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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以后又是一个大人物啊,但这已然与她无关,莫寒看了看辛勤劳作的蒙古妇女,心情有些下落,在这世上只有变成了狗屎,才没人敢踩在你头上。
“大人,您先进去,我们一会就来。”穿这么单薄进去,应该会挨训吧。
“早饭没吃就出来乱跑,进来陪我吃饭。”完颜煦懒洋洋的声音远远飘进耳朵里,莫寒砸吧砸吧嘴,这才意识道胃中空空如也,更禁不住美食的诱惑,屁颠屁颠地挑帘子蹿了进去。
显然,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完颜煦的脸色便彻底沉了。
他勾勾手指示意她做到自己身边来,而她却像个犯了错的孩童,“我”字挂在唇边,犹豫着迈不开步子。
忽略掉沉默对峙的两人,处在发育期正茁壮成长的年轻小伙已坐在地毯上,对着矮几上丰盛的早餐食指大动,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完颜煦叹息,无奈起身,取过搁置在椅背上的白狐披风,拢在她肩上。
不经意间触到她冰凉的手指,不由得皱眉道:“在外头听了那么久,竟不知道冷,这么多年你究竟是怎么被养活的?汴梁宫里的人能把你喂到这么大年岁,可真是费心了。”他一面抱怨着,一面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袖子里。
莫寒心下一暖,手也不安分,在暖融融的袖子里挠他的痒,但却只她一人笑得开怀。
嘴里叼着软软的白面馒头,她好心地抓起一个递给完颜煦,含含糊糊地说:“别老吃肉,当心爆血管。”皱眉,再皱眉。
缓缓咽下口中的新鲜羊肉,他迟疑地看了看馒头,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莫寒和她举在半空中的手,不情愿地咬了下去,味同嚼蜡似的表情浮现在一张俊脸上。
果然不是吃素的,她无言,为残缺的馒头惋惜。
拿着馒头的手突然被人往上一提,耳边传来完颜煦故作严肃的呵斥,“拿好!”尔后一口咬下去,嚼得不亦乐乎。
“哪有你这样吃饭的?”“怎么没有?啧啧,连伺候丈夫用餐都不会,看来为夫今后要好好教导教导你!”说完,又是一口,却依旧是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她败了,翻个白眼自己找乐子。
地毯上还留着一堆刀刀剑剑,咬着馒头挪过去,左右拨弄着好玩,却在看到剑柄上的刻纹时猛地一震——三瓣菊花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祁洗玉曾在门下养过一群刀客,而他们所使的便是如此刻有三瓣菊花的兵器,不过……她曾问过,用这样刻着明显标记的兵器,就不怕留下证据吗?他嘴角,勾起习惯性的讽刺笑容。
那标记只是让能看的人看,不能看的人,是决计看不到的。
朝中纷争太多,需要隐藏实力虚与委蛇,更需要适时示强。
而在暗杀行动中,是不使用这样带记号的兵器的。
抬头对上完颜煦探究的眼神,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她指指茶壶,他便倒了水送到她眼前。
“这三瓣菊花纹是祁副相门下暗客所用。”粗陋的被子里倒映着他释然的脸庞,莫寒抬眼与他坦然对视,“祁副相早已过世。”完颜煦捡起一把刀,随意看了看,复又放下,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那群暗客可能早已易主。”“你心中早有考量,又何必来问我?”她起身,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我在乎的只是他们此番的目标————是你。”“那便不会是袭远派来的,在奉州时你与这些刀客交过手,胡尔诺当时多半也在,你清楚的记得他们的武功路数、所用之兵器,但我要告诉你,这绝不是袭远的人。”她脱下披风放在手里,回答的异常坚定。
仿佛重重挨了一锤,他触到了她的禁忌,她的心里,还是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你对他…………倒是颇为信任。”觉出他言语中的苦涩,莫寒沉默良久,垂下眼睑,有些漠然地说道:“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大概比我想象中的要理智许多,有时候,他更像兄长。
他不会……不会的。”
“他在王府里安插了十数个眼线,都是跟着你陪嫁过来的人。”为什么,此刻她带着落寞的侧影,会显得如此遥不可及,仿佛彼岸盛开的水仙,永远不可触碰。
“我知道。”她提步走近,仰着笑得灿烂的脸庞,溢满笑意的眼眸中有捕捉不到的苦涩,“他们都在你手中不是么?你不会有事的。
如果…………如果那些人没有威胁到你,就请你放过他们吧,如你所说,他们都为如何养活我费尽心力呢!”“你凭什么说我不会有事?”愤怒的言语冲口而出,他几乎要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
莫寒一时语塞,怔忡着说不出话来。
“算了,用完早饭便去休息吧,别到处乱跑,记得多穿些。
昨晚也着实折腾累了。”完颜煦疲倦道。
“你又何必试我?”“我不是试你,我是在试我自己。”缓缓穿好白狐披风,她静静系着繁复的扣带,迟疑着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把罪责一并推到巴尔虎的人身上?”“七皇叔看上了莫脱里的小女儿里桑,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逼莫脱里带着女儿去求七皇叔罢了,再说,今年六月就是他老人家的六十大寿了,我这个做侄儿的总该尽些心意。”睹见她唇边渐渐凝结的笑容,他好似焦急却又讽刺地问道,“哼,怎么?觉得我讨厌了?残忍了?”
“不是。”她摇摇头,将他的狼狈与后怕收进眼底,“这世上,杀一个人的,是杀人犯;杀一百个人的,是征服者;杀光所有人的,是救世主。”她轻轻叹息,拖起吃撑了的完颜合剌,“我走了,你小心伤口,多休息。”她低头看一眼领子上雪白的绒毛,念起某个落雪的冬天,有人曾经允诺要猎到最好的白狐送她。
只是,时光让一切物是人非。
呼伦贝尔的春光,美得令人心碎。
@@@@@@@@@@@@@“我会做个好姐姐的。”“是因为……孤单吧……”“你知道,撒谎很麻烦,所以想找一个脑子好用的人帮我圆谎啊!呵呵。”
。
“以前我总觉得,躲在乌龟壳里就万事大吉,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我只是想保护好我自己,也保护好你,袭远。”,“王八蛋,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大哥倒在了官道上,是恶疾突发吗?是吗?真的是吗?韩楚风又招你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到底要死多少人你才肯罢休,你才安心?啊,你说啊,你说啊你…………”“为我大齐,百死不悔。”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汁液般的青绿铺满山岗,淡淡开出几多粉色小花,娇羞得不肯展颜。
湛蓝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是幼嫩的雏鸟,展示着新生的喜悦。
暖暖的南风与高大的香樟树擦肩而过,带来树叶间“沙沙”的私语声。
洁白衣袂在湿润的风中轻轻飞舞,她站在高高的山巅上,雪一般的白纱像茉莉一样绽放在草地中心,乌黑浓密的长发瀑布般倾泻在背后,发尾被春风撩起,纷飞在蓝天碧影之下。
她低头看他,用与他相似的眼眸,沉沉如水一般。
“回家吧 声音沙哑。
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所以呀,别让牵挂。
变成一种孤单害怕,雨在下,家乡竹篱笆。
南下的风轻轻刮。
告别了繁华,将行李卸下,我们回家…………”似曾相识的词句从她口中唱出,携着记忆的碎片如溪水一般缓缓流进心底,渐渐滋润他干涩的灵魂。
“来,袭远。
我们回家。”她赤裸着双足,带着初生时的洁净与温柔,她朝他伸出收来,轻轻说,“袭远,跟我回家。”他仿佛受了蛊惑,痴迷地向她奔去,他想握住她的手,却发觉永远也到达不了那洁白纤细的指尖。
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她的影响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点一点消散在碧蓝如海的天空中。
没有任何踪迹可寻。
“不要,不要丢下我————”猛然惊醒,他止不住的呼喊,被汗水浸湿的明黄锦缎贴着消瘦的背脊,在乍暖还寒的夜里显得沉重而突兀。
摊开掌心,似乎还有她暖暖的笑容,近在咫尺。
职夜的太监弓着背匆忙赶到龙床前,万分小心地问道:“皇上可是惊梦了?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来?”袭远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额头,面庞上流畅的线条已然勾勒出成熟男子的模样,只是略写单薄的身子和清瘦的容颜令他看上去严肃而深沉,仿佛不是此番年纪的少年,透着令人猜不透更不敢去猜的威严,还有,浓浓的孤寂。
他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但当太监倒退着走到门帘处,龙床上突然传来少年皇帝喑哑的声音:“传肖常在。”“嗻。”那么多空寂的夜里,他需要,需要一些带着温度的怀抱来温暖冷彻的身体。
仿佛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没有什么能够代替她。
只是,不让自己那么冷罢了。
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这天下,匍匐在他脚下,他只能不断的要更多,更多荣耀,更多光辉,更多对命运的操控和对敌手的践踏。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满足,才能不再需要那已然成为他软肋的温暖。
他不能有弱点,不能留给对手击败他的机会。
他的容忍,皇后的荣宠,魏王的权势,丞相的风光,沈乔生的平步青云,陈氏父子的兵权在握,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给的假象罢了。
阿九,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悬挂的佩剑,那有些新奇的剑穗,是被她叫做中国结吧,阿九,终有一天,朕的战马将跨国黄河,朕的利剑将刺穿女真人的心脏,朕亏欠你的,朕双倍赔付。
一些人,只是纪念,匆匆飘过,连去想的时间也没有;一些人,只在心上停留过片刻,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
花开,并非是花唯一的向往。
花落,也非是花独有的感伤。
坠入尘世,阅读沧桑,沉沦在红尘中,几多身不由己,几多无奈感慨。
学不会看淡,学不会深藏,把一些人或事淡化,或者深深埋藏,藏到岁月的烟尘波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总是在某个落雨的黄昏,在某个沉静的夜里,隐隐约约地在心里深入、深出,拿不走,抹不掉。
追溯
盆中的木炭烧得通红,灼热的火星好似盛放的烟花,窜升在烛火昏黄的微光里,空气都是暖融融的橘黄色。
象牙色的肌肤被笼在这样柔和的光晕中,泛起不同以往的妩媚。
她低头,垂在肩上的发丝滑落至胸前,掉落在桃瓣般鲜艳的丝绸缎面上,白色的小碎花追着那一缕乌黑发丝,开散在襟前。
加厚了的床褥上堆叠着男人的衣裤,她一件件细心折好,犹豫着要不要再多整理一套皮袄,想这春暖花开的时日,必定是要愈发暖和,带着似乎没有必要,又怕遇上了倒春寒,穿得不厚实会如她一样害了风寒。
踟躇半晌,皮袄最终落在了整理好的一叠衣服里,即将追随主人去那苦寒之地。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她直起身子,白色的棉绒下摆落在鹿皮地毯上,随着她不断移动的步子,与皮毛来回磨擦。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案几上,她伸手捂着自己酡红的双腮,不正常的红晕灼热了微凉的手指,她轻咳一声,想着完颜煦训她的样子,唇角显现出淡淡的笑意。
戌时日落,温度骤然下降,她站在如梦幻般绚烂的夕阳下,长久凝望。
少年青涩稚嫩的蒙古弯刀在初显青光的土地上划出一道道丑陋的疤痕,狂乱的叫喊声回荡在凹地里,久久不能散去。
抖落的汗水中兴许融合着咸咸涩涩的泪,随着他毫无章法的动作滴落在结霜的土壤中,为即将破土的小草增添一分冲力。
大约是刀舞得累了,他瘫坐在地上,仰头对着暗紫色苍穹一声凄凉的怒号,仿佛这样嘶哑的吼叫消耗尽了身体里残存的一点点力量,他闭上眼,身子重重地落在并不柔软的草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搓了搓冻得麻木的双手,她悄然转身,错过夕阳落尽时的惨淡。
似乎有压抑的哭声远远传来,只有草原听见。
帐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多半是个男人。
莫寒回头,瞧见合剌傻笑着站在门口,手上还举着帐帘,好奇地问道:“怎么门口半个人都没有?六叔居然没安排守卫?”“把帘子放了。”快步赶上去,将门帘从合剌手中取下,莫寒转身进屋,招呼道,“今天着了凉,吹不得冷风,帐里还燃着炭火,有点热,你多半呆不长。”“唉,六叔在安排去巴彦库仁的路线行程,还有些战术布局什么的,忒没意思,闲着无聊我就来寻你了,阿九,你这有东西吃么?我饿了。”合剌抱着肚子,讨好地笑着。
“还有些小点心,做得不好,怪难咬的。”将食盒送到他手上,她随口问道,“你六叔除了来这收租,还要跑去巴彦库仁打仗么?我看他倒是轻轻松松,没有一点行军打仗的样子。”
“就……就是……水……”喝了莫寒递过来的水,稍缓片刻,合剌才勉强开口说道,“也就是斡勒部首领收不齐贡赋,上面又催得急,那首领上告说实在交不出牛羊来,并要求减轻贡赋,父皇听了一生气,便令人去了他首领的职位,那人被逼急了,自然是要反的。”合剌无所谓地说着,一口接一口地吞咽下粗陋的吃食,“一年多没打仗了,兵部没油水可捞,苦哈哈的一群人在朝堂上撺掇着要打,父皇也想借着机会练练兵,这不,就调六叔来了。
阿九你别担心,就是个两万人不到的部族,能上战场的不超过六千,六叔收拾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似的。”完颜擅,是合剌的汉名,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来算,他会是历史上有名的金熙宗,但在这混乱未知的时空,她看不见寻不着他命运的轨迹。
而眼前喉结凸显的少年,已然有了不同寻常的气质。
“明日,你也一起去吗?”“不了,我留下来陪你。
省的你一个人孤单寂寞,做坏事都没个帮手。”合剌眨了眨小而狭长的单眼皮,回到小男生的可爱模样,“而且啊,六叔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哦!”
“切,你少来了。”屈指给他一记响亮的爆栗,看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头大声呼痛,时光仿佛倒回去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熟识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一时竟分不出谁是谁。
“你还不是懒,不想跟着你六叔去受苦。”“嘿嘿,还是六婶你了解我!”冰冷的空气拂过面颊,合剌神情一敛,几欲起身,手臂被莫寒往下一按,合剌了然,安心回坐,继续没完没了地吃着。
来人双目通红,瞠目而视,凌乱的发丝沾湿在额头,浓密的眉毛刀锋般挺立,嘴唇抿得寻不出一丝血色,粗布衣衫裹着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比合剌更高些。
夕阳下痛苦挣扎的英俊少年就这样挺立在帐门边,握着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紧张而不住地发颤。
那把刀她认得,在晚霞的渲染中,跳着狂乱的舞蹈。
“来找王爷?”她声音平静出奇,含笑看着局促不安的少年。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许久才用生硬的汉语答道:“不,来找你。”说着上前一步,抽刀架在莫寒眼前,极力控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
示意合剌稍安勿燥,她抬头,对上少年深褐色的眼眸,轻轻说:“你准备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