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英雄也是人,而且是众人注目的人。
秦老天轻轻一叹,武年年已一步到了面前揖拜道:“侄女参见两位叔叔……”
秦老天长笑一声,双手一扶道:“贤侄女何须如此客气大礼?快起!”
柳危仇则点头道:“贤侄女怎的上武当山来了?”
“年年是为了仇人。”武年年看了柳危仇一眼,淡淡问道:“两位叔叔可有见着邱道长和魏尘绝?”
“魏公子也来了武当山?”秦老天讶异的表情令人不得不信道:“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这两日倒没有碰到过。”
那旁儿的一云道长则笑着道:“我们到里面谈吧!外头顶上太阳正热……”
秦老天呵呵一笑,转向章金聆笑道:“这位大概是半年来传说中章单衣的侄子了?”
章金聆一楞,揖抱拳道:“前辈知遍天下!”
柳危仇嘿的一笑道:“看你也挺顺眼,人丑心倒是挺好,一道进去吧!”
说着,拉了章金聆便先往内厅里去了。
人丑心好?柳危仇什么时候知道章金聆的心好了?
武年年的心一沉,挑了挑眉朝秦老天淡淡问道:“秦叔和柳叔这两天可遇见过章金聆这人?”
秦老天轻轻一笑,看了看武年年答道:“江湖上的事传得很快,并不一定要亲眼看见,贤侄女,你说是不是?”
耳朵有时比眼睛知道的事更多。武年年肚里一哼,脸上却是笑道:“秦叔一句话让晚辈受益菲浅……”
说着,大步自个儿的往内厅而入。
秦老天看着她的背影,和一云道长互视苦笑。
仇恨有时会让一个人走错了路。
路可以走错,但是有些错事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
现在他们暗中帮助魏尘绝是对是错?
武当山最少有二十个高手要杀姓魏的。
他们不会上山来行刺,因为这里是武当,和少林并峙于天下武林的武当。
而且还有八路英雄中的秦老天和柳危仇。
“如果我们看错了人就是做错了事。”秦老天喃喃自语道:“而这个错却足以让武当和八路英雄的威名荡然无存!”
可是他们还是愿意赌一赌。
英雄有很多种,这就是其中之一。
邱挤天抓着魏尘绝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入澡堂。
澡堂早有八名武当弟子待命。
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把这小子洗个像人样!”
第二句呢:“他奶奶的!老夫已经够邋遢了,这毛头小子竟然想来抢第一……”
武当这八名弟子的动作倒是俐落得很。
他们三两下就扒光魏尘绝的衣服只留内裤,又洗头又刮胡子的搞一通。
最后把他抹满了肥皂丢入热水桶内,剩下的就是姓魏的自个儿的事啦!
不过从头到尾他们很尊敬魏尘绝一件事。
虽然他的穴道被制,但是绝对不会把他的刀由他的手掌中拿开。
他们尊敬他,所以他也尊敬他们。
丢入木桶的时候,魏尘绝的穴道已经凭内力气机解开。
事已如此,他当然也洗了个很过瘾的澡。
然后换上一套很好看很舒服的蓝丝绸袍子。
袍子还有一点点淡淡的香味。
武当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袍子?而且还带有一点点的兰花清香。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件袍子就是自己在溪畔曾经拒绝过的那件。
章金聆买的那件。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魏尘绝在他们的印象中是一个很落魄、很没半点儿称得上“好看”两个字的男人。
现在魏尘绝说他是皇亲国戚或是名门公子,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剑眉横挺凤鸾目,俊挺方脸唇迫人,顶上方中垂颈,翩翩摆袖似山岳来。
好风采!
秦老天双眼一亮,呵呵笑道:“原来魏公子本来面目是如此夺人风采。”
这厢连邱挤天都忍不住赞道:“好小子,换了个样!”
魏尘绝唯一没变的是他的神情。
他坐了下来,象牙刀鞘扣合着刀平平横放在桌前。
对面是武年年和章金聆望着自己。
这刹那他有点儿吃惊,因为这两个人的眼神表达的感觉太过相像。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眼眸怎会如此相同?
这处是武当的会宾厅,两排桌椅当中是掌门大位。
对面相隔约有丈五左右,虽然是这个距离,魏尘绝却可以感受到武年年眼神的复杂和章金聆异样的眼采是相同的。
忽的一声轻响,武当七子自后头出来。
当先便由当今武当掌门一古道长带领了一云、一松、一波、一寒、一飞、一影鱼贯而出。
秦老天和柳危仇大笑而起,武年年、章金聆则执晚辈之礼抱拳。
唯坐着的就是邱老道和魏尘绝。
他的目光仍旧在桌面的刀鞘上,不移不动。
刹时一干两侧相侍的武当三代弟子便大大不满。
一古道长在江湖中的地位人所共仰,敢不以礼。
魏尘绝却是不当一回事。
要他尊敬一个人,除非这个人有令他尊敬的地方。
否则就算苏小魂、冷明慧当面亦是不理不睬。
一古道长呵呵一笑,一揖道:“诸位请坐。”
众人纷纷落座了,那一云道长等人亦各自寻位坐下。
一古道长也不计较方才魏尘绝失礼,只朝邱老道恭敬道:“师叔喜欢魏公子,原来是有道理的。”
邱乐满可乐了,大笑拍手道:“老道最讨厌那一套礼数,这小子可大大合了胃口。”
一古道长捻须微哂,朝向魏尘绝道:“贫道日来听得几位同门和江湖英雄夸赞魏公子,是以强请上山以睹真容,还望魏公子见谅……”
魏尘绝一双星目抬起,淡淡看了一古道长点了点头,于是又将目光投回刀鞘上。
这举动又令一干武当弟子不满了。
甚至连一飞、一影两位亦大大为之皱眉。
这秦老天见状,先是一长笑引开众人的心神,方才道:“一古道兄的胸襟已容天地,真可谓达到太极至境……”
这话好,刹时众武当弟子俱满脸得色。
终究秦老天的赞声有相当的力量。
一古道长淡淡一笑,摇头道:“秦兄当知魏公子那份心性修养,才真是有悟的境界……”
武年年听得双眉一挑,哼道:“这小子猖狂自是,目中无人,道长这么说未免太过其实……”
说着,冷笑不已。
“武姑娘误解了!”一古道长谦冲和悦淡笑道:“一个人若是能面对天下众生而色不变大难……”
心中有佛,众生皆佛。
无论是王公贵族、贩夫走卒,甚至猪犬鸡鸭且能同一视,同一心,岂不是佛家最上修为?
武年年轻轻一哼,那一古道长又笑接道:“猖狂与悟性其差在于心而已,姑娘不见魏公子双目凝于鞘,彷若天地俱失又似俱在。佛家中‘一沙粒含有须弥’,我道中则有‘大知闲闲’,贫道只怕差魏公子尚多……”
一古道长这席话不但令武当诸子脸色大为相改,就是武年年亦为之哑口难辩。
这厢她一口气哼着,环巡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到魏尘绝身上,重重道:“你们打算对他如何?”
“找出真凶!”柳危仇一哼道:“老夫绝不相信武兄是魏公子所杀!”
武年年脸色一变,嘿道:“事实俱在,何须矫饰?只怕叫天下人笑……”
“你能肯定?”
这是魏尘绝的第一句话,冷冷的如同他的目光透向武年年,嘴唇一抹讥诮道:“三十六年前苏小魂天下皆说他杀了白大将军,五年前天下传遍苏佛儿杀了骑梦隐……”
后来都证明那是极大的阴谋。
武年年的脸白了。
并不是因为她赞同魏尘绝的话,而是因为愤怒!
“你是个男人,为什么自己做的事不敢担下!”说话的语气除了愤怒以外,似乎还多了一点点什么。
“因为他是个真正的男人。”章金聆轻轻一哼道:“所以才不愿意平白无故的背黑锅,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章金聆补充的一句话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爹死不瞑目!”
武年年一张娇俏的脸变了好几回,她忽然发觉所有的人好像都是抱着这个想法。
她只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相信他不是凶手?”
“因为他信任你!”秦老天轻轻一叹道:“一个凶手怎么可能会让死者的后代跟在身旁!”
“更重要的是他师父赵一胜的死。”柳危仇的眼中竟然也有尊敬道:“一个月前荆门山之战,赵一胜绝对有能力杀了你爹……”
但是这件事却没有发生。
“我们相信赵门主是为了赎罪……”一云道长缓缓道:“而且把这个担子交给魏公子。”
章金聆冷冷一哼道:“如果三天前你在青峰镇看了那一战,就可以知道你爹爹是怎么逼魏公子,而魏尘绝又如何百般容忍以至于背上吃了你爹一刀!”
魏尘绝也受了伤?
“你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杀了武大先生?”章金聆说出所有人的疑问道:“而且是在受重伤之后?”
武年年当然不能回答相信。
因为武大先生的武功天下俱仰。
而且当时屋内又有那么多高手合力狙杀魏尘绝。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什么?
武断红死了是不争的事实。
“谁知道他会用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法?”武年年恨声怒斥道:“你们知道他的为人?”
“这个我知道。”邱老道终于说道:“而且试过。”
邱挤天两次出手最少证明魏尘绝恩怨分明。
“什么是下流的手法?”章金聆轻轻冷笑道:“五个成名的‘英雄’合杀一个后辈?而且你应该知道这五人中有一个是暗器高手!”
武年年的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凭有据。
特别是姓章的小子最后那一句完全反问了回来。
她拍桌起身,指着魏尘绝叫道:“好!你们相信他,那么你们如何证明他是清白的?”
这是最重要的一句话,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何证明魏尘绝是清白的?
“今日贫道邀请诸位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此事。”一古道长看了一巡诸人,缓缓道:
“当然,这件事需要魏公子的帮忙……”
所有的目光全看向了魏尘绝。
现在他们每一句话都关系着今后自己的生路和武林间的风暴。
魏尘绝缓缓的站了起来,手中拿刀。
“魏某心领!”这是他留下的一句话。
四个字说完,人也大步的迈出了厅外。
好多的兵器在舞动时,凶手的刀芒永远最暗。
魏尘绝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他由武当山走下来时,他相信那把黑暗的刀已经在等他。
只不过这次是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杀他。
武年年和章金聆跟出来的速度也不慢。
现在方方入夜的酉时,他们走出了武当山。
走出了武当派所能遏阻杀机的能力之外。
“你为什么不说出心目中那个是凶手?”章金聆在后面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难道你真的怕欠下人情?”
蓝色的绸布衫在飘动于眼前,那已是人情。
武年年在冷笑道:“因为凶手是他,怎么说?”
“对极了!”沈破残的人和枪同时出现,淡淡笑道:“凶手怎么可能说出自己来?”
章金聆的眼睛亮了,他缓缓道:“是,凶手不会招出自己是凶手,但是却会随便说个最有可能的人的名字!”
他望着沈破残笑道:“沈前辈,你认为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沈破残的脸色冰沉沉的没一丝笑意。
“看在你和章单衣的关系上,最好是回头转上山……”他的额头一阵青筋鼓起,沉冷冷双目道:“死的时候是怪不了任何人!”
章金聆一笑,忽的递扇拍了两拍魏尘绝的左肩,嘻声道:“怎样?这里没啥问题吧!”
魏尘绝的表情背后的人看不到,不过沈破残却有一丝的讶异。
这个人和这个人手上的这把刀,传说是没有感情的。
为什么现在他的眼眸子里有一种类似感激的神情?
沈破残不想考虑这个,他要的是把手中的长枪插入对方的喉咙,对方的心口。
破残枪法是一门很诡异的枪术,它几乎不成枪术。
舞开来的枪花,点点缤纷方满目,忽的快如枯桠突生的奔到了面前。
传说枪术共有一百零八门。
而沈破残的破残枪法简直可以说是东取一招,西用一式,没有渊源,没有宗流。
没有渊源没有宗流而能融成一格才是特别可怕。
你绝对不会想像到他的下一招会突然横扫如大刀,忽的倒转枪头如棍打。
魏尘绝一直在退,退了足足有十步之多。
他发觉一件事,武断红在八路英雄中排名第一,那只是因为他年纪最大的缘故。
沈破残的枪绝对比武断红的刀恐怖。
魏尘绝抽出了刀,足足连砍三手才压下沈破残封喉夺命的枪锐。
“好!”沈破残双眸一闪,揉身欺近,同时两臂抱枪一挑,硬是逼退了魏尘绝一步。
人退,空门在刹那间有了疏漏。
直挺的枪锋贯下,又快又狠。
魏尘绝挑眉,右臂自半空猛挥而下,既沉又稳。
叮!
轰然一响,枪的来势已偏,贴着左腰而滑过。
刀呢?
刀沿枪直上,要斩对方的双手。
沈破残双目一沉,嘿的两声里足下一点而退,脱出了这一刀的罡风之外。
脱出了罡风,却没有脱出了压力。
他退,魏尘绝大步向前,刀势依旧。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速度都很快,很惊人。
但是他们保持的姿势更是令人动魄。
沈破残的枪头在魏尘绝的后腰,魏尘绝的刀锋贴在沈破残的枪上。
现在的情势已经是他们不得不奋足奔驰。
其中只要谁稍慢了,就得重创在对方的兵器下。
势已无可遏止。
武当山下犹有树林,他们由路径直冲窜入林内。
这点对于沈破残来说比较不利。
就像现在,他们身背已经有一棵巨木阻着退路。
武年年追蹑而来,章金聆也追至。
谁都看得出来沈破残已是大大不利。
沈破残大大不利,那是指正常的状况,正常的兵器。
但是沈破残的破残枪却不是正常的兵器。
无声无息的一弹,竟有两片铗子左右一夹,硬是夹住了刀锋。
同时枪又轻轻一震,末端处犹能弹出尺长的斜刃,神不知鬼不觉的刺向魏尘绝的小腹。
这手变化又狠又绝,几乎容不得对手思考。
沉甸甸的一声,沈破残掌中尺长斜刃已穿透魏尘绝的肚腹,好扎实的一记。
魏尘绝重重的跌在地面上,沈破残倒转枪头就要扎破颈脉。
眼见枪锐已在三寸处,倏忽一抹气机透向心口。
这势来得又快又急,沈破残不得不偏身小移。
只见那击来的丈长竖条刷的合成扇面,由下而上扫开,又硬逼着自己不得不后退三步。
章金聆的动作够快,右手展扇,左臂抱人,在呼吸间已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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