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沉很想忍住,可实在有些憋劲不到,掩拳笑了个差不多后,才是说话:“王兄面前,沉香不说假话。我是挺喜欢沈世女的,不过并没有娶她的打算。”
王勤拧眉:“是因为……”听太子的意思,这人大概是发现太子对世雅的心思了,所以感觉战事要爆发,立马请假,一请月余,并且看这样子似乎还想继续歇下去。“难道你有忌讳?”怕太子学景帝,嗝应得你们一辈子不舒服,好端端的情侣变怨偶?
“不!”叶世沉本来还想卖卖关子的,可看王勤似乎真的挺急,便实话实说了:“沈世女是很好,我也挺喜欢她的,不过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风光霁月外自有君子相交,世女虽是女流,却当得起真君子。沉香愿与其君子相交一生,不愿辱没。”
一句天真可耻,震得叶世沉当时无语,之后许多深夜回转思味,都觉得心中畅然得很。这等女子若娶回家中,岂不糟蹋了?况且:“世女当不得好妻子,世沉自认为也约束不住。太子好意,但还是另请高明吧。”
叶世沉的意思表示得很清楚了,王勤只是来探话的当然不能说些什么。后院那边左筝没有实际收到线报,只能婉转表示太子的关怀等等。待回府的路上,王勤把叶世沉的意思和左筝说了,左筝听后大松一口气:“世雅可不能嫁到他们家来,沉香公子性情瞧着颇好,可他母亲祖母却委实难侍候。”一想起刚才压着性子和那两个早不是宗亲,却自恃身份的贵妇打交道,左筝就觉得自家婆婆实在太好了。人又利落,说话也爽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概放到明面上,不用左筝猜意思。婆媳二人处得好,光一个人努力是不行的。
回去把两面情况和韩夫人一汇报,韩夫人也觉得这事看来果真不行,尤以左筝的消息最为得韩夫人的心意。韩夫人也出武家,素来与那些正经‘贵妇’不合套,一听左筝说的便摇头。当然,这事最后的决定权还要落在太子身上。
王勤看时辰差不多刚下朝,便换了服到东宫。
太子尚未归来,便转到了呈仪殿。
今天岑染倒没有赖床,只是情绪依然不太好,没心思看奏报,托腮发呆。见王勤进来了,韦尚宫就直接带人出去了。
王勤看表妹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心里突然发坏,就把太子所托的事和沉香的回复说了一遍。岑染的脸色顿时漆黑,MMD,这算是啥事?这个叶锦天真当他是红娘啊?王勤见目的已经达到,就笑着告退了。
叶锦天在宫中一直耗到午膳后才转回东宫,如今情势极端不利。一个处理不好便是天塌大祸,朝后父皇多年心腹齐聚东阁,都认为当前以安抚郁王世子为第一要务。不管真假这中间有没有郁王府的诡计,明面上必须先稳住英国公府,否则北大门一开,定南侯一军也怕要全军覆没。可如何安抚叶锦昭?叶锦天不想回忆父皇午膳时隐隐露出的意思,要世雅出面吗?
叶锦昭喜欢世雅,打着太子养妹与郁王世子结交的名义,自然可以先把情势稳下来一部分。起码明面上很好看!可父皇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不相信郁王已经死了。更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郁王的诡计,为的就是给‘谋反’找一顶最合适的帽子。京中谣言大概是郁王事先埋下的手笔,但也不排除其它势力的可能性。北蒙兆贤王太后失贞被囚,小达颜王权不保,王叔赫舍出位。虽内乱,但也不排除只是明表现象。东夷就更不必说了,自提亲事件不果后,一直边境骚扰不断。要是英国公府真的反了……叶锦天不敢想象了。
回到则梧宫,略加洗漱更衣,准备小憩一会儿,下午召翰林院国学监诸文士进东宫来‘探讨’一番如今情势。世雅先前的法子极好,文人嘴利如刀,既然郁王埋下这种伏笔,不反其道而行实在对不起他的‘苦心’。
不想才更衣出来,就听到外殿太监宫女们施礼呼唤沈世女的动静,赶紧拿袍子往身上披时,岑染已经闯了进来。
一脸漆黑,站在寝室门口。
小林子机灵,赶紧召人退下。宫人才出门,沈世雅就气急败坏的说:“你让大表哥提亲,干什么不先与我说?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现在人家不愿意,好了吧?你让我以后怎么见沉香?”一派发彪,又气又跳。
叶锦天一楞,沉香居然拒绝了?“怎么回事?”按说回来得再晚,王勤也该等着的啊!心头一动,顿时好笑,这算是表哥的好意吗?系好袍带,拉世雅到一边榻上坐下:“我觉得你们处得不错。况且……先前你都说要我放你出去了,认识这些人中,也只有沉香我放心些。”话声平和温柔,却杂带着许多不甘无奈。岑染低头,把身子往哥哥身上一靠,有些埋怨:“气话你也当真?”
“真的是气话吗?”叶锦天是知道世雅脾气的,若自己真的‘一意孤行’,难保她不真的那样做。
这次岑染不说话了,象以前那样搂住哥哥腰撒娇,算是侧面道歉。
她是无心的习惯,可叶锦天却觉得身上难受得紧。世雅就这么全无距离的靠在身上,柔软芬芳的女儿香惹得叶锦天身上一阵火一阵焰的往起冒。打个咳推开几许,借口起来吃茶的背影落在岑染眼里,眼帘慢慢的落下了。
那边吃了半盏茶后,总算好些了。
叶锦天这才转过身来,摸摸世雅的头:“沉香不愿意也好,如今情势太乱,一动不如一静。这些日子我很忙,你好好呆在呈仪殿,别乱跑。行不行?”虽仍是哥哥作派,语气却强硬了许多。是上位者的关系吧?坐在银座上,发号施令,总会将人慢慢改变。亦或者……
“哥哥,我们回不到以前了,是不是?”
若是以前,叶锦天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沈世雅歇着,就算不明着出面,也会把朝中局势一一讲解清楚,二人商量着该怎么办。可现在……“你还要关我多久?”
世雅真的大了!
同样的话以前听着只是撒娇可爱,可如今却觉得其中幽怨缠绵。心里有只小爪子一把在那边狠劲的挠,挠得你心痒难奈,只想把她搂进怀里来亲怜蜜爱……叶锦天赶紧往回收心思,却突然觉得眼前黑了一下,然后茶盏里两颗鲜血映了出来。尴尬之极,赶紧拿帕子,一转身却觉得眼前真的一黑,身子一晃差些摔倒。
岑染瞧着不对,赶紧过来,发现叶锦天居然在流鼻血,而且流的速度颇快。当即一把就是拿帕子把鼻子捏紧了,拉着他就是坐到了刚才的榻上:“身子前倾,保持不要动噢。”维持住姿势后,才喊了人进来。
一见太子殿下又流鼻血了,小林子一边让人去传太医,一边过来想扶太子殿下躺下。上次太医就说一流鼻血,马上要平躺下。可世女脸色不对,不敢上来。
医学白痴!流鼻血毛孔不关闭,躺着管什么用?“去,拿冷水帕子还有冰块来,再娶干净的棉花来。另外再让人去花房,把蕃拉草切一片,除了皮捣成泥拿过来。”完全不同于太医的招术,可小林子不敢不听。好在东宫有常用御医,很快就来了。只是来时,太子殿下的鼻血已经止住了,一边小太监盆里一堆带血的棉花,旁边小桌上还摆着一小碗透明的汁液。不过这不是他能管的事,只是把完脉后,劝了两句:“虽国事烦恼,可太子也要保重身体。鼻衄因七情所伤,内动其血,随气上溢而致。太子虽心忧国事,但万万要宽平气血才是。”絮叨完后,又写了方子。
小林子亲自去抓药,岑染则扶了叶锦天躺回七龙绕云床上去。
十月初的天,地龙已经升起一部分来了,屋里虽然摆着不少花卉,可湿度仍然不够。看来一会儿得嘱咐小林子摆一小银霜炭小炉在屋里,上面常放上水盆。不然这样下去,怕是还会流。
“衣服脏了,回去换了吧。”刚才血流得快时,溅在世雅衣服上许多。浅碧色的衣服最不禁这样的颜色。
岑染觉得无所谓,又换了一方冷帕子给他覆在额上:“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好好歇着吧。至于急成这样吗?”
叶锦天心中既软又想笑,还半含着一丝尴尬。其实这样也不是因为国事,实是让她气得。好些天茶饭不思,又夜不能寐,自然身体失调。可这话不能和她说,小丫头的毛才顺了些。叶锦天不想惹世雅生气,况且许久间二人都没有这样说话了。心情松下,多日来的疲倦顿时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看着睡着了也拉着不放的男孩手?男人手?
岑染有些茫然,如今该和这人怎么定位?那天说话那般狠,不过是想快刀斩乱麻。青少年男孩最禁不得这些拒绝反抗,叶锦天如今又是太子了,加上沈夫人的旧事很容易闹崩。什么放出东宫,样样奉陪,其实都是借沈世雅的脾气身世做的戏码而已。岑染虽然只当了沈世宗三年多的妹妹,可是心里很肯定,他再气也不会不管沈世雅的。
只是不曾想,他真的退了,自己把名称恢复到了哥哥上。可是……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吗?这种关系实在太诡异。可……
“世女,其实施公公有劝过太子,说太子殿下这个年纪最易血热体燥,祛祛火就没事了。可太子殿下非但不肯,还把那两个御女全打发走了。”小林子听着委屈却饱含沈义的话响在耳边,岑染斜眼扫过去:“你这叫多管闲事!”
小林子一缩脖,立时跪到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嘴多,可心是好的。不管如何,如今情形,世女还是先别和太子殿下呕气了吧?怎样也等着有空了,才有力气吵吧?”
一个男人家,不对,小林子不能算是男人了,即使说话娘娘腔也是自然现象。
想起太监,每天都有不知数的太监在身边晃悠,岑染就越发讨厌这个时空。死了可以离开也在所不惜。
可是……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吧?只是闹脾气,就把他挣腾成这样?若是沈世雅真的死了……
岑染咬住下唇,看看床上睡容也苍白的少年。不、叶锦天十六,过转年就满十七了,不能叫少年了。在盛华,这年岁已经是大人了。而确实他办的也全部已经是大人的事了。
到底该拿这个近不得远不得的哥哥怎么办啊?
岑染头疼了!
媚妖
政治家都是流氓!
流氓的定义就是我不对也对,假货也能当成正品卖!
郁王死后第五天,广鸿楼突然被团团包围,前段时间名动京城的高昌舞班被全部带进刑部。三天后供认不讳,他们受了北蒙国兆贤太后之命进京来刺杀郁王,挑起盛华内乱,从而逼反英国公府,达成与东夷分解盛华的目的。
景帝果断下令将舞团成员全部处以车裂,那可是本朝极刑。据说菜市口行刑时,几乎都没有人敢去看的。
处罚完刺客,景帝便派了使臣前往北蒙,面见摄政王叔。一路高歌刺客事件的前后,一则让英国公府不敢妄动;二则反挑北蒙内乱。不管这事是不是兆贤太后做的,法子对北蒙是极好的。兆贤太后势危,得此事必可翻起,赫舍再得势也是王叔,小达颜王在位,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北蒙乱了,英国公府就越不敢动了。
当然,恩威并重才可真正服压。使臣去北蒙路上一月,回京时,带回了英国公三子的嫡女齐世兰。今年十四岁,貌美可爱,一笑起来嘴角皆是甜意,还有一对梨窝隐隐。上殿参拜时,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皇上不是一直属意沈世女做太子妃吗?怎么把这么个主带回京了?全部扭脸盯着太子看,太子面色温润,并无不妥。
因英国公府邸在京中并无亲上,所以景帝就让齐小姐住进郁王府,由郁王妃齐祯照顾。
“皇上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申夫人一听这消息就炸了,老爷冒着多大风险支持太子?沈世雅比不过,怎么又冒出个齐家小姐来了?
申镜离没有理会夫人,而是看女儿。从庆阳回来后,不知名的得了一场大病,算下来好久没有进宫见沈世雅了吧?
申世媛知道父亲的意思,安抚母亲:“娘不必着急!皇上若和英国公府说好,早便下旨了。就算是齐世兰年纪小些,太子的年岁也差不多了,指婚也无妨。可皇上并无明示!从前段时间沈世雅不出东宫来看,皇上的意念并未打消,所以沈世雅才没有出现在马球赛上。再加上郁王府和英国公府多年来的旧事,皇上天威难测。我们只要好好的辅佐太子,不是沈世雅就……只会是女儿。”说最后一句话时,申世媛的指甲都嵌进掌心了。
申夫人稍安,有些涩然的看了一眼老爷。以前还怪过夫君,从小教世媛这些做什么?现在才知道果然懂事是有用的。
申镜离赞赏的看看女儿:“那你说现在该如何?”
该如何?
申世媛心里凄笑,脸上却得平静:“有人来抢我家的东西,自然要反击。朝堂上事女儿不懂,可女儿定是要给那位齐小姐些颜色瞧瞧的。”要想抢我的太子妃位,得看沈世雅更喜欢哪个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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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还请保重身体!”
盛华朝,丧葬习俗都与众不同。普民死后停灵三天就入土为安了,士五宗七帝九。坚决不流行一放好几年的陈俗!停灵是写入朝册,违?就是犯历。当然,入土工程毕竟还是繁复的,富贵人家大多流行早墓,免得什么时候来不及。象郁王这等身子不好的,很早就把墓园盖起来了。停灵七日就安葬了,灵前守孝一月,叶锦昭才回京就接到了景帝恩封的圣旨,加封叶锦昭为二代宗王,号昭!
七日后,郁王府改为昭王府!
摆素宴招待宗亲大臣,在京七品以上,皆要前来拜见。太子不能来,沈世雅便成了最好的形象代言人!
其它女眷来府都是直接到后宅的。可沈世雅来了,却得先将太子的赏赐送到前殿!叶锦昭和在场官员跪接谢恩。有太子,这种事皇上一般是不出面卖好的。看着跪地素服的叶锦昭,岑染感叹,要是今天沈世雅以太子妃的身份来,这位是还要叩头的,那可糗大了。不过……纯属歪歪,真是太子妃,那可就是美人隔云端,轻易出不得宫了。比无期徒刑还惨!
那边跪完起身,岑染这才过去。既是场面话,也是安慰。这阵子看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叶锦天、岑染、叶锦昭全部集体减肥。其中竟然以叶锦昭瘦得最厉害,几乎脱了形一般,想来日子过得极不舒心。语气很温和,颇有真诚意。
叶锦昭抬眼看沈世雅,眼中神采难辩。
按说这个时候该说些客套话的,可新上任的昭王爷却什么也不说,只盯盯的看沈世女?
这是怎么个招了?
岑染眉头抽抽,瞟了一眼申镜离,老狐狸立马上来救驾。几句岔开后,岑染赶紧告退,转身离开时,一直可以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多方视线。心里暗骂:景帝,你丫真不是个好东西!
前面让叶锦昭搞了一把,后面申世媛今天居然也吃多了。自沈世雅亮相后,就一直高调站在岑染身边,话不算多,可姿态十分亲热。比之往日,真的很热情!很热情!
岑染笑得有些小尴尬,不过那位齐小姐竟然也不是吃素的。打着过来见面的苗头,一路顺着竿子往上爬。称呼从沈世女,到沈姐姐,最后居然发展到了世雅姐姐……
岑染默!汗!冷!外加抽筋无极限。
好在,今天沈世雅只是个配角。郁王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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