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尚哈哈笑道:〃见微知著,你在三五招内没法将洒家制服,那么再过三五十招还是一样的局面。洒家可不惧你还有什么其他看家本领……〃说着仰天大笑不止,单掌暴张如爪,另一手居胸横摆,三指拈住架袖,无名指微微翘起,与树梢枝叉毫无两样。
死谷鹰王睹状嚎声一停,瞠目道:〃秃驴,你这一手叫什么名堂?〃
花和尚道:〃不算什么,只不过是用来吓唬三岁孩童的把戏,施主听过'五指叉'这个名称么?〃
言词之中,隐隐讥讽对方为〃三岁孩童〃,死谷鹰王头脑简单,却不曾听得出来,只见他面色由青而白,喃喃道:〃五指叉?。。。。。。五指叉?。。。。。。敢情你便是数十年前,仗着五指叉功夫行遍中原无敌手的行脚僧人,嘿嘿,原来昔日的行脚僧人,便是今日你这和尚,怪不得能在咱老鹰掌下全身而退……〃
花和尚淡淡道:〃鹰施主足不离谷,已历三十载,直到最近方始出山,消息倒也灵通得很。〃
鹰王道:〃武林中尚有何事能瞒得过咱老鹰的耳目,我问你,那行脚僧人在江湖上一向独来独往,你若是那行脚僧人,缘何却肯居于人下,屑为绿屋秘使?〃
花和尚神色一变,道:〃施主可听说过流浪剑客其人?〃
鹰玉道:〃便是你生平所遭到唯一挫败的对手么?听说那流浪剑客在你气焰最盛时向你邀斗,以一个抽剑动作就把不可一世的你吓跑,嘿!可见你胆力到底有限,若换了咱再不济,也不至于在未动手之前便逃之夭夭。。。。。。〃
花和尚沉着脸庞,道:〃施主若知那流浪剑客的真实名姓,就不会笑得出声了。〃
鹰王道:〃你说罢,那流浪剑客是谁?〃
花和尚一字一字道:〃职业剑手谢金印。他显然有意隐藏真正身份,才化名为流浪剑客。〃
鹰王双目发直,呐呐道:〃你的对手既是谢金印,那就没有话说了。莫非你屈为绿屋秘使,亦是与他有关?〃花和尚颔首道:〃正是如此。〃
鹰王道:〃你此来系代表绿屋夫人,咱到底不便与你为敌,适才不过为你言词所激,含怒出手,并非一定要与你比划不可,你可有话欲代绿屋夫人传到?〃
花和尚道:〃自然有话待传,不过吩咐者却非绿屋夫人。〃
鹰王讶道:〃不是她又是何人?〃
花和尚道:〃传话者是绿屋二主人女娲,她近日闻悉一道消息,燕宫门人极有可能踩到死谷,察探隐情。。。。。。〃
鹰王惊讶万状,道:〃然则那女娃儿竟是故意让我生擒了,可恶,可恶,待会儿总得教她懊悔此行,尝尝咱鹰王的摧心裂骨手段
花和尚冷冷打断道:〃摧心裂骨手法,不能再用啦。〃
鹰王道:〃这却为了何故?〃
花和尚道:〃施主用摧心裂骨掌力,将燕宫东后所送交香川圣女的百名宫婢击杀半数,燕宫门人循着这条线索,才追查到死谷里来。〃
鹰王错愕道:〃袭杀宫婢是绿屋夫人之授意,讲明只要咱办得成此事,便送我三颗能增长奇门邪功的大莽丸,她交与你带来了没有?〃
花和尚道:〃别急,你要那大莽丸也不必急于一时……〃
鹰王道:〃说得倒轻松,咱多年来苦练火鸟爪,总不能达到登峰造极之境,只练到八成火候左右,若有大莽丸药力引导,便可功德圆满了,和尚你还不将药丸拿来?〃
花和尚道:〃大莽丸自然是得给你的,但须在你除去谷底那三人之后,才能交与你。。。。。。〃
死谷鹰王凶睛一翻,紧紧盯住对方,花和尚却一点也不畏惧,冰冷地回瞪着他。
有顷,鹰王始移开视线,发出一声啸号,声音有如夜袅骤鸣,显得异常凶悍暴戾。号叫声中,危崖边缘突然出现十余条人影,似为鹰王的号声招引前来,个个面目狰狞,杀机森然。
死谷鹰王视线从他们的身上扫过,那十来个汉子俱都垂首默然,流露出一种畏惧的神态。
花和尚皱眉道:〃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
鹰王点点头,道:〃不错,咱已想出收拾那一女二男的计策,先用这十余名下属,三三两两不断缘绳下去,轮番攻击,他们杀不胜杀,到最后势必心寒手软,一待咱亲自出手,便只有俯首就戮的份儿。〃
言罢纵声狂叫,花和尚亦大笑应和,道:〃此计闻所未闻,当今世上也只有施主想得出这等奇计来对付敌人,只不知你的手下明知落谷之后有死无生,是否还愿意遵从?〃
鹰王道:〃和尚你等着瞧吧。〃
张口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盘旋在谷上的数十只兀鹰再顾不得伤人,倏然间全部飞离绝壑,踪影杳然。
此刻早有两名彪形大汉抱来两捆麻绳,鹰王点点头,那两人迅速将绳子系在自家腰间,另一头缚在一棵大树上,等待着鹰王发出命令。
其余诸人则手舞足蹈,狂呼怪叫,气氛陡然变得十分凌乱可怖。
鹰王阴恻恻一笑,厉声道:〃下去!不要想活着上来!〃
那两名汉子应命往前一跃,借着绳索的力量荡离危崖,双手抓住绳索,迅速向谷底攀落。
他们身方落地,便叫吴非士及玉燕子一人一掌击中胸口,分别发出两声惊心动魄的惨叫,尸横当场。
崖上诸人都已瞧到他们两人毫无抵抗便遭击毙的一幕,那十数名汉子眼看同伴惨死,不觉生出感应,齐然露出惊骇之色。
鹰王厉叫道:〃下去!下去!〃
他一连呼叫了数声,却没有后继者攀绳落谷,那十余名汉子生似陡然清醒过来,再无人肯下去白白送死。
花和尚冷笑道:〃你的手下不肯听命,只有难为施主亲自下谷去对付他们了。〃
鹰王咆哮不止,一对凶睛骨碌碌地四下转动,围绕在四下的人悉数沉寂下来,畏惧地望着他,但却没有一人移动足步,鹰王叫嚣了一阵子,狂态陡然收敛,挥起一掌劈在身边一名高大的汉子身上,那汉子应掌而倒,登时气绝毙命。
其余诸人惊恐之色毕露,呼啸一声,纷纷作鸟兽逃散,但他们犹未来得及逃出寻丈之外,倏见破空人影一闪,一股无形真力自侧方遥撞过来,一霎之间,方圆丈许内尽是铲影。
那十数名汉子但觉晶瞳一花,脑袋已吃兵器扫中,血花四下飞溅,死状之惨,人寰罕见。
死谷鹰王愣愣立在当地,回首一望,只见五步外花和尚有如渊停岳峙般地仁立着,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方便铲,铲上沾满鲜红的血渍。死谷鹰王望着那刺眼的斑斑血渍,长吸一口气,道:〃你……你竟在瞬息之间,干掉了咱鹰王十六个手下?。。。。。。〃
花和尚淡淡道:〃这干人临阵退即,罪无可绾,洒家不过代施主执法罢了,罪过,罪过。〃
他若无其事他说着,举步跨过地上横陈的尸身,缓缓走到死谷鹰王面前,一字一语说道:〃时候不早,施主也该下手了。〃
鹰王阴森森地哼一声,道:〃咱老鹰属下虽有抗命的意图,也不用你越俎代庖,待咱收拾了那三人后,这笔帐还是要算一算的。〃
花和尚冷静地如同铁石,道:〃施主若有意赐教,洒家自当奉陪。〃
鹰王纵声狂笑,朝谷下大叫道:〃谷中诸人听着,汝等已被困死,还是自行了断吧,否则待咱家落谷后,可没这么便宜了!〃
狂笑声中,一手抓住绳索未端,迅速缘绳攀揉而下,那花和尚眼看鹰王的头颅在崖边消失不见,脸上突然浮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笑容。
这刻谷底的三人都隐约听到上头杂乱的声响,最后听见死谷鹰王运足中气的恫吓声音,不觉仰首上望,但见一条人影正沿着崖壁缘绳而下,速度甚是惊人,转瞬已降下了十丈许,玉燕子脱口道:〃那是死谷鹰王,他终于亲自下来啦!〃
吴非士道:〃这样正足以显示出他已力竭智穷,不得不亲自在驾落谷对付敌人,咱们以逸待劳,已操必胜之券,这怪物便交由姑娘打发处理吧,不过你可不能一下子把他杀死。。。。。。〃
玉燕子道:〃我下手自有分寸,可虑的是那鹰王武功厉害,比起他的手下来,又不可同日而语,如若我无法在他落地的一刹那将他制服,到时动起手来我势将被迫施展家传杀手,如此一来,就得前功尽弃了。〃
吴非士沉吟道:〃咱们定必要从鹰王口中间出他无故袭杀燕宫宫女的内情,或者可从而探出宫中内好是谁,是以万万不能鲁莽行动,以致功亏一赏……〃
他目光掠过盘膝而坐的司马迁武,沉声道:〃小伙子,你武功不弱,由你来牵制鹰王如何?老夫与这位姑娘一旁相机把他制服。。。。。。〃
司马迁武苦笑道:〃小可极愿效劳,可惜却力有不逮。〃
玉燕子诧道:〃你怎么啦?可是哪儿不舒服?〃
说时美目流转,上上下下打量着司马迁武,关怀之情,毕露无遗。
司马迁武眼望她那柔和亲切的目光,不觉想起方才她在鹰爪下舍命相救,但觉胸口一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忽然,他想起一事,便有如被冷水浇头,立即清醒过来,默默对自己呼道:〃司马迁武啊,司马迁武,你糊涂至此,眼下这位姑娘身份何等高贵,她只是对你略表关切,你就想到那里去了?何况白石山庄还有一位多情善感的沈烷青正望门等你,你若再缠绕情丝,将来又如何面对沈姑娘?。。。。。。〃
他心潮澎湃不定,耳闻玉燕子温柔的声音道:〃你,你可是受了内伤?〃
司马迁武定一定神,道:〃区区在入谷之前便已中毒,适才与群鹰搏斗,妄动真力,毒素突然发作,有亏姑娘及时搭救,目下毒素已然蔓延全身,再提不起丝毫力气,只怕将成瘫痪,难以行动了……〃
玉燕子默然半晌,似在考虑一件重大之事,有顷始款款移步上前,自囊袋中摸出一件物事,道:〃你且把口张开。。。。。。〃
司马迁武一愕,见玉燕子正含着神秘的微笑瞅着他,却猜不出有何用意,只有依言张口。
玉燕子那雪白的纤手递到司马迁武面前,将一物塞入他口中,司马迁武下意识用口一咬,倏觉一阵沁鼻清香,顺着喉头流下。
玉燕子道:〃快咽下运功!〃
司马迁武依言吞咽,倏党脑际昏饨,全身懊热难当,丹田一股真气上冲泥丸,直欲暴涌而出,当下忙运气作起吐纳功夫来。
吴非士冲口道:〃好姑娘,你竟让他服了那灵药么?〃
玉燕子道:〃你已经瞧见了,何必多此一问?〃
吴非士道:〃那少林小檀丹乃武林至宝,即便在燕宫也只存有十数枚而已,此番姑娘高宫前,东后慎重交与你二枚,以备万一之用,你却一次让这小伙子服了,将来姑娘有事时怎么办?〃
玉燕子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反正眼下我还用不着这丹丸,而此人身中巨毒,眼看便有丧生之虞,我们难道见死不救么?〃
吴非士哑口无语,他阅历已多,何尝不知对方心事,却是不便再多说。
司马迁武运功已毕,长身而起,冲着玉燕子一揖到地,道:〃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便当涌泉以报,姑娘两次相救,不啻再造,异日……异日。。。。。。〃
口齿呐呐,再也说不下去,玉燕子微愠打断道:〃得了,我救你难不成还指望你报答么?。。。。。。你可是故意拿这话来惹。。。。。。惹我动气?〃
司马迁武惶恐无语,吴非士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是因祸得福了,那少林小檀丹非特是疗毒圣品,而且能助长功力,你一口气服下了两枚,可省却十年的苦修,称得上受惠无穷了。〃
司马迁武更加武惶然,正待回答,旁侧的玉燕子忽然拉了他衣袖一把,道:〃你快准备出手,鹰王下降的速度好快,离谷底只有二十来丈了……〃
司马迁武下意识定睛望去,只见鹰王正以惊人的速度缘绳攀揉而下,口中不时发出凶厉可怖的狂笑。
笑声在死谷中回震,属引不绝,震得诸人耳膜嗡嗡作响。
蓦然间鹰王笑声一敛,紧接着发出一阵惨厉无比的呼声,庞大的身躯有如断了线的纸鸯,向绝谷坠落……
玉燕子脱口道:〃那老怪物失足坠下来了?〃
呼呼然鹰王已坠下了十余丈,他凭空翻了几个斜斗,右臂暴长,奋力抓向崖壁间纵横交错的葛藤,却因下坠之势过于迅疾,手指只擦过葛藤边缘,复向崖下急坠。
玉燕子心中涌起一阵寒粟,她深知任何人从那等高度跌坠下来,那是断无生理的了,虽然那老怪物极为可厌,百死不足以赎其愆,但她到底是女儿家心软,紧闭着双目不忍再瞧。
〃砰〃然一声大响亮起,鹰王整个身子落在一块岩石上,弹起数尺多高,坠落在吴非士足旁。
吴非士哈腰下去,探手摸一摸鹰王心口,发觉他气若游丝,浑身业已僵硬不动。玉燕子道:〃老怪物死了么?〃
吴非士摇摇头,道:〃不行了。〃
玉燕子颓然道:〃如此咱们的一番心血,是完全自费了。〃
吴非士道:〃奇怪,鹰王一身武功,已是武功中罕见的高手,这数十丈悬崖缘绳而落,还不是如履平地,如何竟会失足坠下,真真不可思议之极。〃
司马迁武亦觉享有蹊跷,视线在四周环视一匝,最后落在鹰王倒卧之处,忽然发现一事,大叫道:〃吴前辈,你瞧……你瞧鹰玉盼手里……〃
吴非士皱一皱眉,转目望去,那鹰王双手被身躯压住,是以适才未加留意,他用足踢得翻了一个身,见鹰王手上仍紧紧握住一条绳索不放,绳未齐根而断,分明被人以兵器割断!
司马迁武道:〃关键就在这里了,正值鹰王缘绳降落时,有人在崖上把绳索削断了,鹰王便因此死于非命。〃
吴非士道:〃小哥推断甚有见地,只不知致鹰王于死地的人会是谁?〃
司马迁武道:〃这个不难查明,崖上。。。。。。〃
话未说完,玉燕子急呼道:〃这老怪物命大得紧哪,他还没有死!〃
吴非士与司马迁武闻声同望,果见鹰王身躯忽地颤动了一下,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着,却无声音传出。
他那奇丑的脸庞,此时已是血肉模糊,格外显得狰狞可怖。
玉燕子勉强按住厌恶的情绪,大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鹰王微微低喘了两声,胸前起伏不止,始终没有语声发出。
吴非士当机立断,伸出右掌按在鹰王背宫要穴,真气源源导人,好一会鹰王才逐渐平静下来。
吴非士凑近他耳旁道:〃告诉我们,那暗算你的人是谁?〃
鹰王唇角裂起一阵狞笑,沙哑的声音道:〃好秃。。。。。。秃驴。。。。。。咱老鹰竟不明。。。。。。不自栽在你手里。。。。。。这是天。。。。。。天意么。〃
玉燕子道:〃这家伙神智不清,语无伦次……〃
吴非士以指按唇,嘘一声,朝鹰王道:〃鹰王,你人已将死,可别将秘密带到地下去,那指使你袭杀燕宫五十名宫女之人,你快说出来吧!〃
鹰王断断续续道:〃西。。。。。。西。。。。。。〃仅仅吐露了两个字,双足一蹬,便自落气。
吴非士摸他脉门,业已气绝,他叹口气立起身来。
玉燕子颓然道:〃一点眉目都未寻到,而这条线索又断了。〃
吴非士道:〃那也不尽然,依老夫瞧,那在崖上算汁鹰王之人,此刻必不会走,他不将咱们统统置于死地是绝不甘心的。〃
司马迁武道:〃前辈所言甚是,目下我们置身于这等绝谷,如果我是敌人,首先必将考虑使用一种兵不血刃的方法。。。。。。〃
玉燕子道:〃你倒说说看,将用什么方法对付我们?〃
司马迁武从口中吐出两个字:〃火攻。〃
玉燕子道:〃这也颇有可能。〃
司马迁武道:〃崖上的敌人除非不再做消灭咱们的打算,否则首先使用的必是火攻,如此你我纵不被火烧死,也得被浓烟活活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