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嫌嫉,你便……”
“也不全是……”
“行了,我知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见他急着辩解,莫寒不由得好笑,摆摆手接着说,“问题就出在这里,其实一直以来完颜晟就想除掉你,你别瞪我,事实如此,而言崇只是恰好利用这一点。说起来这一半罪责在我,因为言崇是我惹来的,他想折磨我解恨,你是我丈夫,自然也在他找茬的范围之内,若不解决他,以后还有一连串的危险等着我们。我不想死,也不想你出事。所以,这件事情,我必须负责。”
她望着他的眼,看见他的挣扎,她知道,在完颜煦心中,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是件多么羞耻的事情,但她必须让他了解,她不是菟丝花,不愿永远生活在别人的庇荫之下。
“你想如何做?”良久,完颜煦才哑着嗓子问道。
目的达到,莫寒忍住上前去拍拍完颜煦的头,赞他听话懂事的冲动,异常认真地说道:“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完颜煦略微有些吃惊,不由问道:“何解?”
“简单来说就是蓄势、突击、一击毙命。”
她忽然变脸,从得意到慎重,“任何人都有弱点,言崇更是,但他之所以有恃无恐在于他料定我绝不会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你,那么,完颜煦,我能信你么?”
他亦不再玩笑,握紧了她的手,反问道:“你不信我,还要去信谁?”
“若你将此事宣扬出去,我便沦为大齐的千古罪人,而你,却可创下震古烁今之功绩,如此,你可抵得住诱惑?”她牢牢盯住他的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相对于莫寒的紧张,完颜煦却是笑,拍拍她的脸颊,取笑着说:“除非你要逼我造反或出卖大金,不然我都听你的,谁让你是我老婆呢!横竖本王就是个怕老婆的,没那个胆子。”
“那好,都说人生如赌局。今天我就赌我对你的信任。你若叛我,我便……阉了你!”
完颜煦被她那股子狠劲下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挪,用全力点头,“绝不将此事告诉第三个人。”
“错了。”
“什么?”
“你当言崇不是人哪!应该是第四个。”
“好吧。绝不把此事透露给第四个人知道。”他开始不耐烦了。
“好像也不对……”莫寒撑着头,冥思苦想,“当时在场的除了我,还有陆非然,还有念七,哦,还有言崇身后的一大票人呢……”
“算了,不说也罢。”他败了。
她突然一拍手,得意地说:“他们知道也没用,因为证据在我手上。再说,他们也不会妨碍我做事。”
“什么意思?”
“这个故事好长哦,要不还是到客栈吃饱喝足了我再细细说予你听?”她好心提议。
完颜煦已经被折磨得没了脾气,抱着头哀叹自己命苦,被吃得死死的。
“简单来说,言崇是我堂兄。父皇的大哥的儿子,是称为堂兄吧?”
秋霜
牡丹王。芍药相于阶。罂粟满。木香上升。杜鹃归。荼贰忝巍�
一唱或能一生,一生会记得眼前蓓蕾新苏的四月天,蝶影蹁跹,青鸟殷勤,晚风吹落的花瓣残留着曾经的绚丽芳泽。
低吟浅唱,恰是人间四月天。
应是人烟鼎盛之时,燕京北街却无繁杂之声,街尾两座石狮,高七尺有余,仿如活物。兽头红漆正门大敞,六王府内丫鬟仆妇跪了一地,又二三十衣着鲜亮之人立于路旁,岑管家于门口相迎,见主人下车,皆跪行大礼,拜道:“恭迎王爷回府。”
目光扫过前方众人,完颜煦抬手叫起,转而伸手去扶一纤弱女子下车,动作轻柔,甚是小心。
秋霜跪在略微靠后的地方,见人人皆是屏气凝神不敢多言,便悄悄抬头看去,只能看见那完颜煦身后女子甚是娇小,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不凡气度,但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单单看那眼眸竟有几分相熟之感。
见二人只与岑管家简单对答几句,就要进屋,秋霜不禁按耐不住,心中责难岑管家收了好处却不帮忙做事,无法,只好独独一人起身,俯身行礼,仪态万千,怯生生地道了句:“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睹见完颜煦明显的失神,秋霜暗暗一喜,心知成功了一半,再抬眼却见完颜煦早已不再看她,而是神色慌张地看向他身后带着面纱的女子。秋霜虽心中疑惑却不敢多看,只露出一副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的模样,想是如此即便不能立刻受宠,也不至于定她不敬之罪。
莫寒亦是惊奇,不由得走近了,饶是女子,也不得不赞叹,面前的女人发如云堆翠髻,眉似弯月,眼若秋水盈盈,唇如樱桃含香,纤腰楚楚,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态天成。美不胜收尚不足以量其容,倾国倾城才恰如其分。
最令人吃惊的是,她大致轮廓竟与莫寒相差无几,但却比莫寒美上十倍。眼角一滴泪痔,顾盼之间,我见犹怜,风姿绰约,摄人心魄。
也难怪完颜煦会失神,这般难得一见之美人,世上有几人不动心?
略过完颜煦奇怪的眼神,莫寒提步上前,却是笑盈盈地说道:“姑娘好样貌,但不知是何时来的府里,我竟未曾见过,岑管家是越发不让人放心了。若不是此番姑娘站出来请安,岂不白白埋没了人才?”
“奴婢不敢,只是方进府,不懂规矩,还请……请王爷责罚!”秋霜虽不清楚眼前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但听得她简单几句话面上虽平常得体,却在暗中责她冒失,暗叹这女人不好对付,还是小心为妙。
岑管家硬着头皮赶上来,低头答道:“是前些日子合着几箱绫罗绸缎一并从汴梁送来的,说是齐国皇上给王妃殿下的生辰礼物。”
“哦?是这样啊。”莫寒有片刻的愣神,少顿又嫣然一笑,让人弄不明白究竟在想些什么,“姑娘芳名?”
“奴婢贱姓何,闺名秋霜。”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何秋霜,真是好名字。听姑娘的口音像是苏州人士?”
秋霜又是一福,眼睛却看着站在一旁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完颜煦,声音越发柔媚:“奴婢自小在苏州长大,夫人也曾去过苏州么?”
莫寒亦顺着秋霜的目光朝完颜煦挑了挑眉——小子艳福不浅。那一眼笑里藏刀,销金断玉,将他吓得连忙往岑管家身后躲,暗自惊心。
“不曾去过,只是以往在宫中有几位相熟的妃嫔是苏州人罢了。”白色面纱垂到腰间,莫寒拾起一角在指尖把玩,面纱虽薄却将她嘴角坏笑遮掩干净,“方才……秋霜姑娘不是说要请王爷责罚吗?那么……王爷就成全了秋霜姑娘吧,随便责罚责罚……嗯?”
她将尾音拖地老长,侧过头对完颜煦丢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便耸耸肩,两手一摊,进屋去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何秋霜与满脸黑线的完颜煦。
岑管家吩咐众人各自回屋,望着自家主子急急去追的背影,连连摇头,果真是獾子怕山猫——一物降一物!
那他家主子岂不是獾子了?真是大逆不道。
但话又说回来,那女主子还真像猫儿似的,平常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那爪子一使,可真是骇人。
夜里,莫寒梳洗完毕,解了发髻,只着一件单衣,端坐在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及腰长发。
从铜镜中看着在她身后坐立不安的男人,莫寒蓦地心情畅快,细细想来,许多时候她的快乐都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但是……活该。
坐得够久了,她放下木梳,随意问道:“怎么回来都没见到世子?不是说养在我房里么?”
“不想让你看了烦心。我知道,那估计是我永远无法挽回的错了。”
她转过脸,淡笑着看着有些颓丧的完颜煦,无奈叹道:“大人的过错不该推到孩子身上,无论如何,他是无辜的,孩子已经没有母亲,你还要连父爱都不给他吗?但……不放我这里也是好的,免得我哪天不顺心拿孩子出气,我可是个心眼极小的,保不齐哪天就……对了,不是说起名么?想好了没?”
完颜煦见她仍是笑,更觉得心里发毛,知她心存芥蒂,这事已在她心中打了死结,怕是这一辈子都难以疏解。“你觉得……”
“名自然要由你来定,但表字……”她托腮想了想,方道,“表字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王爷认为如何?”
“你起的,自然是好。那个……”完颜煦欲言又止,面中竟有惧色,何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便是如此。
不顾他的窘迫,莫寒依旧满脸笑意,不过是好整以暇,幸灾乐祸的笑,装模作样地好奇道:“王爷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古人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王爷有话直说就好,莫寒总是信你。”
完颜煦拍案而起,“我去将她赶走!”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等等!”将他拖住,莫寒扬起下巴,挑衅道,“这么急着把她赶走,难不成是要在外面金屋藏娇,也免得我妨碍你们,对不对?”
“本王……”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那女人在府里多待几日你会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欲火而半夜跑去饿虎扑食霸王硬上弓奸淫掳掠……嗯,总之你是有这个心,对不对?”
“我……”何谓有口难言,何谓百口莫辩。
“好啦好啦,逗你玩呢!”莫寒忍住笑,好心拍了拍完颜煦的肩膀,却被他孩子气地躲开,不由得更是乐不可支,好半天才止住笑,好言相劝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难不成……”
“你又难不成什么!”若不是他有愧于她,早就……
“没什么啦!”不再玩笑,她有些担心地说道,“留下她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颜煦不服,“多半是你那弟弟又想着法子离间我们夫妻俩。留她无益。”
莫寒摇摇头,将头发甩到肩后,“你且等等,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袭远是想离间你我不错,但那女人,真是有些奇怪……”
“何处奇怪?”男人看女人与女人看女人自是不同,完颜煦自当好奇。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处处都很假,事事处处都像是在故意装成……”恍然警醒,莫寒急急拉住完颜煦袖口,仰头看他,“完颜煦,答应我件事好么?”
对于她突然衍生出的无助,他倒是享受,牵住那只纤细的手放在手心,低声宽慰道:“别急,本王答应你就是。”
“那好。”她调整心境,顿了顿方说,“这段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你必要信我,无条件地相信,不能有丝毫的怀疑,你能否做到?”她抬手遮住他唇,眉间微蹙,“不要轻易说好,不知为何,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日后会发生什么,我想象不到,你若不答应也可,我自有其他方法应对。”
他笑,轻吻她指尖,“你方才不是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么?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但不是这段日子,是以后,是……我知道,你又要不信了,但,我尽我所能。”
“完颜煦,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接受那个孩子,也……没有办法接受你。”
“唉……行了,本王知道了。”揉了揉她冰冷的发丝,他有点挫败。
从他怀中退出,莫寒笑得狐狸般狡猾,“夜深了,王爷回去休息吧。”
“回去,回哪去?”完颜煦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好奇宝宝似的问,“本王不就是在这儿休息的?”
莫寒牵着完颜煦往门口走,自顾自地打开门,朝门外指了指,理所当然地说道:“王爷自然是回自个房里睡。”
“这是做什么?”他皱眉,有些不耐。
“怎么?又忘记自己的许诺了?马车上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完颜煦自然中计,连忙拉住她,赔笑道:“不会是真要本王走吧?”
莫寒点点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完颜煦认栽,往门外跨出一步,又转身,心有不甘地问道:“那……本王可真走了……”
“走吧走吧。明儿一早见!”说完,“嘭”一声干干脆脆地关上门,半点缝隙不留。
莫寒靠着门,捂着嘴偷笑。
完颜煦在门外兀自生一会儿闷气,一跺脚,走了。
莫寒拢了拢头发,走回床边,忽然觉得连睡觉的兴致都没有了,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有那个同她长得相似却美上许多的女人,真是惹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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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当空。
晚风吹乱了青丝,纷纷扰扰,如凡尘琐事,纠结缠绕,无人情愿放手。
四月,每一次呼吸都是轻柔,风中有淡淡花香,清新,恬静。
她伸出手,仿佛能接下缤纷落英。
黑色的人影闪过,那人身手极好,落地无声,却是稳稳当当。
多久未曾见过了,约莫半年光景,而眼前似乎,已是另一个人了。
她真心相待,敬他如兄长,却得如此回报。
但,何必计较,人人都有隐秘,谁又能救得了谁。
她笑,依旧是欣喜,“念七,好久不见。”
“姑娘。”
深夜亦有鸟鸣,绵长哀戚,扰了片刻安宁。
“哈丹巴特尔呢?”
“皇上遣他回蒙古,用心经营,大战之时,策动蒙古反金,以成两面夹击之势。”
拾起飘落在窗台的粉色落花在鼻尖轻嗅,以为会使香气四溢,但实际却无半点特别。“我以为,念七是江湖人。”
月落无声。
念七的身影越发黯淡,随着走失的月色渐渐消融在夜幕中。
“江湖人只是表面潇洒罢了。”
花瓣散落在掌心,似有斑斑血迹,再美丽也是徒然,唯有坚强才能不被人轻而易举地捏碎在手心。
“念七,说说看,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告诉皇上的?”
她唇角轻勾,妖娆若昙花,只在夜里绽放。
“不该说的,全然不说。”
“可我不信。”蜷曲的花瓣撒落一地,她笑,如豆蔻年华的少女,无半点心机,“言崇的事,他不可能不问。”
“皆如实以报。”
“那么……皇上让你对付他了么?”
“不曾,圣上说自有姑娘出手。”
她忽然转身进屋,不多时便捧着一碟点心回到窗台,葱管般的手指捏一块碧色荷香酥递于他眼前,娇笑道:“不尝尝么?特意为你备下的。”
“不敢劳姑娘动手。”
她不怒反笑,将荷香酥放到唇边,轻咬一口,品过方说:“清淡,酥软,唇齿留香。你为何不爱?”
“甜点,自是姑娘最爱。”
她不说话,一口一口,细细将手中荷香酥吃完,又回屋子将碟子放好。
念七将长剑转到另一只手中,不知不觉,竟是一手的汗,险些连剑都握不牢。
“你既不伸手来取,那不要怪我独占,是我的,便是我的,任何人都休想坐收渔翁之利。念七,你明白么?”
乌云散去,月光流泻在她象牙色的肌肤上,晕出冷冷清辉。这样的女子似水,柔和却坚韧无比。
“此非念七能够做主。”
“无妨。”她从案几上抽出一封信,确切的说,只是一张纸而已,递给念七,“尽快交给你主子。”
“何秋霜的事,你知道多少?”
念七收好信,想了想方答道:“本是户部左侍郎卢良瑞于皇上春行时献上,乃苏州富户何至幺女,但圣上只言‘甚好’二字便转送燕京。”
“那卢良瑞是谁?官罢了么?”那么,原先并不是要送来此处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