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公!是统对不起汝也!——在无声地干笑片刻之后,管统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瞪着蔡吉说道,“统之妻儿劳烦齐侯照顾。”
“孤为何要替汝养妻儿?”蔡吉语气带上了三份温怒。
可谁知管统只是漠然地回了句,“那就让她娘俩自生自灭。”说完,他便转过身,仰起脖子,引颈就戮。
管统的态度让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蔡吉头一次暴怒了。诚然史书中有着大量为忠义不顾亲情的记载,但此时此刻蔡吉还是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管统这类人的想法。所谓的君臣之道,难道就真比亲情还重要!?为了对某一个人,某一个家族的效忠,难道就可以抛弃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这些人究竟在为什么而活!
不过蔡吉终究没有因为盛怒而与管统起口舌之争。却见她怒极反笑着下令道,“来人,将管统押回龙口看管!尔要殉死节,孤就是不遂汝愿!”
蔡吉的话音刚落,先前还无动于衷的管统,猛地一跃而起,直接就朝一旁的一块巨石一头撞去。愕然的蔡吉刚想喊人阻止管统自尽,却不曾想有一道身影先她一步将管统砸晕在地。蔡吉抬头一瞧出手之人正是曹丕。显然他一早就已注意到了管统的异样。
蔡吉赞赏地朝曹丕点了点头,跟着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管统,不禁长叹一声下令道,“将其交予宁夫人看管。”
“喏。”兵卒得令后将已然昏迷的管统给拖了下去。而蔡吉则将目光又投向了阵前的那三座京观,以及对面严阵以待的敌营。难道今天还要大开杀戒?不知为何,这一刻的蔡吉觉得心里空空的,整个人异常的疲惫。
然而正当蔡吉对招降刘询不抱希望之时,袁军军阵之中忽然跃出了三名骑手,为首一人的手中赫然举着一杆醒目的白旗。
小剧场时间:
草皮:齐侯似乎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拥兵自重啊……
小蔡吐槽:口胡!这都神马坑爹教育~~~汉贼一家门也好意思说孤拥兵自重~~~
第一百零五节 多事之秋
建安五年的盛夏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且就在蔡吉于蒋义渠、刘询等人熬战黎阳城外的同时,曹操亦于朝歌城外三十里处,以两万步骑对阵袁尚四万大军。延绵数里的平原上刀枪林立着布满了曹、袁两家将近六万多兵马。诚然曹操的兵力仅及袁尚的一半。可曹军上下众志成诚,士气高昂,完全不将成倍于己的敌军放在眼里。反观袁尚部由于受之前清河惨败的影响,对曹军这支虎狼之师颇为忌惮。堂堂四万大军竟硬生生地被两万曹军压住了气势。
策马立于阵前的曹操对麾下将士的表现十分满意。三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士气对胜负的影响往往是致命的。正因为如此,曹操才会特意先派出虎豹骑歼灭袁军先锋,再与袁尚决战。现在看来那些首级与鼻子确实起到了曹操想要的威吓效果。袁尚似乎也意识到了己方士气低落,此刻俨然亲自披甲上阵为将士打气。
望着对面脚跨白马,身披亮甲的袁尚,曹操以玩味地语调评价道,“未曾想那袁尚小儿也有些胆色。”
一旁的夏侯渊听罢,将手中的长枪一甩,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待渊取了其项上人头,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那孤就在此静候妙才佳音也。”曹操回头朝夏侯渊报以了一抹鼓励的微笑,但这笑意只是一闪而过。紧跟着曹操便以充满杀意的冷峻口吻下令道,“击鼓!出击!”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震天的鼓声响彻沙场。就着振奋人心的鼓点,五千骑兵在夏侯渊的率领下结成锥形阵直扑袁尚前军行列。袁尚则派吕旷、吕翔二将领兵阻击。只可惜二吕哪儿是夏侯渊的对手,仅一个照面吕旷就被夏侯渊斩与马下。而吕翔在与夏侯渊交战十来个回合之后本拨马想逃。亦被夏侯渊一箭射落马下。
眼见曹军铁骑在夏侯渊的率领下犹如一柄利刃撕开了袁尚看似厚实的前军。曹操当即便下令,于禁与徐晃各令五千步兵以鱼鳞阵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压缩袁军的防线。在曹军绵密紧凑的进攻下,本就士气低落的袁军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特别是夏侯渊所率的五千骑兵,简直就如下山猛虎。一路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周遭爆头逃窜,颤栗发抖的猎物。
袁尚根本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四万大军会如此不堪一击。竟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就在曹军的围攻之下溃不成军。而当他反应过来时,夏侯渊已然率领部下冲入了袁军的本阵。曾经号称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虎的袁尚此事早已威风扫地,眼见连斩袁军两员大将的夏侯渊向自己杀来,直吓得心胆俱裂。哪儿还敢挺枪迎战,当即便在亲随的护卫下连连后退,想要避开对方锋芒。可谁曾想,夏侯渊一早就认出了袁谭的那匹扎眼的白马。但见他取了长弓,抬手一箭,直中袁谭坐骑的马腿。那马吃痛之下猛地腾空而立,将背上的袁尚掀翻在地。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袁尚只觉两眼一黑,差一点就痛得喘不过气来。然而这会儿的袁尚根本没有喊痛的时间,那一头眼见猎物掉地的夏侯渊已然策马上前想要一枪结果了这位袁三公子。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从袁军军阵中突然窜出三骑。但见当先一人。疾驰如电冲到袁尚身前,一面讲身子紧贴于马背之上。一面探出一手提住袁尚的衣领,大喝一声“起”,便将偌大个身子提上了马背。如此纵马、俯身、探臂、救人的动作一气呵成,让夏侯渊等人看得眼花缭乱,甚至忍不住为其高声喝彩,浑然忘记了厮杀。
待到一干曹军回过神来之后,那三个骑手已然护着袁尚逃出了险地。夏侯渊见状赶紧举弓放箭。只可惜对方已经跑出射程,箭矢最终还是射了空。惹得夏侯渊不甘心地追问道,“刚才救袁尚之人是谁?”
“回将军。看容貌像是沮授之子沮鹄。”一个熟悉袁军的曹军校尉向夏侯渊报告道。
“沮授之子?”夏侯渊没想到刚才救人的那员骁将竟是沮授的儿子。惊叹之余,他不由气急反笑道,“有意思!渊日后定要好好会会这位沮公子!”
确实,出手救出袁尚的骑手正是沮授的长子沮鹄。不同与擅长谋略的其父沮授,沮鹄自小尚武,不仅善使长兵器,马上功夫更是了得。虽然沮授之前被袁绍丢在官渡死于乱军之中。可沮鹄只道父亲是战死沙场,因而视曹操为杀父之敌,一心想要助袁尚诛灭曹氏。然而照目前的战局的来看,袁尚莫说是击败曹操了,就连保命都成问题。
不过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袁军虽已一败涂地,但只要袁尚还活着袁氏总还会有翻盘的机会。因此眼见袁尚丢了坐骑,沮鹄当即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比自己小三岁的主上,而他本人则换了一匹普通的战马紧随左右。可谁知袁尚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骑术不佳,竟无法无法操控沮鹄的坐骑。无论他怎么抖绳吆喝,那马儿就是原地打转,一步也不肯跑。眼瞅着曹军就要追了上来,袁尚不禁急的满头大汗,连声向沮鹄求助道,“子鸿,这马莫非认主?”
沮鹄眼见袁尚一副笨拙的模样,再看了看身后离己方越来越近的曹军,当即一个抱拳道,“陛下,得罪也!”
“啥?”袁尚还未弄清沮鹄为何要向他告罪,后者已然用马鞭猛抽了一下他胯下的战马。那马吃痛立即就驮着袁尚飞驰起来。沮鹄则领着亲随紧随其后一路护着袁尚向东北方向逃脱。
待到一干人等逃离战场在荡阴与李孚等人会合,袁尚只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被震得散了架,大腿根部更是酸痛得几乎无法自行下马。袁尚第一次认识到,原来纵马逃命与策马狩猎完全是两回事。同时他亦明白了他所谓的兵法在曹操那等宿将面前简直等同儿戏。先前的种种豪言壮语,此刻回想起来全是一通笑话。
一想到原本多达五万的兵马在自己儿戏般的指挥下,如今仅千把人马追随左右,袁尚在自嘲之余,亦忍不住对曹操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情。毕竟袁军在人数多于曹军的情况下都被曹操打得如此狼狈。这仗日后还怎么打,邺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一旁的李孚似乎看出了袁尚的不安。却见他信步上前向袁尚劝解道。“陛下稍安勿躁。此番吾军虽败于曹操之手,但只要陛下赶回邺城高声一呼,便可收拢兵马。更何况邺城城高墙厚,能抵十万大军。就算是曹操,面对邺城一时间也难以下手。”
袁尚听罢李孚之言,总算是稍稍安了心。毕竟邺城是袁氏经营多年的要塞,城内屯有的粮草足够军民吃上三年。甚至袁尚还可以将一些老弱病残之人赶出邺城,这样一来粮食又能多吃一段时间。想到这里。袁尚便不再在意自己惨败之后会否被嘲笑,而是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朝李孚点头道,“李卿家言之有理。朕这就启程回邺城。”
然而袁尚的话音刚落,从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刚被曹军赶了鸭子的袁尚听到这马蹄声,眼皮不由一跳,心想难道是曹军追来了?可还未等袁尚起身询问。那马蹄声的主人便已然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跑到袁尚面前跪拜道,“陛下!安国……安国王夺邺城!”
“什么!”袁尚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追问道,“汝说什么?”
信使喘了口气。补充道,“于国师开城门放安国王入邺城。眼下邺城已落入安国王袁术之手!”
当信使将邺城的变故报告给袁尚听时,身为胜利者的袁术正身披金甲伫立于邺城皇城的城楼之上。想到脚下的这座宏伟巨城曾经属于袁绍,袁术心头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得意。一直以来袁术都被其兄袁绍压在脚下翻不了身。而现在袁绍的城池,袁绍的国家都已归他袁术所有,这让袁术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袁术之所以能得到这一切,并非是因为他能力出众,而是得到了一个人帮助。那人就是——于吉。
这会儿的于吉正站在袁术的身后手持拂尘垂手而立。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任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老道竟让固若金汤的邺城一夜易主。但正如信使所言,此次为袁术打开邺城城门的正是袁绍钦封的国师于吉。由于害怕袁尚与刘太后除去自己,于吉先下手为强地暗中与袁术勾结。并趁袁尚御驾亲征之际。打着所谓“平乱”的旗号将袁术引入了邺城。当然所谓的“乱贼”自然就是平时一直同于吉不对眼的审配。
无论于吉出于何种目的放袁术入城,至少他的举动成就了袁术占据邺城的欲望。所以在一览邺城美景之后,袁术毫不吝啬地回头向于吉颔首许诺道,“此番多亏国师相助孤方能进驻邺城平乱。国师立此大功,孤定有重赏。”
“王上过奖也。臣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于吉低调地回应道。他之所以会如此表态,一来是吸取了先前君雅簏口不择言的教训;二来他也知袁术为人向来小气。与其纠结于所谓的重赏,不如故作大方来得得体。
“国师莫要推辞。待孤手下攻下国库之后,国师大可在库中挑选一两件宝物。”袁术大方地慷他人之慨道。
且就在于吉暗中腹诽袁术出手没有袁绍大方之时,袁术的心腹之将乐就已然提着一枚人头走上楼阁禀报道,“审配已伏诛,请王上过目。”
袁术看着乐就献上的审配首级,虎目圆睁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再一想当年这些人情愿辅佐出身低微的袁绍,也不愿意奉自己这个袁氏嫡子为主,袁术便忍不住冲着人头得意洋洋地大笑道,“审正南尔也有今天!”
相比找人头的晦气,于吉更关心的是内城那边的情况。须知内城由刘太后管辖,不仅驻有重兵,且宫门的钥匙于吉一直没能搞到手。这使得袁术的人马暂时还不能长驱直入内城。因此于吉连忙向袁术进言道,“王上,审配一死城内残部必群龙无首。事不迟疑,还请王上速提审配首级前往内城招降守军。”
“嗯。国师言之有理。”袁术抚须点了点头,转而向乐就下令道,“起驾内城。”
“喏。”乐就得令后转身下楼点齐了兵马。而于吉自然也跟在袁术身旁一同赶往了内城。其实于吉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攻下内城,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置内城里的刘太后于死地。在于吉看来,若非刘太后介意君雅簏之前的失言,袁尚根本就不会疏离自己,更不会有暗害自己的想法。都是那个老妪一再从中作梗,才害得自己不得不舍弃容易控制的袁尚,转而同声名狼藉的袁术合作。可以说刘太后是于吉现下除了蔡吉之外最想杀的一个女人。
抱着这一念头,于吉一路杀气腾腾地随袁术来到了内城宫门口。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此刻迎接他们的并非是内城守卫冰冷的箭矢。而是一身华服带着后宫佳丽在宫门前等候的刘太后。如此阵仗让原本手提首级,气势汹汹的袁术等人当场楞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是直接冲进去好呢?还是先同这些莺莺燕燕打个招呼好?
且就在袁术发愣之际,刘太后却无视乐就手中的审配首级,轻移莲步来到袁术面前欣然施礼道,“妾身见过摄政王。”
回过神来的袁术挑眉发问道,“摄政王?嫂嫂是在叫孤吗?”
“当然是在叫叔叔。”刘太后抬起头冲着袁术嫣然一笑道,“皇儿现下远征,邺城正需要叔叔这等辅政,叔叔不做摄政王,谁又敢当摄政王?”
刘太后的一席话直捧得袁术有些飘飘然起来。但他身后的于吉却不肯罢休道,“太后休得胡言。安国王乃先王之弟,理应弟承兄位登基为帝,何来摄政王之说?”
刘太后杏目一转扫了于吉一眼,扑哧一笑道,“国师健忘了吧。先王明明已留遗诏传位于尚儿。叔叔若是登基岂不是同侄儿争位。这让领兵在外的皇儿如何处之?让屯兵中山的二殿下如何处之?”
刘太后绵中带刺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提醒袁术他目前的处境。确实,依靠于吉这个内应袁术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邺城。但在邺城之外尚有袁尚、袁熙两兄弟的兵马在侧。一旦袁术称帝或是伤害刘太后,势必会引来袁氏兄弟的围攻。想明白这一层关系之后,不仅是袁术,就连于吉都开始有些投鼠忌器起来。
于是下一刻,袁术立马换了张笑脸,冲着刘太后信誓旦旦地表态道,“嫂嫂放心,孤身为摄政王,定护嫂嫂周全,让侄儿们好在外安心征战。”
第一百零六节 汝妻子吾养之
“袁术夺了邺城?”曹操站在朝歌城头乍一听探子传来的消息,嘴角不由扬起了一丝嘲弄的笑意,“汝南袁氏还真会折腾。”
“袁氏废长立幼,得今日之祸不足为奇。”说这话的乃是刚刚投效曹营的魏郡太守高蕃。身为袁氏的门生,高蕃一路目睹了袁氏老一辈袁绍、袁术的明争暗斗,小一辈袁谭、袁尚的兄弟反目。眼下在袁氏生死存亡之际,袁术更是上演了一出叔侄夺权的闹剧。高蕃在庆幸自己及时脱离袁氏那帮蠢钝之徒的同时,亦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心曹氏会否也走袁氏的老路。毕竟曹操子嗣众多,诚然其嫡长子曹昂比其他子嗣年长十多岁,可谁又能保证十年二十年之后,曹操不改变主意。要知道袁谭与袁尚也相差十岁,袁绍不照样废长立幼为袁氏埋下了祸根。
曹操如何听不出高蕃的弦外之音。事实上,自打袁绍故意外放长子袁谭之后,荀彧、荀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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