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 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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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天下归元- 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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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地图中特意标出来的地方。
  长青神殿的接魂地宫。
  数百年前,她就是在那里,被创教祖师送走,送她去另外空间里,一代代转世历练,等待彼此回归。
  如今她便要去那里。
  没有得知母亲消息,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然而今夜见了那一幕,她再无法硬着心肠这样留下来,让母亲等不到她凄凉死去,死后无人送终,再在这个世界,享有自己的红尘幸福。
  那样的幸福,在日后的日子里,会化成戕心的刀,日日割着她良心的肺腑,将她的人生割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到那时,那也不会再是幸福。
  她只能回去,而这一别,再无回首之机。
  虽然她有探问过离开的办法,甚至有意无意中找寻长青神殿中关于此类神术方法的记载,虽然她最希望的是能回去给母亲送终,然后再回到他身边,然而便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想法实在太过荒唐,不啻于一个梦,空间劈裂,万中无一的几率,能回去已是万幸,怎么可能这般穿来又穿去?
  那么无极。
  这一夜的颠倒狂欢,这一夜的放纵淋漓,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后补偿。
  且过这一夜红尘迷醉,再回首沧海横波。
  接魂地宫的金色巨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这个地方竟然没有守卫,据说数百年前自从祖师那一场大乱,这个地方便再没有人来过。
  历代殿主在传说中都是“飞升”,所以这里虽然名义上是长青神殿殿主停灵的地宫,实际上连衣冠冢都不算。
  孟扶摇轻轻走下刻着莲花的石阶,听见自己的足音在幽深的地道中空洞的回响。
  甬道阴沉幽长,青花瓷长明灯熠熠闪烁,地面是宽阔巨石辅就,每三步石面上雕刻着一朵巨大的莲花,品字形的地宫在她眼前逐渐袒露,步步金光,耳室里翡翠巨兽沉默相望。
  一切,似曾相识。
  那年初遇长孙无极时那个梦突然重来,孟扶摇毫不犹豫向主墓室行进,随即她停住脚步。
  那般高阔巨大,超过人脑可以想象的雄伟神奇。
  洁白的石柱上瑞兽的图腾升腾欲起,金黄的穹顶数十颗夜明珠熠熠闪光,头仰至最高处方可看见日月星辰的金色穹顶,仿佛另创了一层九重天。
  只少了一座黄金棺椁。
  孟扶摇抚摸着手中黄金册,那上面的线条早已镂刻在心,她直奔墓室顶头,九层金阶之巅。
  那里一座莲花台,青铜所制,整个富丽堂皇的地宫大殿中唯一陈旧暗淡的东西,台边还有些发黑的斑点,似乎是血迹。
  莲花正中,是一个青玉三足小鼎,竟然也是似曾相识,鼎中有道浅浅插槽,孟扶摇滴血于黄金页,按照自己查阅神殿所学来的方法,将金页往槽痕插去。
  “扶摇。”
  身后的声音来得突然,惊得她浑身一抖,她僵在那里,肩膀硬得似乎扭不回头。
  半晌她缓缓转身,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她自己知道那微笑实在难看得很,然而此时她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长孙无极靠着殿门,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愤怒没有惊讶没有任何显露在外的神情,只是眼神里云翻雾卷,浪起不休。
  他似乎想用目光将她裹住,代替自己的怀抱,将这个一生里永远都注定存在缺憾的女子的身影,铭记、镂刻,再牢牢揉在自己生命中。
  孟扶摇在那样的目光下错开眼神,手指攥紧了手中黄金页。
  长孙无极却突然轻轻走过来。
  他走到孟扶摇身边,取过她手中黄金页,孟扶摇于茫然中感觉手一松,心一沉的同时竟然似乎也舒了口气,迷迷糊糊的想——他不让我走……那我便不走吧。
  怎忍在他面前坚持要走?怎忍在他目光中背转身?
  这样强势的帮自己取舍,也好。
  却突然听见他轻声道:“黄金页不是这样用的。”
  孟扶摇一震,便见他咬破手指,亦滴血于黄金页,鲜血滴上,金页忽转玉白色,泛着朦胧的光晕,在长孙无极掌心缓缓浮起。
  “依托黄金页上附着的祖师部分神力,是可以穿越天地缝隙,但是你落过去的时候,却更可能只是落入永恒黑暗,无法挣脱也无法离开,从此永远在冰冷星辰间浮游。”他指尖金光渐渐泛起,如一泊金色岩浆烧灼着掌上玉页,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光晕之后他的神情眉目孟扶摇已经看不清,“只有来自现任殿主的神力浇灌,才有可能准确寻找到另时空的契机,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孟扶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心口刹那间被堵得满满,那些话语和着泪梗在咽喉中,咽不下吐不出,坠得心尖发痛。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我不能送你的身体回去了。”长孙无极指尖金光沸腾,神情平静如水,竟然还回首对她一笑,“扶摇,将你的身体留给我。”
  孟扶摇咬着唇,死死的看着他,这一刻她已不想再流泪,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要怎么看清他?她要怎么将一生爱恋深深铭记?
  玉白光芒在金光炼化之下,化为玉色绢帛一卷,在偌大宫室之中飘荡浮游,缓缓卷向孟扶摇。
  光芒将要及体时,她突然向前一冲。
  她冲在长孙无极怀中,一抬手死死抱住他,仰起脸,深深吻上他的唇。
  长孙无极一直平静如初的容颜,在她炙热又冰冷的一抱中终于如水波般动了动,他叹息一声,俯下脸,让她更深的寻找到他的温暖。
  辉煌却清冷的大殿,冷光幽幽照耀含泪拥吻的男女,他们紧紧纠缠唇齿密合,选择将自己吻到窒息,她抱着他的腰,他揽着她的肩,都知道对方的弧度是自己此生中唯一的契合,然而临到了来,为了成全,依旧放手。
  前一世里我们曾经爱得互相折磨,这一世我们选择爱得宽容。
  大殿中起了盘旋游移的风,金光和玉光交错悠悠卷下,像是人生一场华美跌宕的大戏,即将落下永恒的幕布。
  一生里最生死缠绵的一吻,在永久别离之前。
  玉光如巨锦,悠悠卷了来。
  孟扶摇化成深水中的水草,在他的海洋中昏眩浮游,脑海中无数电光闪越,世界混沌在唇舌之间,那一片亮白的极光中,她没有意识也没有知觉,只知道她爱着眼前这个男人,而转眼之间她便要失去他。
  那一片模糊的天地里,她突然便觉得身子一冷,意识一轻,头顶被人轻轻一拍,耳边有人低声且温柔的道:“去吧。”
  她眼前一黑,慌乱中伸手去抓他,然而手伸出突然就没了实体,也再看不见他,她努力回头,却如一尾小鱼般被裹挟在巨大的浪潮中翻腾而去,最后一刻她只来得及大叫一声:“等我,我一定要回来!”
  玉光一卷,刹那又收,地宫内已经没有了孟扶摇幻影,地下躺着另一个没有灵魂的孟扶摇。
  长孙无极静静立在莲花台前,并没有停手,他眼前金光漫越,渐渐铺卷,延展于整个大殿之中,金光之中隐约有玉色的一小点,飞腾跳跃远去,他眼睛牢牢盯着那一小点,顺着那轨迹不断移动手指,每多坚持一刻,他脸色便白上一分,额头渐渐沁出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簌簌有声滚落在地,瞬间将地面打湿了一片。
  这才是整个“划空大法”最关键之处,送人易,送人安全到达准确位置难,需要以全部神力隔空驾驭,稍不小心便一生修为尽毁,甚或丢命,这也是神殿中除了祖师和他,再无人使用过的大法,没有任何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承诺的履行。
  光芒渐渐淡去,那玉色一小点终于在他寸步不离的控制之下,落入他安排她去的地方。
  长孙无极已经摇摇欲坠,一伸手扶住莲花台,他俯首看着地面,那里有孟扶摇最后一刻甩落的泪痕,长孙无极久久的盯着那点渐渐淡去的水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笑意未尽,他突然一晃,一口血喷在莲花台上。
  鲜血溅开如莲花,一口未尽又是一口,直似要将一身的鲜血都在此刻喷尽。
  长孙无极半个身子压在莲花台上,压着心口,在自己一色殷红中闭目喘息,分不清哪里更痛,或者已经不知道痛,从他亲手送走她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不是他自己。
  很久很久以后,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拭干净唇角鲜血,缓步走到殿门外,对一直守候在那里的神殿弟子道:“从现在开始,本座要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
  弟子恭谨躬身,神殿殿主闭关是常事,所有人习以为常。
  长孙无极转身,回到地宫,将重重殿门关闭,一直走到九层平台之上,伸手在一根枢柱上一按。
  地面裂开,轧轧连响声中,巨大的金色棺椁缓缓升起。
  长孙无极弯腰抱起地上的孟扶摇,将她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眼底笑意微微。
  他仰着头,神色遥远,唇角笑容淡若春花。
  恍惚间黑色柜门开启,五岁幼童澄澈目光怯生生映上他的影子。
  恍惚间玄元山风轻云淡,崖下升起的少女对他张大惊艳的眼眸。
  恍惚间昊阳山暖风如醉,温泉中初次相拥的一吻。
  恍惚间姚城里繁花若锦,古怪而美丽的宫裙女子,送他一场一生从没有过的热闹,再送他倾世一舞。
  恍惚间无极华州地牢里,满地鲜血中她抱紧自己,说:哭出来,哭出来……
  恍惚间璇玑李家庄暴雨之夜,她疯狂撞在他怀中,将一心疼痛哭碎。
  恍惚间穹苍九仪大殿,她一个头磕下,坚决平静的说:请放长孙无极。
  ……
  这一生里的太多美丽。
  不知不觉间竟已饱满如此。
  他轻轻的笑起来,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些。
  早知道会如此。
  留在穹苍没有回无极,就在等这一刻,他太了解扶摇,了解到已经超过她了解她自己。
  扶摇能够忍耐到现在,能够从不要求他,能够明明在有希望的情形下一再试图放弃,能够在最后将自己交给他,他已经觉得那是意外之喜。
  她曾为他放弃,他自然也可以。
  谁都在乞求两全,唯有他知道,那需要太多近乎奇迹的运气。
  他缓缓起身,在她口中喂了一颗玉珠,自己也含了一颗,然后抱着她,慢慢跨进那巨大的黄金棺椁中。
  扶摇。
  你若转身,我便在地狱。
  ……
  孟扶摇醒来时,四面一片漆黑。
  她以为自己果真落入宇宙黑洞之中,从此永恒漂流,心中顿时一片绝望。
  黑暗却突然闪动起来,渐渐亮出斑白的光影,斑白中还有七嘴八舌的人声。
  “哎呀没事没事。”
  “好了好了,没死,……”
  “吓得我!明明见她突然倒下去的。”
  “小姐,小姐!”
  她慢慢的睁大眼睛,一时有点不适应这个现代称呼,不是应该叫“姑娘”的么?
  眼前挤过很多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七嘴八舌的问着她的身体,她定定神,看清了他们的服饰。
  果来……回到现代了。
  这一霎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酸苦的滋味揉在心底,几乎激出她的泪。
  围观的众人见她没死,都渐渐散去,她挣扎着爬起身,一转头看见身后不远处,“XX市第一医院”的牌子赫然在目。
  妈妈!
  孟扶摇立刻奔了过去。
  在医院门廊前她站住脚,打量了一下里面那个陌生的女子,顿时有些犯愁,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妈妈?妈妈还认得出自己吗?如果她认不出,自己怎么解释?借尸还魂?难道还要在她临终前再吓她一回?
  她左思右想没有好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找到了那间熟悉的病房。
  手指停在门前,久久不敢推开,这一步到来太艰难,她竟近乡情怯。
  屋里突然传来沉重的喘息声。
  她一慌,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光线有点暗,她没看见妈妈,却见坐在床边的两个眼睛红红的人愕然回首看她。
  是研究所的小李和胖子。
  那两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这个突然冲进来的陌生女子,孟扶摇却根本不看他们,她直扑床前,几乎在触到床边的刹那间,眼泪便流了下来。
  妈妈……
  一声呼唤不能出口,梗在喉间。
  病床上的人,全身上下插满管子,连接着各种仪器,那些微弱的电波不急不慢的前进,在哗哗轻响里,昭示着病人的时日无多,孟扶摇拼命在那些氧气面罩和管子中,拼凑着母亲的容颜,她瘦得已经让她认不出,薄得像一张纸,陷在被褥中,让人觉得被褥比人重,看得人如受重压,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伸手过去,握住妈妈的手,苍老的,枯瘦的,骨节分明长满老人斑的,手指刚刚触及那肌肤,她的眼泪便汹涌的流下来。
  那手,却突然动了动,仪器上的声响突然急促了几分。
  与此同时,胖子以难得的敏捷跳了起来,大叫:“快!快!叫医生!”
  医生和护士狂奔过来,将怔怔的孟扶摇推到一边,检查、抢救、忙忙碌碌来来去去,那些快捷的脚步在孟扶摇茫然的视野里连绵成变换的光影,她按着心口,在晕眩中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呼吸。
  不要……不要……
  似乎只在刹那间,又似乎漫长得过了一生,她终于看见医生取下口罩,半是惊异半是欣喜的道:“奇迹!病人转危为安了!”
  孟扶摇长长吐一口气,踉跄向后一退,靠在了墙上。
  半晌,两行眼泪,缓缓自她脸上流下来。
  “阿姨,尝尝这粥怎么样?”孟扶摇披一身阳光,轻快的踏进病房,笑得灿烂而明媚。
  “周小姐,每次都麻烦你来看我。”病床上孟妈妈支起身,虚弱却欢喜的冲她笑。
  “应该的,我和扶摇交情好嘛。”孟扶摇取过枕头给母亲支好,打开保温桶装了一碗鸡粥,先用调羹试温度。
  她最终没有向母亲坦白身份,医生说了,病人虽然奇迹般有所好转,但是情绪还是不能有任何起落,她思量再三,觉得还是等到母亲真的要去的时候再和她说实话,眼前明明有希望,不能由她来扼杀。
  于是她编造了一个来自边远省份的女子的故事,这个女子曾经被出门考古的孟扶摇救过,孟扶摇考古时不慎落崖,丧失记忆很久,现在在她家养伤,记忆恢复了,于是托她前来照顾孟妈妈。
  这个故事很狗血很不合理,不过骗骗病人还是勉强的,给妈妈一个希望,也许她能活长些。
  她细致的喂着粥,午后阳光从窗户中折射进来,映出她半边脸光明璀璨眼神温柔,孟妈妈倚着枕头,一边吃粥一边含笑看着她,那眼神欣喜而快乐,却又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意味,孟扶摇每次接触到这样的眼神,便没来由的心中颤一颤。
  她有时恍忧惚惚的想,妈妈是不是认出了自己?
  随即又立刻推翻——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换谁都想不到,妈妈一个病重的人,怎么可能猜得到,而且她如果认出来,又怎么会不说?
  两人在和乐融融的气氛里喂了几口粥,其实孟妈妈大部分时间还是吃流质,氧气袋也从没取下过,她毕竟是垂危的病人,所谓的奇迹,也不过多活一些日子。
  孟扶摇心中明白,她只希望,能好好的陪妈妈走完最后一程,在黑暗的尽头,亲手将妈妈交给来生。
  孟妈妈精神不济,孟扶摇小心的服侍她睡下,趁这空当,出门去买点东西。
  她回来时没想到带钱,不过那女子身上却有一些值钱东西,卖掉了很有一笔可观收入,足够她维持以后所需,研究所她不想去,也没可能去,她已经不是孟扶摇,如果不想当疯子的话,还是重新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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