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沉的望了老者一眼,老者却避开他的目光,朝邹、哈两人道:
〃两位总应该满意了吧!〃
赵子原却神思恍惚,一个劲儿的低声喃喃:
〃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会子,倏然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后响起:
〃这是假的!〃
丘上诸人猛可吃一大惊,循声而望,只见赵子原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穿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那华服女子年纪约在二十六七,虽非天姿国色,却另有一种雍容的气质,只是芳脸上却蒙罩着一层蒙蒙青气,令人一望即生出一种森寒的感觉!
而她从出现到现在,连一丁点声息也没有发出,诸人几乎完全不曾察觉,此刻又口出惊人之语,顿时把丘上诸人都震住了。
只闻老者沉声道:
〃这位姑娘方才躲在暗处,老夫不出声喝破,你冒然现身倒也罢了,竟犹信口胡诌,哼哼,老夫。。。。。。〃那华服女子不待他话说完,冷然道:
〃我说石碑是假的,这算是胡诌么?〃
老者道:
〃石碑还会有什么真假之分?姑娘倒会说笑。〃
华服女子道:
〃不信咱们便挖坟一瞧……〃
此言一出,诸人吃惊更甚,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会出自一个女儿家之口。
老者厉声道:
〃挖坟?谁敢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来,老夫便第一个毙了他!〃
华服女子道:
〃是不是心虚了,你老?〃
老者晒道:
〃老夫向来不喜与女人多口。〃
华服女子道:
〃试想一想:那乔如山号称关中第一剑,剑上功夫虽高,但能到在谢金印身上穿个扈隆的地步么?谢金印出剑之快、准、狠早已传遍逻迩,岂会在一剑得手后,又落个与敌同归于尽?是以这石碑不是假的还有什么?。。。。。。〃
老者道:〃姑娘分析得颇有道理,但仍忽略了一点……〃
华服女子道:
〃你老说说看!〃
老者道:
〃事实往往与想象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华服女子道:
〃甭再说了,只因。。。。。。只因我知道你老是何人。〃
老者道:
〃姑娘是发梦呓么?老夫。。。。。。〃
话犹未完,素服女子已截口用比冰还要冷的声音道:
〃谢金章!你还要装么?〃
那〃谢金章!〃三字好比三只巨锤,狠狠在每人的心上敲了三下,立身在老者面前的邹令森及哈金福两人〃蹬〃〃蹬〃一连倒退数步,邹令森瞠目道:
〃你,谢金章?。。。。。。你,你是谢金印的胞弟?。。。。。。〃
赵子原的震骇自是难以形容了,他在心中狂呼道:
〃谢金印!。。。。。。谢金印居然有一个胞弟!。。。。。。〃
老者神容一连变化了好几次,陡然仰天一声长啸,道:
〃盱衡天下,能认出老夫之人也是寥寥可数了,姑娘是谁?老夫心里也是明白得很。〃
那邹令森道:
〃适才咱等都错将阁下认做是谢金印,说什么也设想到他的胞弟上面。。。。。。〃
老者冷然不理,逞朝华服女子道:
〃姑娘既已说出老夫身份,老夫迫得只有动手杀人了!〃
他面上杀气毕露,一掌徐徐抬起……
华服女子道:
〃早料你老会如此,先且说说,那谢金印而今又潜隐何处,竟叫你老代他出面受过?〃
老者道:〃你知道得还不够多么?〃
他一掌正待劈下,一侧的赵子原陡然跨前一步,冲着老者道:
〃谢金印在哪儿?你说……你说……〃
老者怔了一怔,道:
〃小哥儿有什么事?〃
赵子原满脸血红,斩钉截铁地道:
〃拼命!没有第二句话!〃
老者矍然变颜,道:
〃年纪轻轻便要找人拼命,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赵子原反倒一愣,那华服女子道:
〃得了,这人不知自己是谁?还要你老替他说出不成?〃
老者怒目瞪了她一瞪,道:
〃姑娘省省口舌吧!〃
华服女子道:
〃你老。。。。。。〃
她方说出两个字,突闻小丘西方林中传出一道清越的长啸,那啸声在夜空中萦回,久久不绝!
老者乍闻啸声,颜色陡变,他再不打话,一转身如飞纵去。
邹令森和哈金福异口同声喝道:
〃慢走!〃
两人相继纵身而起,紧跟在老者身后,往西方林中掠去。
赵子原略一犹豫,也待起身追上,那华服女子娇喝道:
〃你留在此地!〃
赵子原一转身,前方人影已杳,他心里发急,疾然提身前追,行越数丈,忽地眼前白影一闪,那华服女子拦身在他的前面!
华服女子咬紧银牙道:
〃叫你留下,你没有听见么?〃
赵子原就怕失去老者踪迹,哪有心与她磨菇,情急喊道:
〃闪开!〃
他单掌拍出,乘对方闪避之际,身子接着一跃而前。
华服女子怒道: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话声中,玉臂抬起,一袖往赵子原背宫挥去。赵子原正自飞奔间,蓦觉后背生凉,本能之中左手一挥,向后斜打而出。
他这一式乃是情急所发,完全放弃了防守,若对方不中途撤招,势必落个两败俱伤,那华服女子冷哼一声,一袖再扬,由直拂立刻变化为斜圈之式。
赵子原只觉自家掌式一窒,同时有一股强力自对方袖上传袭而来,有似雪滚沙崩一波一波涌出,其外并有两道暗劲自前方回旋而至,赵子原只一错愕间,身子已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赵子原几曾见过这等怪异的武功,要他束手待毙自是不甘,他身在空中,提起一口真气,屈时往后直撞,背上压力登时一减,但前方那两道回旋之劲并未稍敛,整个身躯像是受了一种莫大圈引之力,去势为之一挫。
他身方落地,华服女子已欺至一尺之内,但见她玉手一晃,〃啪〃两声,赵子原身上的穴道均为其所罩!华服女子冷冷道:〃小子,你倒是拗强得很。〃
赵子原双肩虽已受制,心中仍不住在忖着如何冲出困境,此刻便乘对方说话之际,右手拇指一扣一弹,〃嘶〃的一声,那股指风疾奔而出,华服女子立觉左腰一麻,骇然收手一闪。
她娇躯一连退了四五步,脱口道:
〃旋叶指?。。。。。。原来你是阳武白雪斋的传人,这就难怪了。〃
赵子原无心恋战,一提身便待前掠,但那华服女子却如影随形,原式拂出一袖,赵子原虽有了一次前车之鉴,竟仍闪避不过,〃啪、啪、啪〃三响,他背宫及腰上的大穴均被制住。
华服女子拂袖一加劲,赵子原身子顿时一顿,再也站不直身,仰天翻了一跤,跌将下去。华服女子拂拂衣袖,道:
〃你一身功力很够火候,可惜遇到的是我。〃
赵子原躺在地上,大吼道:
〃好没来由!〃
华服女子道:
〃小子你无头无脑说些什么?〃
赵子原道:
〃你无故拦阻于我,复动手偷袭,到底是何用心?〃
华服女子道:
〃姑娘先问你一句。。。。。。〃
赵子原打断道:
〃你把我穴道解了,咱们再打一次。〃
华服女子冷笑道:
〃再打十次百次,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凭你这身功力,应付江湖宵小是足有余裕了,若说要去寻谢金印拼命,嗤嗤,还差得远哩!〃
赵子原瞠目无语,华服女子复道:
〃举世尽多自甘送死的愚人,姑娘也不屑拦阻,只是。。。。。。〃
赵子原道:
〃你待怎的?〃
华服女子道:
〃在你在死之前,姑娘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赵子原一愕,心道她原来是有求于己,但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却能为她做什么来?一念及此,疑云顿生。
华服女子秀眉一扬,道:
〃怎么了?你为何不说话?〃
赵子原仍是默默不语,华服女子大恚道:
〃好小子,你装傻!〃
她玉手一扬,〃啪、啪〃两声,赵子原脸颊上已多了两道深红的指印,只觉火辣辣生痛不已。
赵子原被拗发起倔强的性格,狂笑道:
〃你以力服人你就看错人了!〃
华服女子素手连扬,几十个巴掌过去后,赵子原颊上已是青紫块块,五官全走了样,鲜血不住的自唇角溢出。
华服女子喘一口气,道:
〃小子你服了吧?〃
赵子原见她简直无可理喻,便索性闭上眼睛,来个相应不理。
华服女子愤怒到无以复加,将一头长发往后一甩,纤手递出,一股热力自手心吐放,宛如火焰,直罩住赵子原周身。
酷刑一加到赵子原身上,但觉全身就像火烧似的痛苦,不禁咬牙切齿,但他抗拒不得,只有听凭割宰。
华服女子见他不呼不喊,只得又把掌力收起,气呼呼尖骂一阵。
赵子原蓦觉全身一轻,那火热千钧的掌力突然去得无影无踪,心知对方有求于他,不敢置他于死,胆气因之一壮,说道:
〃你怎么不打死我?〃
华服女子粉脸早已涨得通红,先时那一层蒙蒙青气一扫而光,一时倒也无可奈何。
赵子原气焰更大,道:
〃除非你把我杀死,否则……〃
华服女子道:
〃否则如何?〃
赵子原两眼上翻,慢条斯理道:
〃否则要我为你办事,甭想!〃
华服女子尖骂一声,道:
〃小子你是要硬挺到底了?〃
她一把将赵子原抄起,右手揪着衣袂腰带,将他提了上来,吊在一棵樟树下,口里说道:
〃这算是耍猴儿游戏,马上有你乐的了。〃
赵子原被吊在半空,屈卷着身子,不折不扣成了一个猴儿,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心想自己不要是遇到一个有虐待狂的女子了?
华服女子顺手拈起一根树枝,手一抖,〃叭〃一大响,枝梢竟像钢刺般翘起,狠狠地抽在赵子原身上!
枝梢着力点落在赵子原前胸,他紧紧地咬住牙根,竭力不让呻吟声发出来。
〃嗖、嗖〃之声连起,赵子原但感全身火辣辣的难受,那钢一般的树枝在他身上留下了烙痕,也留下了剧痛,渐渐他瘫痪了下去
三十鞭下来,赵子原已是数度昏厥,背上皮肉绽开,血迹斑斑,华服女子缓缓垂下手中树枝,说道:〃滋味怎样?〃
赵子原不语,华服女子复道:
〃别充什么英雄了!姑娘阅人已多,没有一个不是开始倔强,后来求饶的,冲着你这种劲,哼,狗熊!狗熊!〃
赵子原翻目道:
〃既是狗熊,你还要他替你办什么事?〃
华服女子道:
〃你答应了?〃
赵子原道:
〃先把我松绑放下,咱们再谈条件。〃
华服女子一顿足,道:
〃小子你是鬼迷心窍了,这当口还有你谈条件的余地?〃
她伸手人袋,摸出一件物事,葱玉般的五指一捻,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一爆,火星四下飞散。
赵子原直瞧得莫名其妙。,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陡闻〃得得〃马蹄声,错扰了周遭的凝寂。
蹄声渐近,四骑出现在他们眼底,再一细望,又有一辆篷布马车跟在四骑后面奔驰而来。
那车马速度好不迅疾,一眨眼已驰到小丘上,为首骑士一拉缰辔,踢蹬下马,朝华服女子恭身一揖,说道:
〃属下等在驿亭恭候已久,姑娘有何吩咐?〃
华服女子哼一下,道:
〃驿亭都已清理完了?〃
那骑士垂首道:
〃昨日属下接姑娘传讯,将临驿亭小住,便着人连夜赶修,亭阁已粉刷一新,就等姑娘芳驾……〃
华服女子道了一声〃很好〃,转身一指被吊在树上的赵子原,道:
〃陈雷,你将这人松了绑,放到篷车中去。〃
那骑士陈雷期期艾艾道:
〃篷车是为姑娘预备的,这这。。。。。。只怕有些不妥。。。。。。〃
华服女子叱道:
〃废话!我就坐在车头前方不就得了。〃
陈雷唯唯诺诺,这时那另外三骑及篷车上的骑者也陆续下马,停立一侧。
赵子原见这干人对那华眼女子毕恭毕敬,猜不出她到底是何许身份,心里不由暗暗纳闷。
陈雷步至樟树底下,右手往上一扯,便将赵子原自半空中拉下来,但他却不伸手去接,赵子原登时跌了个仰八叉,只摔得背脊隐隐生痛。
他情知对方有心作弄自己,当下怒目瞪了那陈雷一眼,但他穴道受制,压根儿不能动弹,只有任人摆布。
陈雷唇角掠过一丝残忍的微笑,将赵子原自地上抄起,走了几步抛入车中,然后将车篷扣起。
如此一来,赵子原便完全与车外景象隔绝,举目所见,四边都是蓬布,车篷内是一片漆黑,耳里只闻华服女子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上咱一一、〃
马儿〃希聿聿〃长嘶一声,车身开始移动,赵子原心中疑团与时俱浓,暗忖:
〃这女子的行径好生古怪,不知她要把我带到何处?〃
车声辘辘,沿途只闻悲鸟号古木,子规啼夜月,所经之处,似乎极为阴森荒凉。
赵子原既不能得见车外景物,便率性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车身颠簸了一下,他惊醒过来,马车已经停下。
车外的马蹄声也同时嘎然而止,接着眼前一亮,前面车篷已被人掀了开来,那华服女子端坐在车头,她身旁则坐着一名驾车的大汉。
华服女子回眸启齿道:〃车里坐得还舒服吧?〃
赵子原低哼道:
〃身为阶下之囚,哪还敢过份奢求。〃
华服女子道:
〃或为上宾,或为俘虏,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赵子原哼了一下,不予置答,这会子,那陈雷已下马行到车前,哈腰向华服女子一礼,道:
〃驿亭已到,姑娘请下马车。〃
华服女子道:
〃直驰亭里……〃
那驾车大汉一扬马鞭,调转马头,拖着车身往斜地里横驰,赵子原尚未能瞧清周遭建筑,马车已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华服女子回首道:
〃我们已进入驿亭内院,你若发誓不逃,我便解了你的穴道。〃
赵子原心想:与其穴道受制,行动不便,倒不如为权宜之汁,当下道:
〃我答应不逃,但却不愿发生什么誓。〃
华服女子沉吟一下,道:
〃本亭警卫重重,谅你要逃也逃不了。〃
说着,伸手在赵子原左腋及腰下各一点,赵子原全身血气顿时一活,被制的穴道已重又解了开来。
华服女子纵身下地,说道:
〃下来。〃
赵子原将头伸出篷外,深深吸了口气,环目四望,见马车停在一片白石铺成的旷场,四面修竹青莫,林木掩映,假山苔石重叠点缀其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分作梅花形耸立,建筑得甚是精巧。他活动四肢,继而跳下马车,与华服女子面对而立。
华服女子道:
〃穴道已解,你便想食言而肥了,是也不是?〃
赵子原摇摇头,道:
〃姑娘将我带到此地,不知存何用心?〃
华服女子道:
〃你终于改口称姑娘了,敢是自知身入虎穴,力不能与之抗衡之故。〃
赵子原皱眉道:
〃姑娘还未回答我的问话呢?〃
华服女子道:
〃外人轻易不得进入本亭,我破例将你带人,自有深意,你何妨自行一猜。〃
赵子原道:
〃姑娘说话尽是不着边际,我不猜也罢。〃
华服女子正待说话,那陈雷偕同两名大汉已自外面走了进来,陈雷道:
〃精舍己整齐肃然,姑娘这便人内休憩?〃华服女子道:
〃你先将此人领到留香院。。。。。。〃
陈雷神色倏变,脱口道:
〃留香院?姑娘你。。。。。。〃
华服女子面色一沉,道:〃陈雷!你竟敢抗命?〃
陈雷身躯猛可一颤