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大家只道杭州城里出了个只做女人生意的柳公子,却没人见过本尊。
实在不是我故意装神秘,而是因为我已经十五岁了,成熟女孩的体貌特征已尽显在我的身上,男装已遮掩不住了。
记得半年前,大家聚在一起办庆功宴。席间白清离我较近,当看出我是女儿身的时候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所以从那以后,我便把店铺交给他们打理,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免得尴尬。
还好有夏竹和羿寒每天陪在我身边,日子才不会太过无聊。
夏竹一脸献媚的向我跑来,道:“小姐,您也很闷吧。”
我送她个大大的白眼,道:“告诉你多少次别叫我小姐?我不喜欢那俩字。”
“那叫您什么?格格也不许叫。”
“叫少爷啊。以前不都这么叫的。”
她上下打量我一圈后,不屑道:“您还当是从前?您看看您现在这样,谁家少爷像你这样的?说是少爷不吓死人?”
我转过身,想问问羿寒的意见。一回头,就看见他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我剜了他一眼,道:“算了,以后叫主子吧。”
夏竹笑笑,又道:“主子,刚才白清送来了几套汉裙,奴婢瞧着挺漂亮的。您都好久没穿过女孩家的衣裳了,要不今儿个您换上,咱们陪您出去逛逛吧。”
听着她这样说,我也有些心动。顺着她说道:“好吧,走,帮我换衣服去。”又看向羿寒道:“你在这等我。”
换过衣服,由夏竹帮我打扮妥当。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还是我吗?这一年多,忙着打点店铺,都没仔细瞧过这张脸。记得最后一次打扮自己,还是明霜大婚那次。现在看着打扮后的自己,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夏竹笑道:“主子越发美了。”
远离旋涡复孤身(七)
等在门口的羿寒,乍一见我这身打扮,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看着我正拿着匕首往袖子里塞,忙阻止道:“主子,那东西是奴才不在您身边时,留给您防身用的,没事儿就别戴了,仔细伤着自己。”
我冲他摆摆手,“不碍得。带着它,我有安全感。走吧,叫人备马。我们去清凉寺逛逛,中午就在那里用斋了。”
夏竹一脸的为难看着我,道:“主子,一定要骑马去吗。”
我玩味得笑道:“你说呢?好久没骑马了。学了不骑,不是浪费了羿寒教我的一片苦心?你若为难,就和羿寒同骑一匹吧,免得你出状况。”
夏竹听我让她和羿寒同骑,才无奈道:“是,奴婢这就去叫人把马牵来。”
清凉寺是远郊的一座小寺庙。来的人不像大庙那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的主持方丈也不似那些大庙那样势利。我很喜欢这里,这里会给我一种静心的感觉。
我们一行三人,添了香油钱便向斋堂走去。斋堂里,这会儿只有一桌香客在用斋。我们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小和尚上斋菜。
见羿寒打一进寺里就眉头紧缩,我问道:“羿寒,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羿寒道:“主子,咱们早些回去吧。奴才觉得,今儿个这寺里有些不对劲。”
我继续问道:“哪不对劲了?”
“奴才也不晓得,只是觉着,这寺里和平时不大一样。总之,咱们用过斋就早些回去吧。”
我听了点点头,“恩,那快吃吧。”
斋菜用至一半,打门外走进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两个五十岁左右,一个三十岁左右。
其中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人明显是主子。他先入坐,随后示意了那两个人坐,他们才规规矩矩的坐下。
那主子摸样的人,身穿月白衫,外套淡蓝色坎肩。腰间挂着块羊脂白玉。身上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我正打量着他,耳边却突然传来说话声。“阿弥陀佛,小施主可否让老衲看一下手相?”
我扭头一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看着我,等我答复。
我笑着伸出手,他看过半天,微皱眉头并不讲话。夏竹急道:“大师,可看出什么了?”
老僧答:“阿弥陀佛,小施主与佛有缘,却注定断不了七情六欲。老衲送施主一言,施主可好生记得。”
我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见他这样说了,也只当逗一乐,笑道:“大师请讲,小女子洗耳恭听。”
“身前身后均是梦,虚虚实实假乱真。尘缘如烟皆番过,红梅血玉示三生。小施主切记,切记,该来的不会远了。”
怔楞间,那老和尚已走出斋堂。
夏竹见我脸色大变,担心的问道:“主子,那红梅血玉……”
直到夏竹出声,我才慌过神,忙道:“羿寒,快去把大师傅请回来,快。”
那玉佩只有夏竹见过几次,平时我从不拿出示人。而那老和尚,竟知道我有这玉佩,仅这一条,便激起我心中的希望。也许,他知道怎样能回现代去。
羿寒得令,迅速起身翻窗追出。我也赶忙寻去,可等我追出门外时,已不见那老和尚与羿寒的身影,只好又坐回桌前等候。
过了一刻钟,羿寒回来了。看着我一脸惭愧,低头道:“奴才该死,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奴才追出去的时候,已找不到那大师了。奴才又问了附近的小师傅,小师傅都说从没见过那位大师。”
我叹口气:“罢,错不在你,我们走吧。”能说出这翻话的,必不是凡人。
行至门口,觉得身后有一束目光正注视着我。我回头看去,正好与那五十多岁老者的目光对上。那老者笑着看向我,可笑意却没传到眼底。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大步向外走去。
吩咐夏竹和羿寒去把马牵来,夏竹见我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话。
一路无话,朝山庄返回。走到岔路口时,“啪,啪!”从另一条路上,传来利器撞击声和人的咆哮声。
我立即勒紧缰绳,将马停稳。羿寒迅速把我和夏竹拉下马,闪身躲进路边草丛中。隐隐从草丛的缝隙中看到前方二十米处,十多个黑衣人正在与三个华服男子打斗。
我一眼便认出,那三人就是刚才在寺院斋堂中的男子。
双方都是练家子,虽然我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黑衣人招招都透着杀气,而华服男子也是剑剑凶险。
很快,便有四个黑衣人倒下,华服男子中的两个下人,身上也中了刀。虽然看那三人武功皆在黑衣人之上,但毕竟寡不敌众,再这样持续下去,那三人捞不到任何好处。
观察间,又有两个蒙面人倒下。年轻的下人已身受重伤。
来不及多想,我转头看向羿寒,脱口而出:“救人有几层把握?”
“五层。”
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救。但我要你活着回来。” 。 想看书来
远离旋涡复孤身(八)
“是。”
羿寒郑重的点了点头,便飞身跃出,加入混战之中。
我握着夏竹的手,叮嘱道:“从这里到山庄,穿小路已经不远了。用你最快的速度,一刻钟的时间,务必带着山庄的大夫和止血散,再带十个护院赶过来。”
“是。”
夏竹起身,快速走到我们下马的位置,翻身上马,在草丛中消失。
这边的混战由于羿寒的加入,已经逐显优势。又有两个黑衣人倒下,羿寒的手臂也已中剑。看得我心惊肉跳。混战又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黑衣人全部倒下。而这边年轻的下人也已支撑不住,昏死过去。羿寒身上也添了好多伤,倒在地上。
见混战结束,我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跑到羿寒身边,小心的扶起他,紧张道:“羿寒,你的伤要不要紧?”
他向我挤出个笑容,“主子,奴才没事。害您担心了。”
我摇着头,道:“说的什么傻话,你没事就好,以后我再不会要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随后,我又走到那华服主子身边,看着他和正检查黑衣人尸首的下人,问道:“你们身上的伤怎么样?”
那主子模样的人正在给昏倒在地的年轻下人把脉,看我走过来,道:“我的伤无碍。”又看向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随从,道:“只是他的伤再不医治恐怕……”
正说话间,他身后原本倒下的黑衣人一手手掌支地,另一手举剑向他刺来。我一个机灵,惊呼一声,同时拔出袖中的匕首向那黑衣人的剑划去。他的剑受到我的外力阻止刺空了,随后便被那主子模样的人结果了性命。
那主子模样的人向我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我看向他,正色道:“柳允冲,清柳山庄庄主。你不必担心,我的人马上就到。”
他点点头,“刚到杭州城,就听闻柳公子的大名,没想到竟是女儿身。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在下艾天华,京城人士。”
不一会,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艾老爷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我随声望去,道:“我的人。”
马跑近了,十多个人下马上前施礼:“主子,奴才来迟了。”
夏竹一路小跑跑到我身前,哭着说:“主子,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
“都起吧,我没事。”说完,赶忙拉起大夫,走到年轻下人身边,“冯老你快先来看看他,昏死过去了。”
冯老把过脉,又看了伤口,起身回话:“主子,虽没伤及心脉,但也已耗费了大量气血,须尽快带回山庄医治。”
我吩咐护院把伤者抬上马车,又留下了七人,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里处理下,把线索都给我断了。明白了吗?今天这事儿,你们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如若叫我听见有风声传出,我要你们这十个人见不到隔天的太阳。”
说完,看了眼艾老爷,我想他该明白我的意思。不经意间,眼角扫到他的老仆,心里咯噔一下。
他没喉结。
这太监可只有宫中和王府里有啊。
把他们主仆三人安顿好后,我回到房间细细思量。起初看他的衣着,只道是富甲一方。没想到他竟富贵至此,怕该是个王爷吧。
我转念又一想,连王爷都敢下杀手的,想必也是位高权重之人。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恐这清柳山庄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我把夏竹叫到房里,正色道:“今天这事儿要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准再提一个字,你盯着点今天去的那十个护院,要是哪个多嘴,就直接拉暗房去。还有,艾老爷他们三人的房间,除了安排伺候的小丫头,叫所有人余下的人都不许靠近,包括你。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了。”夏竹懂分寸,不该问的事绝不多问一句。交代她的事也从没出过纰漏,让我很是放心。
想起今天多亏她去搬救兵,我又道:“今天骑马回来报信,没摔着吧?”
夏竹得意的笑笑,道:“主子,奴婢只是平时不敢骑,并不是不会骑。羿寒教您的时候,奴婢也学着呢。”
我笑道:“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我望着夕阳西下,心中暗自思量。看来明儿个该去会会那位艾老爷了。 。。
远离旋涡复孤身(九)
“叩叩!”
“进。”
我开门进到房间,自行坐下。笑看他,道:“艾老爷,昨夜睡的可还安好?”
他微微笑道:“劳你费心了,还好。”
“没什么,您住着舒服就成。”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谁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我整理了下思绪,开口道:“今儿我来,只是想告诉您,昨儿个的事我会让所有知道的人都把嘴巴闭紧。而你们主仆三人,养好伤就该哪来的回哪去。以后也不必再见,我清柳山庄的人会当从没遇见过你们。可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扬起嘴角,道:“如此甚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枚玉扳指递给我,又道:“姑娘这次冒险救我等一命,艾某记着,如日后姑娘遭遇任何难处,拿这玉扳指到京城的福云饭庄,那儿的掌柜自会带你来见我。”
我勉强笑着接过,微舒口气。
他继续道:“明日,我与我那老奴会先回京城。只是我那随从克鲁恐怕不能随行了。还望柳姑娘再招待他几日可好?”
我笑道:“艾老爷,我这儿虽不及京城要什么有什么,但添双碗筷还不是问题,艾老爷敬请放心。若没事,小女子就告退了。”
他的用意我猜到几分,那随从的伤没好,不能随行,要留下将养些时日也许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想安插在我身边个探子,想知道我的后台是谁。
别说这年代,一个小姑娘独自开创这么大份家业没人信,就是搁在现代,想要人家相信也难。而且怎么就那么巧,就赶上了是我救的他?如果是我,怕是也会起疑。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还是这么有身份的人。
人都这样,拥有的越多就越怕死。随时都觉得有人想害他。想必他也不能免俗。
一大早,我正坐在内堂看书,艾老走进,道:“麻烦了府上两日,今日就要启程回京,特来告辞。”
我引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今日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恭祝您一路平安。”
他见我喝下,才小酌了一口。
我心里冷笑,小人之心。
他们走后,日子也还算是平静,预想的事情并没发生,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主子,老爷差人送信来了。”夏竹慌忙的跑进来道。
“快拿给我看。”
阿玛从不曾派人特意来送信,多是让采购布料的小厮捎来,这次这信,让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阿玛在信上叫我速回。我将山庄和店铺的事宜全权交给福伯打理,便带着夏竹和羿寒快马加鞭赶回盛京。
刚进家们,小喜子便引我来到书房。
我风尘仆仆的进到书房,看着阿玛凝重的脸色,急道:“阿玛,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急的招我回来?”
阿玛拉我坐下,道:“两月前,明相府上的老太君来信问起你的近况。我告知她你身子已大好,不必挂心。怎料,一月前宫里来人传话,说是要你进宫陪伴惠妃娘娘。我与来人说你出外游玩,才推脱了这些日子,又差人火速招你回来。”
我惊道:“阿玛,选秀不是都选完许久了?以何名义叫我进宫?而且那惠妃娘娘又为何识得我?”
阿玛急得来回踱步,“你有所不知,若论起,惠妃也算是明相的堂妹,与我们家也算是沾亲,但此事远不是伴她那么简单啊。”
听到这儿,我心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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