地。
“你是不是疯了?真的想寻死吗?”
脚还未着地,耳边就充斥着上官子卿火爆的怒骂声,他甚少如此发火,即使再生气也不会如此怒吼。
北宫青轻瞪了他一眼,她即使想寻死,又关他何事?
上官子卿此时却是心潮起伏不定,眼见着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悠然起舞,丝毫没有逃生的欲望,他忽然心口揪紧,难言得沉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
在她猝不及防之下,他忽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咬牙狠声道:“你若再敢随意寻死,我一定要你好看!”
北宫青顿时懵了,他到底发什么神经?
用力推开了他,她斜睨着他,冷声道:“朕方才身处火海中,宫中上下竟无一人相救,他日若是有刺客临门,朕横竖都是个死。你不是早就盼着朕死吗?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