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怎么解释?”
盖亚靠近浑身低气压的情人,小声的询问着现在的情况。
塔尔塔罗斯微微摇头,依旧没联系到不吭声的卡俄斯。他心中勃然大怒,找父神帮忙就出漏子,不找对方帮忙又捣乱,冥王试炼里怎么能出现‘未来’的哈迪斯,这不是明白着告诉诸神“冥王已内定,你们只是过场”吗?
塔尔塔罗斯的眸光微闪,现在诸神都密切关注着冥王,如果强行切换掉镜子上的画面,岂不是做贼心虚。如今之计,唯有希望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会戴兜帽而来,冥王便没有打算对所有人暴露外貌。
黑色的兜帽、黑色的披风和长袍、男子乌黑的发丝从兜帽的一角滑出,同时显露的还有他白皙得过分的下颌。仅仅从诸神的角度看去,这个冥王内敛的气势便看上去极为优秀,神秘得直挠他们的好奇心。
“干净的灵魂不会心生黑暗,证明着他的所作所为皆非己愿。”冥王站立于哈迪斯的身侧,兜帽下被遮挡住的目光既具有穿透性,仿佛在注视着台下的孩童的瞬间,就已经看完了他短暂一生的旅程。
“去往生吧,你的罪孽令你不该享受极乐,你的灵魂又令你不该承受痛苦。”
孩童不会说话,却听懂了冥王的意思。
他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下,跪在下面行了一个笨拙的礼节,随后跟着冥官离去。哈迪斯的视线随着他幼小的背影而复杂起来,在神灵里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的孩童,可是在凡人之中,孩童是需要受到保护、需要小心的呵护,而不是小小年纪就惨死在人生的起点上。
哈迪斯抿着唇说出答案:“人类太脆弱了。”
“凡事总有例外,倘若事事由曾经的案例来决定,那还需要判官做什么?”冥王似乎抿唇笑了,此时更向是对待一个后辈般,多了些劝诫:“人类和神灵是不一样的,所以判决无尽地狱的罪行需要慎之又慎,有些灵魂甚至无法熬过无尽地狱的苦难。”
听着这番话,观看着冥王试炼的宙斯也笑了。
这是他的哥哥没错。
相同的话,他在属于他的世界里听到过,现在再次听到——忍不住怀念无比。
无法遏制住见面的渴望,宙斯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深渊之神的面前躬身说道:“殿下,能否允许我我前往幻境一趟。”
“为何?”塔尔塔罗斯完全不给情面的反问。
不提一边的盖亚,就连其他诸神的视线都被他们的对话吸引而来。宙斯浑然不惧,嘴角洋溢起风流的笑意,说道:“大概是着迷于这位冥王的风采,忍不住想要进去看一看他。”
女神们暗自点头,其实她们也很想去掀开冥王的兜帽。
男神们摇头,冥王的长相关他们何事,他们在意的是冥王到底是谁!
“去吧。”塔尔塔罗斯本不想同意宙斯的请求,只是碍于盖亚笑吟吟的坐在身边,又想到自己保证过宙斯和哈迪斯之间没有任何暧昧,便咽下了拒绝的话语。
冥王把哈迪斯头疼的决定解决了,就毫无停留的离开了审判所。
“等——”哈迪斯想喊住这个带给他熟悉感的冥王,但是冥官们巧妙的拦住了他的位置,不让他去打扰冥王。他执着那只被冥王书写过的笔,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叹气的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从另一个出入口离开了审判所。
就此,哈迪斯的第一千场审判告一段落。
宙斯在幽冥的世界飞快的行走,很快拦住了走出审判所的冥王。一身黑色的兜帽装扮,身形高挑修长的冥王没有停下脚步,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要融入满是黑暗是冥夜,最终消失在这片迷蒙晦涩的死亡之地。
直到——
宙斯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哥!”
赶在宙斯开口的前一秒,塔尔塔罗斯干净利落的关闭了这边的画面,令诸神们不满的目光立刻射向深渊之主。
盖亚用胳膊捅了捅塔尔塔罗斯,要求私下里开小灶:“我要看。”
塔尔塔罗斯回以无奈的表情,手指在对方的眼前摸过。有了幻境的一部分权限,盖亚的视线一变,成功看到了幻境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然后,他笑得眸光盈盈,仿佛看见了什么乐呵的事情,这副模样羡慕死了其他欲求下面发生何事的诸神。没错,宙斯又做出了出乎盖亚预料的事情,他在对冥王喊出兄长的称呼后,发现冥王依旧没有停下,一不做二不休的怒道。
“哈迪斯,你再装作不认识我的话,我就把你做过的所有事情全捅出来!包括你恋母成癖、喜欢幼嫩的黑羔羊等等……说好了关键时候会帮我的,敢情换一个世界,难道你就对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冥王的脚步徒然终止。
回过头,这个看不出面容的男子冰冷的说道:“你敢。”
宙斯灿烂的笑道:“我有什么不敢,你只是幻境的投影,而我身处于另一个世界,观看着这场冥王试炼。”
冥王沉默下来,宙斯见状就立马走上前摘下了对方的兜帽。果不其然,黑色的长发垂披下来,与哈迪斯一模一样面容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俊毅的五官像是冰雕琢成,一双翠绿色的眼瞳更是深邃而清澈,却又窥探不到眼底的真实情绪。
比之欧律比亚的霜寒,真正的冥王更加的心冷如铁……
“帮我。”宙斯扯住了他的衣袍,目光灼灼的开口说道:“我不管冥王试炼与你有什么联系,只是有一个神灵身处于这个世界,你帮我教训一下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股拉扯力限制住了宙斯,令他脚步踉跄一下。原来是塔尔塔罗斯听到了他的这番话,强行要把宙斯从幻境里拉出来。宙斯不甘心的看向冥王,看之前塔尔塔罗斯的反应就知道,如今深渊之神无法控制住这个幻境,而幻境里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定然是冥王。
帮我!绝对不能让塔瑟斯当冥王!
冥王看着他的身影变得虚幻,终究是如同对方记忆中那边心软,说道:“是谁?”
“塔瑟斯。”
话语落下,宙斯从幻境里消失了。
幻境外,看着被赶出来的宙斯,盖亚一点都不心疼塔瑟斯的说道:“宙斯这回给塔瑟斯找麻烦了啊,不知道冥王出手,能否让塔瑟斯多一点紧迫感。”
比如说……被自己的儿子‘哈迪斯’打败。
这滋味一定无比酸爽。
“可以。”塔尔塔罗斯眼睛微亮,被点醒了历练的另一种方法,让塔瑟斯尽快把注意力从宙斯身上抽离,和未来的哈迪斯较劲岂不美妙。
两个父神下定了决议,身处于幻境中的塔瑟斯只觉得阴风阵阵,没过多久就被友好待客的妖魔们赶出了地盘。他满脸铁青的站在荒野,决定去打听到妖魔们突变态度的原因。很快,他惊愕的得知冥王向冥府下达命令:“全力驱逐外来之神——塔瑟斯。”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幻境里的冥王!”塔瑟斯觉得冥王简直无可理喻。
他看着其他几个试炼者都安然无事,甚至被当做座上宾来对待,而自己不断的在冥府转移镇定,不能让冥官们逮到下落。最开始他没放在心上,因为只有几个半神上阵,紧接着,数个不认识的冥府神只出现——
塔瑟斯逃不过被联手丢出冥府幻境的命运。
不过在咬牙切齿之中,他还是在驱逐之前见到了冥王,并且扯开了冥王的兜帽。
——哈迪斯!
☆、第一百零九章
初代神的席位上,厄洛斯怒极的拍桌站起,“你又切换画面!”
塔尔塔罗斯冷然不语。
对于塔瑟斯倒霉的事情,厄洛斯正不厚道的看得入迷,结果塔尔塔罗斯二话不说的把冥王兜帽被扯开的画面给切断了。其他神灵不敢像厄洛斯这么大胆的抗议,但是怨念的视线不断,就连尼克斯和厄瑞波斯也不免心生狐疑,为什么深渊之神不让他们看冥王的真面目。
盖亚知根知底,此时便轻笑的说道:“继续看下去吧,马上要试炼结束了。”
是的,试炼结束。
诸神们充满八卦欲望的内心一惊,讪讪的记起这次最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这个过程。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柯瑞亚在第一场任务中失败退出,塔瑟斯在第二场任务中抵不过冥府的‘围剿’,退出,而波塞冬在幻境试炼里的表现完全平庸,完全是在陪哥哥一起来玩,基本可以忽略。
剩下的几位神只分别科俄斯、伊阿珀托斯、克洛诺斯、哈迪斯。仔细去想,他们全是在身份相抗衡的三代神,顶多是克洛诺斯丧失最初的神格而身份稍弱一筹。
诸神的躁动还未停止,退出试炼的塔瑟斯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脸色难看,第一时间快步走到了塔尔塔罗斯面前。桌面一震,他双手撑在摆卖美酒佳肴的桌子上,低吼道:“父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尼克斯和厄瑞波斯都不敢干的事情,也只有深渊之神放在心尖上的孩子敢如此质问了。知道塔瑟斯遭遇了什么事情,塔尔塔罗斯的目光游离到盖亚身上,而盖亚的眼底闪过趣味,完全当做没看见的撇过头和厄洛斯聊天。
关键时候不要学卡俄斯一样不靠谱啊!
塔尔塔罗斯喉头一梗,眼看父子对峙,只好低声对儿子说道:“是你祖父干的事情。”
这个解释一出现,附近听到的初代神们纷纷目露了然,有卡俄斯插手,多出一个不存在的冥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塔瑟斯心中憋屈,他计较的不是冥王的强大,而是冥王的那张脸!
“他的脸——”
塔瑟斯本想说出来,结果盖亚施加的神威锁定住了他,愣是把话堵了回去。
二代神和三代神离的较远,听不到刚才深渊之神的话,于是竖起耳朵来听塔瑟斯的透露。很遗憾盖亚和塔尔塔罗斯都不打算让他说出来,诸神的耳朵也白竖了。
在这个时候,盖亚镇场的作用发挥出来。
“好了,塔瑟斯你先回位置上。”大地之神微笑的面容耀眼而温暖,可是金色的睫羽下,那双碧蓝的眼眸却冷静无波,不容置喙的气势已经凌驾于其他神灵之上。塔瑟斯心有不甘的看着两位父神,只是塔尔塔罗斯避开他视线的举动暴露了其中的问题。
哈迪斯怎么会是幻境里的冥王!
想问又不敢问,被‘儿子’打出幻境的塔瑟无精打采的回到座位上。
幻境里,等他们都得知塔瑟斯强行退出冥王试炼时,已经是一天后。由于哈迪斯他们忙于冥府的工作,没时间去探究这件事的过程,闲着的波塞冬则好奇万分的跑去打听冥王的事情。
冥官们闭口不言,奈何波塞冬贵为神只,幻境里再多的限制也不能让一位非神的冥官强行拒绝神只的要求。在他的再三询问下,一个性格偏向软弱的冥官终于开了口,“殿下,冥王陛下大概在极乐净土的宫殿里。”
听到解释,波塞冬一溜烟的跑了,完全不顾对方惊惶的神情。
“不要去啊!陛下不喜欢被打扰!”
“哈哈。”
波塞冬笑得得意,都透露了位置,他怎么可能不去看一看。抵达极乐净土后,波塞冬试探性的伸出脚踩了踩满是生机的草坪,结界的色泽一闪而逝,弹开了他妄图闯入的脚。
“可恶,没有哥哥就无法进去吗?”
波塞冬找不到进去的方法,心中的傲气升起,他使劲的和这片极乐净土的结界做出抗争。突然,他的附近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听到背后声音的一刹那,波塞冬反射性的惊喜道:“哥哥!”
“咔嚓——”,幻境的画面第三次切断。
“塔尔塔罗斯!”厄洛斯和尼克斯两个女神最先沉不住气的惊叫起来。盖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谁让波塞冬自己作死的去找冥王。这么连续下来,塔尔塔罗斯放弃了委婉转移视线的可能,粗暴的关闭了波塞冬那边的画面。
盖亚左思右想了一个方法,说道:“你该布置第三个最终任务了。”原本第二个任务就结束试炼的情况是不可能了,唯有让试炼者输的心服,这场冥王试炼才算真正达成目的。
“好。”塔尔塔罗斯的眉头舒展开来,沉思起第三个考验。
幻境里的波塞冬一回过头,见到的却是一个披着兜帽的男子。眼中划过疑惑,波塞冬确信不会听错兄长的声音,好奇的问道:“你打扮成这样是干什么?学那些冥官吗?”
波塞冬没有回答冥王的问题,所以冥王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一眼蓝发蓝眸的波塞冬,冥王不再说话的踏入了极乐净土。眼看他穿过了结界,波塞冬立刻把怪异之感抛在脑海,惊呼道:“带我一起进去看冥王啊!”
“……”冥王闻言一默。
“你去看他做什么?”沙哑清冷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波塞冬莫名的觉得哈迪斯的气势更强了,连简单的问话都有种奇异韵律。被困在结界外,波塞冬眼巴巴的说道:“我很好奇冥府之主是谁啊,你就带我进去吧,哥。”
最后一个字的语调哀怨婉转,再加上波塞冬本身不差的嗓音,宛如海妖的蛊惑。
——其实这仅仅是弟弟单纯对哥哥的撒娇。
黑色的宽大袖袍抬起,冥王终究是握住了波塞冬的手腕,一拉,把对方拉进了这片鸟语花香的极乐净土。波塞冬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杀伤力,然后兴奋的抱住了对方的腰,说道:“你不是一直在处理审判所的事情吗,怎么有空跑来和我一样看热闹?”
冥王来不及回答,波塞冬立刻发觉手感上的微妙差别。
“咦,你怎么瘦了。”
“怪不得不让我去审判所,那边很辛苦吧。”波塞冬自动理解了兄长的行为,不过手又摸索了几下,就发现腰背的肌肉显得结实许多。冥王拦下了这双亲近过头的手,兜帽下的眉头微蹙,他冷冷的问道:“你平时就这么放肆?”
波塞冬感觉到哈迪斯的疏离,委屈道:“睡都睡过了,你怎么还是排斥我啊。”
平地一道惊雷!
冥王的手颤抖了一下,波塞冬趁机摆脱了他的束缚,手指灵巧的解开兜帽。映入眼帘的黑发神只面色苍白俊美,好似许多年都未曾见过阳光一般,平添病态的魅力。波塞冬心中一疼,看着他说道:“父神看到肯定会骂你。”
“为何?”冥王的嘴唇挪动。
“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神的性格,在宙斯父神不在的日子里,我们是他的心头肉啊。”波塞冬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外面的宙斯是否听到他们的谈话。说完这些话的下一秒,他诧异道:“唉!你怎么身体僵住了,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吗?”
幻境外,盖亚忽然用手挡住脸,一副在座位上笑到不行的模样。
“你看他的脸色,简直像晴天霹雳了一般!”
“嗯。”
塔尔塔罗斯的嘴角翘起,即使幻境里的冥王是记忆投影,但他也喜欢看到那块石膏脸崩裂。
“哥哥,我想看。”厄洛斯扑倒在盖亚的手臂上,又是撒娇又是哀求,奈何盖亚铁了心不让她看波塞冬那边的情况。被妹妹的声音打扰了听觉,盖亚此刻兄妹情薄弱的按下厄洛斯的脑袋,“别吵,等我听完他们在说什么。”
厄洛斯泪花飚出,“你不喜欢我了。”
“乖。”盖亚努力一心二用的安抚住厄洛斯,可惜旁边还有个尼克斯哀怨的看着他。
幻境里,冥王的表情空白,从接二连三的可怕猜测里回不过神。
“宙斯他……”他有些难以启齿。
“哥,别提宙斯那个负心汉了,我们去找冥王吧。”波塞冬拽着他的手往极乐净土里面走去,一路上东张西望,似乎想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冥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